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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云期《吉嫁宿敌》(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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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0 17:31: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云期《吉嫁宿敌》(全三册)

{出版日期}2022/11/09

{内容简介}

前途看好的沈大人迎娶罪臣之女,究竟意欲何为?
沈韶:那当然是折磨疼她!折磨宠她!折磨爱她!

一觉醒来家被抄了,她也从侯府嫡女变成罪臣之女,
徐洛音很无奈,也知道她现在能倚仗的只有大理寺少卿沈韶,
只因他不介意两家恩怨上门求亲,让她不至於跟着家人流放,
对此她是挺乐见其成啦,毕竟她偷偷喜欢他好久了,
当初她被拐子掳走差点没命,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
被差点论及婚嫁的渣男纠缠威胁,闺中密友找来的帮手还是他,
这麽多英雄救美的情节,她不心动实在枉为少女,
其实她也明白两人成亲是权宜之计,不存在什麽两情相悦,
可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从他口中听见「我们当真夫妻好不好」……

成婚才一个月,徐洛音就发现沈韶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四公主蓄意落水想赖上他,他装旱鸭子打死不肯越雷池一步,
爱慕他的表妹天天守在门口当「望哥石」,他余光都没给一个,
而她明明啥都没干,他却像饿狼看到羊一般饥渴到让她害怕,
不过虽然有时候招架不住他耍流氓,但其余时间他还是很可靠的,
参加皇后寿宴怕她受欺负,他像老妈子一样反覆叮咛,
她想家人了也会抱着她轻轻安慰,整夜担心她会不会作噩梦,
甚至她遇到刺杀也是第一时间前来救援,却因此受了重伤……

沈韶从没想过徐洛音竟会选择离开他,
眼见她离开丞相府,他如何放心得下,
跟着搬到她的居所对面,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藉口送信登门,把握机会与她说两句话,
在院中种满了花,只为完成曾答应过的事,
被流放的徐家人因贪墨案重审,被皇上传回京,
他特地藉职权留时间让她与久别重逢的家人说话,
如今他终於找出当年的真相,解开了她的心结,
他俩重修旧好,她还给了他一个惊喜──他要当爹爹啦!


第一章 不敢说的喜欢

夏末午後,日光和煦,稀薄日光穿透树影,细碎地撒了满地,远远望去如浮光掠金。

徐洛音坐在亭子里,手中拿着绣绷,红线穿过,鸳鸯戏水的图样便渐渐浮现出来,寓意极好,她脸上却没有什麽欢喜的神色,绣一针停一下,似是在出神。

「若是累了便歇一歇,仔细伤着眼睛。」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她微微抬首,母亲白氏正慵懒地摇着一把团扇,笑着望向她。

徐洛音神色微松,终於露出了些许笑意,放下手中的绣绷不再理会,斜倚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湖泊出神。

白氏静静地打量自己的女儿,面容白皙,眉眼如画,唇不点而朱,又是个端庄温婉的性子,十四岁时美名传遍长安,如今及笄,前来求亲的人自然踏破了门槛。

白氏一共育有二子一女,年至三十才得了这一个姑娘,宠得如珠似宝,夫婿人选自然要好好斟酌,她与侯爷千挑万选许久,这才挑中了忠宁侯府的嫡次子崔同煊。

崔同煊曾上阵杀敌,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假以时日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是他虽为武将,性子却温和,日後必定会对女儿极好。

明日,便是忠宁侯府前来提亲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白氏微微弯唇,笑道:「阿音,明日你想不想在屏风後见他一面,定是你喜欢的。」

知女莫若母,她知晓自家女儿喜欢俊美公子,便将这条择婿标准放在首位,崔同煊的相貌自然是极为出众的。

从口头答应订亲到如今,徐洛音还未见过未来夫君,明日正是最合适的日子。

没想到徐洛音却摇摇头,轻声道:「娘亲不怕我闯祸吗?还是算了吧。」

白氏只当她是害羞,掩唇道:「有娘亲陪着呢,就这样定了。明日你换件鲜亮的衣裳,我偷偷让你们见一面,说几句话也不碍事。」

徐洛音垂眸,假装羞涩地颔首。

她的亲事已经拖了一年,不能再拖,十六岁才订亲已经很晚了,为了让爹爹和娘亲放心,她听从他们的话选了忠宁侯府的崔同煊。

至於那个不可能的人,就忘了吧。

湖边吹来微凉的风,她微微合上眼睛,笑容渐渐隐去,待心中的郁结散了,徐洛音再次拿起绣绷,专心致志地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

白氏多看了她两眼,面前的姑娘羽睫微敛,娇嫩的唇瓣微微抿着,比以往又多了几分娴雅,她慨叹道:「要嫁人了,性子倒是稳妥了。」

徐洛音眸中闪过几分晦暗,其实她只是心中难过罢了,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连一分欢喜也无。

想归想,手中的针线却未停,她专注地绣着荷包,只当没听见母亲说话。

白氏却无端伤感起来,失落道:「其实娘亲不愿你如此娴静,从订亲到成亲还有半年,你可以再畅快玩半年的,若不是去年被拐子掳……」

「娘亲!」徐洛音扬声打断她。

白氏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麽,忙掩饰地啜了口茶。

徐洛音的心绪骤然起伏得厉害,银针再也落不下去了。

十五岁那年她一时贪玩偷偷跑出府,被拐子强行掳去,一路昏迷,再次醒来是在去往灵州的马车上。

许是没想到她这麽快便醒,拐子并未严加看管,她趁着天黑跳了车,拚命往回跑,与身後身强力壮的拐子搏命,直到体力不支倒地,被人救下。

「你别怕,安心住在这里等你家人来寻。忘了告诉你,我是灵州知府沈韶。」

沈韶……沈韶……是救过她的沈韶,是她爱慕的沈韶,亦是世代仇敌家的沈韶。

她知晓他们不可能,所以直到离开灵州也并未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时隔一年,她将要嫁人,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不敢再想下去,徐洛音垂眸盯着手中的鸳鸯戏水图,努力将眸中泪光藏起,心中难掩酸涩。

白氏稳了稳心神,又打开了话匣子,「从你姨母家探亲归来,你便变得沉静许多,这也算是件好事了。」

被人掳去之事对姑娘家的清誉伤害极大,只能在明面上寻个探亲的由头,私下寻找,对外自然也是这样讲的。

徐洛音嗯了一声,弯眸笑道:「灵州恰如其名,锺灵毓秀,是个好地方,那里的姑娘也秀外慧中,所以女儿才学了几分。」

提到灵州,白氏的神色变了变,淡淡道:「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那家的公子要回京了。」

从不连名带姓提起的那家,只有与他们靖南侯府有仇的沈家。

徐洛音呼吸微滞,状似随意地问:「哪个公子回来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声音里藏着多少颤意,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银针,连呼吸都有几分迟疑。

