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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დ资讯] 霜落《姑娘今天忙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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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2 15:5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霜落《姑娘今天忙破案》

{出版日期}2023/07/12

{内容简介}

千金回京真是忙,忙破案、忙宅斗、忙续命!
慕念瑾:侯爷,您可以再近一点,这样我才能蹭您气运续个命……

慕念瑾因为身子病弱、命犯凶煞,从小被送到外地教养,
如今好不容易能回京,事情却是一桩接一桩──
路遇大雨逗留客栈,碰上戏班子台柱落水命案,
一家子去寺里上香,她却撞见战功赫赫的定北侯杀刺客,
还有那宜春侯府的二姑娘邀她过府指点双面绣技法,
她却被大姑娘屡屡针对,还碰上有人放蛇进厢房!
唉,虽说这些事情都挺麻烦,但也不是没好处,
毕竟这几回她都碰上了定北侯江寒恕,他不仅当靠山助她破案,
更重要的是,他可是她的救命良药……
她这副破身子只有靠近他、蹭他气运,才能变好,
只是他俩啥关系都没有,想光明正大蹭气运续命,
总不能只靠破案期间聊两句,她得好好想想怎麽跟他更亲近……

家人不疼她,没关系,她有定北侯疼!
家人不爱她,没关系,有定北侯宠她就行!
亲生父母嫌弃她是毒月恶日出生,不愿办她的及笄礼,
江寒恕知道后便请托他姑母魏国公夫人操持大办,
还让她住在国公府,再不用回去慕家面对毫无感情的家人;
有谁对她出言不逊,他定出手教训(对象是他侄子也一样);
无血缘妹妹的及笄礼也因他的影响而惨淡落幕,
她的生活中开始充斥着江寒恕这个人,
甚至她代替魏国公夫人出京送新婚贺礼,他也一道随行,
只是他们俩没想到,好好的喜事竟然变白事,
新娘子在新婚隔天暴毙,还有姑娘找上门,自称是新娘本人借屍还魂?

第一章 一天之内死两次

临近清明,时雨纷纷,漫漫乌云压顶。

官道上一辆青帷马车悠缓前行,冷风吹进车里,少女浅蓝色绣花裙裾扬起。

这辆马车驶往京城,车里有主仆两人。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丫鬟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在她对面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绣团花齐胸襦裙,高腰处的粉色丝绦垂下来。

少女梳着花苞髻,肤如凝脂,姿容韶秀,细碎的光流转在那双桃花眼里,熠熠生辉,晶莹明澈,耳边的粉色耳坠随着马车前行而晃动。

郁桃把目光落到这对耳坠上,又不由得移到慕念瑾的脸上,自家小姐可真好看,即便她待在小姐身边多年,日日可以见到小姐,难免有时候还会看恍了神。

慕念瑾柔声道:「有披风,还好。」

郁桃给慕念瑾倒了盏热茶暖手,伴随着雨声,郁桃困意涌上来,打了个呵欠。

慕念瑾看她一眼,「你睡一会儿吧。」

郁桃摇摇头,「我还得伺候小姐。」

「这会儿没什麽需要你伺候的。」慕念瑾道:「你先睡吧,等到了客栈我叫醒你。」

郁桃又打了个呵欠,赶路这段时间她一直没休息好,实在撑不下去了,「那好吧,小姐。」

郁桃靠着车壁很快睡着,马车里更加安静。

又一阵风从缝隙里进来,钻进慕念瑾的襦裙,凉意在她的指尖儿蔓延开来,慕念瑾手脚变得冰凉。

方才郁桃问她冷不冷,不想让郁桃担心,慕念瑾没有如实告诉她,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明白,自己的身子是越发弱了,不过是清明前夕的一场雨,她全身竟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慕念瑾想起年幼时那位道士给她占卜的话。

道士说她命格凶煞,邪祟缠身,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六岁,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要十六岁了,若那个道士所言不假,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念念,念念。」

马车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慕念瑾的思绪,她惊讶地左右环顾,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车里只有她和郁桃两个人,眼下郁桃又睡着了,刚刚是谁在说话呢?

「念念,是我在说话。」那声音又在慕念瑾的脑中响了起来,「你别怕,我不是人,但也不是什麽鬼魂精怪,我是系统。你想和我说话的话,直接在心里说就行,我能听到的。」

慕念瑾心跳的快了些,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慕念瑾警惕问道:「系统是什麽?还有,你是怎麽知道我身分的?」

「说来话长,系统是几千年后的东西,被选中的人可以透过绑定系统完成任务,从而实现愿望,你就当成是天外来物吧。

「我是一个功德系统,穿梭各个朝代,专门帮助运势被夺走的人,多做善事累计功德,从而拿回原本属於他们的运势。至於我的身分,其实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机缘巧合,我来到你身边,听到了你和丫鬟的对话,自然就知道你的身分啦!」

「这样啊!」慕念瑾心跳平缓了些,「功德,运势,这又是什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运势和命格,常做好事的善人、德行高尚的圣人或者有功於黎民百姓的人,气运和功德就会多於其他人。」

慕念瑾明白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柔声道:「那我该怎麽称呼你?」

「我叫溜溜。」

「溜溜。」慕念瑾重复了一遍,「很可爱的名字。」

被慕念瑾夸赞,溜溜很高兴,语气兴奋地夸回去,「念念,你睫毛好长皮肤好白啊,身上也香香的,想亲。」

被这句话逗笑了,慕念瑾不知道溜溜长什麽样子,但听溜溜的声音,明显年纪不大,像五六岁的小孩似的,「你是怎麽来到这里的?」

溜溜声音变得沮丧,「另一个朝代有人绑定了系统,我去往那个朝代的时候出了事故,途经你们这里,赶上下雨被雷劈了,只能在你们这个朝代多待一会儿,意外来到了念念你身边。」

被雷劈了?慕念瑾噗嗤笑出来,「那你疼不疼?以后要小心点!」

「不疼,我会小心的,不能再被雷劈第二次了。」

慕念瑾笑了笑,又问道:「溜溜,既然你是功德系统,可以窥见别人的功德和气运,那我的气运是不是很不好?」

「你不是我的宿主,我没有许可权知道你的命格和气运是好是坏。」溜溜道:「但我遇到了你,也算是有缘,我知道念念体弱多病,我想帮帮你。」

常年生病,慕念瑾眉眼间透着病态。

这些年,哪怕她一看见汤药就反胃,还是忍着喝下去,她也努力的锻炼身体,但并没有效果,她的身子越来越弱。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一天天清晰感受到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流逝,似水般一滴滴流走,沉闷虚弱,让人无力。

