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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资讯] 曲清歌《蠢女配靠打脸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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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6-22 13: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曲清歌《蠢女配靠打脸封妃》
{出版日期}2024/06/12
{内容简介}      
又蠢又坏霸气嫡女VS.又呆又傻腹黑王爷
这是一对比史密斯夫妻更忙的双面人夫妻!

穿成侯府嫡女之後,姜觅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乐观。
生母早逝,亲爹不闻不问,全家一心算计她亲娘的嫁妆,
所有人都骂她又蠢又坏,活该没人爱,可她不气也不恼,
毕竟长得好看又有钱,要那麽多爱做什麽?
所以她继续在後宅里兴风作浪,打脸渣滓无所畏惧,
令侯府上下闻之色变又无可奈何,也令太后做主将她赐婚给慎王,
慎王是她可靠的夥伴,为了达到投资回报的利益最大化,
人设不能崩,戏要一直演,她开始了作天作地打骂老公的快活日子……

世人皆知慎王萧隽貌若莲花体弱多病,空有天乙命格却是堕龙之相,
幼年时大病一场之後变得又傻又呆,每次出现都是面无表情死人脸,
无人知晓他在暗夜中前行,一路残血,直到遇见她,
她不止一次救了他,除了他身上镣铐,也解了他心上枷锁,
世人都说那姑娘又蠢又坏,巧的是他也又傻又呆,根本是天作之合!
他想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岂料她却说只是与他假成亲,未来人生不会有他?
谁答应假成亲了,他绝不会让她始乱终弃!

第一章 大公主来意不善

晨风习习,东方既白,天边隐现绚丽霞色,一轮红日似要喷薄欲出。

秋意渐浓的时节,早晚都带着几分凉意,一位青色衣裙的丫头站在采薇轩外面,面上有迟疑之色,她望着屋檐下随风而动的护花铃,听着那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一颗心忽上忽下,一时期待一时忐忑。

主屋的双扇门一扇闭着一扇半开,从外头隐隐约约能瞧见屋内的布置,雅致中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安静。

一刻钟後,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屋,屋内甜腻的香呛得她咳了好几下,赶紧手慌脚乱开窗透气,清扫完香灰後换上另一盘香。

做完这一切,她额间已有薄薄的细汗,掂了掂小炉上温着的茶壶,里面的茶水满满当当,同昨夜备下时一般无二,圆桌上的点心摆放完好,原本色泽诱人的酥皮已经有些软塌,看上去未曾被人动过。

应该成了吧!她心想着,伸手刚要掀开内寝的珠帘时一根珠串突然断开,珠子滚落在地的清脆声响将她吓了一大跳。

须臾间的功夫,圆润的玛瑙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散发着油蜡一样的光泽,单是一颗玛瑙珠子已够寻常百姓个把月的嚼用,而在这间屋子里却平常到好比是随处可见的小石子。

她蹑手蹑脚地将珠子拾起,像是生怕惊动了什麽人。

内寝之中,一片寂静,她将珠子用布巾包好搁置一边,然後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地走进内室,拨开雕工精美的拔步床上垂着的浅碧色纱帐,一张香培玉篆的小脸映入眼帘。

「大姑娘。」她轻唤着,声音发颤。

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宛如死去。

她的心瞬间狂跳如擂鼓,抖着手指去探少女的鼻息,不等她的手触及少女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眼。

「啊!」这是怎麽样的一双眼,彷佛所有的算计污秽都无所遁形,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像是已经停止。「大……大姑娘,你……差点吓死奴婢了。」

少女伸着懒腰坐起,娇美慵懒的模样彷佛仅仅是睡了一个极沉的觉,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饿了两天两夜的人。

她无骨般地靠在床头,似随意道:「怎麽就吓着了?莫非你以为我死了?」

死这个字惊得青衣丫头面色发白,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大……大姑娘,奴婢胆小,你别吓奴婢了。」

少女笑了,一室生辉。

谁也不会知道,这位武昌侯府的嫡长女已经换了芯子,相同的名字,不同的人。

「月容你这麽胆小,以後还怎麽替我办大事?」说着姜觅光脚下地。

地板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激,退散了些许虚弱之感。

叫月容的丫头赶紧上前扶她,她没有拒绝。

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美人惊艳了她的眼,冰肌玉骨,靡颜腻理,双眸如秋水盈波,巴掌大的小脸因为饿瘦之後呈现出破碎之美,少一分是我见犹怜小白花,多一分则是瑰姿艳逸小妖精。

月容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着头,半掀着眼皮窥着她的脸色。「奴婢听说今日大公主会过府,二姑娘一早就吩咐厨房,务必全力以赴。」

大公主指今上的长女德章公主,二姑娘则是武昌侯姜惟的嫡次女姜晴雪,虽然同为姜惟的嫡女,但原主和姜晴雪却不同母。

姜惟有两房妻室,一嫡妻一平妻,嫡妻徐氏出身安国公府,平妻余氏的娘家是承恩公府。

当年徐氏嫁入姜家不久,宫中遭逢巨变,一夜之间先帝暴毙,执掌兵权的南平王被问罪,太子闻讯匆匆归京,不料途中忽染重疾病逝,同行的南平王世子不知所踪,彼此还是二皇子的今上在混乱中监国,监国之後一道圣旨发出,以偷窃玉玺意图谋逆的罪名抄了南平王府。

这桩案子就是有名的窃玉案。

安国公和南平王情同手足,於朝堂之上替南平王求情,力保南平王的清白,并恳求今上重查案子,今上不允,怀疑他是南平王同党,迫使他悲愤之下当殿撞柱而亡,自此徐家失势。

今上登基之後,封生母余妃为太后,晋亲舅为承恩公,余家一时风头无两。

承恩公之女余嫣然一直爱慕姜惟,早年余家不显,姜惟对她来说无异於星辰大海般遥不可及,余家得势显赫之後,她求到自己的姑母余太后面前,说自己此生此世非姜惟不嫁。

余太后怜其痴情,以平妻之位将她赐婚给姜惟,姜惟不敢抗旨,遂娶她过门。

当时徐氏正怀着身孕,备受孕吐之苦,在三岁的长子失踪夫君另娶他人後心情抑郁,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生生挨到生产之日,拚尽全力产下女儿之後撒手人寰,几个月後,余氏也产下一女。

大雍以瘦为美,无论男女皆追求纸片人的身材,再着以飘逸的广袖衣裳,重在呈现清逸淡雅的风姿,姜晴雪清丽纤瘦,最是合宜时下的审美,加之有生母相护,外祖家备受圣宠,自己又得余太后的喜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