当朝丞相沈端敬育有三子,元配所出的大公子沈韶与二公子沈谦在外做官,继室生的小公子沈麟尚且年幼。

许是没想到她会好奇,白氏多看了她两眼,摇着团扇轻描淡写道:「自然是灵州那位。」

徐洛音手中的银针顿时坠落,红色丝线勾着银针落在她的绣鞋上,摇摇晃晃,阳光折射出微弱的亮光,她一点一点地拾起。

须臾,她轻嗯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抚了抚绣绷。

白氏疑惑地望着她的动作,良久轻声问:「阿音,娘亲一直没问过你,你在灵州是不是见到沈家的人了?」

徐洛音摇了摇头,咬唇道:「我、我只是在街上听过百姓们夸赞灵州知府的话,说他体恤……」

「行了,别说了。」白氏蹙眉道:「那一家子都是虚伪的做派,你若是信了,便是个傻的。」

徐洛音眸光微黯,轻轻颔首。

坐了许久,白氏有些疲累,「阿音,我先回去小憩了,你也回吧。」

徐洛音起身望着母亲的背影逐渐远去,终於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收拾着绣绷与丝线,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於是趁贴身丫鬟绿袖不注意,她偷偷将一捆缠着金线的红色丝线拢进袖中,又匆匆四下翻找一番,接着疑惑道:「咦,怎麽少了一捆丝线?」

绿袖找了半晌,自然是什麽也没瞅见,不禁懊恼道:「想必是被风刮跑了,姑娘,我这就去买。」

徐洛音等的就是这句话,颔首笑道:「我也许久没出门了,跟你一道去吧。」

「可是姑娘,您出门前是要先禀告夫人的……」绿袖踌躇道。

徐洛音垂眸,自从那次被拐子掳走,爹爹娘亲生怕她再次遭难,所以出门前必须与母亲说一声,若是走得远了还得有侍卫跟着,以防万一。

她淡淡道:「无妨,那家铺子离得不远,近日母亲对帐对得头昏眼花,还是让她好好睡吧。」

绿袖思量再三,还是不敢冒险。

徐洛音只好道:「那就让红裳一起去,你们俩总能将我看牢吧?」

红裳也是她的贴身丫鬟,比绿袖稳重许多,年纪也稍长。

绿袖这才笑着应了声是。

等红裳从她的院子里过来,又耽搁了许久,徐洛音表面上淡然自若,心中却有些着急,若是见不到他,今日岂不是白跑一趟。

顿了顿,她又转念,反正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条街上经过,去得早去得晚都是碰运气罢了。

三人从侧门出来,徐洛音戴上帷帽,市井喧嚣声悄然灌入耳膜,她许久未出府,不由得好奇张望。

绿袖深深地吸了一口飘满长街的香味,忍不住提议,「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买了丝线後去一趟林记吧?」

红裳忙劝阻,「咱们本就是偷偷出来的,别撺掇姑娘,你若是想吃,明日再去买。」

林记是家点心铺子,做出的点心堪称一绝,不仅味道好,卖相也招人喜欢,与丝线铺子隔了一条街。

刚巧,那条街就是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

徐洛音心神微动,轻声问:「银子带够了?」

绿袖拚命点头。

红裳皱眉,「姑娘……」

徐洛音嗔道:「我也想吃一次刚出炉的樱桃煎,你们总说好吃,可我一次都没吃过呢!」

红裳无奈,只能道:「那咱们买了便马上回去,不能耽搁。」

见她妥协,徐洛音翘了翘嘴角,待买完了丝线径直往林记走去。

林记生意极好,绿袖毫无怨言地排在队伍末尾,徐洛音和红裳站在一旁等候。

隔着帷帽,视线有些模糊,她微微撩开一点,一双美目偷偷望着街上的人,却次次失望。

日头大,红裳见她站在太阳底下,忙低声提醒,「姑娘,小心晒红了脸。」

徐洛音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没想到听见一旁正排着队的人聊起了沈韶。

「沈大人可真是一鸣惊人啊,说不定日後比他父亲沈丞相还厉害,早早便封侯拜相了!」

「是啊,我去过灵州,那里的百姓都爱戴沈大人。」

「可不是嘛,不然他怎麽可能在灵州任职两年便归京了,这可是罕有的事!」

「待沈大人做了大理寺少卿,长安城中的冤假错案定会少之又少。」

徐洛音微微抿唇,脑海中浮现出沈韶的模样,心中便有些欢喜。他气质清隽,又是矜贵君子,确实是适合做大理寺少卿的。

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脸上不由得多了两抹绯红。

「姑娘,我买到了!」绿袖欢欢喜喜地捧着刚出炉的樱桃煎跑过来,「快尝尝快尝尝!」

徐洛音含笑捏起一个,正要品尝,面前忽然站了一个人,阻隔了大半日光。

她微微抬眸,望进一双含笑的眼睛,是她出神时想过无数次的模样。

「敢问姑娘,樱桃煎好吃吗?我准备给馋嘴的舍弟买几个。」

徐洛音怔怔地望着他,失了言语,这声音如乐声自琴弦中倾泻,她曾听过许多遍,时隔一年依然为此心动。

「哎呀,是沈大人呀!」

「沈大人归京,可喜可贺!」

是一旁排队的人认出了他,纷纷前去拱手道喜。

红裳和绿袖听到他姓沈,忙将徐洛音护在身後,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方才还近在咫尺的两人,瞬间相隔三尺远。

徐洛音轻轻叹了一声,将樱桃煎交给绿袖,礼数周全地福身道:「沈大人安好。」

她语调冷淡,尾音却抑制不住地轻颤,藏着些许欢喜,就算被爹娘发现她也认了,此刻她只想与他说句话,以这种方式道一声迟来的谢。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了停,随即消失。

起身,徐洛音克制着视线,没再去看被众人簇拥着的沈韶,径直走远,可走没几步,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望一眼。

本以为他不会发现,没想到他们的目光竟在半空中相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

徐洛音微怔,而後便见他薄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句话——不要嫁给他。



徐洛音神思恍惚地回到慕音院。

见她垂眸出神,红裳一边铺床一边道:「姑娘困倦了吗?醒了再吃樱桃煎吧。」

徐洛音微微颔首,让她们出去。

她午睡的时候一向不喜旁人打扰,红裳绿袖身为贴身丫鬟,自然懂得这个规矩,悄声关上门。

窸窸窣窣的动静褪去,大脑中的隐秘声响便开始震耳欲聋,徐洛音在美人榻上静坐,望着净瓶中的花,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

他在人潮汹涌中悄声对她说不要嫁给崔同煊,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坚定郑重的神色。

他也偷偷喜欢着她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麽,徐洛音脸上顿时染上几分羞红,失神折下一枝白兰,细白指尖轻抚柔软花瓣,又倏然顿住。

不对,他这样说定是有缘由的,他不会无缘无故不许她订亲,难道崔同煊不是良人?