慕念瑾道:「有什麽法子可以帮我?」

溜溜说:「我这个法子,和寻常求医问药治病救人的方法不同。我那些宿主做任务的时候,与功德无量的人接触,对自身气运是有利的。」

慕念瑾道:「你是让我多和功德多运势好的人接触?」

「对哒。」溜溜道:「按照我们现代的说法,这叫共用功德。功德无量、气运旺盛的人,会对身边的人产生有益的影响,你靠他们越近,你的病情可能会好转。

「不过,也不全是正面的影响,端看个人的选择和造化,心思歹毒罪大恶极的人,就算是共用了功德,也不会有好运的。但究竟有没有作用,我不是很确定,毕竟念念不是我的宿主,我不太清楚你的情况。」

慕念瑾露出笑,「没事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方法。」

溜溜又多说了些,「念念,京城多贵人,相应来说功德多的人也更多,等你回了京城,你仔细留意些。」

「好。」慕念瑾应下来。

接下来,慕念瑾未出声,她正在思考这件事,突然,一道轰鸣的声音响起,马车剧烈晃了一下。

身子朝前摔去,她赶紧扶着车壁,一旁睡着的郁桃也被这番变故惊醒了。

慕念瑾稳住身子,问马夫,「张叔,出什麽事了?」

张叔很是焦急,狠狠扬起马鞭打在马背上,恨不得让马车再快些,「小姐,不好了,发生山洪了,这一段官道两旁都是山,赶上下雨天,山上的石块和泥流都下来了。」

山洪?慕念瑾脸色一变,官道两旁的山坡并不高耸,山洪不常发生,这麽倒楣的事情怎麽让她遇上了?

张叔使劲挥鞭,但赶路一天,马匹早已疲惫,跑不太快,山坡上青黑的石块掺杂着泥土与雨水轰隆滚落,奔腾咆哮而下,眨眼间的功夫,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吞没。

慕念瑾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哦,她的运气也太差了,还没回到京城找到可以让她共用功德的人,她就这麽死了!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念瑾怔怔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丫鬟,这段话她已经听过一次了,她难以置信的开口,「郁桃?」

郁桃一脸迷茫,「小姐,是我啊,怎麽了?」

「我们不是……」慕念瑾盯着郁桃的脸,把「死了吗」三个字咽进了肚里。

她掐了下胳膊,一阵痛感传来,慕念瑾顾不上外面还在下雨,又急忙打开窗棂朝外看去。

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没有发生山洪,不是她的幻觉,她这是死而复生了?

「念念!」溜溜的声音在慕念瑾脑中响起。

慕念瑾身子一僵,急忙在心中问道:「溜溜,你还在?这是怎麽回事啊?」

「念念,你猜的没错,你还活着。可能是我的到来,导致你们这个时空出现了错乱,引发了山洪,我用系统里一半的能量让时光回溯了一刻钟,让你重生到山洪发生之前。」溜溜很是自责,「对不起,念念。」

重生?她竟然重生了!

先是来了个功德系统,这会儿她又死而复生了,今天一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玄妙,完全超出慕念瑾的想像和认知。

但情况紧迫,慕念瑾来不及思考太多,平复心绪说:「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又救了我们,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溜溜,谢谢你!」

溜溜低落的情绪散了些,「念念,我也说不准一刻钟后会不会再次发生山洪,要不你让马夫加快速度赶路吧!」

慕念瑾咬了下唇,这段官道两旁都是山,如果还会出现山洪,马车加快速度并不能完全规避意外的发生。

最重要的是,她和溜溜交谈的这一会儿,一旁的郁桃给她倒了热茶后又睡着了,所有的事情都和她重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更改,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还会遇上山洪。

车上不只她一人,大夥儿的性命都握在她手里,慕念瑾不敢赌。

她於是扬声问:「张叔,我身子不舒服,这附近有没有能歇息的地方?」

不知道具体引发山洪的条件是什麽,也不知道一刻钟后会不会再次出现山洪,是以,慕念瑾决定停留一段时间,等雨停了再赶路。

张叔粗声回道:「小姐,荒郊野外的,在这里停留不安全,再走一段路就到客栈了,要不您到了客栈再休息?」

慕念瑾坚持道:「张叔,我胸口闷得厉害,喘不过气,不能再赶路了,这会儿雨又越下越大,可能会遇上山洪,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张叔不以为然,「小姐,这雨不算大,两旁的坡也不陡峭,此地又乾旱少雨,不会发生山洪的。我走过的路比小姐吃过的米都多,小姐多虑了。」

慕念瑾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哪里是她多虑,若不是死过一次,她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啊!

她加重语气,「张叔,按我说的来。」

张叔无可奈何,让马车慢下来,恰好附近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下官道走不远就是。张叔找地方拴马,郁桃搀着慕念瑾朝寺庙走去。

寺庙不算小,屋顶完好,里面还有一座佛像,但多年没有人烟和香火,地上满是灰尘,横梁也结满了蜘蛛网,潮湿又阴凉。

慕念瑾本就体弱,进到寺庙里,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郁桃找了块稍微乾净的地方,扫过灰后,靠着墙把披风铺在地上,让慕念瑾坐下。

见慕念瑾脸色不好,郁桃碰了碰慕念瑾的指尖儿,「小姐,这里湿气重,您身子受不住的,我去找些柴火取暖。」

慕念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想让自己的丫鬟冒雨拾柴,「外面还在下雨,你别去了,我忍一会儿就行了。」

「小姐,雨小了一些了,附近还有山坡,找柴火很容易的,一会儿就能回来。」郁桃道:「况且,我还要把马车上的东西拿过来,左右都是要出去的,没事的。」

慕念瑾叮嘱道:「那你先去找张叔,和他一块儿,彼此也是个照应,你们俩不要走太远。」

郁桃应了一声,出了寺庙。

此时庙里只慕念瑾一人,她喊了几声溜溜,不见有回应,不知道它干什麽去了。

地上湿气重,慕念瑾站起身,在庙里来回走动,打量着四周,最后去到佛像前。

不多时,几道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雨声传进来,慕念瑾仔细辨别着声音,隐约听到几声求饶声,不是郁桃和张叔回来了。

不知道进来寺庙的是什麽人,以防万一,慕念瑾脚步放轻,藏到佛像后面,呼吸也轻了些。

接着,庙里进来三人,有两人满身血迹倒在地上,其中一人捂着伤口,「大人,饶命啊!」

站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身形修长如竹,脸上带着玄色面具,遮着上半张脸,手中持冷剑,正对他的咽喉,声音凛然,「谁派你来的?」

那人身子颤个不停,「是……是永宁长公主派小人来刺杀您的,永宁长公主恨您入骨,她说只要事成,就给小人金银权势。永宁长公主还说……」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他身子发抖得更加剧烈,他惊恐盯着立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一道殷红的血从他的喉咙里窜出来,洒落在寺庙布满灰尘的地面。

慕念瑾藏在佛像后面,屏气敛息,悄悄探了探头,恰好看到这一幕。

血腥味刺鼻,渐渐蔓延开来,慕念瑾因着身子弱,便对这种气味更加敏感,她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她欲哭无泪,手脚发软,她可太难了,山洪、重生、杀人,怎麽什麽事情都让她遇上了!

