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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艾佟《赐嫁短命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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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2-13 20:5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艾佟《赐嫁短命爷》

{出版日期}2022/02/16

{内容简介}

谪仙美男病殃殃,赐婚的冲喜娘子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大龄剩女最後究竟是做了寡妇,还是两人能幸福到白头?

她,顾澄昕,芳龄十八,宁安侯府嫡出大小姐,
也是京城贵女中硕果仅存的大龄剩女!
大晋王朝明文规定,女子二十之前得成亲,否则要交单身税,
虽然家里不是出不起这笔钱,但丢不起这个人啊,
於是三天两头被八岁妹妹叨念并拉去相看对象的日子就此展开──
芯子里有着现代魂的她本是打算靠着自己的中药知识发展事业,
做香皂香膏也的确让她赚得荷包满满,但她却没走上古代女首富之路,
一切都要怪她有个狗鼻子,若非她闻出屋里藏了个受伤的小贼,
也不会被他缠上,什麽活不过弱冠的京城第一美男子,
没人知道那就是个妖孽啊,不是把她闺房当医院就是当旅店,
受伤了来她房里包紮休养,被人追杀藏她房里躲避追查,
为了把她变成可以替他守密的自己人,竟直接去求太后赐婚……



第一章 深夜遇到贼

她,顾澄昕,芳龄十八,大晋京中贵女硕果仅存的大龄剩女,为了她的亲事,宁安侯府上上下下愁死了。

出生权贵之家,又是嫡女,如何沦为大龄剩女?

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十五及笄时她从父亲任职的江州返回京城准备成亲,没想到快到京城遭遇盗匪,受了重伤狼狈逃回京城,精神都还未恢复,她要成亲的对象就摔马而死,可想而知,她的名声彻底毁了,再强大的背景也不会有人上赶着提亲,拖着拖着就来到了十八,距离朝廷规定女子最晚成亲的年纪只剩两年。

其实回京之後因为惊吓过度,她一直缠绵病榻,过了一年,熬不过冬日她这个躯壳就换了芯子,说白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顾澄昕。

顾澄昕觉得好冤,上一世的她正青春貌美,准备大谈恋爱,没想到一场意外来到这儿竟然成了大龄剩女——明明比她上一世年纪还小!

好吧,大龄剩女就大龄剩女,上一世超过三十结婚的比比皆是,这种小三小四合理存在的时代,她还不乐意嫁人,可是也不知大晋皇帝在想什麽,竟然规定二十之前一定要成亲,要不必须缴很重的单身税,宁安侯府又不是付不起银子,但走到那一步,拖累的可是宁安侯府小姐的名声,即便包含她在内宁安侯府也不过两个小姐,一个还只有八岁。

总之,趁着今日各路学子文人齐聚名品园进行交流,她被亲人强行押来这儿相看,虽然押着她的是另外一个深怕受到拖累的小妮子,可千万不要小看她了,这小妮子就是个话痨。

每三年春闱之前,名品园都会举办一次学子文人交流,堪称大晋最大型的文人活动,许多学子文人盼此机会扬名,相对的也有许多女子藉此机会相看对象,若是有幸双方看上眼了,因此成就一段良缘,这不就是一段美谈吗?

可是在她看来这未免太过随便,一时的火花看似很美,但无法成为永恒。

这实在太无聊了,能看出什麽子丑寅卯?顾澄昕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脑袋瓜往下点一下,吓得赶紧坐直身子,可是没一会儿又往下点了一下,现实与周公的拔河,渐渐的,周公就占了上风,然後,她就被狠狠掐了一把,若不是有人捂住她的嘴巴,她肯定惊叫出声。

半晌,惺忪的双眸有了焦距,左看右看,捂着嘴巴的手也松开了,她连忙问:「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姊姊忘了今日身负重责大任吗?就不能认真一点吗?」若没看见顾澄英嘴巴一张一阖,很难相信如此老气横秋的话出自她口。

「重责大任?」顾澄昕唇角一抽,为何有一种很悲惨的感觉?来了两年了,她一直以为自个儿的重责大任是挣银子,来到陌生的环境,有银子傍身,她的心比较踏实,可是如今人家告诉她,她觉得最可以任性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姊姊可要睁大眼睛,挑个最好的。」

睁大眼睛就能看出好歹吗?目测距离约有三层楼,他们还挤成一堆,她连相貌都看不全了。

突然,分散八角亭的姑娘们一窝蜂的挤到围栏前面,一个个如狼似虎,彷佛见到猎物似的。

「来了来了。」

「天上谪仙也不过如此!」

「嗯,真是迷人,看着就醉了……」

顾澄昕一脸懵,这是什麽情况?

