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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雀归《娶妻安枕》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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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5 10: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雀归《娶妻安枕》全2册

出版日期:2020/11/25

内容简介

太子妃入宫头号任务──哄着殿下睡饱饱!

蓝海E97101 《娶妻安枕》上
莫名其妙被赐婚,太子封云澈除了不爽还是不爽,
向来夜里难眠的他对於睡眠特别讲究,岂能容忍身边多个人,
不过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每每闻到梅幼清身上的馨香,他就睡得特别安稳,
害得他像个登徒子一样,大半夜对着人家闻闻闻,把小姑娘吓个半死,
这样的宝贝可不容他人欺负,眼见太后三番两次刁难她,他为她挡下,
在发现她就是自己自幼惦念多年的人儿後,对她更是上心,
见她为他亲手熬醒酒汤、念经哄他睡觉,无一不让他心头充满暖意,
谁知有人却把矛头对准她,竟在泡温泉时放毒蛇想害她……

蓝海E97102 《娶妻安枕》下
面对帝后加上太后对她肚子的关心,
梅幼清实在无能为力,因为这一切得看太子啊,
那日她豁出去穿上薄纱寝衣,两人终於圆房,
他却慎重表明现在不想要孩子……
这件事令她百思不解,偏偏又发生另一件事──
他藉着公务之便带她出宫游玩,她本来满心欢喜,
谁知这向来孤僻冷情的人竟在路上砸钱要买个乐伶一夜,
甚至为支开她而亲自替她下厨,方便他跟那乐伶相会?
太子殿下若不给个合理解释,她就让他看看女人吃醋的威力!



第一章 失眠的小殿下

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天气尚且燥热,傍晚时分才有丝丝凉意。

梅幼清搁下笔,用手托着下巴,无聊地望向窗外。

今天一共写了两百四十一个字,背了三首诗,一首赋,画了一幅画,还抄了两大段《金刚经》。午後随母亲一起去佛堂中听静安师太讲佛,静安师太讲到《金刚经》中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的时候,她看到向来神情寡淡的母亲脸上满是落寞,眼角还落下一颗泪来。

许是想起父亲了。

其实父亲就住在离云照庵不远处的京城中,不论是逢年过节或者是其他日子,父亲一年之中总会寻一些由头来接她们母女回去住一段时间,只是母亲执拗,从不肯见父亲,每次父亲在外面等候多时,最後也只能牵着她这个女儿回去,母亲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带给父亲。

她约莫知道母亲为何会对父亲这般冷漠,大抵是因为父亲的家中还有一位夫人吧。

梅幼清是五岁的时候随母亲梅夫人一同来到云照庵的,如今五年过去,初时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在这清雅简朴的香火禅院中磨去了许多天性,日复一日陪在郁郁寡欢的母亲身边,变得和这座禅院一样的安静。

禅院的人大多和她一样不甚言语,除了元柒。

听闻是十年前的一个元月初七,庵中一位师姊听到外面有婴儿的啼哭声,打开门发现了一个裹着薄薄小被子的婴孩,便抱了进来,依着日子给她取名叫「元柒」。

元柒是被静安师太和师姊们亲手带大的,她们对她宠爱非常,给她留着头发,以便她的亲生父母有朝一日来找她回去。

元柒被养得圆润娇憨,天真烂漫,十分讨人喜欢,不止一个香客看中了元柒,想收养她做女儿,但都被静安师太拒绝了。

今日到了晚饭时间,元柒又如同往日一般过来找梅幼清,拉着她一起去斋堂吃饭。

梅幼清望了望梅夫人紧闭的房门,询问她是否要去用斋饭,听到她回应一声不去,便和元柒一起往斋堂走去。

今天的元柒格外的开心,因为她刚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她可以随师父和师姊们去一趟皇宫。

据说是当今太后凤体欠安,医治了半年也不见好转,皇后贤孝,特意请云照庵的人进宫为太后诵经祈福。

原本元柒年幼,是没有资格随师姊们一起进宫的,但是静安师太向来宠爱她,想着此番能带她进宫见一见世面,於是特意将她的名字写在了进宫祈福的名册之上,还专门同前来传旨的公公解释了一番。