慕念瑾紧张又害怕,算算时间,郁桃和张叔快捡柴回来了,她只希望这个黑衣少年赶快离开,不要和郁桃他们撞上。

黑衣少年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却看到靠墙地面上的披风,顿时脚步一转,走到披风旁。

这披风乾净精致,没有一丝灰尘。

隔着面具,他黝黑的瞳眸看向正中间立着的高大佛像,淡声道:「出来吧!」

慕念瑾心跳如擂鼓,糟糕,被发现了。

她一时没有动静,庙里的少年却也不离开,笃定佛像背后藏着人,像是猛兽瞄准了猎物,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少年杀人不眨眼,惹怒了他没有好下场……慕念瑾不敢再拖延时间,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从佛像后出来。

看到慕念瑾,黑衣少年一怔,原来是个姑娘,他还以为佛像背后的人也是来刺杀他的,她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面色雪白,身姿纤柔单薄,不像是刺客。

不过,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荒郊野外,她只身一人藏在佛像后面,实在可疑了些。

少年一步步朝慕念瑾走去,手里的剑,剑锋还沾着血渍。

他声音淡漠,透着冷意,「听到什麽了?全都说出来,不然,我不介意杀了你!」

这是要杀人灭口?

慕念瑾还不想死,她攥着襦裙,尽量把心头的害怕压下去,「我……我什麽都没听到,也什麽都不知道。」

少年打量着她,「真的?」

慕念瑾赶紧点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在寺庙里避雨,太冷了,就靠着佛像睡着了,听到你大喊的声音我才醒了过来,我什麽动静都没听到。

「还有,我自幼就身体不好,每天要喝几大碗汤药,我还有耳疾,很多声音都听不到的,除非大吼大叫,不然就要凑近我耳边说话我才能听到。」说到这儿,慕念瑾抿了抿唇。

虽面前的人带着面具,但慕念瑾还是看着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信,「我就是个弱女子,还把自己的隐疾告诉你了,没有必要骗你的。我爹爹和我兄长还等着我回家,回去晚了他们会担心的,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小声说话试一试,我真的听不到的。」

慕念瑾眉间的病色映入少年的眼帘,他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有些苦的药草香,是面前这个姑娘身上的药香。

少女有没有耳疾他懒得深究,病弱纤瘦却是肯定的,而看她眸间藏着的慌乱和恐惧隐隐流出来,像是一只雪白的、受惊的小兔子。

曾经他也养过一只小兔子,但是那只兔子被他的娘亲当着他的面摔到了地上。

少年嗤笑一声,「不管你听到了什麽,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他不打算杀她了?看来他相信了她的话……

慕念瑾松了一口气,可惜,这口气还没松完,转眼间又出了变故。

躺在地上的两名刺客,有一人并未彻底死去,眼见少年正背对着他,瞅准时机,将刀挥向少年的背后。

少年听到动静,动作俐落,偏身一躲,顺势拉了慕念瑾一把。

然而那人拚着一口气扑了过来,疯了一样四处挥刀,慕念瑾身子弱,来不及躲避,刀锋刺进她的身体,而后抽离。

慕念瑾身上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走,软绵绵倒了下去。

相较於疼痛或是其他情绪,她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

她这是又要死了?没有这样的!

她体弱多病,可从来没做过坏事,从小到大也算乖巧,还经常给街上的小乞丐买烧饼和包子吃,老天爷不公平啊,她怎麽就又死一次了呢!

望着这一幕,少年眉头微蹙,他很快接住慕念瑾,把她抱到怀里。

怀中少女脸色雪白,身子越来越凉,浓长的眼睫慢慢阖上,犹如一枝烂漫的花被雨水打落,变得萎靡,花瓣四散。

「对不起!」

少年冷淡的声音,此时多了几分感情和愧疚。

若不是他怀疑慕念瑾是刺客,让她从佛像后面出来,她也不会被误伤。

不似预想中倒在冷凉的地上,慕念瑾感觉到了最后一抹温暖。

是那个少年接着了她,那个少年在向她赔罪……慕念瑾脸色苍白地轻轻摇头,「是我运气太差了。」

一天之内死了两次,一次遇到山洪,一次被误伤,确实找不出来比她运气还差的人。

慕念瑾继续道:「我是京城慕府的大小姐,劳烦你告诉我爹娘,多年没有见到他们,我很想他们,是我不孝,不能在他们膝下尽孝了。」

听到这话,少年一愣,旋即应了下来,「我会的。」

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挥剑刺向刺客的心口,而后抱着慕念瑾起身离开。

后面的事情慕念瑾就不知道了,她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只觉得这麽死了也挺好的,不要再让她重生了。

第二章 跳出意外身亡的轮回

「念念,念念,你快醒醒。」

听到脑中的声音,马车里,慕念瑾缓缓睁开双眸。

她不在寺庙里,她还在马车上,慕念瑾抬手按着胸口,这里并无任何伤痕,可不久前经历过的、被刀剑刺进的触感彷佛还在,让人难以忘怀。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被刺了一刀,但躺在那个黑衣少年的怀里,慕念瑾并未感到太多的疼痛。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这一刻,慕念瑾简直头皮发麻,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这意味着她又重生了。

「不冷。」慕念瑾敷衍回了一句,迫不及待在心里问道:「溜溜,这又是怎麽回事儿?」

「我用系统里的能量让你重生了一次,想着你去了寺庙,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为了节约能量,我便休眠了。没想到,你又出了意外,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儿,但我觉得恐怕还是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本不该出现在你所在的时空,我的出现,影响了你的命运……所以,我用剩余的能量又让你重生了一次。念念,我的能量有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好。」

溜溜的声音越来越弱,「念念,我的能量要耗尽了,我必须得离开了,离开后我要去找我的宿主,不能再和你见面了,你们这个时空应该也只有我这麽一个系统,不然会乱套了。

「念念,我长话短说,要让你的身体好转,有两种方法,一是你自己多做善事,累积功德;二是共用功德,帝皇将相命格的人多是功德无量,他们的运势也更好。至於哪种方法更有效,我也说不准,你自己试试吧。念念,我走了。」

说了一大通话,和慕念瑾告别后,溜溜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在慕念瑾的脑中。

慕念瑾心绪复杂,系统离开了,而她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她该怎麽躲避意外降临在她的身上呢?