「姊姊,京城第一美男子来了,我们也过去瞧瞧。」

顾澄英拽着顾澄昕使尽蛮力往前挤,当然,立马招来斥责声,不过见她一个小妮子,其他人嘴巴虽骂骂咧咧,但身体还是自动退让。

这真是太剽悍了!顾澄昕相信自个儿两眼闪着小星星,太崇拜了,难怪祖母放心小妮子跟她出门。

「真是太美了!」

顾澄英的「好色」此时一览无遗,不过,除了旁边瞬间僵化的某人,其他人好像都没看见似的,因为她们的目光整齐划一,全落在那位翩然而至的美男子身上。

顾澄昕合理怀疑,今日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她相看,而是为了方便小妮子大饱眼福。

「这世上怎麽会有如此绝色?真是越看越好看!」

小妮子,你真的只有八岁吗?顾澄昕好想捂眼睛,真的恨不得看不见。

「啊!」

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先发出惊叫声,然後好像连锁反应,一声紧接着一声,教人听了胆颤心惊,至少顾澄昕有一种心脏快迸出来的感觉,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果然又晕了。」顾澄英的口气充满了浓浓的不舍。

「什麽又晕了?」顾澄昕觉得自个儿的脑子根本不够用,这什麽情况?

「当然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啊。」

顾澄昕後知後觉的想起一事——她还没瞧一眼这位美男子是什麽样的绝色,连忙探头瞧个仔细,正好瞧见侍卫将他抱起来,那惨白的美颜就此撞进视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真美啊!

转眼之间,「美人」就消失在众人视线,挤在围栏前面的姑娘瞬间散了,顾澄昕见了忍不住嘴角直抽,这些姑娘是来这儿相看,还是为了京城第一美男子来的?

顾澄英叹了声气,老气横秋的道:「真是太可惜了。」

顾澄昕斜睨着小妮子,她不知道别人来这儿的目的,但可以确定她的目的——看美人!「可惜什麽?」

「太医说他活不过二十。」

「活不过二十?」

「是啊,他只剩下一年可活命。」

脑子一瞬的空白,顾澄昕直觉的反应道:「身子不好不待在家里,跑来这儿凑热闹干啥?」

「楚三爷可是文曲星下凡,十二岁就有秀才功名,若不是身子不好,早就是大晋最年轻的探花郎,只要不是瘫在床上,如何能错过大晋最有名的文会?」

顾澄昕不以为然的撇嘴,文曲星下凡?这肯定是故意塑造的形象,不过十二岁的秀才倒是真的有点本事。「若是我,还是身子比较重要,要不搞得人仰马翻,这也没什麽意思。」

「楚家可是太后娘家,楚三爷来这儿是表示太后对文会的态度,楚三爷就是得坐着兜轿亮相还是得走这一趟。」

顾澄昕恍然大悟,难怪在场的姑娘刚刚反应如此迅速。

「姊姊回京都三年了,怎麽这点小事都不知道?」顾澄英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又不当三姑六婆四处串门子,有必要知道这种事吗?顾澄昕当然不敢说出真心话,甘拜下风的道:「你真了不起,小小年纪,什麽都知道。」

顾澄英傲娇的抬起下巴,「这是当然,我可是京城万事通——的女儿。」

顾澄昕想起来了,她二伯在五城兵马司,说起来本事不大,但是京城大街小巷的事——至少明面上的事——皆在他掌握之中,听说这是皇上刻意安排。

「姊姊不懂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觉得自个儿不需要,但还是很捧场的道:「我记住了,谢谢妹妹了。」

「只要姊姊肯上进,妹妹一定尽全力帮你。」顾澄英随即拉起顾澄昕的手,「我们走了。」

顾澄昕再次懵,这就结束了?然後她看见八角亭的姑娘们纷纷往下走,看起来还真的是结束了。

念头刚刚转过,下一刻她就被打脸了。

相看对象,紧接着寻机邂逅,这是什麽节奏?鼓励女子勇於追求爱情吗?