世人捧高踩低,处处抬举姜晴雪,原主心中嫉妒,越发喜欢和姜晴雪攀比,前几日因为德章公主的一句「显山露水枉争春,凡桃俗梨难入眼」的话恼恨自己胸大,一气之下拚命节食。

之前半梦半醒间,姜觅已继承原主所有的记忆,那些浮光掠影的画面看得她连连摇头,对原主是既可怜同情又有些怒其不争。

她舔了舔脱水的唇,镜子中的美人儿也做着相同的动作。「月容,我是不是比二姑娘美?」

月容听到她的问话,心神渐稳。

看来大姑娘什麽也不知道……也是,若大姑娘是有城府心眼之人,这些年又岂能被孟姨娘牵着鼻子走,更不会成日只想着和二姑娘攀比,生生丢了自己身为侯府嫡长女的体面。

「二姑娘长相尚可,但肤色不佳,怎敌得过大姑娘你肤白如雪。」

镜中的美人饿过了头,气色虽然不好却依旧雪肌玉骨。

月容打开妆匣,取出一支孔雀衔珠金步摇。「放眼京中谁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肤如玉,这支步摇极衬大姑娘的颜色。大公主与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将她送的步摇转头就给了大姑娘你,定然会和二姑娘生出嫌隙。」

「是吗?」

似细喃的两个字,听得月容稍稳的心神一乱,不期然和镜子里那双清澈到不染任何污秽的眸子对上,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镜子里的美人颦起眉头,不悦地睨着她。

「你怎麽还不去传早膳,是想饿死我吗?」

死这个字令月容不敢再与之对视,忙告罪退出去,直到走出采薇轩很远,她才敢停下来平复狂乱的心绪。

方才或许是她想多了,大姑娘脾气不好,若真知道什麽必然会表露出来,她庆幸有惊无险的同时又遗憾机会难得,错过这一次不知再待何时。

她却是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功了。

初阳的冷芒透过雕花的雅窗,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中欢呼跳跃,恍若是送别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欢迎新来的生灵。

姜觅坐着没动,一眼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花容耀世般般入画,明月在怀盈盈楚腰。这麽美的皮囊有什麽想不开的,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个东施效颦的大笑话。

妆匣开着,一匣子的珠光宝气,她的目光却未被那些珠宝首饰吸引,反倒认真地研究着妆匣。

妆匣木质为紫檀,雕花精美繁复,造型精巧雅致,提环把手与雕花蕊中皆镶嵌着绿宝石,她不知拨弄了哪处,露出了底部隐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隐隐听到女子娇喝他人的声音。

她心念一动将那支步摇放入暗格,触碰机关恢复妆匣原本的模样,然後慢慢起身到外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後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内蔓延,细嗅之下似乎还有一缕甜腻之气未散,她朝香气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无比的紫金镂花香炉。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以手遮眼,旭日东昇,金光万道,正是好时光,然而时光虽好,却被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着华丽宫装的少女被人簇拥着进来,在看到她之後怒斥道:「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你也敢拿,姜觅你怎麽这麽不要脸!」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明丽的五官上满是娇蛮,那双带着贵气的杏眼在看到姜觅坐着没动时蓦地窜出愤怒的火苗。

好半天,姜觅才慢条斯理地起来行礼。「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

幽怨低落的声音让德章公主微怔,她这才认真打量起姜觅,杏眼中闪过一抹说不出来的讽刺。「听说你在闹节食?」

「确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极。」德章公主真的笑出声,「鸲鹆学舌,丑女效颦……」

「公主说我鸲鹆学舌我认了,但说我是丑女,恕我不能承认。敢问公主,我真的丑吗?」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眯起眼来。

美就是美,无论哪种形态。

云窗琼阁紫金炉,画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布置,衬得那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怜爱,她不止一次听到那些世家公子们私下议论此女,道其珠玉无瑕柳腰花态勾人魂,最是让人见之心痒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

勾人魂三个字,足见此女长相之妖娆,只是一对上那双无垢清澈的眼睛,她满腹贬低讽刺的话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这个姜觅,今日瞧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姜觅,本宫问你,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是你拿的吗?」

「这话是姜晴雪说的?」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姜觅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桌边。

姜晴雪是郦京贵女中的翘楚,绝对不可能说出让人揪到把柄的话,越是表面重规矩重礼数的虚伪之人越喜欢借刀杀人,往往语焉不详地说上半句话,配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成功引得他人替自己出头。

「公主既然信了姜晴雪的话,想来我说什麽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自行搜查便是。」

「你以为本宫不敢?」

姜觅还真就料准了她不敢,就算真搜也不怕。「公主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大雍律法有令,凡搜查有主之屋者,必须有官府文书或是宫中旨意,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能狂妄到随意搜查别人的屋子。

德章公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杏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饰。「姜觅,识相的你就把东西给本宫交出来!」

「公主果然不信我,但我不能不为公主的名声着想。若是公主一人随我入内,以闺中密友之名替我挑选今日佩戴的首饰,岂不两全其美。」

这倒也是。德章公主冷哼一声,命随行的宫人在外间候着,自己随姜觅进了内室。

姜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德章公主可以随意搜查内室的所有东西,德章公主露出一个算她识相的表情,径直走到妆台前。

精美的妆台之上琳琅满目,不拘是未收好的梳钗还是随意摆放的胭脂水粉,皆是品相极好。

姜觅先一步打开妆匣,一匣子的金玉之光,便是尊贵如德章公主亦是一时被晃花了眼。

「这支红月当空蝴蝶钗,是先帝给我母亲及笄的赏赐。旁边那支富贵如意缠丝海棠玉簪,则是太皇太后在世亲赐给我外祖母的成亲贺礼。我外祖家祖上还有一件镇宅之宝,是元祖皇帝赏赐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层宝塔金簪,乃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我外祖膝下唯我母亲一女,我母亲又仅剩我一个孩子,徐家几代人的锦绣富贵全在我一人身上,我又怎会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徐氏是安国公的独女,出嫁时携带的是徐家一大半的家产,嫁妆之丰常人难及,甚至连皇室公主都望尘莫及。

这座院子原是徐氏的住处,徐氏去世之後原主就一直住在这里,承继了生母的一切。

妆匣里的首饰,件件都不是凡品,拥有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任谁都不可能会和别人争什麽抢什麽,原主不是真的眼皮子浅,无非是因为嫉妒,又或者是故意恶心人。