第一次,她遇上山洪没了性命;第二次,她被人刺伤没了性命。也就是说,如果她注定命丧於此,那不管她用什麽法子躲避,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想通这一点,慕念瑾的纠结、害怕和恐惧一扫而空。

如果说,一切的意外是因为溜溜而引起,那既然溜溜离开了,她也应该不会再出事。

而如果一切都是她的命,如果意外总是要来的,那就不躲不避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她也有经验了。

因此,这回慕念瑾没有让张叔停下马车,而是顺其自然继续行驶。

车外的雨越发地急,这一次,直到过去官道两旁的山坡,没有任何轰鸣的声音响起,也没有再遇上山洪。

慕念瑾露出浅笑,还好,总算过了这一关。


雨一直不停,还未到酉时,天色便暗了下来。

行路越发艰难,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慕念瑾下车,打量着这座客栈。

客栈名为「梨花悦」上下两层,门前高悬的灯笼随风摇晃。

远处青山村落被雨雾笼罩,而这座客栈透出的光,犹如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倏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反射着阴森刺眼的冷光,欲将一切吞噬。

立在伞下,一阵冷风掠着细雨拂过,吹动慕念瑾臂膊间的披帛,衬得她越发纤细柔弱。

「小姐,咱们快进去吧。」雨夜沁凉,郁桃不由得打了个颤。

慕念瑾回过神,不再想之前两次重生的事情,进去客栈,张叔已经跟掌柜安排好房间,慕念瑾主仆就被夥计领了上去。

客栈的梁掌柜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下了楼,还仰头看向二楼的夥计的肩膀上,「你这小子,还没看够?」

年轻夥计回过神,方才见到的仙姿玉色仍深深印在脑中,他结巴了一下,「掌……掌柜的,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麽好看的姑娘,像是……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梁掌柜打趣道:「你这小子,见到漂亮姑娘眼都看直了!不过,南来北往的客人,我见过不少,像慕姑娘那般姿容出众的,确实少见,想来是京城哪家的金枝玉叶。」



客栈约莫三十来间客房,慕念瑾住的客房在二楼尽头,她和郁桃一起住,张叔则在隔壁。

郁桃在收拾床铺,慕念瑾捧着一盏茶,纤细的手指在釉色映衬下越显莹白,暖意从茶盏传到指尖儿,过了段时间,方赶走萦绕在指腹的凉意。

今天发生的事情,若非亲身经历,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一连两次遇害又重生,在死亡边缘徘徊,慕念瑾心力交瘁,这会儿什麽都不想思考,只想好好睡一觉。

叩门声响起,夥计送来吃食和热水。

慕念瑾沐浴后听着窗外的雨声入睡,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动静。

声音不是从窗外传入,像从墙面传来,好似是一位女子在吟唱,戏腔哀哀怨怨,想来客栈入住了哪家戏班子。

好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声音就消失了,一切归於平静,睡意袭来,慕念瑾沉沉入睡。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翌日清晨,仍然未歇,郁桃推开窗,发愁的道:「小姐,看来我们还要在客栈待一天,本来今天就可以回到府里,可雨一直下不停,也不知要耽搁几日才能回去。」

慕念瑾轻声道:「急什麽,总有雨停的那一日。」

郁桃奇怪的道:「小姐好像并不急着回府。」

慕念瑾未出声,微微垂首望着梨木桌上的茶盏,盏中水雾氤氲。

在客栈多停留几日也好,一来让她有时间厘清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二来她有点近乡情怯。

她是京城慕府的姑娘,五岁那年,道士说她命格凶煞,活不过十六岁,若是一直待在府里,不仅她自身的病情会加重,还会给府里其他人招来灾祸。

於是她被自己的爹娘送出京城,到苏州养病,时隔十年,这是她第一次回京,回到自己的家。

多年未见爹爹、娘亲以及慕府其他亲人,慕念瑾有期盼和欢喜,然距离京城越近,她心底的紧张和忐忑也涌了上来。

十年未见,她没有在爹爹和娘亲跟前长大,不知爹爹与娘亲会不会喜欢她这个女儿?

是以,被大雨耽搁不能赶路,倒是缓解了她心头的紧张和迷惑。

一直在客房待到傍晚,觉得有些闷,慕念瑾与郁桃一道去楼下透气。

慕念瑾下楼的时候,已有几人在大厅,沿着木阶而下,众人映入慕念瑾的眼帘,除去客栈的夥计,大厅共有一男三女。

男子蓄了胡须,大腹便便,衣着富贵,其余三位女子,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着一身红衣,风情姝丽,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另外两人要娇俏年轻些,分别着绿衣和粉衣。

这几人同座一桌,话语间透着熟稔,想来是一起的,慕念瑾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选了靠墙的位置坐下。

「慕小姐,您下来了。」一看到慕念瑾,夥计拎着一壶茶过来献殷勤,「桌上的茶水都凉了,我给您添些热茶。」

慕念瑾笑着道:「谢谢。」

大厅里只有几个人,发生一点动静其他人都能听到。

听到夥计和慕念瑾的对话,绿衣女子绿烟往那边瞟了一眼,等看清慕念瑾的模样,绿烟对着身旁的同伴感叹,「好标致的小姑娘!」

在她对面的红衣女子朱玉娘冷冷看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绿烟有些尴尬,「玉娘,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有话说清楚,你何必对我甩脸色。」

朱玉娘冷冰冰的道:「绿烟,你是霓翠班的台柱子,我哪里敢对你甩脸色,是你多想了!」

「哪里是我多想了,你何必这麽阴阳怪气的说话!」绿烟脸色拉下来,很不高兴。

绿烟旁边的粉裙女子名春樱,眼见两人要闹起来,她赶忙劝和,「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姊妹,有话好好说!」

绿烟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春樱晃了晃她的胳膊,安慰道:「绿烟,别气了,你要是不想待在这儿,我陪你回房,刚好我也想回去。」

绿烟没答应,「待在房间里多无聊,你先回去休息吧。」

春樱应了一声好,「我受了风寒,这几日头晕沉沉的,身上也没什麽力气,那我先回去躺一会儿。绿烟,我不在这儿,你可别和玉娘拌嘴。」

春樱离开后,绿烟心里还存着气儿,不愿和朱玉娘待在一块儿,可又没地方去,她左看右看,看到慕念瑾的身影时,她目光一顿,起身走了过去。

「慕小姐,我可以在你这里坐下吗?」

慕念瑾正与郁桃说着闲话,陡然看见绿烟,她微微一愣。

客栈并不大,方才绿烟和朱玉娘的争执自是传到了她的耳里。

慕念瑾浅浅一笑,「请坐。」

见慕念瑾答应,绿烟不悦的心情好转一些,「是我太过唐突,还请慕小姐不要见怪。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我没地方去,同伴又身子不舒服回房了,我不想闷在客房里,你我同为女儿家,只能找你说些闲话。」

慕念瑾笑着道:「无妨,我也正觉得闷呢。」

少女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宛若沾了一丝蜜,不张扬,可也不清冷,令人只觉舒适,而她琼鼻樱唇,未施脂粉,只梳着简单的花髻,却是清婉动人。

