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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唐纸砚《哀家想二婚》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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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6 19:48: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唐纸砚《哀家想二婚》全3册

出版日期:2021/03/17

内容简介

颓废小太后VS.勤政帅丞相,
最爆笑的宫中轶事皆在此──

蓝海E102801 《哀家想二婚》卷一
穿越又重生,林一禾这次决定乖乖替病重皇帝冲喜,
反正新婚夜皇帝就昏迷不醒,她凉凉等着半年後升格当太后,
顺便回报上辈子护她十年的男神──丞相苏恒,
都怪她前世太废,才累得他为她和小皇帝早生华发,
於是她出嫁前勇斗继母继妹,消除未来因她而害惨苏家的把柄,
在宫中经历夺嫡也稳如泰山,前朝後宫都赞她大气沉稳,
本以为当上太后又可以混吃等死,逗逗便宜儿子,
苏恒却要她上朝听政,更手把手天天教她看奏章,
她真心想安静追星,奈何美男丞相自己送上门……

蓝海E102802 《哀家想二婚》卷二
能和苏恒一同前往江州赈灾,林一禾心中美滋滋的,
毕竟这一路上,她可谓不遗余力,大撩特撩暗恋许久的丞相,
还小秀了一波现代知识,引来他赞赏的目光,
他也开始不排斥她的靠近,偶尔能要求他抱抱或亲亲……咳,亲额头,
正当她窃喜着追爱之路大跃进的时候,他却重重伤了她的心──
回京路上,不与她商量就迳自绕路,只为接他已故好友的妹妹上京,
她为此气得与他冷战,谁知半路遭遇黑衣人刺杀,
看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她有再大的气也没了……才怪!
黑衣人再次来袭,这次她从他那好友妹妹口中得知,
他竟是拿她做饵,要引出这次刺杀的幕後主使者……

蓝海E102803 《哀家想二婚》卷三(完)
在这世上走了两遭,林一禾最高兴的,莫过於拿下男神苏恒,
虽说囿於身分,他俩只能利用批阅奏章的相处时间约会,
尽管如此,她还是开心的,只因他心里有她──
她妹妹要出嫁,聘礼规格与先皇娶妻比肩,
为了替她教训娘家人,他便带她和礼部尚书前去说理;
她出现代高考试题刁难太傅,太傅奔赴江州求解答却失联时,
是他自请带人去寻,她却在他带着晋王一同回京时才知他此行有内情,
原来当初刺杀她的黑衣人就是晋王的「手下」策划的!
只是她尚未厘清他们想杀自己的原因是什麽,边关先传来急报──
与大齐边境接壤的三个国家竟一起发兵,前线告急!



第一章 重生回到十七岁

正值初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汴京银光素裹。

林一禾手捧着汤婆子,身披着狐皮锦衣绣花斗篷,立於窗户边。双眸似水,凝视着院子中那棵枝头挂满积雪的杏花树,许久许久,悠悠长叹了口气。

两天过去,她终於确定自己重生了,回到这身体十七岁这一年,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她本是异世孤女,一场意外魂穿到古代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十五岁女子身上,本以为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发生重生这种事,老天爷对她可真是……

想到这,林一禾勾了勾唇,带了些许自嘲。

老天爷对她应该算是还好吧,毕竟给了她两次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身着藏青色褙子的婢女拎着食盒走进院子,一进来便看到她裹着斗篷站在窗户边,小脸冻到苍白。

婢女的杏眼闪过担忧,忙道:「小姐又站在窗户边吹冷风,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快回床上躺着。」

林一禾看到元英,眼眸有了些笑意,道:「躺累了,才刚站了一会。」说完,还是很听话地走回榻上坐下。

前世,元英是唯一一个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婢女,陪她在深宫中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十年。十年的陪伴,林一禾早把她当家人。

元英进到屋内,小心放好食盒後便立刻去把窗户关上,挡住了外面那股寒意。

林一禾看着那精致的食盒,不由皱了皱眉,即便还没有拿出来,也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药味。记起前世就是这样,刚穿来的这两年,她好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喝药。

原主十五岁那年,和兄长去上香途中遇到流匪,兄长不幸遇害,原主也受了重伤,原主本就体弱,那次重伤更是和死亡只有一线之隔,愣是调养了半年才能下床。

也正是那一次意外,原主走了,林一禾穿来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林一禾当然很珍惜,一直小心养着身子。而这一次之所以会生病,全是被父亲和继母气糊涂了。

这两年,皇帝身体越来越不行,前两个月病情忽然加重,国师掐指一算,说皇帝这次的病,唯有新立一位皇后方能转危为安。

皇帝怕死,自然是宁可信其有,更何况立后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麽难事,本想着下一道圣旨把贵妃升一升的,但国师又掐指一算,说宫中众娘娘的八字皆不是凤命,不是凤命嘛,自然也就旺不了帝皇。

得了,那还不简单,皇帝一声令下,给礼部一个月的时间选秀,各世家贵族但凡适龄未婚配女子皆要参选。

本来嘛,能进宫当皇后,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荣耀,问题是大家心知肚明,皇帝将近耳顺之年,年轻的时候沉迷女色,早把身体掏空了。

国师说的立新后冲喜,不过是因为太医院那边已经没有办法,皇帝又不肯接受自己已经药石罔效这个事实,无奈之下给出的拖延办法,不然为何不能把贵妃升上后位?

无非是这样太快了,到时皇帝未好转,他就得担责了。

众人越分析,越觉得送女儿进宫弊大於利,搞不好才进宫就要给皇帝殉葬,毕竟大齐前两任皇帝驾崩,後宫凡是无子嗣的妃嫔都被殉葬了。

於是那些心疼女儿的,能找到亲事的都抓紧订亲,实在来不及订亲的,就暗地里收买国师,求他在批八字的时候放自家姑娘一马。也就林一禾的父亲林广,被继室徐慧的枕边风吹到丧尽天良,竟拿自己亲生女儿去博富贵。

果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以前兄长在的时候还能为原主撑腰,没有了原主兄长的庇护,林一禾在府中的日子可不好过。若不是她一直装体弱,在徐慧面前三次有两次晕倒,徐慧被她晕烦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被怎麽折磨。

说起来林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不过到林广这一代已没落到没人记得他们也曾经显赫过。可能是曾经的辉煌让林广太怀念了,所以才在听了徐慧的建议後作起了国丈梦。

上一世的林一禾,不过是没什麽社会阅历的十八、九岁女孩,加上又是孤女,从来没人教过她为人处世(尔虞我诈),装病避祸还行,但论算计,如何是徐慧这种後宅磨炼过擅於心计之人的对手?