「光是步摇我就有近百支,平日里根本戴不过来。」

「谁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喜欢和晴雪作对。」

还真是,纵观原主短暂的一生,这一点不能否认。

姜觅又叹了一口气,声音轻细如低喃。「我以为,我和公主是一样的人。」

德章公主闻言微愣。

「本宫贵为公主,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不知公主有没有听过一种四脚蛇,卧在草间时为绿,爬上花丛又为红,世人称之为守宫。你我皆是丧妇长女,无人可依,能靠的只有自己,或是装癫卖傻,或是故作刁蛮跋扈,其实都是为了守命。」

姜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七瓣梅花点翠步摇,步摇垂下三根珍珠流苏,每根流苏都坠着一颗红宝石。

流苏在她的拨弄下晃动,那几颗耀眼的红宝石也跟着来回摇摆,一如德章公主此时犹疑不定的心情。

德章公主的母亲赵皇后是今上的原配,赵皇后出身长信侯府,然而赵家虽有侯爵之位,却早已败落,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压根不能成为今上的助力。

今上登基之前,赵皇后突然病逝,如今宫里的正宫之主是柳相之女,柳皇后是在今上登基的那一年入主後宫的,膝下有两子一女,其女柔嘉公主比德章公主小三岁。

後宅明争暗斗不止,後宫更甚,宫中倾轧不为人知,亦不想人知。

「本宫是天子嫡长女,得天相佑,有何惧之。」

「公主若真得天相佑,上个月又怎麽会病了好几日?」

德章公主闻言,眼神一变。她生病的事不是秘密,对外宣称的是偶感风寒,但真正的病情却是中毒,好在她平日里小心谨慎,对方下的毒也不是为了要她性命,否则她此时早已魂归西天。

这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她猛地一挥手,妆台上的一瓶胭脂滚下来,脂粉散了一地。

姜觅似是受惊不小,惨白着脸扶着妆台。

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进来,明明走得急却不见半点失态,哪怕踩中地上的脂粉亦面色不变,身姿清逸而优雅。

来人是姜晴雪。

姜晴雪美誉在外,容貌自然不俗,动时仪态万方,静时亭亭玉立,一动一静间尽显其绰约多姿。

「公主,这是一场误会,我大姊真的没有拿那支步摇……步摇是我送给她的。」

姊妹二人自来不和,这个送字本身就有问题。

姜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姜晴雪,公主刚才都看过了,那支步摇根本不在我这里。」

德章公主狠狠瞪了姜觅一眼,「姜觅,你不要得意,本宫不会就这麽算了的!」

说完,她气冲冲地出了内室。

姜晴雪赶紧跟上,临出门之际还回头看了姜觅一眼。

姜觅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东西,正是那支孔雀衔珠金步摇!

「公主,且慢!」

德章公主气呼呼地转身,「晴雪,你别再为她说好话了,本宫早就和你说过,对付她这样的人不能太过容忍,否则……」

「大姊,你手中拿着的是什麽?可否让我看一眼?」

「姜觅,本宫命令你,你手中的东西赶紧给晴雪看一眼!」

姜觅背着手,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来。她的手中确实是一支孔雀步摇,但孔雀的口中并未衔珠,且样式也略有不同。

「我明明看见……」姜晴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变口吻。「是我看岔了。」

「你不是看岔了,你是巴不得公主在我屋子里搜出那支步摇,好达到你污蔑我偷拿东西的目的,可惜了,事情未能如你所愿,白白折腾公主跑一回。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只会说我品性不端,指责公主蛮横无理,而你的名声半点不会有损,当真是好算计。」

德章公主眼底划过一道暗芒,道:「姜觅,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事事算计。晴雪,我们走!」

脚步声远去,还能听到姜晴雪的劝说声。

「公主,你别生我大姊的气,她就是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我只是没想到她在你面前居然还不知收敛……」

姜觅缓缓坐下,扯了一下嘴角,镜子中的美人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不雅但很美。

「大姑娘,大姑娘……你没事吧?」月容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脂粉大惊失色。「大姑娘,公主有没有对你做什麽?」

姜觅看着镜子中的美人,眸色幽深,「姜晴雪告我黑状,说那支步摇是我擅自拿走的,大公主来兴师问罪,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便恼羞成怒了。」

「怎麽会没有搜到?」月容下意识道:「不就放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镜子中的美人猛地变脸,冷冷地看着她。

「大姑娘,奴婢的意思是……真是太好了,幸好大公主没有搜到。」

姜觅转过身,目光生寒。「月容,你可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我这麽信任你,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不、不会的,奴婢一定不会让大姑娘失望的。」月容心口发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从不知大姑娘的眼神如此吓人,彷佛能直直看进她的心里,一眼就能将她所有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她头皮发麻,欲说什麽话表忠心之时,只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

「我饿了。」

第二章 讨公道索求赔偿

饿得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姜觅喝了半碗粥後便没再继续。

日头已渐高,阳光的气息分外的乾燥而清爽,一呼一吸间全是生命鲜活的味道。

上辈子她是传承家族手艺的匠人,最喜欢研究前人的工匠技艺,曾有友人戏言她若是身在古代,必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

谁想得到她真的穿越了。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令她痴迷的艺术品,无论门窗、床柜还是桌椅,无一不展示着木工精巧的技艺,花鸟纹、五福纹、祥云纹应有尽有,便是木椅的扶手都尽显精美的雕工,她慢慢摩挲着圆桌边的莲纹,感受着虚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恢复力气。

一室安静,月容却是心里打鼓。

大姑娘的性子喜怒无常,往日里难得沉默,但每每阴沉着脸坐上一会之後便是越发变本加厉的折腾,她不时伸着脖子朝外张望,待看到一抹素色的身影之後,悬了半天的心终於落到实处。

姨娘终於来了!

「我可怜的大姑娘,你受委屈了。」孟姨娘人未至,声先到。

她衣着简素,眉眼温柔,发间仅插一根碧玉簪,通身却有种说不出的婉约气质,一双美目怜惜地看着姜觅,眸中全是心疼之色。

姜觅也看到来人,轻哼一声别过脸。「姨娘怎麽才来?若我真有什麽事,你这个时候过来倒是刚好可以给我收屍!」

「呸!呸!呸!」孟姨娘连呸三声,白着脸道:「什麽死不死的,大姑娘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是姨娘不好,谁让姨娘只是个妾,万事都得看余夫人的脸色行事。」

「什麽余夫人,她不过也是个妾!」

一个妾字,骂了两个人。

孟姨娘小心地赔着笑,快速瞟了月容一眼,月容轻轻摇了摇头。

「大姑娘这话千万别在外面说,否则又要徒增是非。」

「我还怕了她不成!」蛮横的语气,一如原主。

孟姨娘无比忧心地道:「大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哪里是二姑娘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能比。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娘俩在屋子里说说还行,在外头万万不能说漏了嘴。