绿烟多看了几眼,方开口道:「慕小姐,我叫绿烟,店里的夥计方才提到过你,所以我知道了慕小姐的姓氏,此地离京城只有半日路程,慕小姐可是要去京城?」

慕念瑾道:「是要进京。」

绿烟热络的道:「我也要去京城,等雨停了,慕小姐可以与我们一道出发,彼此也有个照应。宜春侯府的老太君请我们去唱戏,她老人家祖籍苏州,喜欢听崑曲,便请了我们霓翠班进京摆戏台。」

慕念瑾离京后是在苏州长大,扶养她的老人家喜欢听戏,便说:「我祖母也爱听崑曲,遇上县城有人摆戏台,她都要去看一看。」

绿烟笑了笑,「老人家是喜欢听戏曲儿。喏,穿红衣的是朱玉娘,主座的是我们霓翠班的老板李德成,刚才回客房的,是我的好姊妹春樱。我们一行十多人,其他几人在客房里没出来。若这次能入侯府老太君的眼,也不枉千里迢迢来京城一趟。」

慕念瑾想起昨夜听到的戏腔,「昨夜我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不知是哪位姊姊唱的,虽听不真切,然唱腔悠远细腻,凄婉如水,想来你们能得侯府老太君的喜欢。」

被慕念瑾这麽一夸赞,绿烟心中对她的好感多了几分,随即她又撇了撇嘴,「昨夜是玉娘在吟唱,她遇到了负心郎,一路上总是唱些哀怨的曲调,这几日和我相处也颇是阴阳怪气。罢了,不说她了。

「如果这次能入侯府老太君的眼,我们霓翠班的名声也算是传到了京城。等回到苏州,我离开霓翠班,也就不用担心戏班子里其他姊妹了。」

「离开霓翠班?」慕念瑾有些惊讶,绿烟还未到双十年华,又是台柱,怎会在大好年华离开霓翠班?

看出慕念瑾的疑惑,绿烟解释道:「我家境贫寒,六、七岁就进入霓翠班跟着师傅习崑曲,转眼间在霓翠班待了十二年。女儿家芳华易逝,戏班子里的人皆是无根的飘萍,不管多麽受人追捧,早晚会被别人取代。

「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戏班子里,这些年我攒了些银子,趁我还年轻,等回到苏州,我便拿银子赎了我自己,过寻常人家的日子,相夫教子。」

绿烟边说话,边不自禁摩挲着左腕间的桃色玉镯。

注意到绿烟的动作,慕念瑾看过去,她尚未及笄,但看过不少话本子,绿烟这番情态,又提到了「相夫教子」,想来是有了心上人!

发现慕念瑾正看着自己腕间的玉镯,绿烟便也不隐瞒,「这玉镯是陆郎送给我的,陆郎有秀才功名,却不嫌我出身卑微,他说等我离开霓翠班,便娶我为妻。」

说这话时,绿烟的目光缠绵,脸上笑意甜蜜。

原来那玉镯是定情信物,难怪绿烟如此看重,慕念瑾说了些祝福的话。

绿烟又道:「这件事只有春樱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今天遇到了慕小姐,我忍不住和你提了嘴,还望慕小姐替我保密。」

慕念瑾自是应下。

在大厅待了有段时间,雨天的寒意又钻进慕念瑾的衣裙,让她觉得手脚冰凉,身子不舒服,正欲与绿烟告别,回客房休息,却见一队人马出现在客栈门口。

这群人健硕高大,着同样款式的武士服,腰间佩刀,显然是什麽豪门大户的侍卫,唯有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

少年身姿颀长,薄唇挺鼻,他脚踩黑靴,衣领、肩膀处微微有些水渍,黑衣黑发,眸色幽冷,踏雨进入客栈,泥土、草木与春花的清香随之拂来,客栈内沉闷压抑的气息一扫而光。

一侍卫从少年身后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块银锭,「掌柜的,要几间乾净的上房。」

梁掌柜打量着黑衣少年,虽不知这人是何身分,然气度不凡,定不是等闲之辈,梁掌柜不敢怠慢,亲自将这群人迎上二楼。

绿烟低声道:「也不知那个黑衣少年是什麽身分,他身边那群人气势汹汹的,一看就不好招惹。」

慕念瑾「嗯」了一声,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进来客栈的那个人,背影和她第二次重生前在寺庙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年很是相似,身上的衣袍也很相像,都是一身黑衣。

不过,虽然出现在客栈里的少年没有戴面具,可她在庙里也没见到那黑衣少年的脸,他们俩会是同一个人吗?

还有……慕念瑾指尖儿动了动,不知怎麽回事,刚刚她冰凉的身子骨突然有了一丝暖意,不舒服的感觉也散了一些。

宛若炎炎夏日骄阳烤着大地,倏然一缕清风拂过,吹走所有的沉闷和炽热;又如落入冰窟四肢僵硬之时,骤然流过一阵暖意。

虽只有一缕,感受却格外明显。

然而,这股舒畅之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慕念瑾的身子又恢复原样,一如既往的孱弱,手脚彷佛被什麽东西束缚着,用不上力气。

这是怎麽回事?是她病恹恹的身子突然好转了,还是说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慕念瑾正在思忖,这个时候二楼下来一人,是之前掏银子的那个侍卫。

张勇道:「掌柜的,备些吃食。」

梁掌柜迎上去,「夥计待会儿送上去,张侍卫还要些什麽?」

「我家少爷不喜被打扰,我给少爷送去即可。你让夥计送几壶酒,再把店里的招牌菜送到我们房里去,今晚兄弟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

梁掌柜应下来,吩咐厨房准备菜肴。

张勇等菜肴的时候,和大厅里坐着的李德成聊了起来,得知霓翠班一行人要进京献唱,来了兴致,「我在西北多年,还未听过崑曲,不知与北方的戏曲有什麽区别?」

李德成并不吝啬展示技艺,他朝绿烟和朱玉娘招了招手,「你们开嗓子清唱几句。」

他直觉那黑衣少年不是寻常人,若是唱得让人满意,岂不是多了一笔进项?如今黑衣少年不在也无妨,先讨好他身边的侍卫总是没错。

绿烟走过去,毫不扭捏,唱了几句《西厢记》。

她未着戏服,也未有正式的妆容,然她唱腔缠绵悠长,软糯流丽,加之她心有情郎,把自己的情思寄托在戏曲里,便将戏曲中的情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寥寥几句,可见其唱功精妙。

婉转的唱词飘散在大厅,让人如痴如醉,彷佛雨天的冷意也被驱赶了出去,即便张勇是个粗人,也忍不住抚掌夸赞,「太妙了!」

轮到朱玉娘时,她选了一支佳人被始弃终乱的曲儿。

朱玉娘神情哀伤,红唇里飘出幽怨哀愁的唱词,好似她就是戏中被抛弃的女子,满心的爱慕与缱绻的情意不过是一场空。

适逢外面大雨哗哗作响,此情此景此声,果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可是,太过哀戚,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朱玉娘的声音停下,张勇轻咳一声,道了一句不错。

她脸色垮下来,「张侍卫这般反应,看来是更欣赏绿烟的表现。玉娘有何不足,还请张侍卫指正。」

察觉自己得罪了人,张勇急忙道:「朱娘子误会了。在我看来,朱娘子唱功并无任何不足,一样精妙。只是我是个粗人,这雨一连两日下个不停,本就让人心烦,方才又听你唱些哀怨忧愁的戏曲,我心绪更加郁闷低落,还望你谅解。」

朱玉娘难看的脸色并未好转,此人解释了一通,可话里话外仍然表明他更欣赏绿烟的表演,她究竟是哪里比不过绿烟!