直到林广对她说,她的八字被国师选中,立后的圣旨准备下来,才知道父亲对自己干了什麽。想到自己要嫁个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还要一辈子锁在那宫墙之内,林一禾大受刺激,同时也很恐慌,大闹着不进宫,闹得林府鸡飞狗跳,甚至做出了逃婚的行为,最後被徐慧用绳子捆了在柴房关了五天五夜。

若不是因为她在柴房冻到忽然高烧不退,徐慧怕她病死了不好交代,不得不放她出来,不然才不会只关她五天五夜。

林一禾这次正是重生到刚从柴房出来,躺在床上烧得昏昏沉沉时,想到前世这一场病也是喝了好几天的药才好,她就想流泪。

既然重生,为何不能早几天?若能早几天,她一定不闹,不闹就不会被徐慧关柴房,不关柴房就不会生病,不生病就不用喝药……命悬一线那半年,她喝药已经喝到有阴影,这次又要喝这麽多天又苦又臭的中药,宝宝心里苦啊!唉,但不喝又好得慢。

元英小心翼翼从食盒端出还冒着热气的药,轻轻放到林一禾跟前的小案几上,脸上堆满了笑意,哄道:「小姐,良药苦口……」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看着自家小姐。

只见林一禾端起碗,虽然皱着眉,却也把碗中的药一口喝完。

咕噜咕噜一鼓作气喝完手中的药,林一禾被苦到眼泪都出来了。

元英反应过来,忙转过身去拿蜜枣乾。

连吃了两颗蜜枣乾,林一禾总算缓过来了。

元英眼圈红了,小姐自柴房出来後就变得懂事许多,不仅不哭不闹,就连喝药都不需要人哄了。常言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小姐这一次,一定是被狠狠打击到了。

「怎麽眼红红的?」林一禾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元英难过到不行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她知道自己被关柴房的日子,元英也一直跪在徐慧院子求情,受了不少委屈。

元英紧咬着下唇,挣扎了半晌才把话说了出来,「老爷说入宫的事不可能有变,只怕小姐再闹也没用……小姐……您……不管小姐在哪,元英都会永远陪着小姐。」

听到元英最後那句话,林一禾眼眶也红了,上一世,元英就是这麽做的。

林一禾放柔声音,道:「放心,我不会再闹了。」

因为闹再大也改变不了进宫的结局,反而会因此埋下祸根……何况进宫後的日子并没有想像的那麽可怕——有苏丞相啊!

前世如果没有苏恒,只怕在皇帝驾崩时她也跟着殉葬了。

他护她,从皇后到太后,教会她如何在残酷中生存,每当她心生恐惧时,目光所及总有他的身影。

想到苏恒,林一禾眼神不由变温柔,那个大齐最光风霁月的男子,现在在干什麽呢?


按前世剧情发展,这次病好後没多久,进宫的圣旨就会下来。

林一禾清楚记得,前世圣旨下来前,彷徨无助的她听信了另一个婢女的主意,干了一件蠢事,最後这件蠢事虽然被徐慧压了下去,但在她成为太后的数年後,在她以为就这麽平顺悠哉过完这辈子的时候,却被有心之人翻出来利用,差点让自己陷入危机,更差点害了苏家。

这世,她可不能再听信那婢女的馊主意了,况且这一世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彷徨害怕的小一禾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的另一个贴身婢女元红跑了进来,神秘兮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姐,奴婢想到了个办法。」

林一禾哦了一声,整个人蔫蔫的,不是很感兴趣。

她知道元红说的办法是什麽,无非让她去跳湖,她们会找个小厮救她。和外男有了肌肤之亲,有了这样的污点,自是不能进宫做皇帝的女人。

上辈子她也是蠢,慌乱之下竟然觉得这办法兴许可行,真去跳了湖,然後被刚好来林府找林广的苏祁所救……

元红不知道林一禾根本不感兴趣,以为只是生病的缘故提不起精神,自顾自往下把自己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元英听到元红竟然建议小姐拿自己的名声去赌,急得直跺脚,「元红姊姊,你怎麽能出这样的主意?这要是传了出去,就算不进宫,小姐也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不是吗?林一禾幽幽看向元红。重活一世,她当然明白元红在想什麽,无非就是不想陪她进宫,不想在宫中孤老一生,只要能不进宫,毁了她名声算什麽。

元红有些怪元英多事,瞪着她道:「老爷和夫人那麽爱惜名声,怎麽可能让这事传出去。」

「话是这麽说,可、可……」元英嘴笨,不知该如何反驳,担心小姐被说动,急起来说话更加磕巴。

「可可可,可什麽?要我说,做姑子也比进宫殉葬强。」元红怕说不动林一禾,也不管什麽冒犯不冒犯,乾脆把话直白说出来。

这话轰一声在元英脑中炸开,炸得她呆若木鸡,进宫就会殉葬吗?她不懂,愣愣看着林一禾。

林一禾沉默不语,前世她就是被这话刺激到了,认同元红说的做姑子也比殉葬强,於是也没想周全,就这麽冲动照做。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历,提前知道未来,知道进宫会平安无事,只怕再听到元红这话,她依旧会慌乱不安。即便不考虑元红的方法,也会想其他办法不进宫,毕竟谁不想活着,这身体才十七岁,正是美好年华。

可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无论她怎麽折腾,都逃不过进宫的结局,同时也害怕不进宫,她和苏恒这世就没有交集。

沉思许久後,林一禾终於开口,说出的却是,「不妥。」

元红一听这话就急了,「小姐,您的八字已经入了国师眼,若不牺牲名声,可就真得进宫了。」

林一禾嗤笑出声,什麽她八字入了国师眼,明明是她的家世入了国师眼,放眼汴京,怕是没有几个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年纪正好,出身听起来不错,实际不过是无权无势的没落世家,选她这样的既不会辱没了皇后的身分,也不怕得罪人。就算最後进宫没多久皇帝就驾崩,这样的人家也不敢找当初提出这馊主意的国师算帐。

只要徐慧没能在选秀圣旨下来前为她和林一苗定下亲事,这新后人选,本就很大可能在林家姊妹之间。

徐慧舍不得匆匆忙忙给林一苗定下亲事,更舍不得让亲生女儿进宫,自然就只能牺牲林一禾。怕是她早已在心里盘算过,有林一禾皇后的身分做底气,林一苗还能找更好的人家。

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进宫就进宫吧,若你不……」林一禾本想说,若你不想跟着我进宫,就留在林府,但话还没说完,每日都来看她笑话的林一苗又来了。

「姊姊,我来看你啦。」伴随这句话落,一梳着垂挂髻身披粉色斗篷,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精神抖擞出现在门口。

林一禾顺着声音看过去,忍不住挑了挑眉。显而易见,今日的林一苗花了心思装扮,格外俏皮可爱,也不怪徐慧绞尽脑汁想让这个女儿高嫁,确实是有这个本钱。若不是知道这人真实本性,只怕还真会被她外表欺骗。

林一苗早对林一禾不理不睬的态度见惯不惊,迳自走到她对面坐下,很满意看到她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咯咯笑道:「姊姊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想必大夫的药有效。」

说不清什麽心理,林一苗就喜欢看林一禾恹恹的样子,见不得她半点好。

两年前那次重伤,她和母亲都以为林一禾死定了,没想到拖了半年却被救活了,让她很是不痛快,为此她背地里没少在父亲面前上眼药——什麽克母克兄,说不定林家也是被她克到没落的;什麽没良心,兄长因她而死,她却这麽没心没肺……父亲也因此对这个大女儿越来越不满。

本来她对姊姊进宫做皇后是有意见的,凭什麽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欺负的人能一下子跃上枝头当凤凰?可母亲说,林一禾即便是进宫为后,也不过是为林家为她做踏脚石。

想想也是,当今圣上都一把年纪了,只怕早已不能行男女之事,林一禾进宫只能守活寡,不能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皇上驾崩,再让母亲对父亲吹吹枕边风,怂恿他主动让女儿殉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她却能趁机把握皇后妹妹的身分,好好寻一门亲事,从此荣华富贵。

想到这些,林一苗笑得更加真挚了。

元红惯会巴结人,林一苗才坐下,就忙去给她倒了杯热茶,双手恭敬递上。

林一苗笑咪咪接过,随意抿了一小口就放下。她喝惯了上好的茶叶,自是喝不下林一禾这边的陈年旧茶,不过她过来西偏院又不是喝茶的,也不在意。

林一苗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屋内炭火不旺,只是坐了一会就觉得好冷,也不知道林一禾怎麽熬过来的。算了算了,她不过待一会就走,今天还约了张家和邓家两位姑娘过府,管她冷不冷,娘说了,只要死不了就行,无须对她太好。