顾澄昕相信自个儿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蠢,来这儿两年了,为了隐藏芯子换了,她藉养病之名很尽责的宅在院子,大家只当她被吓狠了,不敢打扰她,直到她的亲事拉警报,才不得不将她拉出来相看,换言之,她一直活在错误的认知中,以为这儿的男女界线非常严谨。

「我们就这麽毫无目的在园子闲晃吗?」

「京城有本事的学子才子都在这儿,姊姊只要睁大眼睛,总能瞧上一个。」

顾澄昕唇角一抽,「我在八角亭瞧了一两个时辰了,只有匆匆一瞥的京城第一美男子,没有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

「我记得姊姊刚刚一直在打盹。」

「……看累了,难免小小打盹一下。」

顾澄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附和,「刚刚流芳亭的学子才子没有一个生得俊,姊姊看不上眼也是情有可原。」

顿了一下,顾澄昕一脸别扭的道:「刚刚在那儿的学子才子你全瞧清楚了?」

「我眼睛可好了,当然瞧清楚。」

小妮子,你确定是眼睛好,不是因为「好色」使然?顾澄昕的调侃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一个弯,「既然没有一个生得俊,我们还待在这儿干啥?」

顾澄英板起面孔摇摇头,「姊姊,生得俊就一定是好夫君吗?」

她怎麽有一种两人年纪对调的感觉?顾澄昕甩去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实在的道:「生得俊不一定是好夫君,但是否合眼缘却是很重要,对着一张瞧不上眼的人,你能过一辈子吗?」

这一点顾澄英深表认同,不过她安慰道:「姊姊放心,名品园可不是只有流芳亭,还有君子亭、文昌亭、及第亭……我们刚刚瞧见的也不过十之二三,这上百名的学子才子总能教你挑出一个吧。」

原来如此,她还想今日的文会不是号称最大,怎麽只来了二三十个,有意相看的姑娘也不过只占了一个八角亭,搞了半天这只是其中一景。

「姊姊,我对名品园可熟了,你跟着我就是了。」

顾澄昕可没有兴趣如此盲目相看,可是回去不能不给个交代,只好乖乖跟上。

半晌,顾澄昕发现小妮子真的对这儿很熟,不过小妮子七拐八弯,最後带着她走进一片竹林,躲在後方,真的是为了让她相看吗?

顾澄昕清了清嗓子问:「我可以请教一下吗?」

「姊姊先不要说话。」

顾澄昕有九成的把握,这绝对是做贼的迹象,不过,她忍不住起了好奇心,这小妮子想干啥?

「来了来了。」小妮子捂着嘴巴,显然担心自个儿太激动管不住嘴巴。

京城第一美男子吗?顾澄昕忍不住学小妮子,凑近竹子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很快就看到一名俊秀的美男子,当然,比不上那位匆匆一瞥的楚三爷,不过看起来更健康,难道小妮子想要她相看这一位?

念头一闪,顾澄昕就看见一位美人匆匆而来,两眼不由得瞪得像铜铃似的,这是才子佳人幽会的戏码吗?

顾澄昕竖着耳朵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不过很可惜,她未曾习武,耳朵不够敏锐,只见两人嘴巴一张一阖,女子想抓男子的手,男子甩开她,最後男子袖子一甩走人,而女子楚楚可怜的声声呼唤。

「这位是京城第一才子,姊姊觉得如何?」

偏过头,顾澄昕微微挑起眉,「我刚刚看见他跟人家幽会。」

「人家喜欢他,又不是他的错。」

「他不喜欢人家,干啥跟人家幽会?」

「他们是表兄妹。」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她就住我们隔壁啊。」

顾澄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爬到墙上偷听吧。」

「不是,我是爬到树上掏鸟窝不小心听见的。」为了证明自个儿理直气壮,顾澄英傲娇的抬起下巴,「她的脑子也不知道怎麽长的,约表哥见面这麽隐密的事,不在房里说,跑到院子说个不停,这怎能怪我呢?」