旁观这一幕的慕念瑾,和张勇的想法一样。

并非朱玉娘技不如人,两人的表演各有千秋,然连日大雨,凄惨寒凉,众人困在客栈无法出行,本就心情不豫,再听一些哀怨的戏曲,更让人觉得烦躁。

若要做一个选择,慕念瑾也更喜欢绿烟缠绵烂漫的表现。

张勇离开后,朱玉娘讥讽的看向绿烟,「缠绵悱恻,妩媚婉转,你是故意当着张侍卫的面唱《西厢记》的吧!」

绿烟涨红了脸,「我没有!玉娘,你说话太难听了!」

朱玉娘嘲弄的道:「你都这样做了,还嫌我说话难听?绿烟,俗话说一个戏子半个娼,你不会真以为有人不嫌弃你吧?不过是看你有几分颜色罢了。」

绿烟气坏了,「朱玉娘,你遇人不淑,我心怜你,这段时间对你多有忍让,今日你不得张侍卫的称赞,何必拿我撒火,我要撕了你的嘴!」

说着话,绿烟朝朱玉娘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见状,李德成大步过来,将两人分开。

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开来,李德成脸色很是难看,「霓翠班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还不给我回客房去,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绿烟很是委屈,「是玉娘无理在先!」

李德成没有顺着绿烟的话说下去,此刻不管他偏颇哪一方,只会增加另一方的怒火,「行了,你们是霓翠班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你也对玉娘动手了,你就没错吗?」

被李德成训斥一通,绿烟心中的委屈更甚,哭着跑出了客栈。

李德成没拦下绿烟,他左右环顾,除了梁掌柜等人,此时大厅只有慕念瑾主仆两人,他无奈赔笑,「玉娘和绿烟脾性急躁,老夫没有管教好她们,让慕小姐看笑话了。」

慕念瑾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犹豫一下,对着李德成道:「李老板,天马上就黑了,外面还下着雨,绿烟姊姊是女子,一个人跑出去多有不妥。」

不过是萍水相逢,李德成没想到慕念瑾会关心绿烟的安危,忙应道:「慕小姐放心,我会派人把绿烟找回来。」

绿烟和朱玉娘拌嘴是她们的私事,慕念瑾不方便多管,见李老板应下,派了人出去找寻绿烟,慕念瑾便回去客房。


用过晚膳,郁桃借用客栈的灶房为慕念瑾熬了药汤。

用药后,慕念瑾想了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绿烟住在哪间客房,也不知她是否回到了客栈,只得向夥计打听消息。

夥计徐让道:「慕小姐,绿烟姑娘还未回来,不过霓翠班的人出去找她了,估计等一会儿就能把人找回来。」

慕念瑾看了眼刻漏,亥时已到。

她在大厅等了一刻钟,未见有人回来,夜色寒凉,继续下去她身子受不住,只好先回客房。

回去客房没多久,如同昨晚一样,朱玉娘凄凉的唱腔传来,不多时,二楼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上楼了,慕念瑾心想,应当是绿烟和霓翠班的人回来了吧。

郁桃打开门探头看去,夜色沉沉,二楼的客房大多熄了灯,「小姐,霓翠班的人应该回来了,他们都睡下,您就别担心绿烟姑娘了。」

慕念瑾「嗯」了一声,让郁桃吹了灯。

绿烟和朱玉娘年岁相差不大,都是霓翠班的戏伶,彼此相互照拂,按理说姊妹情深,然短短一下午她们拌了两次嘴……

想到这儿,慕念瑾想到了自己,等她回到慕府,不知道能不能和府里其他姑娘和平相处。

第三章 惊闻戏伶身死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色放晴,可以继续赶路了。

更衣洗漱后,郁桃收拾行李,慕念瑾立在窗旁欣赏着景致,客栈的后面是成片的梨树,枝繁叶茂,不过梨花盛开时节已过,只剩零星几朵簪在枝头。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清晨的安宁。

「慕小姐,我是梨花悦的夥计。」

听到声音,郁桃去开门,慕念瑾跟着走过去,只见那年轻夥计脸色惨白,焦急不安。

慕念瑾不解,「出什麽事情了吗?」

「慕小姐,绿烟姑娘死了。」

慕念瑾愣在原地,昨天下午她还在与绿烟闲聊,怎麽一夜之间就香消玉殒?

她急忙道:「怎麽会?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负责通知慕念瑾的夥计名叫徐让,「慕小姐,绿烟姑娘出了意外,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因为掌柜打算报官,官府怕会遣人问话,所以来禀报慕小姐一声,眼下所有人都在大厅,霓翠班的人也在,具体情况霓翠班的人更清楚。」

慕念瑾与郁桃去了大厅,只见众人面色凝重。

透过李德成的讲述,慕念瑾弄清楚来龙去脉。

昨日傍晚,绿烟与朱玉娘起了争执,绿烟愤懑跑出客栈。

当时李德成听从慕念瑾的建议,吩咐小厮去找绿烟,小厮冒雨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不见绿烟身影,只好返回客栈。

绿烟脾性骄蛮,在苏州时她也闹过别扭大半夜跑出去,是以李德成不太在意,以为绿烟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霓翠班等人各自在房间用了晚膳,到了亥时,绿烟还未回来,李德成这才坐不住,叫上霓翠班几位男子出去找人。

李德成一行人找了一夜,中途回了客栈一次,他们找遍四周,直到卯时才在河边发现绿烟的屍体。

李德成懊悔不已,「是我太大意了,要是我昨天傍晚多派几个人出去,指不定绿烟不会出意外。绿烟存不住气,我只以为她是在和我们置气才不回客栈。」

出了命案,客栈的梁掌柜在徵求李德成的意见后,吩咐店里夥计去报官。

二楼客房,少年又是一身玄色锦袍,腰身笔挺,立在木窗旁,晨曦清冷明亮,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挺拔的鼻骨。

听到门口的动静,江寒恕薄唇轻启,「发生何事了?」

张勇跟夥计说完话,回头禀道:「侯爷,客栈里出了命案,一名戏伶丧命,客栈掌柜要去报官。」

江寒恕在西北多年,战场上刀光剑影,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客栈里死一个人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神色平静,「是意外,还是被人谋害?」

「还不清楚。」张勇回道,「要等官府的仵作来验屍才能知晓。」

连续两日大雨,官道上泥泞不堪,报官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况且死的人只是外地来京的小小戏伶,官府未必会上心调查。

思忖至此,江寒恕转过身,「林砚是大夫,让他去查清楚死因。」

张勇领命,先去找了林砚,两人才下楼,找到梁掌柜。

「梁掌柜,赶在官府仵作来之前,可以先让他验一验屍。」

梁掌柜心思飞速转动,有军医有侍卫随行,那位黑衣少年绝非常人。

他於是拱手,神色恭敬问:「小人眼拙,斗胆问一句,不知该如何称呼楼上的那位大人?」

张勇亮出手里的令牌,上头刻着的「定北侯」三个字直直进入梁掌柜的双眼,梁掌柜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是定北侯!