「如今外人都认余夫人,谁还记得你母亲。若是你母亲还在,那大公主又岂敢这麽对大姑娘。大姑娘受尽委屈,偏生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谁让姨娘只是一个妾,你弟弟又没有长大,便是有心替你撑腰也无能为力。」

她说的弟弟是指自己生的儿子姜洵。

原主与她很亲近,因为她是徐氏的陪嫁丫头。

徐氏在余氏进门之後整日抑郁,又怀着身子无法侍候姜惟,便将她开了脸,她也算是争气,接连生下一女一子,女儿姜婉在姊妹中行三,儿子姜洵比余氏所出的姜沅年长一岁。

姜觅似是很烦躁,眉头紧紧皱起。「说来说去,姨娘不就是让我忍!」

「我可怜的大姑娘,你不忍还能如何?余夫人的娘家正得势,她又是余太后嫡亲的侄女,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她当年嫁入侯府是以势压人,又有谁敢替你母亲说一句公道话。可怜夫人那麽好的一个人,早早就去了……」

姜觅似是忍无可忍,「呼」地站起身来。「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平妻,还能压在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嫡长女头上不成!」

她甩开孟姨娘伸过来的手,喝斥着月容赶紧给自己更衣。

在她的身後,孟姨娘和月容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武昌侯府历经几代,早年的风光荣耀处处可见。碧瓦朱檐熠生辉,玉台琼阁重叠出,假山奇松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相对成趣,纵然上一代已现败落之相,近些年却逐渐恢复荣光。

未近余氏的院子,远远便能看到进进出出的下人,比之采薇轩的冷清无人气,余氏的满庭芳可谓是奴婢成群。

余氏不到四十,保养得当看上去如同二十多岁,那双和姜晴雪相似的眼睛在看到姜觅时有一丝恍惚,暗道这位大姑娘瘦了一些之後倒是有几分像其母徐令娇。

姜觅怒冲冲地过来,也不行礼。「今日之事,想来余夫人应该也听说了。」

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余氏不可能不知道,为此大公主直接打道回宫,害得她的晴雪赔尽了小心。「晴雪已经和我说了,一场误会而已,大姑娘莫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误不误会的你们说了不算,我只知道我平白无故被人冤枉拿了姜晴雪的东西,还被大公主上门指责。这口气我忍不了,你说怎麽办吧!」

说着她一屁股坐下,在她接收的记忆中,原主可没少找余氏的麻烦。

余氏也已习惯,但依然很气。自己不是续弦,後娘还可以端着继母的身分教训原配所出的子女,而她只是一个平妻,若是敢对嫡妻的子女指手画脚,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溅她一脸。

当年如果早知徐氏会死,她何必急於一时。

「那你说该怎麽办?」

姜觅轻「哼」一声,「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不能平白惹上一身骚。姜晴雪不是说我拿了她的步摇,那步摇呢?大公主还打破了我一瓶上等的胭脂,你说怎麽办?」

合着又是来要东西!余氏气极。

举凡是她和晴雪的屋子里添置了什麽好物件,这位大姑娘都会眼红,不是说酸话贬低一番,就是想方设法弄走,害得她和晴雪有什麽好东西恨不得藏着掖着。

简直是强盗!

「你想怎麽办?」这话问得是咬牙切齿。

余家未显赫之前不过是郦京城中的末流小户,即使是後来晋升了国公府,爵位和地位都有了,无奈实质性的好处却不多。

并非是今上小气,而是国库空虚,陛下赏无可赏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氏嫁妆不丰,嫁进侯府之後又未掌家,手中流通的银钱本就不多,一应吃穿用度不能降了身分,日子过得难免有些紧巴,一瓶上等的胭脂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再加上一支步摇,哪怕是简单样式的金步摇也不会低於二十两银子,何况这位大姑娘绝非好说话的人,寻常的步摇根本打发不了。

果然,姜觅一开口,她的心就开始滴血。

「余夫人也不用为难,更不用重新去买,我瞧着你手里的那支红宝石梅花步摇还算凑合。前几日宫里不是来了一批赏赐,那瓶宫廷秘方的玉容膏就不错。」

那支红宝石梅花步摇是余氏最喜欢的一支,也是最贵重的一支,原是打算留给女儿做嫁妆的,至於那瓶玉容膏,连她自己都不舍得用,当然不愿意便宜别人。

给还是不给?余氏在犹豫。

「余夫人,你不会舍不得吧?」姜觅睨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余氏,不由让她想到了多年前。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之女,挤破脑袋得到了一张雅集的帖子,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最好的首饰跻身其中时,那些世家贵女们惊讶轻视的目光彷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惶惶不安自卑垂泪,无地自容之时是徐令娇替她解了围。

那时的徐令娇被众人簇拥着,宛如星月一般耀眼无双,而她太过低微,感激的言语换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看到所有人都对着徐令娇笑,徐令娇自始至终都淡然若之,彷佛天生就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自卑、羡慕、还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让她羞愤欲死,当她看到徐令娇身边芝兰玉树的男人时,五味杂陈的情绪全变成了嫉妒。

那个男人就是侯爷。

她对侯爷一见倾心,本以为此时只能在梦中相思,却不想老天爷可怜她,让余家一步登天成为皇亲国戚,如今的她好歹也是侯爷夫人,岂能再被人看不起,尤其还是徐令娇的女儿。

不就是一支步摇吗?不就是一瓶玉容膏吗?她给就是!

东西递出去的刹那,她心口的血滴得更厉害。

姜觅漫不经心地接过东西,随手就让月容拿着,那般的随意和不珍视,再次让余氏的心再次受到打击。

这位大姑娘看不起人的样子真像徐令娇!