「师父同那位公公说,孩子的心思最是纯真,佛祖会听到我真心实意的祈福,为太后娘娘多添一份心意。」元柒兴奋道:「师父叮嘱我进宫之後一定要全心全意为太后娘娘祈福,佛祖听到我的心意就会显灵……」

梅幼清安静地听着,虽然心中由衷地替她高兴,但也学不来她开心到蹦蹦跳跳的样子,只笑着同她说:「真好。」

「要是你能陪我一起去就好了。」元柒拉着她的手,忽然情绪又低落了起来,「此番前去的孩子只有我一个,我有点害怕。你与我一般大,我同师父说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可是师父说你不算是云照庵的人,所以不能带你去,唉……」

元柒本性纯真,想到什麽便说什麽,心思也全都写在脸上。

梅幼清安慰道:「我确实不能去,我得留在这里陪着我娘呢。你有师太和师姊们陪着,不要害怕。」说着又转了话锋,同她聊起皇宫,「听闻皇宫比十个云照庵都大,你此番过去可有眼福了。」

一说这个,元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也很期待,想快点去……」



元柒怀着满满的期待,却在进宫的前一天夜里病倒了。

原是白日里贪凉,吃了满满一肚子的果子,那些果子都是放在井水里冰镇过的,过於寒凉,她吃坏了肚子,夜里又吐又泻,还发起了高热。

静安师太半夜找来郎中给她瞧,开了方子吃了药,折腾到清晨才安稳一些,如此状况自然是无法进宫了。

彼时宫里的人就要来接静安师太她们入宫了,静安师太前来与梅夫人商量,让梅幼清顶着元柒的名字入宫为太后祈福,毕竟名册上已经写了元柒的名字,且特意向那位公公解释过元柒的存在,知道有这麽一个十岁的孩子随她们入宫,如今若是不去,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那位公公并未见过元柒的样貌,此法倒是可行。

「幼清这孩子也是贫尼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悟性极高,在佛祖眼前养了五年,算得上是半个云照庵的人。梅夫人可否容贫尼带幼清去皇宫住三天,让她替元柒为太后诵经祈福,也算是帮贫尼一个大忙。」静安师太恳求道。

「师太客气了,能够进宫为太后祈福是幼清的福分,师太您带她过去就是。」梅夫人客气道:「师太放心过去,这几天我会多照料着元柒的。」

「麻烦梅夫人了。」

静安师太从梅夫人房中带走了梅幼清,去元柒房中让她换上元柒的衣服。

元柒因为自己不能去皇宫,正在同自己生气,噘着嘴谁也不理。

梅幼清上前安慰了她一番,「你别难过,等我回来,我把在皇宫见到的一切都说给你听。」

「那我们说好,」元柒伸出小拇指要和她拉勾,「你做我的眼睛,替我看一看皇宫。」

「好。」梅幼清认真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天色敞亮之後,宫里来了人,要接静安师太一行人去皇宫。

静安师太担心梅幼清第一次进宫会紧张,特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可转眼瞧这孩子神色平静,眸中并无波澜,甚至比起其他几位弟子还要从容许多。

到底这孩子出身高门,有一个做将军的父亲,气韵终归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加之这几年在佛门圣地的浸染,小小年纪身上便多了几分祥和之气,骨子里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静安师太隐约觉得这孩子以後许是不得了,不仅是因为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气度,更是因为这样的容貌。

梅幼清的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梅夫人无疑是个美人,五官之中眉眼最是漂亮,只是这些年总是萦绕着黯淡。而梅幼清才十岁,像禅院前的文殊兰,尚未开花却已是十分耀眼,不晓得再长大几岁後会是怎样好的容貌。

这般想了一些无关的俗事,静安师太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於是闭目养神,心中默默诵起经来。

马车悠悠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终於抵达了皇宫。

先前那位传旨的公公引着她们径直去了皇后的正阳宫,拜见之後,皇后便命人将她们安排住进正阳宫西侧的次间,那次间紧挨着一座佛堂,接下来三天梅幼清要和静安师太与师姊们一起在这里为太后诵经祈福。