徐洛音蹙眉思量,可她是个深闺小姐,根本没见过崔同煊,只知道父母对他极为满意,连爹爹娘亲都挑不出什麽错,她又如何知晓?

过了片刻,徐洛音推开屋门,守在门外的红裳绿袖顿时一愣,讶然道:「姑娘,您没睡着?」

徐洛音嗜睡,午睡睡不着还是头一回,怪不得她们惊讶。

她瞋了她们一眼,轻声问:「我二哥回府了吗?」

绿袖不明所以地点头。

徐洛音便只身一人去找二哥徐洛川,虽然他的性子有些不着调,但是他人脉广,对她这个妹妹也极好,肯定会帮她的。

走到半路,恰巧看见徐洛川正要出府的身影,她忙喊了一声二哥,提着裙子跑过去。

徐洛川停下脚步,斜倚在假山上望着她,懒散道:「阿音,这麽着急做什麽?」

看了眼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二哥,徐洛音踌躇道:「二哥,你下午有空吗?」

他点头,随意问:「想出去玩?二哥带你去。」

「不是。」她咬了下唇,「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崔同煊这几日的行踪?」

「查他做什麽?」徐洛川觉得莫名其妙,「咱们父亲都说他好,那肯定好,他也没有妾室通房,算是正人君子了,嫁过去不会亏待你的。」

说到这儿,他咬牙切齿道:「不过若是他真的对你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徐洛音也不知道该怎麽和他解释,只好垂眸胡诌道:「可我心里有些乱。」

沉默了一会儿,徐洛川道:「阿音,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大拇指总是抵着食指的关节?」

徐洛音连忙背过手,神色讪讪。

不等她再想个藉口,徐洛川大手一挥,朗声道:「算了,查就查吧,你的亲事比什麽都重要。」

徐洛音松了口气,笑盈盈道:「多谢二哥。」

「这才对嘛,姑娘家就是要多笑笑。」他得意洋洋道:「我妹妹长得倾国倾城,是要哄着供着的,这辈子都不许为男人掉金豆子。」

徐洛音红着脸推他走。

再次回到慕音院,她心中依然忐忑,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躺在床榻上之後很快便入睡了。

睡意昏沉,梦魇扰人,徐洛音蹙起黛眉,神色惊惶,满头大汗地惊醒。

窗外还亮着,她身处侯府,不在狭窄逼仄的马车中,她一遍一遍地说服着自己,心跳却没平稳下来,直到探手从软枕下摸到一个护身符紧紧地抱在怀中,终於安心。

初到灵州的那几日,她时常梦魇,沈韶看在眼里,为她求了一个护身符,後来梦魇确实少了许多。

如今这护身符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她却舍不得扔,放在枕下珍藏,就像他还陪着她,那她便什麽都不怕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走动的声响,徐洛音忙将护身符藏好,拭去额前虚汗,坐起身子,懒懒地看向来人。

绿袖欢快道:「姑娘,您醒了!」

徐洛音轻嗯了一声,声音透着几分疲惫。

「又作噩梦了?」绿袖关心道:「夫人前几日说,等过几日得了闲要带您去寺庙求一道护身符呢。」

她看了眼软枕,目光变柔,随口道:「再说吧,我想沐浴。」每次作噩梦都会出一身的汗,难受得厉害。

很快,她躺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绿袖咽了下口水,姑娘长得真好,明明是端庄温柔的长相,生得却是一副娇媚似水的身子。

水中的细腻丰盈若隐若现,她不敢多看,边抹皂角边絮叨道:「姑娘,明日忠宁侯府便要来提亲了,夫人说让您选一件颜色鲜亮的……」

「我知道,别说了。」徐洛音忽的打断她,原本温软的声线变得冷淡。

绿袖连忙闭嘴,姑娘向来不喜欢提及此事,不过这可是一门好亲事,两家门当户对,崔二公子也一表人才,姑娘怎麽就不乐意呢?

绿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只好尽心服侍她沐浴。

沐浴之後,依然不见二哥回来,徐洛音便开始练字,只是写着写着,笔下的字全都变成了沈韶,那个曾写过上千遍、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都说练字静心,可她却心绪起伏,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只好默不作声地将那张宣纸压在最下面,望向染着红霞的窗外,任由思绪驰骋。

天边最後一抹亮色散尽,徐洛川依然不见踪影,徐洛音去正堂用膳。

今日徐疆下值早,远远地便听见他朗声大笑,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笑容满面地进了正堂,福身道:「爹爹娘亲安好。」

「阿音来了啊。」徐疆瞧见乖巧的女儿,大马金刀的汉子马上变得轻声细语起来,和蔼道:「坐爹爹身边来。」

三人闲聊一番,膳食陆陆续续上了,依然不见徐洛川的身影。

左等右等等不来,徐疆怒道:「这个臭小子,又上哪个秦楼楚馆厮混去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徐洛音叹了一声,二哥没什麽远大的志向,最大的梦想便是做个富贵闲人。爹爹征战一辈子,最看不得他这副好吃懒做的模样,为此又打又骂,哪怕二哥如今做了官,依然看他不顺眼。

可是这次真不是二哥的错,徐洛音心中愧疚,正要为徐洛川辩解,正堂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夏末的闷热夜风席卷而来。

徐疆登时瞪大了眼,声音高了八个度,「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皮痒了!」

徐洛川的声音比他还大,吼道:「这亲不能定!你们给阿音找的什麽烂人!」

他额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一时间将三人都镇住了。

徐疆久经沙场,第一个反应过来,事关乖女儿的亲事,他也没计较儿子言语中的不敬,忍着怒气问:「怎麽回事?」

徐洛音心中揪紧,攥着母亲的手,有些无措地望着二哥上前,捧着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半壶的茶水。

徐洛川喘了口气,砰的一声放下茶壶,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崔同煊养了一个外室,肚子都大了!」

不仅养外室,还有孕了,这亲定不成了。

徐洛音心里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无端有些心酸,原来那句「不要嫁给他」真的只是一句忠告罢了。

白氏揽住她的肩,心疼道:「阿音……」

「娘亲,我很好。」徐洛音回神,轻声道:「女儿不愿嫁给这样的人,宜早不宜迟,今日就退亲吧。」

原以为会得到父母兄长的支持,没想到他们齐声道:「不行!」

徐洛音轻缓地眨了下眼,迷茫地望着他们。

「哪能就这样便宜了崔家。」徐洛川冷笑,「明日等他上门提亲,我先以比试为由狠揍他一顿,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