哪怕後来徐家失了势,哪怕她已经和徐令娇平起平坐,徐令娇看她的眼神始终是那麽的平淡,彷佛她永远只是那个家境不好的小户之女。

她气得头昏眼花,命人送客。

「东西我收了,余夫人可别学姜晴雪的做派,到时候又污蔑东西是我偷拿的。」

「大姑娘慢走!」

姜觅得意一笑,像斗赢的骄傲孔雀般昂着头出了满庭芳。

将将走出院子,但见打右边走来一位男子,男子儒雅俊朗,身材修长气度不凡,正是武昌侯姜惟。

在原主的记忆中,姜惟这个父亲永远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可谓是完全无视。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姜觅慢慢停下脚步,垂着眸唤了一声父亲。

姜惟神色漠然,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走得不快,仪态优雅。

余氏正在气头上,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立马如正值闺中相思的少女般含情脉脉地迎上去。

成亲多年,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向不浓,他主动来满庭芳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乍见他突然过来,余氏心中欢喜眼神如痴,生怕怠慢於他,当下将下人们指使得团团转,又是煮水泡茶又是上点心。

他对余氏的热情反应冷淡,便是坐着都隔着距离。

余氏爱慕他多年,最是喜欢他清雅疏离之时的风采,一想到夫妻多年,还育有一双儿女,不由身子软了半边。

姜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她的痴迷渐散。

思及正事,她小心翼翼开口。「大姑娘这性子,妾身瞧着都忧心。在家中千般好,一家人自然是能容忍她,可若是嫁了人家,婆家人能惯着她吗?」

茶香正浓,姜惟却没有喝。

余氏见他不语,又道:「侯爷,我是真怕她日後受气。你是知道的,当年徐姊姊帮过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无奈大姑娘平日里同孟姨娘走得近,与我很是生分。女子嫁人如重新投胎,半点也不能马虎,我与徐姊姊命好,能嫁给侯爷为妻,我打心眼里盼着大姑娘也能嫁个好人家。」

「她的亲事自有母亲操心,你就不用费心了。」

这哪里是费心。余氏满心的痴情遇了冷,难免生出几分幽怨。

徐令娇是嫡妻,掌家是理所当然,後来徐令娇死了,按理说掌家之权应该交由她这个平妻,谁能想到老夫人横插一手,不仅抢走了府中的中馈,还接手了徐令娇的嫁妆,徐令娇的十里红妆当年可是名动郦京,谁不羡慕谁不眼红,他日大姑娘嫁给谁,那数不尽的富贵就是谁的,一想到母亲和她说的话,她的心就「怦怦」直跳。

「母亲年纪大了,还要顾着三丫头,这一去京外小住就是一个多月,眼看着大姑娘年岁到了,再不抓紧相看人家恐怕会错失好姻缘。」

三姑娘姜婉自小养在老夫人刘氏身边,眼下正陪着刘氏在京外休养。

余氏也是算准机会,否则不会轻易开口。

「若是旁人,我也张不了嘴,但我娘家的靖儿是侯爷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打小聪慧,连陛下都夸他有状元之才。」

她说的靖儿是她嫡亲的侄儿余靖,现在余家的爵位已传到她兄长手上,侄儿余靖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爷,相貌堂堂才名远扬,论身分亦是上乘之选,这也是她敢开口的底气。

姜惟搁下茶杯,淡淡地看她一眼。「我说了,她的亲事有母亲操心,你顾好自己院子里的事就可以。」

「侯爷……」

留给她的是姜惟毫无眷恋的疏离背影。

她脸色黯了下来,哪怕过了这麽多年,侯爷的心中依然只有徐令娇一人。

徐令娇死前瘦得吓人,再无当年的风华貌美,为何侯爷还是忘不了?

姜惟对嫡妻的深情是整个武昌侯府下人们都知道的事,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侯爷不喜欢大姑娘。

谁不知道当年姜惟和徐氏鹣鲽情深夫妻恩爱,徐氏嫁进侯府之後一直被姜惟独宠,哪怕是十月怀胎之时姜惟也只宿在徐氏的房中,徐氏刚出月子姜惟就上摺请立长子姜润为世子。

可惜世子姜润三岁时被拐,徐氏晕倒之後发现又怀了身孕,从那时起府里就有下人传徐氏腹中的孩子命中带克,後来徐氏难产而亡,彷佛冥冥之中印证了这个传言。

而姜惟似乎也信了。



姜觅回到采薇轩时孟姨娘还没走。

雕梁画栋仍在,树木花草年复一年,曾经侯府最为尊荣之地,如今仅剩萧瑟与冷清,便是景致都灰败了几分。

日头已烈,孟姨娘就站在院门处张望,一脸的忧心忡忡。

府里的下人都说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念着旧主的恩情,对大姑娘比自己亲生的三姑娘跟二公子还要好,那满脸的愁绪、那紧锁的眉头,以及在见到姜觅之後的焦急担心,无不展现她的忠心与情义。

「大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姨娘真是担心死了,余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她一个平妻,在我这个嫡出大姑娘的面前能有什麽威风。姨娘你也真是的,开口闭口就是她为难我,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我听着心里不舒服。」

「姨娘就是担心你,生怕你在她那里受了气。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姨娘不好,谁让姨娘只是一个妾,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乾着急。」

「你就算不是个妾,最多也是个管事嬷嬷,你能帮我什麽忙,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能当夫人,和余氏平起平坐不成?」

姜觅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惊得孟姨娘出了一身的冷汗。

偏生原主就是这样的性子,任性至极喜怒无常,最喜欢拿话刀子扎人。

采薇轩原是府中的正院,一应布置景致皆是全府最佳,抬头是碧空如洗,放眼望去则是富贵积年,乾净无苔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主屋的台阶之下。

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下人,将尖锐的小石子遗落未扫,被姜觅抬脚往後踢飞,好巧不巧砸在孟姨娘的绣花鞋上。

孟姨娘一声痛呼,姜觅置若罔闻。

「姨娘,你没事吧?」月容关切问道。

「没事。」

两人低声言语之时,眼神交换。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麽?」姜觅突然回头。「是不是说我的坏话?」

「大姑娘,姨娘——」

孟姨娘示意月容不要说,笑道:「我和月容确实是在说大姑娘,大姑娘节食颇见成效,瞧着就是不一样。」

「多亏姨娘给的香。」

「不是——」

「姨娘不必否认,月容说是外面买的,我却是知道外面根本买不到那样的香,不是姨娘给的还能是谁?我还想着要好好感谢姨娘,若不是姨娘给的香闻了之後不仅不饿,还光想着睡觉,我也不可能忍着两天不吃饭。」

孟姨娘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有什麽东西堵在了心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乾笑着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不安。

她思忖再三,决定还是要解释一二。

不待她张嘴,便听到姜觅兴高采烈地吩咐月容给自己再换一身衣服,说是要去姜晴雪那里显摆自己瘦下来的好模样。

她被晾在院子里,慢慢脸色阴沉。

姜觅彷佛没注意到她,在她告辞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她出了采薇轩後忍不住回头,雕花的窗敞着,那一室的富贵彷佛很近,近到唾手可得,又彷佛很远,远到穷尽一生都不能拥有。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桂花香,幽幽然入鼻,她记得徐氏死的时候,桂花香开得尤为浓郁,无孔不入的桂花香,也盖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死人如何能与活人争,只有活人才有可能改变一切!