午膳过後,皇后带着静安师太一人去了太后的延福宫,为太后开导心绪,梅幼清则和师姊们留在佛堂,准备为太后诵经。

佛堂中早就备好了蒲团,梅幼清跟着几位资历较浅的师姊去搬蒲团,分完之後发现还有一个师姊没有蒲团。

她瞧见佛像後面似乎有一个露出的蒲团,於是将自己的蒲团给了那个师姊,自己往佛像後面走去。

待走到後,却见那佛像後面不止一个蒲团,足有六七个,整齐的排列着。

只是让梅幼清惊讶的并不是蒲团的数量,而是那些蒲团上卧着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身上杏黄色的华服有些松散,发髻也歪了一些,眉下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满是防备和不悦,还有掩饰不住被人吵醒的惺忪睡态。

梅幼清瞧着他神色疲惫的样子,想来是在这里睡着,方才被她们吵醒了。

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却见那少年抬手在唇前比了一个「嘘」字,示意她不要说话。

梅幼清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地上的一个蒲团。

那少年拾起一个给她。

她接过,安静地退了出去。

诸位师姊已经落坐,梅幼清瞧见佛堂中没了位置,於是在佛像旁边的角落处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挡住佛像後面的少年。

木鱼声响起,她闭上眼睛和师姊们一起诵经。


封云澈自从被接进延福宫後,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夜里很难入睡,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总是浮现出以前的事情来。就算睡着,也会从梦里惊醒,让他白日里十分疲惫。

原本这个时辰他应该在文华阁读书的,但是他实在困倦,太傅又不许他睡觉,他只得跷课,躲进佛堂中小憩一会儿。

以往除却早上来打扫的宫女和进来上香的皇后,其他时辰很少会有人来佛堂,他几次跷课都是躲在这佛像後面,拿几个蒲团垫在身下,迷迷糊糊打个盹儿,缓一缓困倦带来的疲乏,却没想到今天佛堂中来了这麽多人。

方才那个过来拿蒲团的小姑子,此时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墙角边,他一侧头就能瞧见她。

只见她稳稳端坐在蒲团之上,稚嫩圆润的脸上一派平静祥和,闭上的双眸睫毛偶尔微微颤动,嘴巴一直不停的念叨着他听不懂的佛经,声音糅在其他人的声音中,并不嘈杂的诵经声和厚实的木鱼声萦绕着整个佛堂,让他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困意再一次涌了上来,他又瞧了一眼梅幼清,而後躺了下来,枕着手心,竟慢慢睡着了。

诵经结束後,梅幼清主动提出要收拾佛堂的蒲团,让诸位师姊先回去休息。

师姊们离开之後,梅幼清将蒲团规整地放好,而後走到佛像後面,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那个睡着少年的胳膊,「醒醒……」

封云澈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令人觉得心安的小姑子。

就听见她用清清柔柔的声音说:「师姊们都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他点了一下头,她便站起身离开了。

封云澈坐在蒲团上怔忪了片刻,而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筋骨舒畅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好久没有睡过这麽安稳的一个觉了。



用完晚膳後,梅幼清和师姊们又去佛堂诵了一个时辰的经,而後准备回次间睡觉。

正要安歇时,却见一位宫女敲开了房门走进来,同静安师太说了几句,而後目光寻找了一番,最後落在梅幼清的身上。

「小师父,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哪个殿下?」

「小殿下。」

梅幼清不知道她口中的「小殿下」究竟是谁,但见静安师太已经同意,她便随那位宫女出去,往正阳宫东侧走去。

路上,梅幼清问那宫女,小殿下为何传唤自己?

宫女答道:「小殿下说想听您诵经。」

原来是诵经啊,想来那位小殿下对佛经挺感兴趣的。

梅幼清随宫女去了东侧的一个暖阁,里面侍候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太监和方才引她进来的宫女。

「殿下,人过来了。」隔着几扇屏风,宫女恭敬说道。

屏风那边传来应声,「嗯。」

梅幼清往屏风看了一眼,隐隐绰绰看到一个人影,很是模糊,不过看身影以及方才那声回应,对方似乎年龄并不大。

梅幼清莫名联想到白日里那个躲在佛像後面睡觉的杏黄色衣衫少年,杏黄色的衣衫,该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穿的。