徐洛音连忙劝阻,「二哥,这样不好。」

见他不听,兀自咬牙切齿地松着筋骨,她只好又望向父亲。

徐疆安抚地看她一眼,斩钉截铁道:「阿川做得对,此事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白氏更不必说了,徐洛音是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是以冷着脸道:「明日我便让整个长安看清崔家的恶心嘴脸,想成亲?作梦去吧!」

徐洛音无语,其实她只是单纯想退个亲而已,只是见父母和兄长都在一旁摩拳擦掌商量着退亲之事,她只能默不作声地用膳。

刚吃了两口,冷不丁听到白氏问:「不过我从未听闻崔同煊养外室的事,阿川,你听谁说的?」

徐洛音面色一僵,心中有些慌乱。

徐洛川答道:「哦,我那些狐朋狗……呸,我兄弟逛青楼时听到了一些风声,我闲着没事就跟踪了那小子几天。」

徐疆剜了他一眼,恶狠狠道:「臭小子,明天再收拾你。」

徐洛音松了口气,心中更加感激二哥。

徐洛川权当没听见,提议道:「说起来今日便是崔同煊与那外室幽会的日子,我带阿音过去看看吧?」

「不行,小心污了阿音的眼睛。」白氏不答应,「况且天黑了,不安全。」

徐洛川据理力争,「万一崔同煊找上阿音求娶呢,她向来心软,得让她看清崔同煊是个什麽烂人才行。」

白氏垂眸思量,片刻後看向女儿,柔声问:「阿音,你怎麽想?」

徐洛音抿了下唇,想起去年被人掳走的事,心中有些畏惧,正要拒绝,又想起刚回京的沈韶,若是不出门便永远见不到他了。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沈韶占了上风,她微微颔首,坚定道:「爹爹,娘亲,我要去。」

第二章 当众拒绝亲事

两刻钟後,徐洛音在一处酒楼的雅座内落坐,环视一圈,四周有屏风相隔,与邻桌的距离不远不近,倒是极为清新雅致。

许是天色已晚,这儿又地处偏僻,是以整个二楼只有他们两人。

徐洛川点了些菜,指指对面,哼道:「那个茶室便是崔同煊送给外室的。」

她转首望向窗外,茶室也在二楼,一个女子临窗而立,看不清是何模样,不过小腹确实微微隆起,甚是惹眼。

徐洛音看了两眼就不再关心,垂眸提起茶壶,壶中却是空空。

「渴了?」徐洛川喊了两声小二却没人应,只好亲自下楼。

徐洛音托腮望着长街灯景,将每个人都想像成沈韶的模样,心里却明白哪有这麽巧的事情,现在他应当在与家人一同用晚膳吧。

出神地想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一角白色衣袍,她僵了下,拐子的身影骤然浮现在脑海中,忙低头捂住脸,心里有些惶恐不安,二哥怎麽还不回来?

正紧张着,前方的雅座响起一道温和的声线,「想吃什麽?」

这个声音……她怔了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下一刻那人又道:「糖渍青梅?杏仁佛手?八宝饭?」

真的是沈韶的声音!

她张了张口,试探地喊,「沈大人?」

前方静了静,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从屏风上方探出个小脑袋,歪头问:「你在叫我大哥吗?」

不等她回答,那孩子眼睛亮起来,扬声道:「好漂亮的姊姊!」

他低头拽拽安稳坐着的人,焦急道:「大哥,我喜欢她,你快娶回家给我做嫂嫂!」

徐洛音脸上倏然多了两抹绯红,下一瞬,一直隐在屏风後的身影终於站起身,她下意识抬眼,再次於慌乱中与沈韶的视线交织。

饶是徐洛音平日里再如何优雅从容,望进那双清亮如湖泊的眼眸时,她还是骤然失了言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杳霭流玉。

明明是悄无声息的,可他站在那里偏偏如玉一般,让她得以窥见天光。

「舍弟童言无忌,徐姑娘勿怪。」

徐洛音怔然,下意识藏起所有的心思,讷讷颔首。

前方便又传来他轻声斥责幼弟沈麟的声音,不过就算是斥责,他的声音也如玉石一般泠泠,惹人心醉。

徐洛音静静地听着,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沈麟委委屈屈道:「大哥,你都二十二了,就别挑挑拣拣了,这个姊姊这麽好看……」

越说声音越低,徐洛音抿了下唇,只能当做没听见。

他们都明白的,世代仇敌,不可能结亲。

所以她的喜欢,也只能止於喜欢了。

待前方安静下来,她斟酌着开口,「多谢沈大人告知崔公子一事,明日我便会与崔家退亲。」

「不过是举手之劳,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话隔着屏风传来,平添几分低沉,令人心安。

可他一口一个徐姑娘,温和又疏离,徐洛音低低叹了一声,福身行了一礼。

沈韶坦然受了这一礼,温声道:「世上的好郎君多得是,不必执着於一人。」

徐洛音倏然抬首,差点以为他看出来她的心思了,而後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崔同煊,忍不住暗嘲自己做贼心虚。

不等她回答,楼梯处有了动静,两个相邻的雅座默契地陷入寂静。

徐洛音叹息一声,还没和沈韶多说几句话呢。

「阿音!」徐洛川着急忙慌地提着茶壶跑过来,「快看快看,崔小人进茶室了!」

徐洛音窘迫地瞥了眼前方,二哥喊这麽大声,倒像是她过来捉奸似的,明明她一点都不在乎崔同煊。

幸好,沈韶的身形动都没动一下。

望向窗外,她只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斟了两杯茶。

徐洛川却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咬牙切齿道:「呸!看我明天不打断他的腿!」

徐洛音只好反过来劝他,「二哥,喝茶消消气。」

「你说得对,我得省着点力气揍他。」徐洛川扬声道:「我花了那麽多银子点的菜呢?怎麽还没上来!」

徐洛音偷偷看了眼前方,依然安静。

过了片刻,小二姗姗来迟。

徐洛川大快朵颐,不像在吃牛肉,反而像在啃崔同煊的肉,见自家妹妹伸了几筷子便不动了,他哀叹道:「阿音,别为了一个臭男人伤怀,多吃些,平常你在家能吃两碗的。」

「二哥!」徐洛音涨红了脸,她哪有那麽能吃!