「是是是,不是你的错,是她的错。」

「姊姊还没回答,这位京城第一才子如何?」

「不怎麽样,比起京城第一美男子楚三爷差太远了。」对於会跑来这种地方跟女人幽会的男人,她真的觉得不怎麽样,无论他有什麽理由。

「姊姊,除了身子不好,没有一个男子可以跟楚三爷相提并论。」

「在我看来,身子是次要的,能否入得了我的眼更为重要。」

「姊姊,虽然楚三爷很好,但没有人想一进门就当寡妇。」

顾澄昕无意在这个问题纠缠,楚三爷不过是她堵住小妮子的藉口,会不会成为寡妇从来不是问题,还是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该回去了。」

「我们再去君子亭瞧瞧。」

「你觉得君子亭的学子才子比得上楚三爷吗?」

「应该比不上吧。」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们这就回去,今日岂不是白忙一场?」

顾澄昕差一点翻白眼,这种不靠谱的相看方式,白忙一场不是早在预料中吗?

这会儿她懒得再多费口舌了,直接拽着小妮子去前院领丫鬟走人。

她们前脚一离开,隐身在竹林後方的厢房就打开门,她们刚刚一直挂在嘴边的楚三爷楚晟皪倚着门边,一脸苦恼的道:「太医不是已经延长我的寿命吗?」

「三爷,太医还没延长您的寿命,只道三爷的身子有了好转的迹象,若能保持下去,再活个两三年应该没问题。」青墨同情的瞥了主子一眼,寿命能有多长由着太医改来改去,主子真是憋屈。

楚晟皪一张脸拉得又臭又长,「他干啥不说二三十年?」

「一年的寿命一下子增长为二三十年,实在不妥。」

「可是,两三年在别人眼中还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三爷,若非皇上觉得不妥,您可是很乐意自个儿在别人眼中一脚踏进棺材了。青墨可不敢怼主子,安抚道:「三爷想活得长长久久,还是得慢慢来,要不,人家岂不是看出爷一直都在装病?」

「爷是身子不好,可没装病。」

略微一顿,青墨很诚恳的求问:「两者不一样吗?」

「爷只是自幼身子不好,精心调养,将来还是能健健康康站在众人面前。」

「可是精心调养,也不可能让快死的人一下子变成长命百岁啊。」

楚晟皪恼怒的冷眼射过去,「爷说一句,你回一句,你真行啊!」

青墨脖子一缩,往後退了一步。

楚晟皪别扭的清了清嗓子,「那是哪家的姑娘,知道吗?」

「不知道,小的没见过,不过京城第一才子白三公子的母亲出自文成侯府,他那位表妹很可能是文成侯府的二小姐,而文成侯府隔壁应该是宁安侯府。」

楚晟皪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青墨见了有些不安,「三爷……」

「什麽事?」

「……没事。」青墨想想自个儿对主子应该有点信心,主子是记仇,但不至於因为人家姑娘拿他的容貌作文章就跟人家过不去吧。

楚晟皪退回软榻躺下,闭上眼睛道:「你去接莫萧,爷累了,先歇会儿。」

莫萧是楚晟皪的随行大夫,也是他的军师,晌午之前通常在安济坊坐诊。

「是。」青墨对着如同影子存在的青云点了点头,悄悄退出厢房。

作为一个外来者,对这里缺少归属感,顾澄昕觉得第一重要的就是挣钱,有钱才会有底气,至少她不必担心缴不出单身税,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努力藉着上一世习得的中医知识做香皂、嫩白润肤膏、香膏挣钱,而且她打听过了,宁安侯府有个胭脂水粉铺子,只要能说服祖母,她就可以在那儿寄卖。

她并不担心说服祖母的问题,这点方便祖母不会不给,最重要的还是商品本身能否带来利益,所以,最重要的是她的东西好,得到认可。

不过最值得庆幸的是她手上不缺初期投入的银子,松清院又有小厨房,从备料、订制模具到做出产品,她无须他人相助。

顾澄昕首先做的是香皂,这个很简单,最重要的是烧硷,这个时候当然没有烧硷,但有芒硝,芒硝加入石灰浆,溶液就是烧硷,有了烧硷,加上杏仁油或猪油,再添上这个时节的桃花汁,就能制成桃花香味的香皂,可以洗澡也可以洗脸。

总之,她无比庆幸自个儿属於实践派,有了好奇心就会动手尝试,这会儿做起来驾轻就熟,不过为了不让身边的丫鬟起疑,每一步骤都要停顿思考一下。

不管如何,看着完成品,顾澄昕觉得好满足,可是砰一声,欢喜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声音令人胆颤心惊。