她正猜想着,屏风那边的人又开了口,「我睡不着,你诵经给我听。」

这说话的语气并不与她客气,且似乎是听过她诵经的,梅幼清想,屏风後面这位小殿下应该就是那个少年了。

她虽是已经猜到对方的身分,却没有多说什麽,而是依言为他诵经。

他说他睡不着,梅幼清便为他诵《心经》。

因为母亲有难眠的毛病,饶是房间里燃着安神香也无法让她入眠,所以每天晚上她都会为母亲诵《心经》,起初是读,後来读得多了也就会背了,这样说来,她最熟稔的正是《心经》。

她知道用什麽样的语调能让人更快睡着,於是不疾不徐地诵着《心经》,语调平稳,在寂静的房间中,诵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滴滴细雨,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散开一圈圈的波纹,氤氲着祥和的雾气,叫人听着心中也逐渐安静下来。

梅幼清约莫诵了两刻钟,屏风後面便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守在一旁的太监往屏风後面瞧了一眼,确认殿下已经睡熟了,他轻轻挪着步子走到梅幼清旁边,小声道:「辛苦小师父了,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公公客气了。」梅幼清冲他行了一个佛家的礼数,而後便告辞了。

回到西侧的次间中,静安师太还在等着她。

梅幼清主动同静安师太说明了这件事,道是有位殿下睡不着觉,请她过去诵经。

静安师太听着没什麽大事,便放心下来。

往後三天亦是如此,白日里梅幼清跟着静安师太和师姊们在佛堂中为太后诵经祈福,晚上睡觉前,她去那位小殿下的暖阁中为他诵一会儿《心经》,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事情发生。

不晓得是不是她们的心意真的打动了佛祖,听延福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原本缠绵病榻不能起身,现在竟能下床站一站了。

太医说,只要再医治一些时候,太后便能彻底恢复了。

为此,皇后特意赏赐了她们一番,还要捐赠许多银子用於修缮和扩大云照庵。

梅幼清离开皇宫的前一天夜里,依旧去小殿下的暖阁中为他诵经,只是这次诵了许久,对方依旧没有任何要睡的意思。

梅幼清诵得嗓子有些乾,喝茶润喉的空档,屏风後面的小殿下开了口——

「你明天就要走了?」

温热的茶水让喉间的不适消失,梅幼清搁下茶杯,回道:「是,明天一早便要动身回云照庵了。」

思及这位小殿下小小年纪便和母亲一样夜里难以入眠,梅幼清这两日抽空抄写了几页《心经》,交予了一旁的公公,「我抄了几段更适合殿下入眠的经文,以後殿下可以找别人读来听。」

「我不爱听别人读,别人读的我睡不着。」

「那殿下可以试试自己读,佛曰净律净心,心即是佛,殿下心中所思所虑,最终还得自己克服。」

屏风後面沉默了片刻,而後响起窸窣的起床声以及穿衣服和鞋子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少年从屏风後走了出来。

梅幼清抬眼望去,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对方正是先前那个在佛像後面睡觉的少年。

眼下瞧着,他虽是一脸懊恼不满的神情,但面色却比那日好上许多,看起来没有那麽疲倦了。

封云澈这几日因为睡得很好,所以精神好了许多。

自那天在佛堂中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子,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让人莫名觉得心安的力量,彷佛看着她或者听着她的声音,那些困扰他的思绪就会飘远一些,让他得以喘息和休息。

只是这个小姑子明天就要离开皇宫,若她走了,他便又要饱受失眠之苦了。

封云澈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问了他这几天一直都想问的问题,「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元柒。」梅幼清是顶着元柒的名义进宫的,别人问起,自然不能说出她真正的名字。

「元柒。」封云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又问:「你是尼姑吗?」

「算是。」

「可你有头发,她们没有头发。」

「师父特意让我留的,算是带发修行。」

「你想还俗吗?」

「还俗做什麽?」

「做我的宫女,每天晚上诵经给我听。」

「怕是不行,我一定要回云照庵的。」她的娘亲还在云照庵呢。

「我会给你很多银子。」

「师父教导我们钱财乃身外之物。」

「宫里有很多山珍海味。」

「我吃斋许多年了,闻不得荤腥。」

「那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给你。」

这个问题叫梅幼清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佛曰一切众生,种种幻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对方油盐不进,让封云澈很是头疼。