「没事,二楼又没别人。」见她害羞,他忙安抚。

徐洛音看了眼屏风,那道模糊的身影忽然开始轻微地颤动,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却无从解释,只好垂眸,眼不见心为静。

过了片刻,小二又端着菜上来了。

徐洛川纳闷道:「菜上齐了啊,送的?」

小二拐了个弯送进沈韶的雅座,殷勤道:「客官慢用。」

知道二哥好奇心重,又喜欢交朋友,徐洛音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裳,轻声道:「二哥,别打扰别人。」

若被他看见是沈家的人,那还得了。

见他没再动,徐洛音松了口气,转瞬想起什麽又僵住——沈韶马上便要去大理寺任职了,二哥……也在大理寺当差。

她呼吸微滞,心中有些复杂。

徐沈两家自祖父那一辈便开始不和,经过这些年更是势如水火,二哥又是个暴脾气,她真怕他与沈韶起冲突,从大理寺的官差变成大理寺的阶下囚。

可是此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身为徐家人总不能帮着沈韶说话。

眸光微黯,她望向窗外,崔同煊正与那个外室亲吻,怕二哥看见之後跑过去揍他,她忙关窗,囫囵道:「二哥,太晚了,咱们该回去了。」

徐洛川放下筷子,摩拳擦掌道:「行,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揍人更有力气。」

徐洛音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在他身後,到了楼梯处,她悄悄回头,只瞥见一角不染尘埃的白色衣袍。

两道身影隐入暗处後,沈韶放下手。

嘴巴上没了束缚,沈麟扁着嘴抱怨道:「大哥,为何不让我说话?」

「你话太多,会打扰旁人。」他从容道:「快吃吧。」

沈麟终於拿起了筷子,吃了两口又好奇地问:「大哥,你认识那个漂亮姊姊?」

岂止是认识,沈韶想起和徐洛音在灵州的时光,脸上多了几丝笑意,给他夹了一块糖渍青梅。

「我都说了我不爱吃甜的,你回家的时候买的樱桃煎也太甜了!」沈麟噘着嘴,所以他才缠着大哥出来吃饭的。

沈韶轻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将糖渍青梅放进自己口中咀嚼。

嗯,确实很甜。


一辆马车驶离酒楼,徐洛川撩开车帘透气,他平日里都是骑马出行,无拘无束惯了,现在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只剩煎熬。

看向沉默的妹妹,他忍不住问:「阿音,为何非要让我坐马车?」

徐洛音抿了下唇,决定直入正题,「二哥,你知道沈家大公子沈韶要去大理寺任职了吗?」

「知道啊,一早就知道。」

她的眸光闪了闪,问:「那你怎麽想?」

徐洛川一头雾水,「想什麽?」

「咱们两家向来有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那些恩怨都是上上一辈的事了,我和他又没仇。」徐洛川瞥她一眼,「问这个做什麽?」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徐洛音松了口气,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还有闲功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徐洛川恨铁不成钢道:「明日退亲才是大事!」

说到这个,徐洛音反而不在意了,她撩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酒楼。

明日退亲之後,爹爹和娘亲定会为她寻找新的夫婿,这辈子她还能再见他几面呢?

见她神色低落,徐洛川慌了,连忙轻声哄道:「阿音,别为了那个臭男人伤心,二哥给你找更好的夫婿,你若是有喜欢的公子尽管告诉二哥,二哥肯定帮你。」

徐洛音轻轻摇头,扯出一丝苦笑,她喜欢的公子,这辈子都不能说出口的。

顿了下,她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以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出府,今日才发现长安也是很美的。」

见她愿意出府游玩,徐洛川马上说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与父亲母亲说一声,你想什麽时候出门就什麽时候出门。」

「多谢二哥。」徐洛音笑盈盈道:「二哥真好。」

「自家人说什麽谢。」徐洛川欢快地说:「你不再闷在府里,是我该谢你,就算花光我的银子我也高兴!」

二哥最是爱财,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想来是真高兴。

徐洛音抿唇一笑,其实她愿意出门不过是想多见见沈韶罢了,只要偶尔可以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好。



回到府中,徐洛音叮嘱了几句明日不要下手太重,徐洛川满口答应,一溜烟跑远了。

徐洛音无奈地回了慕音院,想着二哥下手没个轻重,明日她得早些醒,结果隔天她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徐洛音一边懊恼一边去找二哥,没想到他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她过来还意外地问了一句「怎麽醒这麽早」。

她抿了下唇,轻声问:「二哥,这是已经打完了吗?」

徐洛川轻轻瞥她一眼,淡定道:「两家约好了下午见面,你倒是一点都不关心你的亲事。」

徐洛音松了一口气,两人一同去正堂用午膳。

桌上格外安静,徐疆和白氏面色平静,时不时给徐洛川夹菜让他多吃些,徐洛川笑着道谢,三人其乐融融,一片温馨。

徐洛音一个头两个大,看来今天是非打不可了。

待用过了膳,徐疆和徐洛川出去了,白氏拉她在一旁说话。

「阿音,你不必心软。」白氏拍拍她的手,「就算出了事咱们也不怕,是他崔家不义在先。」

徐洛音叹了口气,轻声道:「娘亲,我怕二哥下手没个轻重。」

崔同煊好歹是侯爵之子,万一打残了打死了不好收场。

这几句话的功夫,门外便有人禀报忠宁侯府的人前来提亲。

母女俩刚站起身,又有人禀说二公子已经在和崔二公子比武了。

两人匆匆前往,远远地便听见了打斗的动静,还有不少人拍手叫好,一时间人声鼎沸。

靖南侯府外,徐疆与忠宁侯崔逊站在一旁含笑望着,不时点评几句。

不过很快,崔同煊头上见了血,徐洛川的神色也越发狠厉,一旁围观的百姓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崔逊惊道:「切磋武艺而已,洛川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方才徐洛川叫嚣着比武比赢了才答应提亲,两家都是武将出身,切磋一番也无妨,崔逊便笑呵呵地应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不像切磋,反而像是打架。

徐疆懒得再装下去,冷冷道:「你儿子学艺不精罢了,满身的力气都使给了女人,自然虚得不行。」

眼见着儿子遭到污蔑,崔逊皱眉喝道:「同煊没有妾室通房,待令嫒嫁过来定会一心一意待她好,哪来的女人?」

「看来你也被蒙在鼓里。」徐疆这才和颜悦色了几分,见打得差不多了便道:「行了,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做过什麽吧,这门亲事我靖南侯府拒了!」

此话一出,一旁围观的人顿时譁然。

见他要走,崔逊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怒道:「这是怎麽一回事,不说清楚我可不会让你走!」

「父亲……」崔同煊明白自己养外室一事肯定被发现了,面色灰败道:「别问了。」

徐洛川见状又朝他脸上打了几拳,见了血才停手,恶狠狠道:「还有说话的力气,是我打得不够狠!」

崔逊怒火攻心,「你们父子俩有话便直说,为何一直打同煊?」

徐疆拍开他的手,冷笑着扬声道:「崔同煊养外室,外室甚至已有身孕,我徐疆的女儿怎麽可能嫁给如此道貌岸然的小人!」

人群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崔公子竟然养了外室,真是表里不一!」

「靖南侯爱女如命,依我看这还算给忠宁侯留了几分面子呢,打得算轻了!」

「若是我女儿遭此轻贱,定要和他们拚命!」

一时间群情激愤,望着忠宁侯的一干人等顿时面带鄙夷。

崔逊面色涨红,扬声问:「同煊,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崔同煊神情狼狈,闭口不言,连承认都不敢。