「发生什麽事?」顾澄昕看了春芽一眼。

「奴婢去瞧瞧。」

顾澄昕点了点头,可是想想又不放心,还是跟着一起出去。

虽然门廊下悬挂气死风灯照明,但已近子时,黑幕低垂,院子还是一片漆黑。

顾澄昕跟着春芽四下寻了一遍,尤其是临街的围墙,可是什麽也没发现,难道不在松清院?夜里太安静了,声音往往放大好几倍,远处听起来也近在眼前。

「东西收一收,我们回去了。」无论是否在松清院,第六感告诉她绝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最好赶紧上床睡觉,当个局外人。

可是,主仆两人一回到小厨房,她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刚刚没找到人,难道是跑进来这儿?

顾澄昕不自觉瞪大眼睛,仔细分辨空气中的血腥味来自何处,虽然小厨房的物品又多又杂,烛光无法照亮每个角落,但凭着敏锐的嗅觉,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双很深沉的眼睛,好像一个不小心她的魂魄就会被勾进去。

「小姐,怎麽了?」春芽见主子突然傻了似的动也不动,慌忙的轻推了她一下。

回过神来,顾澄昕故作镇定的转过身,「我在想,这些香皂还要放上两日,我是摆在这儿就好了,还是换个地方?」

这时一阵吵闹声响起,侍卫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你去那边,你去那边,查仔细一点。」

主仆两人互看一眼,连忙跑出小厨房,就见府里一队侍卫走过来。

缓了一口气,顾澄昕上前问:「发生什麽事?」

侍卫长行礼道:「大小姐,我们看见窃贼翻墙进入府里。」

「是吗?我们一直在小厨房干活,并未听见什麽奇怪的声音。」

侍卫长四下左右看了一眼,没什麽可疑之处,於是道:「打扰大小姐了,我们再去隔壁的院子瞧瞧。」

顾澄昕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转身进入小厨房。

「小姐,我们刚刚……」

「我们不是什麽都没发现吗?」顾澄昕果断的打断春芽,目光下意识的瞥了堆放木炭的角落,不过视线不好,不晓得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那儿。

顿了一下,春芽「喔」了一声。

顾澄昕原本想熄灭灯火就转身走人,可是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临时改变主意,取来大蓟,捣成泥。

「小姐,这是干啥?」

「这是大蓟,虽然比不上三七,但也是止血良药。」

春芽不懂,但也没有再提出问题。小姐病好了之後,成日抱着医书,还买了白芨、白茯苓、白芷等磨成粉,加了蛋清敷脸,说什麽可以让皮肤变白变细腻,她和春叶都试了,还真如小姐所言。

顾澄昕很满意春芽的反应,两个大丫鬟,春芽没有春叶的灵活,甚至太过憨厚了,但贵在忠心耿耿,主子想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不会有太多疑问,正因如此,今日干活她带上的是春芽。

「累了,我们回去了。」顾澄昕熄灭小厨房的灯火,带着春芽走出去。

过了半晌,木炭後面的男子起身走出来,走到窗边,竖着耳朵观察一会儿,确定这个院子无人走动,准备翻窗离开,可是下一刻想起那张专注捣药的脸庞,不由得一顿,迟疑了一下,终究转身来到长案前面,带走上头的陶罐。

这一夜,顾澄昕的梦中全是那双深沉的黑眸,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别看了,可是无论多麽努力,她就是陷在里头出不来,直到春芽唤醒她。

「小姐作噩梦了吗?」春芽一脸的担忧,这一两年小姐不作噩梦了,还以为小姐已经从那场生死之劫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顾澄昕胡乱的点点头,试探的问:「可有听说昨晚的窃贼找到了吗?」

春芽一边侍候顾澄昕梳洗,一边道:「奴婢去大厨房拿早膳的时候,大伙儿都在议论此事,听说昨夜整个侯府都惊动了,可是最後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这会儿府里还加派人手四处巡视,应该是担心窃贼还藏在府里某个地方吧。」