倘若她是普通的姑娘,他大可以让皇后做主,将她收进宫里给他做宫女,可她是佛门中人,且刚为太后祈福令太后病情好转,她若是不愿意,他自然不能将人强行留在宫中。

想到这里,封云澈有些气馁,「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你诵经了。」

梅幼清听得出他这是在置气,於是道:「明日就要出宫了,今日多诵一会儿也无妨,殿下去歇着吧。」

封云澈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屏风後面走去,步子踏得有些重,不晓得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

这一次梅幼清诵了很久,太监才让她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刚离开暖阁,封云澈就气得踢了被子。



梅幼清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所以直到第二天离开皇宫,她也不知道那位「小殿下」究竟是哪位殿下,叫什麽名字。

这也让她在回到云照庵为元柒讲述她在皇宫中的所见时,一时有些语噎。

「那位小殿下究竟是何人啊?他住在皇后的宫中,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啊?」元柒问她。

梅幼清思索了一会儿,答,「不曾听说当今圣上立了储君,应该不是太子殿下。」

「不管是不是太子,终归是身分尊贵之人。」元柒嗔了她一句,「我听你描述的样子,似乎对方是想与你结交朋友的,你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

梅幼清笑道:「道路不同,会见无期,问名字做什麽。」

元柒努了努嘴,「你这般无慾无求的样子,真是比我还像佛门中人。」

「谁说我无慾无求的,我求咱们云照庵香火鼎盛,求我娘亲能够放下忧虑,求你能够早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求的东西可多了……」

提到父母,元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我的父母会回来找我吗?」

梅幼清坚定道:「会的。你父母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难事,才不得已将你放在云照庵门口的……」

就在梅幼清说出这话的两天之後,竟真的有人来云照庵打听,问庵中的人在十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婴,约莫五六个月大,裹着一个绣着海棠花的小被子,怀中还放着一个平安扣玉佩。

那人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与元柒一一对上了,静安师太拿出当初元柒裹着的小被子,以及她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个平安扣,仔细打听了对方的身分,这才将她叫出来见了那个人。

那人一见元柒,立即激动道:「是了是了,这孩子长得真像她的母亲。」

他手中有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灵动的江南美人,他说这便是元柒母亲的画像,五官确实与元柒相像。

他还说,元柒本姓唐,她的父母十年前来京城做生意,路上遭了恶匪,夫妻二人因此丧命,只有一个下人抱着元柒离开。

那下人抱着元柒跑了好几天,匪徒担心他报官,一直穷追不舍,最後他也是没了办法才将元柒放在云照庵门口,自己引开匪徒,可怜他最终也遭了不测。

好在元柒虽然没了父母,却还有一个厉害的姨母,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那些匪徒和元柒的下落,如今终於找到,也算是告慰元柒父母的在天之灵,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元柒的身分确认後,便要离开云照庵,去找她的姨母了。

至於她的姨母究竟是何人,那人只告诉了静安师太和元柒,其他人并不知晓。

元柒离开之前挨个与庵中的人抱着哭了哭,尤其是静安师太。在没有找到亲生父母的过去十年里,她一直把静安师太当成自己的母亲一般,如今就要离开,自然是极为难受。

梅幼清没有别的礼物送元柒,於是连夜与娘亲一起编了个络子送给了元柒。

元柒捧着络子与梅幼清约定,待长大之後一定会回来找她。

第二章 相看对象

元柒离开云照庵之後,庵中彷佛失去了许多生气,梅幼清没了这麽一个朋友在身边,也跟着失去了许多乐趣。

日子越发单调起来,她每日写字画画背诗,听静安师太讲经,哄梅夫人睡觉,见梅夫人依旧那样不快乐,於是她又主动提出学琴,想着以後弹几首好听的曲子给母亲,说不定母亲就能开心一些。

因为怕练琴的声响扰了云照庵的清净,所以她并未请老师,而是让父亲给自己买了琴和琴谱,自己去庵後的山中独自练习。

没有老师的教导,学琴终究是慢了许多,这一学便学了三年才小有所成,五年才算琴艺精湛。

前些日子梅将军接梅幼清回去,给她办了及笄之礼,还寻来许多琴谱作为及笄的礼物送给她。

他以为女儿喜欢弹琴,所以才选了这样的礼物,殊不知其实梅幼清对弹琴实在算不上喜欢,只是发现母亲喜欢听,便坚持下来了。

梅幼清回到云照庵,拿着新的琴谱抱着琴去後山练习,琴声磕磕绊绊,练了一个时辰才勉强能弹出半首新曲。

她也不难为自己,今日就打算练到这里,收了琴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庵中,蓦的听见有人说话。