她不知道那半敞开的窗内,一双清澈的眼一直在看着她。

良久,姜觅缓缓收回视线,将从余氏那里要来的步摇和玉容膏并德章公主的步摇一起,一并赏给了月容。

这样的事,原主以前常做。

月容按捺着心中大喜,假意推拒,往日里大姑娘有时也会把余氏和二姑娘那里要来的东西赏给自己,但任何一次都不如这一次的东西贵重。「大姑娘……这东西奴婢拿着不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的,我给你你就拿着。本姑娘我要什麽好东西没有,怎麽可能用她们的破烂玩意儿,我就是喜欢看她们对我恨得咬牙切齿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话,月容彻底放心。

一番梳妆打扮後,姜觅施施然前往姜晴雪的晴光院。


姜晴雪送了德章公主回来之後,很快在余氏的口中听到姜觅的所作所为,多年结下的仇,有外人在时还能粉饰一二,没有外人时便没了顾忌。

「你气走了大公主,又在我母亲那里得了好处,还来做什麽?」

「我来讨债呀。」姜觅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家才坐的位置上。

讨债二字,让姜晴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会又是来要东西的吧?

「姜晴雪,你这是什麽表情,施恩不图报这样的美事你也敢想,看来余夫人把你教得也不怎麽样。」

「什麽恩?」

「当然是我对你的恩。」姜觅嫌弃地打量着屋中的布置。「看你寒酸的样子,拢共也拿不出几样好东西,你会那麽痛快把大公主送给你的步摇给我,不就是让我替你挡灾。」

姜晴雪闻言,面色变了变。

大公主为人跋扈,又非柳皇后所出,她一直不愿结交,若非大公主缠着她不放,她根本不想和对方过多接触,无奈她只是臣子之女,明面上不可能嫌弃一个公主。

阖宫上下无人不知,大公主和二公主不和,柔嘉公主是柳皇后的亲生女儿,那才是她应该结交的人。

前几日大公主故意当着二公主的面送给自己那支孔雀衔珠金步摇,她不能不收,为怕二公主和自己生了嫌隙,她急需将烫手山芋脱手,所以回府之後有意炫耀。

果然,有人如她所愿把东西要走。

她手里的好东西不多,那步摇若是别人送的她必会珍藏,若是因为一支步摇让大公主对武昌侯和她都失去兴趣,也不枉她舍出去。

万万没想到,愚笨如姜觅,居然能看出端倪。「大姊说什麽话,我怎麽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你可真蠢!」

姜晴雪气结,到底是谁蠢?「我乏了,大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不送了。」

「你急什麽?」姜觅站起来,转了一圈。「我来是想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以前更美?」

姜晴雪不想承认,但眼前少女的美毋庸置疑,孤芳自恃而得意骄傲,貌美娇矜且盛气凌人,明明绝色无双,却又那麽的讨人厌。「大姊,我真的乏了。」

「行了,我相信确实是乏了,这麽急着赶人,听起来好像活不过明天的样子。」

「姜觅!」姜晴雪忍无可忍。

「不叫大姊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根本不是姊妹,你一声声的大姊听得我直犯恶心。」姜觅忽地凑近,声线沁寒,「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们的破烂玩意儿吗,什麽红宝石梅花步摇,什麽玉容膏,我随手就赏给了月容。

「你们眼里的宝贝,不过是我高兴时打发下人的东西。你瞪我干什麽?有本事打我呀!」

姜晴雪确实不能怎麽样,气得浑身发抖。

姜觅後退一步,冷笑睥睨。「我就喜欢看你们明明恨我恨得要死还要对我客客气气的样子!」

第三章 惩奸奴找回忠仆

一入夜,姜觅就歇下了,睡至半夜醒来,摸黑起身。

藉着月色朦胧的光,她像幽灵一般探索着屋子。从床到柜,从妆台到箱子,每一样家俱都没有放过。

作为一个手艺人,她对这些堪称艺术品的家俱极为喜爱,一边惊叹着工匠的技艺,一边又震惊其中的巧思。

雕花刻纹之间是无比精湛的工艺和精妙的机关设计,既是精美实用的日用物件,又是复杂精巧的艺术品。

徐家的祖上是匠师,後代一直传承技艺,徐氏的父亲安国公在世时一直在工部任职,这间屋子的一应家俱皆是徐家布置,听说是从徐氏一出生起就开始准备,所有的东西都是安国公亲手打造。

可怜当年那位国公爷怀着嫁女的复杂心情亲自替女儿布置新房时,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会死在这间屋子里。

将所有的家俱都探索一遍後,她心里有了数,之後这一觉睡得倒是不错,直至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人不是月容,而是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头,那丫头明显很惧怕原主,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

「大……大姑娘,月容姊姊……要被夫人打死了!」

余氏当然不敢打死月容,至少没有姜觅的同意她不敢动手。

姜觅赶到时月容已被绑在凳子上,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拿着板子立於两侧,余氏端坐在院子正前方,身後站着的是姜晴雪。

昨天夜里,余氏说是自己丢了东西,怀疑是府中下人所为,於是连夜搜查下人房,不想搜出月容的私房,其中就包括那两支步摇和一瓶玉容膏。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救我!」月容拚命喊着,衣衫不整头发零乱,看上去好不狼狈可怜。

「余夫人,月容是我的丫头,你凭什麽把人给绑了?」

「大姑娘先不要生气,先看看这些东西。」余氏心下冷笑。

平日里她想着自己好歹是长辈,不能自降身分和一个小辈计较,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宽容大度,才纵得有些人得寸进尺,现在是时候让这位大姑娘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什麽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朝坍塌无人提,安国公府徐家早已在京中除名,如今谁不知道他们承恩公府余家。

她嫡亲的姑母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她表哥,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一品公爵,她是公府嫡出的大姑奶奶,何惧之有!