「府里的侍卫会不会看错了?」

春芽怔愣了下,「怎麽可能看错了?」

「夜深人静,一点点声音也能教人紧张,昨夜我们不就为了一个声响吓得将院子巡视了一遍。」

顾澄昕想起昨夜藏身小厨房的人,离开了吗?因为她将小厨房当成了制药房,里面堆放了各种药材、香料,因此血腥味掺杂其中一时难以察觉,除非像她一样嗅觉极其灵敏,可是大白天一目了然,用不着嗅觉也很容易发现藏匿里头的人。

春芽憨憨的摸着头,好像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儿不对。

「你去打听一下,昨晚究竟发生什麽事?怎麽会发现窃贼闯进府里?」

顿了一下,春芽点头道:「奴婢先侍候小姐更衣用膳。」

虽然急於知道情况,急於去小厨房确认,可是对春芽来说,她更衣用膳是眼前最重要的事,顾澄昕只好将该做的事先做了,再催着春芽去打探消息,而她赶往小厨房。

小厨房的长案上已经不见放了草药泥的陶罐,顾澄昕放轻脚步走近木炭堆,伸长脖子,仔细看了又看,确定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同时又有点小失望,她真的很好奇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什麽模样。

「小姐,你在干啥?」春芽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吓了一跳,顾澄昕转身瞪人,「你是猫吗?走路怎麽一点声音都没有?」

春芽好无辜,「小姐,你不是很羡慕奴婢走路轻盈吗?」

顾澄昕舌头打结了。春芽因为有个侍卫爹,从小接受训练,拳脚功夫普通,但逃跑的本事一流,这是她能近身侍候主子的主要原因,而当初原身回京遇到盗匪能顺利脱身,也多亏她的傻胆接下驾着马车的重责大任,横冲直撞,突破重围。

「打听到消息了吗?」她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是,听说有人遭到追杀,一路逃进我们宁安侯府。」

「谁遭到追杀?」

「不清楚,那个人身着黑衣,戴着面具。」

「追杀的人呢?」

「对方不愿意表明身分,只是教我们府里的侍卫别插手。」

顾澄昕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谁是敌,谁是友,我们又不清楚,他就是求我们出手相帮我们也不能插手。」

「正是如此,他们在我们门外打得不开交,府里的侍卫也只是看着,直到後来那个黑衣人丢了一个暗器出来,顿时一片烟雾弥漫,後来烟雾散了,黑衣人就不见踪影,那个追杀的人认为黑衣人逃进我们宁安侯府,请求我们府里的侍卫搜索,并且还派人在外面守着。」

「他让我们搜索我们就搜索吗?」

「我们可以不理他,可是万一真的跑进府呢?」

顾澄昕明白了,「为了确保黑衣人没有跑进我们府里,侍卫长还是仔仔细细搜索每个院子,可是什麽也没有。」

「是啊,不过毕竟有些院子不方便进去大肆搜索,侍卫长不放心,因此今日还是加派人手四处巡视。」春芽看了顾澄昕一眼,松清院不就是不方便进来大肆搜索的院子吗?

顾澄昕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黑衣人若是真的躲进我们宁安侯府,此时大概也走了,干啥白费心思加派人手四处巡视?」

「府里如今人心惶惶,加派人手巡视也能安人心。」

顾澄昕同意的点点头,不过随即摆了摆手,懒得继续在此事纠缠,眼前最重要的是挣钱,她可忙了,她要囤货,还要设计商标,即便将来有人做出相同的产品,人家还会认准她出品的,另外,她需要订制盒子,好的产品配上有质感的包装,价值瞬间提升一个档次。

总之,她有很多事前预备工作,最後就是找祖母商谈。

顾澄昕的挣钱计划可以说是非常顺利,顾老夫人试用之後便同意寄卖,并接受她的提议,额外给销售的夥计半成当奖励。

果然一开卖就有了好成绩,相信顾客用了满意就会回头再买,而且因为她们喜欢八卦攀比,她不用花半毛宣传费她的产品就会众所周知,当然,她会更忙,好在她有很多丫鬟帮忙干活,方便她上街巡视。

总归一句话,她必须承认一件事——有靠山就是好办事,若没有宁安侯府这个大靠山,人家盯上她的方子,她说不定还要百般讨好的双手奉上。

双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隔着街道看着对面的铺子,顾澄昕越看越开心,忍不住逗着身侧的春芽,「你有没有听见铜板哗啦哗啦滚过来的声音?」