真是个懦夫。徐疆面色鄙夷地看他一眼,转首望向徐洛川。

徐洛川踩着崔同煊的手掌走过去,冷冷道:「敢欺负我妹妹,你真是活腻了!」路过聘礼,他一脚踢出个窟窿,扬长而去。

靖南侯府的大门顷刻间关上,将所有喧嚣拒之门外。

一切归於平静,徐疆关心道:「阿川,没受伤吧?」

「没有,他拿我当大舅子,不敢下手。」徐洛川嫌恶地拍了拍手,「脏死了。」

徐洛音听到这些,心跳有些快,忍不住问:「爹爹,真的退亲了吗?」

「自然是真的。」徐疆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过几日爹爹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忠宁侯府配不上你。」

徐洛音静了静,轻轻颔首。

「对了爹,这几日我带阿音出去玩吧,她总是闷在府中,这样不好。」徐洛川顺势提道:「万一阿音遇见喜欢的公子,也省得你们帮她找了。」

白氏为难道:「可是阿音不愿出门……」

「我愿意的!」徐洛音马上接话。

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期待,她抿了下唇,正要找藉口,白氏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好好,愿意出门就好,我让侍卫们跟着,你想去哪儿都行!」

徐洛川一口否决,「不行,侍卫太惹眼,有我就行了,我会照看好阿音。」

白氏想了想,同意了,连声说要去为乖女儿做几件好看的衣裳。

这麽容易就能出门,徐洛音欢喜不已,待只剩了他们兄妹两人,她便笑道:「多谢二哥。」

徐洛川摆摆手,「行了,我得回去沐浴,一会儿出门你去不去?」

她顿了下,看看四周,小声问:「是要去见闲韵姊姊吗?」

谢闲韵是徐洛川的外室,她家道中落,投靠亲戚的途中被人掳走,又被卖到青楼做清倌,第一晚便遇到用强的客人,徐洛川将她救下还付了赎身金,还她自由,可她却没走,给徐洛川做了两年的外室。

徐洛音是去年知道这件事的,那时她刚从灵州回来,二哥怕她心中难受却忍着不说,便偷偷带她去见谢闲韵。

两个拥有相似经历的人互相取暖,倒是可以慰藉一二,她们也因此成了闺中密友。

徐洛川年至二十还未成亲,就是因为喜欢上了谢闲韵,因为外室做不了正妻,他便一直没成亲。

听到这个名字,徐洛川笑着点头。

徐洛音心情复杂,低声问:「二哥,你就这样一直拖着吗?」

娶妻或是不顾爹娘的意愿与谢闲韵在一起,总要选一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於开口,「我不愿变成崔同煊那样的人,也不愿委屈韵儿,我会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徐洛音嗯了一声,笑道:「我相信二哥,我等着闲韵姊姊给我做嫂嫂。」

他们兄妹总得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到那时她就告诉爹爹和娘亲,她想嫁给沈韶,比起想嫁给仇敌之子,二哥娶外室简直不值一提。

两相权衡,他们会让谢闲韵嫁给二哥的。

至於她,她所求不多,只要在成亲前多见沈韶几面就足够了。

第三章 仙客巷偶遇

丞相府,书房透出几分光亮。

沈麟托腮盯着沈韶写字,他年纪小,不懂什麽风骨,只知道大哥一撇一捺写得极为好看,神情中便带了几分向往,不由得好奇地问:「大哥,我的字什麽时候能写成你这样?」

「很快就可以了。」沈韶搁下笔,净了手之後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该睡了,明日要早起去书院。」

沈麟如今六岁,去年启蒙,如今在大理寺附近的致礼书院读书,每隔五日放两日假,明日正是去书院的日子。

「今晚想和大哥睡。」沈麟不满道:「麟儿已经两年没见过大哥了!」

虽同父异母,但他从小便崇拜沈韶,沈韶去灵州那年他才四岁,每日都会问大哥什麽时候回来,如今终於等到他回来,自然黏得紧。

「今日我要忙到很晚。」沈韶低声安抚他,「等过几日我搬到仙客巷……」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一道威严的声线盖住,「你说什麽?你要搬走?」

沈韶静了下,看向来人,唤了声父亲,却没回答他的话。

当朝丞相沈端敬虽才年逾四十,但他日夜操劳,头发已有半数银丝,脸上皱纹浮现,瞧着极为严肃端正。

他肃然开口,「你刚回家一日便急着搬走,偌大的丞相府容不下你?」

沈麟年纪虽小,却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深知大事不妙,连忙跑去搬救兵。

「丞相府很好。」沈韶垂眸,恭敬开口,「只是离大理寺太远,每日天刚破晓便要起,长此以往,身子吃不消。」

「可以骑马。」

「太过招摇。」

沈端敬的眉头皱成川字,他铿锵有力道:「非搬不可?」

「非搬不可。」

沈端敬盯着向来温和的大儿子半晌,本以为他会如从前那般听话,执拗两句便算了,没想到此刻他却神色坚决。

怔了下,他冷笑道:「去灵州两年,你倒是出息了,竟敢和我顶嘴,这事没得商量!」

「父亲,这不是顶嘴,也不是商量,而是将此事告知於您。」沈韶心平气和道:「我早已及冠,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沈端敬微微眯起眼睛,忍着怒气问:「难不成从前的二十二年是我束缚了你?」

沈韶顿了下,哑然失笑。

十七岁做状元,及冠之年做一州知府,二十二岁归京,这是自他出生起便被父亲设定好的路线。他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只需要严格执行,「做不到」这三个字不能出现在他口中,只能咬牙坚持。

在灵州的两年反而是他最畅快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决定很多事,不受父亲的摆布,只有那时的他才是自由的。

他看向父亲,正色颔首。

许是没想到他这麽大胆,沈端敬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他大喝一声,「跪下!」

沈韶却没动,正要说话,遥遥地传来一道焦灼的女声,「老爷别动怒!」

来人是沈端敬的续弦、沈麟的生母文氏。

文氏是文官清流之後,十六岁那年嫁给一位将军,可惜将军短命,成亲一年後便战死沙场。

她为此守寡十年,专心伺候婆母,婆母病逝前亲自做媒,让她嫁给了丧妻五年的丞相沈端敬做续弦。

虽是半路夫妻,但两人举案齐眉,从未生过嫌隙,一年後便生了沈麟。

文氏脸盘圆,生得慈眉善目,皮肤极为白净,身姿丰腴,性子又和婉,对沈韶沈谦兄弟俩也爱护有加,沈韶向来敬重她,也愿意尊称她一句母亲。

文氏推开门,见沈韶起身行礼,她丢开牵着的沈麟朝他摆摆手,慈爱道:「韶儿不必多礼。」

转首她又蹙眉道:「老爷,韶儿出府别居是好事,您为何动怒?」

沈端敬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看见温柔似水的文氏,他的神色还是缓和了不少,淡淡道:「是什麽好事?我沈家从未有过出府别居的先例!」