「听父亲说,姊姊的八字被国师选中,可真是大喜。」林一苗笑容有些僵,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心里始终膈应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姊姊即将成为皇后。

林一禾觉得好笑,她这话说的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但这世她不会再轻易被激怒。

「你们觉得喜,那便喜吧。」林一禾轻笑了声,低下头拿个未打完的络子接着往下打。

向来伶牙俐齿的林一苗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接她这句话。

什麽叫他们觉得?这麽快就认命了?可惜啊,她还想看林一禾继续闹的,闹得越大,父亲越不喜,以後即便进宫了也不会帮着她。母亲说後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强而有力的娘家帮扶,地位再高也会被欺负。

没劲。林一苗打压得不爽便想走,恰好此时她的婢女小莲来报,张家和邓家两位姑娘到了。

林一苗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轻轻一跃便从榻上下来。

这两位是她玩得比较好的手帕之交,三人常聚在一起倾吐自家後宅的糟心事,昨天她给她们下了帖子,约她们今日过府一聚,没想到这麽早就到了。

元红看着那杯并没怎麽喝的茶,撇了撇嘴,丧着脸把它端出去倒了。

林一禾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粉红色的背影,打络子的手并未停下,熟练地翻着线。

张家邓家……她好像有点印象,努力回想了好一会,才终於想起,微微勾了勾唇角。

太逗了,还是她们。

前世林一禾进宫後没多久,徐慧就为林一苗相中了两门亲事,本以为十拿九稳,想拿乔一番,谁料这两门亲事皆被张家和邓家截了去。原本感情很好的三个姑娘彻底翻了脸,准确的说是邓姑娘和张姑娘与林一苗翻了脸。

元英不解自家小姐为何突然笑得如此奇怪,但见她是真的高兴,便也开开心心拿起针线小篮子,坐在小墩上绣荷包。

而林一苗那边,听到小姊妹到了,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北院。临进院门前停下脚步,不忘整理了下头发,问小莲,「我的妆发可有乱?」

今日约了小姊妹,她可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看着铜镜里美美的自己,便想去西偏院气一气林一禾,谁知道两人这麽早到,让她好一番奔波。

小莲忙笑着应道:「不乱,小姐天生丽质,哪怕只是简单的装扮也甚是好看。」

这话听得林一苗心里美滋滋的,嘴角直往上翘。

可不是吗,三人之中,她一直是最好看的。

张莹和邓芳林已在屋内等候,七巧在伺候着。看到林一苗进来,双双站起身,热络地上前挽住她胳膊。

「莹姊姊,芳姊姊,不好意思,怠慢了。」林一苗一进门就道歉,随後让七巧去厨房拿炖好的燕窝,嘱咐完七巧又让小莲去二门守着,看看去洪福楼买点心的明月回来没。

邓芳林和张莹在听到她喊姊姊的时候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悦。其实三人都是同一年生的,她们也不过比林一苗大两三个月,偏她就爱姊姊姊姊的喊,显得她们大很多似的。可听到有洪福楼的点心,两人便把这些不满压下,双眼闪闪发亮。

「苗姐儿太客气了,再这样,下次我们不敢来了。」邓芳林脸上堆着笑意,说着讨好的话,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暗叹林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即便如今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麽也比他们邓家强。洪福楼的点心随便就得十几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五两,根本吃不起。

张莹也接着夸道:「苗姐儿素来大方,待人真诚。」

林一苗笑得更加得意,她就喜欢被她们这麽捧着,这也是为何她和两人处得来的原因。虽然她们家世、样貌、才情皆不如自己,但却愿意捧着她,这就够了。交朋友不能那麽势利眼,还是得看处不处得来。

不一会,去厨房拿燕窝的七巧回来了,洪福楼的点心也到了,三人坐在榻上,边吃边说话。其实大部分是林一苗在说,说的多是和林一禾有关的,一会感叹她这个姊姊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生病,每个月单补品就要好几百两银子;一会说父亲母亲不公,偏心姊姊,什麽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送……说着说着,终於说到了近期的选秀。

张莹现在仍心有余悸,天知道她和家人有多害怕被选中,像他们这种小官人家,还不是任由那些权贵拿捏。人家舍不得女儿,自会想办法往下压,压下去了,这事不就落到无权无势的人家上面。

还好这两天父亲打听到,应是林家大姑娘的八字被选中,还是林广这憨憨主动求的,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耻笑林广虚荣。

「听说,你姊姊被选中了?」张莹压低声音问。她今日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和林一苗确认一下,好彻底放心。

邓芳林也很关注这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一苗。

林一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加上自己老在两位好友面前把林一禾损得一文不值,结果现在人家却是凤命,这多少让她有些闷闷不乐,淡淡嗯了声,说:「八九不离十。」

得到确认,两人都有些激动,她们安全了!

放下心来,两人才注意到,林一苗谈到这话题後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以为她也是受外面的流言所困,看在林家做了如此一件大好事的分上,便出言安慰。

张莹道:「苗姐儿,你也别难过,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邓芳林道:「可不是,那些人不过是妒忌,见不得林家飞黄腾达才乱造谣。」

张莹道:「虽然这些谣言多少会影响到你的名声,但谣言止於智者,假的就是假的。」

邓芳林道:「对对对,何况他们说的也不是你。」

林一苗越听越不安,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什麽流言蜚语?什麽妒忌造谣?为何她有不祥的预感?

看她似乎一脸懵逼,邓芳林小心翼翼问:「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麽?」林一苗有些生气,「什麽话不能痛快说,非得在这绕弯子。」

得,是你让我们说的。邓芳林和张莹互看一眼後,叽哩呱啦,一口气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关於林家的流言蜚语都告诉她。

林一苗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後脸都绿了,气得两手紧握,连指甲掐断了都没察觉。

「谢谢两位姊姊告诉我这些。」许久许久,林一苗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身子忽然有些不适,今日就不留两位姊姊在家里用饭了。」

张莹和邓芳林不是愚笨之人,听出这是下逐客令了,便顺着她这话说恰好她们还有其他事,先行离开。

第二章 看继母继妹热闹

送走张莹和邓芳林,林一苗黑着脸,一路骂骂咧咧跑去正院找徐慧。

沿路好几个扫雪的婢女没注意,挡了她道,被狠狠刮了巴掌。

元红嗑着瓜子在花园偷懒,恰好见到了,立刻小跑着回西偏院告诉林一禾,还把林一苗骂骂咧咧的话学了一遍——什麽谣言,什麽苛待原配子女。

正在绣荷包的元英听得手一抖,心慌慌抬起头看向林一禾,只见她仍一脸淡定打着络子,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慌。

元红这些话并没在林一禾心里掀起多少波澜,因为这些流言,是她让元英收买乞丐传出去的。

林一禾淡淡笑了笑,提醒道:「看来二小姐心情很不好,你们两个这几日注意些,别撞到枪口上去。」

说的虽然是「你们」,却是看着元红说的。

元红再笨也看出来,小姐这是在警告自己,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小姐,您不能总是这麽软弱,能让二小姐这麽生气,肯定不是小事,您就不好奇?」元红不甘心,继续怂恿。

「不好奇。」林一禾答得乾脆,她让人干的事,有什麽好好奇的。

这答案真是堵得元红无话可说,一脸委屈和不愤,更加认定这个大小姐胆小软弱,她怎麽跟了这麽一个主子啊?