他没见过定北侯,可定北侯的威名他早有耳闻……不,应该这样说,北边各地没有多少人没听说过定北侯。

五年前西北大乱,外敌蠢蠢欲动,大周兵马不足,无以抵抗,节节败退。

眼看领地要落入敌军手中,当时的定北侯不过十四岁,却在危难之际领兵出征,离开繁华富贵的京城,去到战火纷飞的西北,宛若神兵天降,深入敌军大营,一举攻退敌军。

五年来,定北侯保家卫国,立下赫赫军功,前不久又击退了一支叫嚣着要进攻大周的敌军,给外敌狠狠重创。圣心大悦,召定北侯回京受封。

定北侯还未回京,圣上已提前下旨赐其侯爵之位,昭告天下。

传言定北侯虎背熊腰,威猛粗犷,面容狰狞,双臂有四象不过之力。战场上,敌军一见到他就吓得腿软,西北的孩童见了他就吓得大哭。

还有人说定北侯虽保家卫国,军功赫赫,但他杀人不眨眼,乖戾恣睢,曾把将士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曝晒三天三夜,人称活阎王。

梁掌柜怎麽也没想到威名与恶名远扬的定北侯是一个英俊少年,竟然还住在他的客栈。

他赶紧躬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侯爷和各位大人,还请侯爷和张都尉恕罪。」

「不必。」张勇把令牌收起来,「侯爷不欲泄露身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梁掌柜勿将此事透露出去,对外称呼侯爷一声大人即可。」

梁掌柜忙不迭应下,然后带着林砚和张勇去了命案发生的地方。

出了人命,客栈众人不得随意离开,听说要去验屍,霓翠班一行人也跟着去了。

郁桃有些害怕,搀着慕念瑾,「小姐,咱们回客栈吧,别过去了。」

绿烟的容貌浮现在慕念瑾的脑海,她轻声道:「发生这种事情,回客栈等也是心急,还是去看看吧。你若害怕,在客栈待着,我自己去就行。」

郁桃摇头,「我还是和小姐一块去吧。」


绿烟是在河边丧命的,那条河有些远,要穿过客栈后面的梨树林,再沿着小道走上一刻钟才能到达。

走在梨树林间,枝头花瓣经过几日的风吹雨打凋零败落,铺洒在两旁草木间,花瓣间淌着还未消散的雨滴,凄凉残破。

这片梨树林的存在,也是客栈取名「梨花悦」的由来。

雨后山林的清香与残存的梨花香飘来,萦绕在众人周身,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出了命案,所有人并没有赏景闻香的心情。

沿着长长的小道下去,小道尽头是几阶石阶,下去石阶便是一条流淌的河水,也是命案发生的地方。

前两天的大雨导致河水水势上涨不少,水有半人高,绿烟的屍体被霓翠班的人打捞出来,放置在石阶上方,直白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郁桃急忙去捂慕念瑾的眼睛,「小姐,您别看。」

慕念瑾偏头避了过去,「没事。」

郁桃不敢看,低声劝道:「小姐,您身子本就弱,发生命案又不太吉利,还是避远些好。」

慕念瑾身子弱,但她不是胆小的姑娘,她自幼就喜欢缠着长辈听一些鬼怪异闻,再者,她前日一连死了两次,又在寺庙里目睹了杀人现场,什麽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她可不害怕见到死屍。

慕念瑾道:「好了,我不过去,但你也不许捂我的眼睛。」

知道自己劝不动小姐,郁桃不再说什麽,应了声好。

慕念瑾抬眸看过去,看见石板上那一具穿了绿衣的屍体时,她叹了口气。

原本鲜活的女子,如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体,面庞惨白,毫无生气。被河水浸泡一夜的绿色襦裙裹在她的身上,发间的水渍一滴一滴流在石板上,凌乱的发间还有些淤泥和枝叶。

霓翠班的人围过去,李德成神情萎靡难过,一旁的朱玉娘望着屍体,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其他人各有各的悲痛,最为难过的是和绿烟交好的春樱。

春樱苍白的脸上挂满泪水,身子一软扑到屍体旁,放声痛哭,「绿烟,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习唱戏,一起去各地摆戏台,我们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彼此的,就算嫁人了也不要断了来往,你怎麽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你让我怎麽办啊!」

春樱悲恸大哭,声声哀泣,不禁令人感伤。

郁桃哽咽道:「小姐,春樱姑娘和绿烟姑娘情谊极深,亲姊妹也不过如此,绿烟姑娘走了,她该多难过啊!」

慕念瑾没有回答,静静地把目光从绿烟移到痛哭的春樱身上。

春樱身上乾净的绿色襦裙和绿烟的裙子交织在一起,同样穿一身绿色的衣裙,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却成了一具屍体。

林砚要验屍,不能放任春樱继续哭泣,便吩咐霓翠班的人把春樱拉到一旁,开始验屍。

他非专业的仵作,但习医多年,验一具屍体并非难事。

检查屍体各个部位后,又仔细检查了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凶器,他便吩咐人把绿烟的屍体带回客栈。



回到客栈,林砚向江寒恕禀报情况。

「侯爷,屍体为女子,年方十八,身高五尺半。死者被发现时已无气息,头面上仰,从河里被打捞出来,口鼻有水沫和血污,腹内亦有积水。

「除左右腕间有划伤,死者全身并无其他伤痕以及致命伤,至於头颅、腹内等部位是否有隐藏的致命伤,需要用验屍工具才能检验。腕间的划伤不足以致命,死者衣服完整穿在身上,未有撕毁破损,死者身上未有受到侵犯的痕迹,命案发生的地方也没有打斗痕迹,可以初步判定是溺死。」

江寒恕道:「既是溺死,是自然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中遇害?」

林砚思索一会儿才道:「是霓翠班的人最先发现屍体的,下官向他们确认了情况,发现屍体时,屍体是头面上仰,并非被人摁在水里沉入水底而死。再参考刚才的验屍情况及周边环境,通常来讲是死者自己落水而亡。死者落水之地有石阶,石阶有积水和苔藓,有可能是死者在河边不慎脚滑,落入了水底。」