「姑娘请留步。」

梅幼清顿了一下,寻着声音望去,见一棵树後面走出一个人来。

是位年轻的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腰上亦是同色的宽边锦带,坠着一块通透的玉佩,束发的银冠与衣衫相得益彰,他面容俊朗,只是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刻意。

梅幼清站在原地瞧他,没有说话。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又道:「在下今日与好友外出游玩,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里来,请问姑娘,这里是什麽地方?」

梅幼清回答道:「这里是云照庵的後山。」

那人又问:「那下山的路该怎麽走?」

「从云照庵前面绕过去就是了。」

那人冲她拱了拱手,十分客气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姑娘带一下路?在下兜兜转转走了许久的路,实在有些头昏脑胀,麻烦姑娘了。」

她抱着琴,转身道:「那你跟我来吧。」

那人连声感谢,跟了上来。

梅幼清带着他往云照庵的正门走去,路上,那人一直主动同她说话。

「看姑娘对此地极为熟稔,姑娘是住在这庵里的吗?」

「嗯。」

「姑娘在庵中修行吗?」

「嗯。」

「姑娘如此年轻,却有如此顿悟,实在叫人钦佩。」

「嗯。」

梅幼清久住庵中,不善言辞,何况对方又是个陌生人,她敷衍了几句之後,那人便也识趣的没有再开口说话。

待走到云照庵的正门时,那人拱手作揖再次同她道谢。

梅幼清回了一句「你快些下山吧」便要回庵中,却又被那人叫住。

「姑娘,在下韩云西,敢问……姑娘芳名?」

对方自报名讳,态度又十分诚恳,若是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梅幼清思索片刻,答道:「法号问初。」而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云照庵。

韩云西听罢这个名字,望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既全了礼数,又没有把真正的名字告诉他,这位梅姑娘还挺聪明的。

今日他精心打扮了一番,连衣服都熏了上好的香,打听过她的习惯,特意前来与她偶遇,她却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还真是念佛念痴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了。

韩云西笑了笑,摇着扇子回家了。


梅家有女初长成,登门说亲的人自然极多。

梅将军是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一位将军,京中想要结交他的权贵非常多,可这位将军不喜与人应酬,也无意结识太多朋友,於是权贵们便将目光放在他的儿女身上。

梅将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京城中有名的天才少年,听闻他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诵诗,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偏偏身子骨羸弱,深居家中很少出门,权贵子弟想要结交他也寻不到机会。

而女儿虽然随母亲久居庵中,但听闻梅将军对她们母女十分喜爱,每逢节日或良时都会亲自去庵中接她们回家过几日,只是不知为何梅夫人不肯下山,故而每次都只能接女儿回去。

如此若能与这位梅姑娘喜结良缘,便能通过她得到梅将军的青睐了。

韩云西是兵部左侍郎的嫡次子,排行第二。他大哥已经娶妻,孩子都生了两个,前几日他父亲便将他叫过去,问他是否有意与梅家的姑娘结亲。

韩云西知道自己虽然才华和能力算不上拔尖,但样貌生得却是极好,凭着这副容貌和官拜三品的父亲,他硬是挤进了京城十大才子之中,这两年来府中说媒的不少,只不过他都没有相中,总觉得对方或是样貌、或是家世、或是性格配不上自己。

如今他听父亲说起这位梅姑娘,说是京城中有许多家已经找媒婆去将军府说亲了,以梅将军的地位,自然只有梅姑娘挑选别人的分,没有别人挑她的分。

韩侍郎想着自家眼高於顶的二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娶妻,於是也想让他碰碰运气,找个媒婆去将军府提亲试试。

韩云西却让父亲现别急着提亲,他想先见一见这位梅姑娘,毕竟他对未来妻子的要求是极高的,这位梅姑娘虽然家世比自己好,但样貌、性情究竟如何,还需得自己亲自见上一见才好下决定。

韩侍郎思忖着这样确实更稳妥一些,梅将军比他高几个官阶,万一这亲事说成了,二儿子却没相中那梅姑娘,届时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於是这才有了两人今日云照庵後山的一次「偶遇」。

等韩云西回到家中,韩夫人便问他见到梅姑娘没有?她是如何模样?品性怎样?