最後气鼓鼓道:「快午时了,奴婢去厨房拿膳食。」

出了西偏院,看着那破破烂烂的院门,元红忍不住哼了声。这个西偏院,她可真不想待,偏夫人和二小姐又看不上她。

元红离去後,元英才算松了口气,小声问:「小姐,万一给夫人知道,那些谣言是我们放出去的……」想到那後果,元英脸色顿时有些惨白。

林一禾首先反问,「那是谣言吗?」随後拍了拍她白嫩的小脸,笑道:「怕什麽,她不会知道的,这事我们做得很隐蔽。退一万步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不送我进宫?进宫一事怕是已骑虎难下,既然我注定要进宫,那更加没什麽好怕的。」

元英一听,也是,再怎麽说,小姐进宫後也是皇后,即便是老爷和夫人,见了面都得行礼。

林一禾眼珠子一转,放下刚打好的络子,笑吟吟起身,「走,我们也去正院找母亲。」

忽然想看看那对母女气急败坏的样子,刚好也有事要找徐慧。

「元红姊姊去拿膳食了……」元英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理由说服她不要去。

「没关系,回来再吃。」林一禾满嘴都还是药味,根本没胃口,吃饭哪有看徐慧母女的热闹有趣。

元英见劝不动,只得作罢,紧张兮兮跟在她身後。

还未进到正院,在院门附近就听到了徐慧的怒骂声,元英吓得反射性抖了抖。

好可怕,夫人这麽大的怒气,她更加想劝阻小姐了。

扯了扯她衣袖,元英小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听起来夫人好像很生气。」

「没事,我们再进去气一气,让她更生气。」听到徐慧的怒骂声,林一禾眼眸一眯,嘴角微扬。

元英傻眼,小姐是不是因为被关柴房,彻底恼了夫人?想到小姐被捆着关在柴房里的凄惨模样,元英也有些气愤。

怯意稍减,既然小姐有志气,她们就……就去给夫人添添堵吧。

屋内,徐慧正叉着腰痛骂外面那些无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的造谣者,虽然他们说的不全是凭空捏造,但她怎麽想怎麽做,关他们什麽事?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是,她是故意不积极,让林一禾十七岁都还没嫁人,但这能全怪她吗?两年前作死要去上香,害死兄长,自己也丢了半条命,养了这麽久都还半死不活的,试问谁家愿意娶一个病恹恹的媳妇?

是,她是因为害怕自己女儿被选中,乾脆推了林一禾出去,但林一禾身为林家嫡女,为林家付出不是应该的吗?况且她是林家主母,怎麽就安排不得儿女的亲事?

果真是国泰民安太久,把百姓都养刁了。

徐慧骂得正起劲,忽然听到外面自己的贴身婢女大声说:「大小姐怎麽过来了?大冷天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又冻病了。」

即将破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忍住了,憋得徐慧很不得劲。

林一苗同样脸色不好,咬牙切齿道:「她怎麽过来了?」

自两年前死里逃生後,本就体弱的林一禾彻底成了病秧子,太阳晒久了晕,风大一点一吹就倒,雨淋了感冒,三天两天头疼气喘,基本都不怎麽来正院请安。难得徐慧让她来一次,稍微坐久点,回去可能都要请大夫,徐慧也烦了,乾脆让她别来了。

「这小贱人,定是又因进宫的事来闹我。」徐慧坐直身子,冷笑了声,认定她定是身子有些好转,就迫不及待来求她。

这念头一出来,她生出几分得意,不是原配又如何?原配生的子女死得死,活着的也得任她拿捏。

林一禾在元英搀扶下进到内间,虚虚福了福身,算是对徐慧行了个礼。

徐慧见她态度如此敷衍,嘴角抽了抽,面上还是说着关心的话,「身子还这麽虚,怎麽跑出来了?快坐下。」说完,又吩咐石榴给她拿暖手炉。

林一禾一路走来,冻到手指冰凉面色发白,很符合她病秧子的形象,自是不会拒绝徐慧这番虚假的好意,接过石榴递来的暖手炉,也没跟徐慧说一句谢。

徐慧看她这样,嘴角再次抽了抽。

「方才在门口听到母亲好像在骂人,可是妹妹惹母亲不高兴了?」林一禾一脸无辜胡说八道,屋内只有她们母女两人,她这样想也没错。

徐慧的郁结又添了几分,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若不是知道这个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要以为她知道了外面的事,故意埋汰自己。

「呵呵呵,禾姐儿怎麽会这麽想?你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又怎麽会惹我不高兴。」

林一禾同样呵呵笑了两声,心道:装,你就继续装吧,小心得内伤。

徐慧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这孩子也算乖巧,就是身子太弱了。若是有苗姐儿一半健康,我也就省心了,也不会到这年纪都还没嫁人。」

这是暗指她嫁不出去是自己的错呢!林一禾嗯了声,低头玩着手中的暖手炉。其实这身子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早已没有那麽弱,不过体弱这藉口好用,她舍不得放弃。

徐慧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一番关心的话,然後明示暗示让林一禾早点回去歇着。她这边事还多着呢,一会去外面打听的嬷嬷回来了,她还得仔细问清外面现在是什麽情况,林一禾在这总是碍事的。

但今日不知怎麽回事,平时都不肯在她正院多待一刻的人,今日坐了那麽久还没走的意思,真是急死人了。

徐慧和林一苗脸都快绷不住了,林一禾觉得差不多了,不然待下去还不晕,体弱的人设就立不住了,才道:「对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

林一禾突然冒出这句话,徐慧脑筋拐不过弯来,下意识应了,之後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麽。若是平时也无所谓,但现在外面谣言传得正盛,怎麽可能同意。

徐慧话锋一拐,又道:「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呢,还是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林一禾自也想到徐慧会不乐意,今日过来也不是向她请示。

「周姑娘约了我在莲香楼相聚,既然母亲不想我出去,那我就给周家递个帖子,让若兰明天直接来我们家吧。」

让周若兰过来?徐慧只是想想都头皮发麻,她自认口才还可以,可和周尚书家的女儿周若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与其让周若兰过来,她宁可让林一禾出去。

流言蜚语就流言蜚语,反正老爷说了,林一禾进宫一事很快就会报到皇上那,只等着下圣旨,再选良辰吉日入宫。

「行吧行吧,但你可得注意着身子,别外头待太久。」

林一禾应下,看到孙嬷嬷进来,忽然又不想走了。

孙嬷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见状,徐慧真恨不得让她详详细细告诉自己,如今外面是什麽情况?但林一禾说完了事也没走的意思,坐在那抱着暖手炉,也不说话。

这个死丫头,是病傻了?

好不容易,听到林一禾轻咳了几声,徐慧觉得机会来了,激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硬是说她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催促她回自己院子休息,生怕她拒绝,还让石榴和葡萄亲自护送。

元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果然小姐要进宫,夫人就不敢怠慢。

林一禾一离开,徐慧立刻拉着孙嬷嬷问话。

孙嬷嬷嘴张合了几次,才吞吞吐吐说:「外面那些人,竟说老爷卖女求荣……」

「说老爷?」徐慧吃了一惊,同时也松了口气。

「可不是,说的也太难听了。」孙嬷嬷目光左右闪躲,没敢告诉徐氏,外面的人是如何传她这个继室怂恿着老爷,苛待原配子女,甚至还扯到了两年前大少爷的死。说若不是她对原配的子女不好,导致林家大姑娘身子一直很弱,他们兄妹也不会去上香祈福,不去上香祈福,林大少爷也就不会死。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就是欺负爹没实权。」林一苗忿忿一拳捶在软榻上,担心父亲声誉受损会影响到她的婚事。她都十五了,还没定下人家,这两年正是关键时候,过了十七八,别人就该嫌弃她年纪大了。

林一苗越想越担心,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问徐慧,「娘,我的婚事到底有没着落?可不要把我拖成跟大姊一样,都成老姑婆了。」

「苗姐儿,你……」徐慧心都碎了,女儿这话不也和外面的一样,在说她故意耽误林一禾吗?