「铜板?」春芽很困惑,很认真的竖直耳朵倾听,只有吵杂的人声,不由得看着顾澄昕。

小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最近整个松清院陷入一片火热的忙碌中,目标一致——挣钱,小姐从销售香皂所得银两分出半成奖励她们,按照目前销售情况来看,她们每人一个月能分四五两,接下来小姐还要做嫩白润肤膏、香膏,利润更大,别说小姐笑得阖不拢嘴,她们这些侍候的人连走路都要飘了。

「如何?听见了吗?」

「没有,小姐是不是听错了?」

「你家小姐耳朵可厉害了,不会有错,你再听仔细一点。」

春芽顺从的再听了一会儿,还是一样,不由得担心的看着顾澄昕,好想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小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闻言,顾澄昕忍俊不住咯咯咯的笑了。

「……」春芽一脸懵,没搞清楚自个儿是如何逗乐小姐的。

顾澄昕直起身子拍了拍春芽的脑袋瓜,「你要有一点想像力。」

春芽眨着眼睛,显然还是难以体会。

「你看着对面的铺子有什麽感觉?」顾澄昕觉得当主子的有教导奴婢的责任。

「人很多,很热闹。」她们在这儿看了快半个时辰了,人来人往,像在过节一样,不过这条街原本就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此时饭馆酒楼更是座无虚席。

「是,人很多,很热闹,然後呢?」

「什麽然後呢?」

半晌,顾澄昕叹气摇头,「我真傻,怎麽会想逗你呢?」

顿了一下,春芽终於反应过来了,「原来,小姐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铜板。」

顾澄昕再一次咯咯咯的笑了,笑着笑着,一张戴着面具的脸撞入视线,不过教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是那双徘徊梦中的眼睛,身体的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逃,然後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

春芽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想扶起她,「小姐,你怎麽了?」

顾澄昕扯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我先缓口气。」

春芽心急的左看右看,「小姐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没事,只是吓到了,需要缓口气。」

「奴婢还是先扶小姐起来吧。」

「我自个儿起来就可以了。」顾澄昕转向另外一张椅子,顺着椅子起身坐下,如此一来她如愿偏离窗子,可是感觉背後还是毛毛的,那双眼睛好像还不肯放过她,他真的是那天晚上那个人吗?他认得她吗?

「小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真的没事吗?」虽然这一两年小姐很少生病,可是春芽忘不了刚刚回到京城的时候小姐一张脸总是透着死白,她们这些侍候的人日日提心吊胆,担心小姐随时咽下最後一口气。

顾澄昕摇头表示没事,转而道:「我们回去了,你去请夥计寻一辆骡车。」京城的「大众运输」是骡车和牛车,只要有空位,给两个铜板就可以搭乘,不过得配合人家的行驶路线,除非包下整辆车子。

「奴婢跟成伯约了申初,这会儿离申初只剩半个时辰,小姐不是说还要去铺子瞧瞧吗?」

「我累了,改日再去。」

「奴婢这就下楼请夥计寻骡车。」春芽行了礼,转身出了厢房。

厢房的门一关,顾澄昕便起身悄悄靠近窗边,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来,确定对方不在了,而那扇窗子也关上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仓皇逃走,这难免有做贼心虚的嫌疑,可事实上明明他才是贼,不是她。

楚晟皪取下脸上的面具,扔给青墨,唇角轻挑,「那个丫头认出爷了。」

「我怎麽看不出来?」从楚晟皪盯上顾家小姐的那一刻莫萧就跟在一旁凑热闹,不过他跟三爷的心思不同,三爷想确定——往後路上相遇,她也不会认出三爷,至於他,完全出於好奇心,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大惊小叫,还留下止血的草药泥,是什麽样的女子?