他道:「她未施粉黛,模样已然出挑,是个美人胚子。我假装迷路,求助於她,她肯带我一段,所以心地该是善良的。我与她聊天,她却不想与我聊天,所以品性端正,不是轻浮之人……」

韩夫人听罢喜上眉梢,「甚好甚好,我这便差媒婆去将军府说亲去,莫要晚了太多,叫别人把这门好亲事抢了去……」

「娘您等一下。」韩云西阻止她,稍稍犹豫了片刻,又道:「您只听我说了她的优点,还未听我说她的缺点,先不要着急。」

「怎的?」韩夫人神情一顿,知道这儿子又犯了挑剔症,要挑剔人家姑娘了,不由得先斥责了起来,「她这家世、样貌、品性样样不错,听说还十分喜欢弹琴,想必是个有才气的姑娘,你还有什麽可挑剔的?」

「可是娘,我总觉得她身上佛气太重,性子有些冷漠,万一是个寡淡无趣的,成亲後儿子岂不是要无聊死?且她有个做将军的爹,有着这般位高权重的岳丈,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纳妾,更不敢出去找姑娘,那您叫儿子以後的日子该怎麽过?」

韩夫人一听,儿子果真开始挑剔人家姑娘了,直气得恨不得拧他的耳朵,只不过儿子大了不好动手,只能拿言语激他,「人家一个将军府的女儿,就算是这样的性情,配你一个侍郎的儿子也是绰绰有余。再说这亲事还没成呢,你就想着以後的日子了?叫为娘我说,今日人家对你冷漠,许是根本瞧不上你……」

「娘您这话说的,想嫁给我的姑娘能从咱们家排到城门外去,那梅姑娘又怎会瞧不上我?」韩云西胸有成竹道:「只是今日这番相见我们聊得太少,她对我不甚了解,但凡您找个嘴巧的媒婆,将我这京城十大才子的名气夸上一夸,让那梅姑娘多了解我一些,这亲事自然也就成了……」

「那为娘与你打赌,找个最是嘴巧会说的媒婆去将军府说亲,若是成了,娘就任你提一个要求,什麽事都答应你。若是说不成,你就应娘一个要求,如何?」

韩云西将扇子往手心一收,「好,赌就赌!」

韩夫人心中暗笑,这便转身去找媒婆。

韩云西负手踱步,优哉游哉地往自己院子走去,走至院口才反应过来。

嗯?他是不是着了娘的道了?他本是不愿意与那梅姑娘成亲的啊,如今怎麽成了让媒婆去说亲呢?

这个赌怎麽算都是自己吃亏啊!

韩云西赶紧转身回去找韩夫人,可韩夫人早就坐马车离开府中,去找媒婆了。

他扶额心道:完了,若是那梅姑娘真的瞧上自己了,他该如何拒绝,才能既不伤体面又能叫那姑娘死心呢?

为此韩云西忐忑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见韩夫人回来,忙问道:「娘,您可是遣媒婆去将军府了?」

韩夫人点点头。

韩云西心中一凉,「那媒婆怎麽说?」

韩夫人道:「将军府的那位姨娘收了你的画像,与媒婆聊了好大一会儿,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只是她做不得梅姑娘的主,还得问过梅将军和梅姑娘才能给答覆。」

韩云西一脸懊恼,「娘,您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韩夫人觑他一眼,「反正亲事已经说了,你且安心等着吧。」



这日,梅幼清正在为梅夫人抚琴,柔儿欠身进来,说是梅将军过来了,在山下等着。

柔儿原本是梅幼清的丫鬟,只不过梅幼清与梅夫人来到庵中後,因不好带着人来侍候,便将她留在府中,梅将军每次来,都会带着她来传口信,毕竟他是男子,不好进这庵里。

梅夫人听罢,对梅幼清说:「你下山去见你父亲吧,我看会儿佛经。」

「是。」梅幼清知道母亲从来不肯见父亲,故而也没有再多言语,收了琴便带着柔儿离开禅房,往云照庵门口走去。

她见了父亲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同她说姻缘的。

「你自及笄之後就有许多家才俊想与你说亲,我和薛姨娘昨夜商讨了一番,在那些才俊中挑了三个比较优秀的,其中有两个最为出挑,马车上有画像,你随我看一看,我再仔细与你说。」

梅幼清有些惊讶,她在庵中住了太久,每日只想着礼佛和哄母亲开心,差点忘了还有女大当嫁这回事,只是她的及笄礼刚过去没多久,竟就有人上门说亲了?