孙嬷嬷忙出来打圆场,道:「夫人别难过,小姐不是这意思。再说,大小姐这年纪还没婚配也不是夫人的错,且不说两年前那一次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就说刚才,在这屋子坐了一会,整个人就脸色苍白咳嗽不止,这样的身子,选夫家自然得慎之又慎。

「普通人家是肯定不行的,每个月燕窝补品就好几百两,太好的人家也不行,操心受气,身子就更没得好了。这些年,夫人可没少为大小姐操心。」

这一番话听得徐慧身心舒畅,甚至都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连头上那几根白头发,兴许都是操心林一禾整出来的。

林一苗也意识到自己急得说错话,上前搂住母亲,道:「我自是知道娘亲为这个家的付出,只是现在外面谣言传得这麽盛,我们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徐慧拍了拍她略有些冰冷的手,冷笑道:「别担心,娘自有办法。」

不都是凭人一张嘴,她花点银两让人引导引导就是,倒是明日林一禾要去见周若兰,让她更加不放心,周若兰父亲可是礼部尚书,万一她帮着把林一禾的婚事给搅黄了……

徐慧越想越心惊,眼珠子转了转,又生出坏主意,对女儿说:「明日你跟着去,注意她们说什麽。」

林一苗一听,立刻跳起身,很抗拒,道:「我不去,才不要见那个周若兰。」每次见面都被她奚落,偏自己口才不如人家,亲爹的官位也不如人家,只有受欺负的分。

「听话。」徐慧板起脸和她分析,「周若兰的父亲可是礼部尚书,若是她和你姊姊出什麽坏主意,不进宫了,你进?」

「我不要!」林一苗吓得脸色发白,对比进宫,她还是给周若兰奚落吧。

「你说你怎麽不学着点林一禾,看看人家结交的都是什麽人,你结交的又是什麽人?」徐慧知道今日张家邓家两位姑娘来过,忍不住念叨起自己女儿。

林一苗最受不了母亲这麽说,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一副很瞧不上的语气说道:「我没她会巴结,结交不了什麽贵女。」

徐慧叹了口气,点点头。她这个女儿,就是太单纯了。


这一日,虽然依旧很冷,却难得的阳光灿烂。

林一禾穿戴好,准时出门去莲香楼和周若兰见面,却在准备上马车之际被林一苗喊住。

只见她提着裙摆,小跑冲向这边,边跑边喊,「大姊,等一下。」

林一禾以为她有什麽事,在马车旁站住了。

「姊姊,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也不等林一禾应下,立刻踩着矮墩上了马车。

林一禾眉头微皱,此时若是硬赶她下车,只怕会引来徐慧,只得无奈接受自己被缠上的事实。同时又有些纳闷,林一苗平时听到周若兰的名字都会绷着脸,今日怎麽凑上来?

不过仔细想了想,林一禾也明白过来怎麽回事,勾唇笑了笑,转身上马车。

林府离莲香楼并不是很远,马车走了约一刻钟便停下来。

这一小段路程,林一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一禾被吵得太阳穴隐隐犯疼。

马车停稳後,赶马车的小厮利索放好墩子,不等元英搀扶,林一禾就赶忙下马车,她是一刻都不想和林一苗待了。

新来的跑堂小二看到来客人了,热情出来相迎,「两位姑娘,可有预定雅间?」

他们莲香楼生意一直都很好,没提前预定的话,是不可能有位置的。

元英上前一步,道:「天字一号房。」

小二听到天字一号房,笑容更加灿烂,那可是周尚书的女儿预定的,这两位想必是她的朋友,招呼得越发殷勤。

林一苗听到这个房号,顿觉得不舒服。她和张家邓家两位姑娘偶尔来一次莲香楼,能定到的也不过是地字号房。

这些势利的商人难怪被说低贱,看人家是尚书女儿,就巴结着把最好的雅间给她。

进到雅间内,林一苗见她们先到了,几乎是反射性就开始埋汰人,「尚书的女儿就是不一样,都是被人等的。」

林一禾瞥了她一眼,觉得好笑。前世她就看明白了,林一苗就是个嘴巴恶毒的怂包,真出什麽事,根本比不得徐慧能扛。

坐了没多久,周若兰也到了。

原本笑咪咪进门的她在看到林一苗後,笑意顿时敛住,嗤笑着开口,「林二姑娘怎麽来了?我记得,可没邀请你呀。」

林一苗尴尬得小脸通红,怒瞪着说话夹枪带棍的周若兰。她确实是不请自来,可周若兰说话太难听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深吸了口气,说出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辞,「姊姊身子不适,我陪她出来。」

周若兰哼了声,走到林一禾旁边的位子坐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死了。

几天前她从父亲那得知,林广竟然收买国师,让自己女儿进宫,差点把她气炸了。人人都避之不及,偏林广这蠢货这麽坑女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徐慧在背後搞鬼。

知道这事後,她往林府递了两次帖子皆没回应,可把她担心死了。昨天在递帖子的时候就想着,如果阿禾再没回应,就不请自去,去林府瞧瞧到底怎麽回事。

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想说说体己话,却有林一苗跟着。不用说也猜到,定是徐慧那妇人出的坏主意。哼,她周若兰也不是没办法,等她把这碍眼的东西弄走,再好好和阿禾聊天。

周若兰开口就递刀子,「明人不说暗话,林二姑娘也别说什麽陪阿禾,想吃莲香楼的东西就直说,我又不是请不起。」

「你……」林一苗气到站起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往头顶涌,一张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你别介意。」周若兰说到这还轻蔑笑了笑,「不过你这小肚鸡肠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介意,但不好意思,再介意,你也只得受着了。」

林一苗脸色由红变绿,因为激动,胸脯激烈上下起伏。

她就不应该听娘的话跟着来的,周若兰这张嘴,能吃人。

「真的,我活了十六年,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姑娘。背地里说了我多少坏话,竟也能面不改色出现在我面前。哟,不对,也不是面不改色,看看你这张脸,现在乍红乍绿的,跟唱戏似的。」

周若兰很不客气损了一顿,说到口都乾了,端起茶猛灌了半杯,准备接着往下说,林一苗扛不住了,蹭一下站起身。

「哟,怎麽着?想打架?」周若兰也站起身,一副谁怕谁的样子。上一次去林府,她就把林一苗的头发都抓掉了一大撮。

「刚想起来我用的胭脂没有了,我去对面水粉铺看看。」林一苗被她骇人的气势逼得退了一步,说完也不等人反应,领着小莲急匆匆出了雅间。

对方落荒而逃,周若兰冲着林一禾得意挑了挑眉,「这次怎麽没阻拦我?」

以前她损林一苗,林一禾都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来打圆场,她看在阿禾的面子上,都会手下留情,毕竟也不想连累好友在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都要进宫了,拦你做什麽。」

「你倒是淡定。」周若兰眉头紧拧,眼里满是担心。

林一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用替我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出来,可不是跟你诉苦的。」

周若兰仔细打量着好友,确认她脸上的淡定不是装的,怔怔道:「阿禾,你变得更稳重了。」

以前的林一禾虽然也很沉着稳重,但毕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事情多少还是会彷徨无措。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和林一禾交好,多少和两年前的流匪事件有关。那次事件震惊汴京,她听得多了,便对这个大难不死的林家大姑娘有些好奇。

一年前周家喜宴上,她主动上前攀谈,没想到两人志趣相同,一见如故,了解之後,周若兰觉得林一禾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的见识绝非一般女子能比,阿禾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门,她特别喜欢这个闺中密友。

「先别夸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苏恒?」

前世,林一禾知道苏恒,是在成为太后以後,这一世,她想早一点了解这个人

周若兰下意识点点头,问:「苏恒?莫不是我爹那个下属?你问他做什麽?莫非……」阿禾也喜欢苏恒?