「大公主送给晴雪的步摇,还有我给大姑娘的东西,全是在这丫头的床铺底下搜出来的。这丫头说东西是大姑娘赏她的。我听着觉得不对,大姑娘再怎麽胡来也不可能如此不知礼数不懂规矩,我给的东西还罢了,一家人凡事遮掩一二也就过去了,只是大公主的那支步摇你不是说不在你那里吗?怎麽会在这丫头的手上?」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余氏的人,其中有一个板着脸的嬷嬷尤为显眼。

姜觅从原主的记忆中认出对方,此人姓郑,乃是刘氏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刘氏离京之後,郑嬷嬷就是刘氏的眼睛,负责盯着府里的一切事务。

郑嬷嬷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大姑娘,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承认东西是自己赏的,那就坐实自己蔑视余氏欺瞒德章公主的事实,郑嬷嬷的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觅装作心虚的样子,隐晦地看着月容。「月容,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容求救的声音卡死在喉咙里,她从姜觅的问话中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如果她再继续声称东西是姜觅给的,那就是拖自己的主子下水,不管事实如何她都难逃最坏的结果。

余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倒也不急。「大姑娘年轻,对下人太过纵容,才纵得这丫头没轻没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该拿的不该拿的都敢拿。」

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姜晴雪适时提醒,「母亲,你给的东西好说,大公主的步摇……」

姜觅大喊道:「好你个姜晴雪,你在大公主面前不是说是你送给我的吗?这时候你想改口了,你把大公主当猴耍吗?」

「大姊,你不是说你没拿吗?」

「我说了吗?」姜觅哼了一声,「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我没拿,不信你可以找大公主来对质。怪不得大公主去的时候没找到,我还纳闷东西去哪了,原来是被这丫头给藏起来了。」

月容认命地道:「是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大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救奴婢……」

她唯一能求的也只有姜觅。

姜觅皱着眉,「你还敢让我救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故意想害我。」

「大姑娘!」月容的心沉到了谷底,早知大姑娘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人挑拨几下就赶走秦嬷嬷。她暗淡的眼睛里迸出一丝恨意,如果她一开始就听人劝,事情此时早已大成,那麽她也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大姑娘,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了。」郑嬷嬷严肃的声音响起,「家丑不可外扬,这丫头手脚不乾净,杖责二十,之後是发卖还是赶出府都由大姑娘做主。」

对於这个结果,余氏没有异议,她本意就是给姜觅一个教训,杀一杀姜觅的锐气,断一断姜觅的臂膀,让姜觅长长记性。

月容听到杖责二十时浑身抖得厉害,二十大板,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她刚要开口说什麽,姜觅先行一步用帕子堵住她的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觅的动作,姜觅彷佛半点也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一件多麽让人震惊又寒心的事,下着狠劲把帕子使劲往月容的嘴里塞。

「好歹这丫头跟了我多年,我实在不忍心听到她凄惨的叫声。」

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大姑娘也太无耻了!

月容发出呜呜的声音,含泪的眼中有乞求之色。

姜觅眼神闪烁,转头对余氏道:「幸亏余夫人歪打正着,否则我还不知道身边藏了这麽一个刁奴。余夫人帮了我这麽大的忙,我也没什麽东西好送的,这两支步摇和一瓶玉容膏就当是借花献佛。」

听到她这番话,余氏和姜晴雪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的难看。东西本来就是她们的,什麽叫送给她们?

她彷佛没看到母女俩的脸色,颐指气使地对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先打,打完了把人送到孟姨娘那里。」

扔下那句话後,她急急离开,却是未回采薇轩,而是去往孟姨娘的海棠居。

海棠居满是书墨香,院中还有一汪小洗墨池,池边种着一棵海棠树,海棠居也是因此而得名。

听到动静,正在洗墨池边洗笔的少年抬头,在看到她之後又嫌弃地低下头去。

这少年是孟姨娘的儿子姜洵。

「姜洵,你这是什麽表情?不欢迎我吗?」

姜洵长得像姜惟,十二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玉树之姿,他没有理会姜觅,端着洗好的笔具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姜觅喊住他,「姨娘天天说我以後能靠的只有你,你这个死样子,让我以後怎麽靠你?」

「教人先律己,你若言行得当,我自会敬你。」

「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谁教你的?是不是姨娘?」姜觅大怒。

「洵儿,你胡说什麽?她是你大姊!」孟姨娘急急出来,使眼色让儿子赶紧走。

姜洵皱着眉,抿着唇离开。

姜觅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姨娘,你看看他!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姊,我还怎麽能指望他?」

「他不是故意气你,而是在激你,心里比谁都盼着你好。」孟姨娘过来拉她,「姨娘刚听说出了事,不知出了什麽事?」

她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没好气地道:「还能有什麽好事!不就是我赏给月容的东西被余氏给搜了出来!月容那丫头也是个不成事的,竟然敢说东西是我给的,差点把我给害死了。

「余氏想杀鸡儆猴给我看,我偏不上她的当!还是郑嬷嬷处事公允,说是先打二十大板,到时候是发卖还是送走都由我处置。姨娘你可要替我操个心,待会人送过来之後你看着办。」

不等孟姨娘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她已像被鬼追一样急吼吼地走人。

孟姨娘站在海棠树下,胸口急剧起伏,好半天才平复心绪。

她身後的心腹吴婆子道:「大姑娘好生凉薄,月容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出了事她就知道把自己撇乾净,还真是无情,难怪有人说大姑娘又蠢又坏最是让人心寒,若是夫人看到了,不知该有多失望。」

「她这性子确实让人头疼。」孟姨娘深吸一个口气,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真希望夫人泉下有知。」



侯府极大,下人众多,且不说丫头婆子要分几等,便是杂役的也有等级之分。

一等杂役负责在各主子院子里当值,主要是做一些跑腿搬东西的杂事。二等杂役负责府中的打扫清理,几乎没有任何油水。三等杂役最惨,做的都是一些杂活累活,比如说洗恭桶。

一旦沦为三等杂役,要麽是得罪了管事,要麽是老了残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自己的主子厌弃。

全府的恭桶堆集在一处,骚臭味儿冲天。

「这点活都干不好,今天的饭不想吃了吗?你少给老娘哭丧着脸,老娘瞧着就晦气!你那亲娘都被赶出府了,依我看她现在都自身难保。大姑娘说了,你以後就在这老老实实刷恭桶,别想着再回采薇轩!」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叉着腰,对着正埋头干活的灰衣少女口沫横飞。

灰衣少女一声不吭,垂着头刷着手中的恭桶。

那妇人见她不应声,越发来劲。「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怪不得不讨大姑娘的喜欢。老娘看你可怜,你还不知好歹。老娘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是不嫁我儿子,那就等着在这里刷恭桶刷到死!」

少女还是不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是发了几分狠。

那妇人冷笑一声,进了这地方的人还想出去,简直是作梦。这小蹄子还没吃够苦,等日子一长没了盼头,必定会哭着喊着求她。

她儿子是府里的三等仆从,但三等的丫头可看不上她儿子,她儿子又看不上最低等的杂役丫头,她正发愁儿子的亲事之际,大姑娘院子里的子规姑娘不知犯了什麽事,被大姑娘送了过来。

莫说是她儿子,她也一眼就相中了,折磨了几天,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不肯服软,她倒要看看这死丫头能强到几时。