「我们关注的焦点不同。」楚晟皪赏他一个冷眼,他只对人家的相貌感兴趣。

张着嘴巴半晌,莫萧一脸无辜的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她的容貌,可是连美丑都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她就不见了,我还想请教三爷又是如何一眼就看出她认出来了?」

「她的反应。」

什麽反应?难道她没有盯着爷看就表示她认出三爷吗?莫萧撇了撇嘴,三爷讨厌人家盯着他,可是人家不盯着他,他又觉得人家不正常,真是太难侍候了。

他可不敢实话实说,只是点出问题,「她是如何认出三爷的?」

「你说呢?」

莫萧抚着下巴想了想,实在想不通,「三爷戴了面具,穿了夜行服,当时视线不明,她只怕连三爷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如何能一眼就认出三爷?」

「爷也想知道。」

莫萧突然两眼亮了起来,然後化成一只小狗凑过去,东嗅嗅西嗅嗅。

「你在搞什麽?」楚晟皪嫌弃的推开他。

「三爷身上没味道啊。」

「这不是废话吗?」出任务时他不只需要跟黑夜融为一体,身上还不能有一点点曝露自己的气息,也因此当时他会躲进那间小厨房,那儿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味道,很容易掩饰他身上的血腥味,没想到失算了。

顿了一下,莫萧眼珠子一转,看着青墨手上的面具,「我知道了,她并不是认出爷,而是看到三爷戴了面具。」

楚晟皪微微挑起眉,「你是说,她认出面具?」

「不能说她认出面具,而是当时她看见三爷戴了面具,这会儿三爷又以面具现身,她能不吓坏了吗?」莫萧实在搞不懂,三爷干啥非要在人家面前戴上面具?即便人家没有认出来,突然看见一个人戴着面具,多多少少会有反应。

「当时视线不明,她能看见爷戴了面具吗?」虽然小厨房点了灯火,但仅限於灶台和长案板凳那一处,其他地方堆满物品,尤其木炭堆,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跟三爷一样夜能视物。」

楚晟皪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你以为夜能视物是大白菜吗?」

「说不定你们两个就是如此有缘。」

「你想多了,她没有这样的本事。」

「三爷确定?」

「爷难道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吗?」

莫萧识相的摸了摸鼻子,回到原来的问题,「她如何认出三爷的?」

楚晟皪看着青墨。

青墨直觉的举起手上的面具,「小的觉得她不是认出三爷,只是因为面具的关系,姑娘家胆子比较小。」

莫萧深表同意的点点头,逮着机会狠狠批评,「三爷戴面具好歹挑个好看一点,牛头马面这不是存心吓人吗?还有,她就是认出三爷那又如何?难道她能拿这件事威胁三爷吗?」

「爷不怕她威胁,就怕她曝露爷的身分。」

「她想曝露三爷的身分,也要先知道三爷的真实身分,她不过是看到三爷戴着面具,又不清楚三爷的身分。」

莫萧还有话没说,若是三爷不要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人家说不定早就忘了那夜的事,再说了,当时人家没出卖三爷,这就表明态度了,三爷干啥非要跟人家过不去?

青墨也认为如此,「三爷根本不必在意顾家大小姐,顾家大小姐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当时怕惹麻烦瞒下爷的存在,想必也不会将这件事闹出来。」

「爷不管她是不是聪明人,爷就是要确定——她是否认出爷。」楚晟皪喜欢凡事在掌控之中,这种有把柄在别人手上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舒服。

莫萧决定闭上嘴巴,他们这位三爷就是一身的臭毛病,脾气不好,嘴巴还坏,没有花容月貌,最好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要不他会教人家无地自容。总之,他这种性子就是能长命百岁,只怕也没姑娘愿意嫁他,谁乐意羞愧的低着头过日子。

「那三爷的意思呢?」青墨索性直接问。

「想要确定她是否认出爷,不能心急,你还是先查清楚她的底细。」

「她不就是宁安侯府的小姐吗?」

楚晟皪忍不住瞪人,「爷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这有必要吗?青墨转头看着莫萧,为何他感觉三爷企图不良?

莫萧悄悄的点点头,三爷确实有心怀不轨的嫌疑。

楚晟皪见了皱眉,「你们两个大男人眉目传情好吗?」

两个人同时抖了一下,各自分别往左往右一跳。

「好啦,还不赶紧吩咐下去。」

青墨应声退出厢房,随手将面具塞给莫萧。

莫萧彷佛拿到烫手山芋,下意识就想要丢给青云,可人家是影卫,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丢给他他也不会接下来,於是转个弯扔给楚晟皪,然後立马藉口上茅房跟着退出厢房,他可不想留在这儿跟某人乾瞪眼。

楚晟皪把玩面具一会儿,重新戴上,再一次走近窗边,正好见到某人搭上骡车离开,唇角不由得一勾。真是个傻丫头,跑了,他就找不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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