文氏拉着他坐下,边顺气边轻声细语道:「您仔细想想,韶儿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又是青年才俊里最得皇上器重的,日後定有大事交给他做。若是将时间都花在往来奔忙上,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她为沈端敬斟了杯茶,继续道:「不过我也有私心,麟儿的书院与大理寺挨得近,他们兄弟俩要好,平日里有韶儿教导麟儿的功课,我还有什麽不放心的?」

见沈端敬陷入沉思,她朝沈韶使了个眼色,轻声催促,「快和你爹服个软。」

沈韶默了默,歉然道:「儿子说话不知轻重,望父亲海涵。」

沈麟也终於敢开口了,他撒娇道:「爹爹,麟儿想多见见大哥。」

「搬过去住可以。」沈端敬终於松口,只是神色依然冷淡,「不过每隔五日需与麟儿一同回家住两日,身为沈家人万万不可离心离德。」

文氏马上笑道:「老爷向来是最为通情达理的,韶儿麟儿,还不快谢谢父亲。」

一场危机轻松化解,待沈端敬出去,沈韶朝文氏道谢。

文氏轻声道:「你爹脾气直,又倔,喜欢听软话,万不可忤逆他,不然有理也成了没理,韶儿,你可明白?」

沈韶嗯了一声,送她出门。



隔了两日,沈韶在仙客巷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简单清扫後便住了进去。

这日下值,他刚走进仙客巷便瞧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窈窕身影,不等他细看,她便主动上前福身唤了一声沈大人,羽睫微颤,红唇轻抿。

见真的是徐洛音,沈韶难得怔了下,低声问:「你怎麽在这里?」

仙客巷离靖南侯府极远,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此处,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徐洛音咬了下唇,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昨日二哥说谢闲韵在家中待得无趣,想见见她,她今日便过来了,原本打算午睡之後便来的,只是睡过了头,这才匆匆忙忙赶来,谁想竟误打误撞遇见了沈韶。

徐洛音心头微恼,若是早知道可以遇见他,她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过来了,不过现在说什麽都迟了。

她低着头,没敢看他,定了定心後含糊道:「我来探望一位友人。」

二哥有外室一事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两人一同朝仙客巷深处走去,徐洛音鼓起勇气问:「你呢?」

总不能也是来探望友人的吧?

她忐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再也没收回来。

他穿着极为合身的红色官服,将他映衬的如瑶林琼树一般,余霞成绮,夕阳碎光撒在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轮廓温和清朗。

徐洛音看得呆住,直到步入阴影中,他脸上的光被昏暗吞没才终於回神,匆忙垂眸掩住腮畔红霞,捏紧手中的丝帕。

怎麽看着看着就目不转睛了呢!她暗暗唾弃自己。

不过很快她又为自己找藉口,平日里沈韶总是穿素色,她从未见过他穿红,一时有些情不自禁也是正常的。

「我住在这里。」他温声解释,「这里离大理寺近,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徐洛音点点头,二哥的外宅在此处也是这个原因。

想到二哥,她有些不放心地问:「这几日我二哥没做什麽出格的事吧?」

沈韶困惑地看她一眼。

徐洛音不敢与他对视,匆忙垂眸,但是她也不愿提起两家是仇敌的事情,怕这一路都无话了。

想了想,她轻声解释,「我二哥的性子有些不着调,时常闹出些笑话,若是冒犯了你,你……」

「没有。」他温和地打断她,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二哥是个极为有趣的人。」

徐洛音终於松了口气,笑盈盈道:「我也这样觉得,等你与我二哥接触的多了,定会与他成为朋……」

她张了张口,最後一个字却怎麽都没说出口,是她太过放松了,连「朋友」两个字都敢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做可以偶尔闲谈的陌生人就很好了,朋友这种关系不是她能奢望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陷入凝滞,只余双足踏过青石板时的轻微踢踏声响,还有迎面而来的微燥风声。

不远处,几个稚童闹成一团,鼻间不经意间嗅到饭香与桂花香,很快飘满整条小巷,引人心醉。

若是忽略难言的尴尬,倒也算是岁月静好。徐洛音苦中作乐地想。

「如今你与在灵州时一样,话很少。」沈韶忽然开口,「我原以为是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没想到你性子便是如此,温柔娴静。」

这是在夸赞她吗?

徐洛音轻缓地眨了下眼,没弄明白,又忽然福至心灵,他是想告诉她在他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在灵州时他们相处甚好,回到长安也是一样,不必拘束。

徐洛音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她小声说:「我明白了。」

沈韶的嘴角便翘了翘。

两人又并肩行过一段路,眼见着就要到了,徐洛音正绞尽脑汁准备告别的话,没想到他先顿住脚步,说:「我到了。」

徐洛音茫然地抬眼,左右看了看对门的两户人家,一户是二哥的宅院,一户是……沈韶的?

想来他也想到了此处,沉默几息,他忽的笑道:「真是巧了。」

那岂不是以後来找闲韵姊姊,只要时间把握得准,十次有八次能像今日这样了吗!

徐洛音忍着心间雀跃,矜持地微微颔首,可唇角的笑意却怎麽都压不下来,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人都没动,徐洛音抿了下唇,正要主动告别,沈韶倏然出声,「你头发乱了。」

徐洛音怔了下,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头发,语无伦次道:「那、那我先走了!」

他又笑了,望着她提着裙角跑进对面。

许是微风轻拂,那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又翘起来,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倒是很……可爱。



直到跑进垂花门,徐洛音的心跳还是跳得飞快,静了一会儿,她摸摸再次翘起的头发,忍不住绕在指尖卷了卷,整个心房也像是被发尾扫过般酥酥麻麻。

沈韶笑了呀,虽然只是因为这几根作怪的头发。

徐洛音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一会儿,猛然间发觉日暮西沉,连忙跑进了厢房。

厢房中,谢闲韵正在插花,手中衔一枝西府海棠,清冷的脸上无端显出几分娇美。

听见动静,她微微抬头,脸上浮现出几丝意外的神色,调侃道:「左等右等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

人人都知道她爱睡懒觉,徐洛音有些脸热,道:「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面前是一副美人素手插花图,徐洛音却走了神,脑海中全是沈韶方才的模样,夕阳下的脸、微勾的唇角、几声轻笑还有一袭红衣,侵占了她所有的心神。

「我听你二哥说,你与崔家公子退亲了?」

听到问话,徐洛音回神,怔然道:「什麽?」

谢闲韵轻瞥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嗯,是退亲了,他养……」顿了下,她没再说下去。