「我若是你,赶紧趁现在还有几分颜色找个好人家,免得到时候熬得没了人样,还沾了一身洗不掉的臭味,便是送上门别人都不稀罕。」

少女还是不应声,刷恭桶的力量又狠了一些。

那妇人站累了,坐下来嗑起瓜子,她也不嫌臭,瓜子皮飞得到处都是,眼看着地上落一层,她命令少女打扫乾净。

少女没动,依旧刷着恭桶。

「老娘喊你,你听到没!我看你还没明白,在这里老娘就是天王老子——」她「腾」地站起来,突然「唉哟」一声捂着头。「哪个不长眼的,敢用石头砸老娘!」

「你是谁的老娘?」

「大……大姑娘!」

少女听到这声大姑娘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姜觅走上前,睨着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连连搧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大姑娘息怒,都怪奴婢这张破嘴,污了大姑娘的耳朵。」

「还不快去服侍子规姑娘梳洗更衣,今日我就把人领走了。」

子规就是灰衣少女。

「诶,诶,奴婢这就去。」那妇人挤着笑,捏着嗓子说话。「子规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子规愣愣地被那妇人带去梳洗,然後换上乾净的衣裳,直到再次站在姜觅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作梦。

大姑娘真的来接她了!

姜觅有原主的记忆,看到子规的神情心下不知叹了多少气。

子规是秦嬷嬷的女儿,而秦嬷嬷是原主的乳母,原主听信别人的搬弄是非,断定秦嬷嬷和自己离心离德,一怒之下将人赶出去,半个月前,原主又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非要撵子规走,子规死活不肯走,原主便把人送到这里。

那妇人赔着笑,「大姑娘,奴婢照着你的吩咐,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关照子规姑娘。」

「辛苦嬷嬷了。」姜觅似笑非笑道:「子规,你也听到了,以後记得常回来看看。嬷嬷是怎麽对你的,你记得要双倍还回去。」

妇人傻眼,等到姜觅和子规走得没了影,她才恶狠狠地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口。


子规亦步亦趋地跟在姜觅身後,总觉得自己是在作梦。

她分明记得大姑娘在赶她娘走时说过的话,说她娘包藏祸心,主仆情分自那以後一刀两断。

娘离开侯府後,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大姑娘成天挑她的错,骂人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

那日大姑娘说的话言犹在耳,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一个背主之人,还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她牢记娘临走之前的嘱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大姑娘怒极之下让人将她送去洗恭桶。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大姑娘会亲自来接她?

「前几日我作了一个梦。」姜觅突然开口。「我梦到了外祖父。外祖父骂我忠奸不分,痛心疾首地教导我,还传授了我一身技艺。我醒来後如大梦一场,竟是觉得醍醐灌顶般清明许多,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糊涂,居然偏听他人挑拨,误会了你们母女。」

她和原主不是一个人,总得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规自小到大常听秦嬷嬷念叨,说国公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姑娘平安顺遂,是以对姜觅这样的说词深信不疑。

既然大姑娘都明白了,那月容……


月容受完二十杖之後已被送到了孟姨娘的院子里,孟姨娘将其安顿好之後这才得到姜觅把子规接回去的消息。

惊愕之余,孟姨娘亲自上门询问。

她刚到采薇轩,只听到屋内一声脆响,然後就听到姜觅的斥骂声。

「你怎麽还是这麽笨手笨脚的,连倒个茶都不会,若不是月容现在不能用,我说什麽也不会把你接回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触了主子的楣头。

大姑娘脾气差,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就怕被大姑娘迁怒。采薇轩的众人都知道,大姑娘动气之时也只有孟姨娘能相劝。

孟姨娘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皱着眉头进去。

屋内一地的狼藉,地上是摔碎的茶杯和溅出来的茶水茶叶,姜觅一脸怒气地坐着,子规低着头跪在地上。

「子规这丫头自来是个不太聪明的,大姑娘同她置什麽气。前些日子她才惹了大姑娘生气,大姑娘把她接回来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身边没了可用之人,依姨娘看该怎麽办?」

「眼下月容伤了身子,不如我让秋莹留下来搭把手。」

秋莹是孟姨娘最得用的丫头,此时刚好跟在她身边。

姜觅看了秋莹一眼,嫌弃道:「不用了,我好歹也是侯府嫡长女,怎麽能向府里的妾室要人,若是传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

孟姨娘噎了一下,「是姨娘思虑不周。」

姜觅沉着脸,也没安慰她。

孟姨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有几分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姜觅才没好气地道:「出了那样的事,余氏和姜晴雪指不定在背後怎麽嘲笑我,姨娘莫不是也想看我的笑话?」

「我的大姑娘,你说这样的话真是太伤姨娘的心了,姨娘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姨娘的心做什麽?脏死了!」

脏这个字,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孟姨娘的心窝子里。

姜觅眼神嫌弃,「我就知道一旦出了事,姨娘根本帮不上我,亏你平日里还说什麽我比三妹妹和二弟弟重要,若是三妹妹身边的人犯了事,你会袖手旁观吗?之前余氏耍威风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原主脾气阴晴不定,最喜欢迁怒於人和事後算帐。

「余夫人分明是想打大姑娘一个措手不及,奴婢一个妾,消息哪有那麽灵通……」

「行了,知道自己是个妾那还乱出主意。幸亏我还有几分脑子,否则真听了你的话把秋莹留下来,余氏和姜晴雪还不知道要怎麽笑话我!」

说完也不管孟姨娘委不委屈,像赶苍蝇一样撵人。

孟姨娘满眼的担心,一脸愁容地离开,她一步三回头,那忧心忡忡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无奈,彷佛是一个为儿女操碎了心又不得儿女理解的慈母。

透过雕花窗,她的一应做派全落在姜觅的眼中。

姜觅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猛地从窗户扔出去。「不长眼的东西,一个个的敢算计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杯子正好砸在孟姨娘身後,碎裂的声音惊得她险些失态,她扶着秋莹的手,低着头快步走出采薇轩。

采薇轩的气氛顿时凝成了冰,所有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子规的头更低了,直到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她震惊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睛。

大姑娘不是正在气头上吗?「姑娘……大姑娘……」

「以後你还是叫我姑娘吧。」

原主不喜欢子规母女叫自己姑娘,因为她觉得大姑娘这三个字更能体现自己的尊贵,也更能在称呼上压姜晴雪一头。

可她不知道的是,姑娘就是姑娘,没有和任何人论排序,代表的是唯一。

「子规,你刚才看明白了吗?」

子规好像明白了什麽,懵懂点头。

姜觅的手落在她肩膀上,面色凝重。「以後在这侯府,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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