江寒恕不置可否,「现场可有脚印和凶器等异物?」

「侯爷,下官刚才看过了,河水四周及河面没有任何凶器,至於脚印……」张勇接过话,「霓翠班一行人外出找寻死者,找了大半夜,地面脚印混乱众多,无法辨别。而河面上方又是石阶,未能留下脚印,是以无法从现场的脚印查询线索。」

雨夜,河边,没有致命伤,没有凶器,又没有其他线索,看起来是一场意外落水的案件。不过,具体情况要调查过客栈众人后才能确定。

江寒恕思忖片刻,道:「官府的人到了吗?」

「侯爷,还没有衙役过来。」张勇语气嘲弄,「不过是雨天死了一个戏子,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衙门的人哪里会上心!」

等着官府派人来不是办法,太耽误时间。

思及此,江寒恕起身出去,「去一楼。」

他直接去找梁掌柜,讨要登记名簿。

行人入住客栈需登记姓名、籍贯等资讯,有些客栈并不严格遵循,好在梨花悦记录了每一位住店客人的资讯。

梁掌柜把簿子拿给江寒恕,江寒恕垂首翻阅,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到最新登记的那几页。

客栈共住宿二十七人,分别是江寒恕一行六人;霓翠班一行十六人;进京做生意的商人两名;剩余三人是慕家主仆和一名车夫。

昨夜,江寒恕身边的侍卫一直在客房饮酒,梨花悦的梁掌柜、徐让等夥计也一直待在客栈,而替慕家小姐赶车的车夫和客栈那两个商人打了大半夜的马吊,未曾出过客栈,这些人皆有证人可以证明。

死者未受到侵犯,客栈周围最近的村落距离此地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外人出没在河边的可能性也很小。

排除这些情况,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是被人谋杀,嫌疑最大的是霓翠班那些人,或者是慕家主仆。

官府还未来人,江寒恕不想浪费时间乾等,决定代为调查,便吩咐道:「把发现死者的人带过来。」

他让梁掌柜开了一楼的一间客房用来查案,其余人在大厅等候。

李德成进来,「大人,是小人和霓翠班的两个生角儿发现了绿烟的屍体。昨夜绿烟迟迟未归,小人担心她出意外,叫上几个人出去找寻。小人临近亥时出去,在外面待了大半个时辰,没看到绿烟,想着她有可能回了客栈,小人又带人回来了。

「没想到绿烟不在客栈,小人在客栈待了一会儿,再次出去找她,接下来的事情大人也都知道了。」

江寒恕淡声道:「绿烟出客栈前都见过哪些人?」

李德成回想着说:「昨天下午绿烟一直待在大厅,与小人、玉娘和春樱在一起说话,后来绿烟和玉娘起了口舌之争,她找慕家小姐说了会儿闲话。」

江寒恕把这几人名字记下,「除了朱玉娘,死者生前可与霓翠班其他人不和或者交恶?」

李德成迟疑了一下,「绿烟性子虽急躁,但平日也算活泼直率,在霓翠班待了十多年,和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她几岁就进了霓翠班,可以说小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未有仇家,也未与其他人交恶,只有这段时间和玉娘拌了几次嘴。」

江寒恕道:「因何拌嘴?」

「霓翠班在苏州有些名气,平日来听戏的公子哥不算少。玉娘遇人不淑,被人辜负了,是以她这段时间性格大变,对上绿烟说话难听了些,一来二去就有了矛盾。」说到这儿,李德成匆忙补充道:「但玉娘和绿烟是姊妹,再怎麽不和,也有几分情意在,不会对她下手的。」

江寒恕神色依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绿烟腕间的划伤是怎麽来的,你可知道?」

李德成想了想后摇头,「小人不知,不过昨天绿烟和玉娘扭打在一块,应该是那个时候划伤的。」

李德成出去后,江寒恕又传了霓翠班的一位生角儿问话。

那人言朱玉娘近段时间整日愁容满面,登台表演时也是这副样子,引得客人不喜,於是,改捧起绿烟的场,赏银也都转而给了绿烟,朱玉娘觉得是绿烟使手段抢了她的客人,对绿烟心怀不满。

另一方面,绿烟得陆秀才青睐,和陆秀才两情相悦,情意绵绵,朱玉娘却被人抛弃,对比鲜明,时间久了,朱玉娘心生嫉妒,看绿烟不顺眼,时常阴阳怪气的与她说话。

江寒恕找朱玉娘问话时,见她精神不大好,落坐后身子瑟缩了一下,「大人,民女也不知道她跑出去会出意外,不然民女绝不敢和她吵架。」

江寒恕照例问道:「昨夜霓翠班其他人去找绿烟,你没有跟他们一道去,当时你在做什麽?」

朱玉娘脸色白了白,「民女以为绿烟只是赌气跑了出去,民女拉不下脸去找她,也不想去找她,反正班主他们出去寻她,也不需要民女。

「大约亥时左右,民女听见走廊上有动静,好像是那位慕小姐开门出去了。民女没在意,唱了一会儿曲儿,又过一会儿李班主他们回到了客栈,问民女有没有见到绿烟,后来他们又出去找绿烟,天黑路滑,民女一个人不敢出去,就睡下了。」

江寒恕观察着朱玉娘,发现朱玉娘声称自己一直未出客栈,然她眼神闪烁,看起来十分恐慌,是客栈众人中最可疑、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他淡声道:「也就是说,昨夜你一直没有离开客栈?」

「是。」这时,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大人,不是民女害了绿烟,不是民女。」

江寒恕打量她一眼,「为何你会觉得是有人害了绿烟?」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犹如寒冬时节一阵冷水泼到身上,朱玉娘身子抖了抖,她低下头,「民女……民女只是随口一说,民女什麽都不知道。」

朱玉娘反应可疑,不过她不肯回答,江寒恕便不再多问,「下去吧。」

接下来盘问过其他几人,不管是霓翠班的李班主,还是其他人,口供差不多。

江寒恕看着名单,「春樱呢?」

张勇道:「侯爷,春樱悲恸过度,刚才晕倒了。」

「晕倒了?」江寒恕微微挑眉,如此一来,只剩下慕家主仆还未问话,於是他修长的手指在慕念瑾的名字旁点了一下,淡声道:「让她进来。」

慕念瑾进入客房。

踏入客房的那一刻,她惊讶发现,昨天下午那股舒畅的感觉再次出现,甚至每走一步,这种感觉越明显一分。

慕念瑾心跳得很快,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稳住心神,在江寒恕的对面坐下。

坐下后,这种感觉更加浓烈,她闻到面前少年身上的气息,清冽乾净。

那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周身,如同疾病缠身的患者突然被治癒了沉痾旧疾,四肢百骸都变得清爽舒适。

这太奇怪了,慕念瑾浓长的睫毛颤动一下,顾不得讲究名门闺秀该遵循的规矩,抬起头,看向面前少年。

是这间客房的风水和环境不错,还是靠近这个少年而让她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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