想到这可能性,周若兰两眼一亮,可一想到阿禾进宫基本成定局又很难过,心里有锺情对象的人,在宫中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竟然是你爹的下属。」林一禾吃了一惊,前世她知道苏恒时,他已是位居高位的丞相。想想自己从皇后到太后也没有太久,还以为这时候苏恒一定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没想到连尚书都不是。

周若兰点点头,「礼部侍郎苏恒,曾是汴京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知道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说到最後那句,她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林一禾却心忽然一紧,小心翼翼问:「可包括你?」

虽然知道前世周若兰嫁的夫君另有其人,但也担心好友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子,毕竟那样光风霁月的男人,要不动心太难了。

周若兰噗嗤笑出声,狂摆手否认,「没有没有,阿禾放心,我并不喜欢苏恒。」

林一禾长吁了口气,可算放心了。

她如此大起大落的反应,让周若兰更加肯定,自己这位好友喜欢苏恒。偏这时候店小二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待菜肴上齐後,周若兰示意两人的几个婢女去门口守着,打算边吃边好好审问。

「现在这里就你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苏恒?」

尽管已活了两辈子,却没谈过恋爱,对苏恒也不过是偷偷动心,被人如此直白逼问,林一禾刷一下脸红了。

得了!周若兰一拍桌面,脸红得都不用抹胭脂了,不用她回答,心中已有答案。

「行啊。」周若兰悲喜交加,轻轻捶了好姊妹一拳,同时暗暗下决心,回到家要再求父亲想想办法。

阿禾太可怜了,年幼丧母,唯一对自己好的兄长又不幸遇难。没人护着,亲生父亲和继母肆无惮忌拿她去博荣华富贵,现在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怎麽也得帮她一把。

若可以让阿禾不进宫,她定有法子让阿禾嫁给苏恒,但父亲能有办法吗?

想到这,周若兰有些沮丧。当今圣上宠信国师,臣子的话基本入不了他的耳。

「这个苏恒,我其实也没见过几次。最近一次,好像是一年前那次我们周家的喜宴。」

「那次他在?」林一禾瞪大眼睛,不知道怎麽有点想捶胸。

「在啊。」周若兰点点头,「他是我父亲的下属,来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当时男子全在前院,你不知道也正常。」

「原来如此。」林一禾心不在焉夹着菜,往日很喜欢吃的咕咾肉都没滋没味。

周若兰在脑海里努力想着和苏恒有关的事情,却怎麽也翻不出来太多。奇怪,明明那麽出色的一个人,大家谈到他都知道,貌似潘安才华横溢,特别是那一手字,更是无人能及。可为何想到他,就只能想到这人很好看很有才华,具体的事却想不起什麽呢。

「这人……年纪好像有点大。嗯,都二十五了。」周若兰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能为好友提供到有用的消息。

「嗯,我知道。」林一禾自是知道苏恒年纪,但不是很赞同周若兰说他年纪大,忍不住为他辩驳,「男子这岁数,恰是正好。」

不过在这个时代,男人通常结婚比较早,也不知苏恒为什麽二十五了还没成亲,前世也没听说他有什麽未婚妻之类的。她不是很放心,还是问了周若兰这个问题。

「未婚妻?没有!从来没有!」这点周若兰很肯定,那麽出色的一个人,哪家不愿意和他结亲,若是有未婚妻,一定全汴京的人都知道。

林一禾舒心一笑。太好了,二十五岁,感情还乾乾净净,她很满意。

两人说得正起劲,门外响起周若兰婢女小锦带了几分紧张的声音,「老、老爷。」

雅间内的两人拿筷子的手一顿,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吃惊。

特别是周若兰,直接脱口而出,「这个老爷,莫不是我那个不喜欢上酒楼吃饭的爹?」

话才落,屋外就响起一个富有磁性带了点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小姐在里面?怎麽不跟着伺候?」

可以想像,屋外的婢女们听到这样的质问有多紧张,没多久,雅间的门被推开,小锦和元英战战兢兢走进来。

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好看到日月都为之失色的青年男子。

林一禾呆住了,眨了眨眼,直到周若兰怕她失态,轻掐了一下她手臂,这微痛感才让她确定不是幻觉——站在门口的那个青年男子,真的是苏恒。

第三章 两辈子终於说出口

既然开门了,周承平乾脆大方进来,站在他身後的苏恒犹豫了下,也跟着进到里面。

周若兰看到父亲後面的苏恒,双眸陡然一亮,上前两步,撒娇喊了一声阿爹,并想拉着他坐下。

「爹,苏侍郎,我们也是刚吃。相请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话,一起?」她发誓,这话绝对真心,她长这麽大,从没像这次这样,如此真挚渴望和父亲同桌吃饭。

林一禾本没这麽想的,但听周若兰说出这句话後心动不已,若是能和苏恒同桌吃饭,也算一个小圆满。

害怕泄露自己激动的心情,林一禾微垂着头,心跳如鼓,暗暗祈祷着周尚书能答应。

然而……

「不用了,我和苏侍郎有事商议,在隔壁定了雅间。」周承平的目光在林一禾身上停留了一会,微不可察轻叹了口气。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竟被自己父亲坑了,要在深宫中枯萎,真不知道林广那蠢货怎麽想的。

「一起嘛一起嘛。」周若兰使出浑身解数,挽住周承平的胳膊不给他走。不帮阿禾抓住机会,她还配做闺中密友吗?

周承平瞪了她一眼,板起脸教训女儿,「在外头也这麽没大没小,你可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况且我和苏侍郎也不止是吃饭,更是有事要谈。」

周若兰知道涉及到公务父亲就不会和她讲情面,嘴巴高高噘起,一脸不甘地松开手。在心里嘀咕,不愧是礼部尚书,可真是讲究礼数。

周承平又念叨了几句,想着他们两个男的在这久待也不好,很快便出去了。

临走前,苏恒两手抱拳作揖,算是跟她们告别。

林一禾微微福了福身,在他转过身後目光紧随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直至房门被再次关上。

周若兰拉着好友回到座位上,略微可惜说道:「都怪我爹太正经了,不然可以给你和苏恒制造个机会。」

林一禾也是一脸惋惜,不过今日能见到苏恒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自周承平和苏恒出现了一下,天字一号房内,林一禾和周若兰谈论的话题便一直围绕着苏恒。周若兰把自己所听过的有关苏恒的八卦,事无巨细,全讲给林一禾听。

而隔壁天字二号房内,周承平和苏恒谈论的事情同样也和林一禾有关。

苏恒斟酌了下,率先开口,「那位就是林典簿的大女儿?」

周承平点点头,「正是。」

「听闻林典簿的大女儿自打娘胎出生就体弱多病,方才看……了一眼,也不像传说的那般。」苏恒怕周承平误会自己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本想说「方才看着」,话到嘴边临时改了说辞。林大姑娘虽然看起来有些娇嫩柔弱,但绝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

「听阿兰提过几次,林大姑娘的身体是较常人要差了点,不过确实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外面传言夸张了。」周承平说到这停了一会,拧眉思索了一番,才接着往下说道:「皇上今日宣我进宫,催促礼部快点办妥立新后的事。」

苏恒肃起脸,看着周承平,「不是说一个月的时间……」

周承平一脸无奈摆了摆手,解释道:「皇上身子看着不大好,想必自己也清楚,所以希望快一点。」

苏恒没忍住哼了一声,冷冷道:「大人觉得国师这方法有用?」

「有用没用,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周承平板起脸,不许自己这个下属往下说,再说下去,那可是要犯大不敬。

大家心知肚明,皇上的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怎麽可能立新后就好转?但这些话谁也不敢说出口,想想也真是愧疚,正是因为他们臣子不敢言,才害了林大姑娘。

苏恒紧抿着嘴,到底是没再往下说,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似有一团火在烧,且越来越旺。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皇上老了偏如此怕死,硬毁了一个花季少女,还有林广那混帐,真是太不配为人父了!