做外室并不算什麽光彩的事,谢闲韵的身分也是二哥的外室,她怕谢闲韵伤心。

没想到谢闲韵却没当一回事,剪了一枝白兰,淡淡道:「我听说了,他的外室有孕了,这样的人确实不能嫁。」

徐洛音轻抿唇瓣,柔声道:「闲韵姊姊,我二哥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心里只有你。」

经过这一年来的相处,她倒是很喜欢谢闲韵,话虽不多但句句贴心,若是能做自己的嫂嫂肯定极好。

「是吗?」谢闲韵垂眸将白兰插入瓶中,话中带着自嘲。

徐洛音不由得宽慰道:「我二哥说他会娶你的。」

谢闲韵笑了笑,淡声道:「我出身青楼,能做外室已然知足,哪敢肖想正妻之位。」

「可是……」

谢闲韵摇摇头,「阿音,我知道你想说什麽。我虽曾经是良家女,但是只要做过一日妓子,终生都逃不开了。」

徐洛音颓然地抿唇。

「好了,不说这个了。」谢闲韵轻瞥她一眼,「方才你脸上红晕丛生,是想起了谁?」

徐洛音想糊弄过去,谢闲韵却不好骗,几个回合下来徐洛音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坦诚道:「是、是我爱慕的人。」

谢闲韵闻言马上丢开了手中的花,坐到了她身边。

八卦是姑娘家的天性,哪怕清冷如谢闲韵眸中也放了光,见徐洛音许久不开口,不由得轻声催促道:「快说呀!」

徐洛音却不像方才那般坦诚,神色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谢闲韵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了。」

徐洛音心中一惊,又明白谢闲韵在诈她,不由得瞋她一眼。

谢闲韵轻声开口,「你喜欢的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沈韶,对不对?」

徐洛音僵在原地,紧张地看她一眼,是她的心思藏得不够深吗?闲韵姊姊都看出来了,那沈韶岂不是也……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微涩,可又想到若是他知晓她的心意,应当会远离她才是,从今日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情。

心情随着诸多猜测一起一伏,徐洛音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勉强镇定下来。

谢闲韵淡声解释道:「姑娘家提到喜欢的人会害羞,但是你却面带迟疑,应当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你又在灵州待过一段时日,想来是见过沈韶,我这才猜了他。」

她是极为聪明的,能在蛛丝马迹中剖析出这些并不奇怪。

徐洛音没有反驳,低声道:「闲韵姊姊,此事别告诉我二哥,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她爱上了仇敌之子,注定不会有什麽好结果,不如将此事埋在心底,或许再过几年,这份不能与他人言说的感情便烟消云散了。

「我明白的。」谢闲韵握住她的手,叹息一声,转而说道:「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若是你二哥问起,我会帮你瞒着。」

徐洛音微怔,「什麽意思?」

「沈韶不是住在对面吗?」谢闲韵困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你……」徐洛音奇怪的是她怎麽知道。

「这个宅院是你二哥帮他找的。」谢闲韵面色淡然地道。

徐洛音一脸震惊,二哥帮沈韶找宅院?

她心中升腾起几分微渺的希望,难道徐沈两家的关系并没有那麽差?

可惜转瞬谢闲韵便给她泼了盆冷水,「沈韶出了钱的,你也知道你二哥,最喜欢攒钱,有这种好事他第一个上。」

徐洛音垂下眼,掩去眸中失落。

「你还是心思太浅。」谢闲韵拍拍她的肩,「阿音,你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迟早会被旁人看出来。」

徐洛音不由得苦笑,「可我一想起他便觉得欢喜。」

喜欢一个人怎麽可能瞒得住呢,就算闭口不言,万千爱意也会从眼神中流淌出来。

谢闲韵沉默了一会儿,终於开口,「若是忍不住,那就趁着还未出嫁多见见他吧。」

徐洛音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总不能每日都来仙客巷「拜访友人」,不然就显得太过刻意了,沈韶迟早会察觉出来,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多说什麽,只会慢慢与她疏远。

她不想与他疏远,那麽还有什麽地方可以遇见他呢?

回去的路上,徐洛音一直在思索,却没有半分头绪。

刚进侯府,绿袖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姑娘,夫人唤您过去。」

徐洛音心底猛地一沉,难道母亲又给她找好了下一位夫婿?

她连忙去了,刚进房间,白氏瞧见她,笑容满面道:「这麽晚才回来,今日阿川带你去哪儿玩了?」

知道母亲只是随口一问,徐洛音便随意说了个地方。

白氏也没细问,拉着她坐下,说起正事,「我准备带你去寺庙住几日,再求个护身符。不然你总是梦魇,对身子不好,你意下如何?」

听到不是找到新夫婿,徐洛音松了口气,但是她也不太想去寺庙。

「娘亲,我能不去吗?」她直言道:「我不喜欢那里。」

从小她就与寺庙犯冲,去一次便会发热一次,也不知是什麽缘故。

白氏便没强求,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叹道:「也好,我去求也是一样的,顺便再为你求个姻缘。我的阿音,情路为何如此坎坷?」

听到这话,徐洛音眸中的光便黯淡了几分,强颜欢笑道:「娘亲,女儿本就不想嫁人,女儿想照顾您和爹爹一辈子。」

「说什麽傻话。」白氏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娘亲只希望你以後嫁一个对你极好的夫君,若是相貌出众、家世相配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对你好。」

徐洛音有些出神,若徐沈两家不是宿敌的话,她应该有很大的可能会嫁给沈韶吧,母亲说的这些他全都符合,甚至比母亲说的更好。

顿了下,她又暗嘲自己痴心妄想,以沈韶的身分地位,公主都娶得,她不过是个侯府嫡女罢了,免不得要与旁人争一争。

现在倒好,不必争了,因为她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只需要冷眼看着别的姑娘一拥而上便好。

沈韶以後会娶个什麽样的姑娘呢?

烛火哔啵声引得她回神,徐洛音不敢再想下去,顺着母亲的话说道:「女儿的婚事全凭娘亲做主。」

「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白氏想起崔同煊,不由得叹息一声,「崔二公子原本是与你极为相配的,可惜……」

徐洛音没觉得有什麽可惜的,反倒要谢谢他,不过她怕娘亲再次伤怀,忙转移话题,「他的外室进门了吗?」

她问这个也是为了探探母亲的口风,她想让谢闲韵做她的嫂嫂。

白氏冷笑道:「进门?一个外室,真是痴心妄想,忠宁侯一碗落胎药便将她打发送出了长安,崔同煊倒是情深,居然追了过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徐洛音惊了下,有些害怕。

若是谢闲韵有孕,二哥拚死也会给她一个名分,可父亲母亲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定会与忠宁侯的做法一样,依照二哥的心性……也会追出去。

她攥紧了指尖,怕母亲怀疑,只得将话烂在肚子里,没敢再多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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