刚看那小姑娘站在那一声不响,一看就知道是性格温柔隐忍之人,受了委屈也不会反抗,不用开口说什麽,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苏恒越想越生气,偏这股怒气无处可发泄。

在苏恒想远了的时候,周承平也没停下来,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堆立后典礼的安排——什麽皇上身体不好,要求一切从简,但再简也不能失了体面,简单的总结就是,在礼数范围内速战速决。

最後拍了拍苏恒肩膀,道:「这事本来安排刘侍郎负责,但皇上要求提前,恰好和他夫人生产撞上。你知道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这关键时刻,自然是想夫君在身边的。」

苏恒嗯了声表示认同,其实没听到他前面说的「这事」是什麽,只听到最後那句生孩子鬼门关。

周承平松了口气,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道:「行,那迎接新后入宫的事就交给你了。」

苏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应了什麽,本能想拒绝,但张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脑海浮现刚才静静站在角落一声不吭的羸弱身影,心微微不舒服。

周承平又交代了一下其他事,一切妥当後才想起两人进来这麽久,都还没点菜,想着把这麽难的事交给了苏恒,便想好好请他吃一顿作为报答。

喊来店小二,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招牌菜,顺便也把隔壁天字一号房的饭钱给付了。

用过饭,周承平看看天色,乾脆把女儿一同带回家。

周若兰本不欲那麽早回的,可美目一转,想给林一禾制造机会,便可怜兮兮问苏恒,「听说最近汴京不大太平,苏侍郎可否代我送一下阿禾?」

小锦和元英一脸懵——汴京什麽时候不太平了?

苏恒和周承平则是一怔。

苏恒想的是,他和她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周姑娘怎麽会让他送人?可随後一想,在场的男子除了周尚书就是他,让他送也正常。

周承平想的是,女儿真是越来越不懂分寸了,哪怕让他们绕路送,也不能开口叫一个外男送一个姑娘,特别这个姑娘还是未来皇后。随後一想,苏恒应下了接新后入宫的事,迟早要代表礼部和林一禾接触,便把到嘴边的训斥咽了下去,但还是给了女儿凌厉一瞥。

临上马车前,林一禾握了握周若兰的手,以示感激。

周若兰眨了眨眼,让她别客气。

谢过好友,林一禾朝苏恒福了福身,语气诚恳说了句,「给苏大人添麻烦了。」

这句话前世她就想和他说了——得你庇护,平安度世,给苏大人添麻烦了。

奈何没机会说出口,因为她是太后,他是臣子,好像一切理所应当。没想到这一世,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苏恒颔了颔首,淡淡道:「林大姑娘客气了。」说完,转过身去和周尚书道别,自觉避嫌。

林一禾在心里暗暗叹气,苏恒还是那个苏恒,可真是正儿八经。

人家都避嫌了,她也只得上马车。

林府赶马车的小厮却不敢走,小声说:「大小姐,二小姐还没回来。」

林一禾在心里冷笑,苏恒护送她回府,她还管林一苗?

「我身体不舒服,先送我回府吧,回头你再去对面那条街的水粉铺接二小姐。」

元英一听,以为她真不舒服,忙钻进马车内。

只见自家小姐粉面含笑,正偷偷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周姑娘的马车,哪里像不舒服。

小厮听到林一禾这麽说,也不敢耽搁,只是在心里暗叹下人难做。

苏恒看到林一禾的马车缓缓前行,也一跃上马紧跟在後面。

林一禾无法再偷窥到人,只得悻悻放下车帘,一想到苏恒就在马车後面,心情还是很雀跃,两眼闪闪发亮,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元英看到这样的林一禾,眼睛都有些挪不开。小姐长得好看她是知道的,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小姐竟然长得如此好看。肤如凝脂,美目流盼,桃腮带笑……

元英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小姐,您应该多笑笑。」

「怎麽说?」林一禾心情好,说话语气都比往日欢快了许多。

元英傻傻笑了起来,语气真挚说道:「小姐笑起来可好看了,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

林一禾噗嗤笑出声,伸出手戳了戳元英额头,「傻元英,今日怎麽这麽会夸人。」

是女人都爱美,林一禾也不例外。刚穿过来那会,她拿着铜镜左看右看,确认原主是个美人胚子,但因为长期生病脸色不好,整个人也太消瘦,把她的美都遮掩了。

这一年多,她很注意养着身体,丰润了不少,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家也会刻意通过妆容遮一遮自己的美。

她摸了摸自己脸颊,开心之余也有些纳闷,今日的妆容和平时一样,怎麽元英会突然觉得自己好看呢,难道美貌已经无法阻挡了?

想到这,说不清自己是担心多一点还是开心多一点。

开心的是,让苏恒见到了自己美丽的一面;担心的是……不对,她都要进宫了,还有什麽好担心的?即便美貌盖过林一苗,徐慧母女又能如何?还能毁她容不成!

才把事情想通,马车就停下来,不用说也知道,林府到了,林一禾只恨这一路太短。

踩着矮墩下马车,她再次和苏恒道谢。

「林大姑娘客气了。」苏恒语气依旧淡淡,眉头微拧,看了林府大门上的牌匾半晌。

这牌匾的字是林家一位先祖写的,笔划苍劲有力。这位林家先祖当年在大齐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是知道後人无能到卖女求荣,只怕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林广这厮,可真是辱没了林家先祖。


林一苗出了莲香楼後,还真气呼呼去了水粉铺。

其实她并不是真缺胭脂水粉,不过是脑海里一直嗡嗡回荡着那句要去水粉铺的话,腿也就朝那走。到达後看到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兴致倒是被勾起来了,拉着小莲,一脸兴致勃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来逛水粉铺的基本都是女人,林一苗进来没多久,就有几个年约三十岁的妇女相继进来。这几人应该是认识,在水粉铺偶遇皆有些兴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边挑东西边聊天。

一开始林一苗并没在意她们讲什麽,可是当她们说到林家,注意力渐渐被吸引了去。

妇人甲道:「你们听说了吗?林家大姑娘要进宫做皇后啦。」

妇人乙道:「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怎麽可能没听说?我还听到一个绝密内幕消息。」

妇人甲丙丁皆面露好奇,异口同声问:「什麽内幕消息?」

妇人乙神情有些得瑟,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国师原本选中的是林家二姑娘,但这林家二姑娘是现在的夫人徐氏所生,徐氏舍不得,这才让大姑娘进宫的。」

妇人甲丙丁全倒抽了口冷气,纷纷感叹最毒後娘心。

林一苗听得火冒三丈,根本没有这回事,这几个妇人凭空造谣。

这样的污蔑如何能忍,她正准备冲上去和她们理论,小莲赶忙紧紧拉住她。

小莲一脸快要哭的表情,小声劝解着林一苗,「小姐,不可。这些妇人最会嚼舌根了,咱们说不赢的。」

「难道就任由她们说不成?」

「自然不是。昨天夫人不是说了,她有办法应对,到时候流言就会不攻自破。我们先回府吧,回去和夫人商量办法。」小莲生怕她脾气一上来上去和人吵,到时候反被人羞辱一番。这几个妇人从衣着装扮上看就知道身分地位定不低,说不定家世还高过林家,到时候吵没吵赢,还给老爷树敌。若是没拉住小姐让她们吵起来,倒楣的还是自己,肯定要被夫人罚。

小莲越想越慌,拉扯的力度也大了,还真成功的把林一苗拉出来。

林一苗被小莲拉出水粉铺,心中依旧气愤不已,便又去了隔壁成衣铺,花了一个多时辰,选中了几套衣服,最後去洪福楼吃了点心,脸上才终於有了一点笑容。

算算时间,林一苗和周若兰也应该吃完,该回府了。

回到莲香楼,还没上楼找林一禾她们,就被小二告知,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已经离开。

离开了!林一苗一脸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林一禾竟然抛下自己,先行回府了!那她怎麽办?走着回去吗?虽然不是很远,可她堂堂林府二小姐,怎麽能走回家?

那才消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不用别人告诉,林一苗也知道此刻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小莲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丢下二小姐自行回府,是哪来的胆量敢这麽做?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想办法弥补,便对店小二道:「小二哥,可否帮我们租辆马车?」

店小二一脸为难,倒不是不可以,他在莲香楼干活也时常帮一些贵人租马车,问题是今日客人多,他忙不过来。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姑娘是林家二姑娘,最近整个汴京都在传林家老爷和林夫人卖女求荣的事,他有点不屑帮这样的人。

还好他的为难并没持续多久,不一会林家小厮就赶着马车过来,看到林一苗,赶忙停车。

林一苗怒瞪赶马车的小厮,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小厮害怕得瑟瑟发抖,弱弱解释,「大、大小姐突然身子有些不适,就、就让小人先送她回府。」

「她让你先送她回府,就可以丢下我?」林一苗觉得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定是个不吉的日子,出府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连小厮都敢丢下她。

越想越气,指着小莲,要她去掌小厮的嘴。

小厮顿时脸色惨白,但也不敢求饶,在这被掌嘴还好,只要二小姐能把火气发泄出来,不然回到林府指不定得挨板子。

一旁的店小二和路过的人纷纷面露鄙夷,暗暗腹诽,果然是恶毒继室生的女儿,动不动就掌嘴。

终於有围观群众小声说:「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话一出引来众多附和,最後甚至开始影射林府有苛刻家仆的行为。

小莲看出气氛有些怪异,忙哄着林一苗上马车,压低声音道:「小姐,要罚也是回去再罚,大街上人来人往,让人看到还以为林家苛刻奴仆。」

林一苗觉得小莲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且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禁得起这样被人议论,最後面色铁青上了马车。

回到林府,林一苗既想冲去西偏院教训林一禾一顿,又想去正院和母亲哭诉今日所受的委屈,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西偏院教训林一禾。

林一禾洗好了脸和手,换了身乾净的衣裳,正准备补眠,就见到林一苗气冲冲跑进来。

元红和元英看着这样的二小姐,恐慌望向林一禾,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一禾早有心理准备,今天林一苗受了不少气,怎麽可能不来西偏院欺负她。

果然,林一苗一进门,就怒吼着她的名字,「林一禾!」

林一禾站在床边,身穿淡粉色居家常服,头发用根簪子简单挽起,脖颈和锁骨都露了出来,素净的小脸脂粉未施,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忽闪忽闪,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那,散发着淡淡的仙气。

林一苗看得愣住了。

这是林一禾吗?林一禾有这麽美吗?她被气出幻觉了?

然而不等林一苗缓过来,林一禾身子一软,眨眼就倒在了床上。

元英大骇,惊呼着跑上前。

林一苗更是懵了,自己什麽都没做,她就晕倒了!

西偏院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恰逢这日林广休沐,元英急匆匆跑去正院向夫人禀告这事的时候他也在,便和徐慧一起急急赶过来。

如今林一禾可是要进宫的人,怎麽能晕倒呢。

一路上两人心里都焦虑得不行,来到西偏院,看到林一苗在这,夫妻俩心照不宣,都以为是这个二女儿把人气的,瞪了她一眼。

林一苗心里委屈死了,红着眼辩解,「我没有,我都还没说一句话,进来就看到大姊晕倒。」

「行了行了。」徐慧看出林广脸色不好,忙阻止女儿往下说。自己的女儿她还不了解?不是她是谁,但知道归知道,心自然还是偏向自己亲生女儿的。

徐慧转过头问比她早到一步的孙嬷嬷,「去请大夫没?」

孙嬷嬷忙道:「请了请了,一知道大小姐晕倒了,老奴就马上让小厮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是两年前把林一禾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大夫,自此,林一禾但凡不舒服,也基本都是找他。

林广对李大夫医术很放心,加上林一禾晕倒的次数太多了,此时虽然心里也很担心,但相信李大夫过来她就会没事。

众人在西偏院等了约两盏茶时间,李大夫就到了。

一番把脉施诊,林一禾果然醒过来了。

依旧是那套说辞,体虚,需要静养,少受刺激。

送走李大夫,林广和徐慧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带着林一苗离开。

一出西偏院,林广就指着林一苗,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这个时候,还跑去刺激你姊姊干什麽?」

林一苗真觉得冤枉死了,委屈得直掉眼泪,哭喊道:「父亲,我没有,真没有。」

林广哪里会信,全当她是在狡辩,板着脸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责令她以後没事不许来西偏院。

林一禾崩溃的扑在徐慧怀中嚎啕大哭,「娘,我没有刺激林一禾,没有,真的没有!」

徐慧心疼女儿被林广骂到哭得这麽惨,忍不住埋怨,「夫君,方才那番话重了,看看咱们苗姐儿难受的。」

林广素来对这个女儿带有偏爱,自打她出生起都是捧在手心里宠,哪曾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得这麽凄惨,加上妻子也出声了,便没继续训斥,但不让林一苗去西偏院的事,还是又强调了一遍。

林一苗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真是太委屈了,活了十五年没像今日这般委屈过,先是在外头受气,回家还被父母冤枉,越想越不甘,林一苗脚一跺,哭喊道:「你们都这样冤枉我,我不活了!」

说完,直往花园湖的方向冲。

徐慧被吓到了,对着几个婢女大叫,「还不赶紧去拦住小姐!」

婢女们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

林一苗这湖自然是没跳成,可也把徐慧和林广吓得够呛,陪女儿回北院的路上哪还敢训斥,直换着法子哄。

可即便这样,林一苗也一点没觉得好受,仍在不断强调她没有对林一禾做什麽。

「娘信你,娘信你。」徐慧也不在乎林一苗做了什麽了,女儿哭得这麽惨,她的心都被哭碎了,只想顺着女儿的意思,好让她尽快停下来,别把人给哭坏了。

自己这辈子就生了这麽一儿一女,儿子待在国子监读书,一年就能回来那麽几次,陪在身边的就这个女儿,矜贵着呢。

林一苗绝望了,自己的母亲还不了解吗,看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相信自己,她总算体会到了什麽叫比窦娥还冤,又是一番嚎啕大哭,喉咙都哭沙哑了。

徐慧心疼得直喊心肝,不断拍打着林广,哽咽骂道:「都是你,禾姐儿本来就是弱不禁风,动不动就晕倒,干麽非冤枉我们苗姐儿!」

林广也有些後悔了,所谓关心则乱,昨日国师和他说,禾姐儿的八字已经报给皇上,皇上也嘱咐礼部那边加紧立新后典礼,他不是怕这节骨眼出事吗?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爹不该冤枉你。」

林广服软,林一苗也哭累了,最後在父母的温声软语中沉沉睡去。

看着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女儿,徐慧心里恨死了林一禾。

那个病秧子,让她女儿受了这麽大委屈,这笔帐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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