想到父亲的身分地位她便明了了,况且她确实未入佛门,其他女子到了年纪都要嫁,她自然也不能说不嫁。

马车中,梅将军拿出了三幅画像,一一同她说明情况,「这位是方太傅的长子方允诺,是这三人中最有才气的,今年刚中了榜眼,他的父亲是当今太子的老师;这位是兵部左侍郎的次子韩云西,是这三人中样貌最好的,他父亲虽说官阶低了一些,倒也没有低太多;这位是安平侯的儿子穆昕,是这三人中身分最高的,他的母亲是常宁长公主,只是这样貌和才能都要低於前面两位,听说性子也有些纨裤。为父和薛姨娘比较中意前面两位,你意下如何?」

梅幼清认真听完,思忖片刻,指着第二幅画像,说道:「这个……」

「中意这个?」

梅幼清摇了摇头,「我见过他。」

「哦?」

「就前两日,在云照庵的後山。他说他迷路至此,还让我带路,真巧。」

「是挺巧的,给他说亲的人刚好也是前两日来府中的。」梅将军忽然想到了什麽,「你是上午还是下午见的他?」

「上午。」

「你上午见过他,下午提亲的人便来了。」梅将军想明白了这件事,心中登时有些不快,「薛姨娘说这位韩公子是个挑剔的主儿,我先前还不信,原来是他先过来考量过你之後才让人上门提亲的,倒是谨慎……」

梅幼清见父亲不高兴了,劝慰了几句,「他谨慎些也好,毕竟是终身大事,就算是我,只见着画像未见到真人,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这话虽是对的,但一向把女儿当成掌中珠的梅将军又怎麽能容忍别人这般挑剔自己的女儿,「依着为父看,这韩云西的心思深了些,日後指不定还会挑剔於你,不若他就算了。」

梅幼清本就无意於他,听罢便顺从地点了点头,「女儿听父亲的。」

「那这方允诺和穆昕呢?」

梅幼清也拿不定主意,「父亲觉得呢?」

「为父还是比较倾向於方允诺的。」

梅幼清担忧道:「那穆公子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安平侯,若是拒绝,他们会不会找父亲您的麻烦?」

「这个你不用担心,安平侯手中并无实权,你若不喜欢,为父便替你拒绝,绝不会有别的麻烦。」梅将军想了想,又道:「若是觉得都不合适,为父再回去给你挑。你不过才及笄没几天,不着急嫁人,就算晚几年也没事。」

「女儿知道,那女儿回去同母亲商量一番?」

「这是应该的。」梅将军将方允诺和穆昕的画像交给她,犹豫着开了口,「你母亲她……最近还好吗?」

「母亲还好,方才还在听我抚琴。」

「嗯,照顾好你母亲。」梅将军说:「她心里苦,你多担待些。」

「女儿知道。」

「嗯,回吧,过两日我再来。」

「那女儿回了。」梅幼清抱着画像下了马车,站在原地送一送父亲。

梅将军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山上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舍,最终也没说什麽,只冲梅幼清摆了摆手,「回吧。」

「父亲慢走。」梅幼清看着他放下帘子,马车离去,才转身往山上的云照庵走去。

回到庵中,待到梅夫人读完佛经,用过晚膳之後,梅幼清才将画像拿给她看,并把他们的概况都同她说了一番,顺嘴也把韩云西的事情告诉了她。

梅夫人细细思考许久,才道:「有的人喜欢看别人的长处,有的人喜欢看别人的短处,韩云西是第二种人。虽说这次是他主动来提亲,表示对你还算满意,但难保他以後不会处处打量你,挑你的不是。这样的人不嫁就不嫁了,没什麽可惜的。」

而後又说起穆昕,「穆公子的性子往难听了说是纨裤,往好听了说是无忧无虑。他的父亲安平侯虽说没有实权,但侯爷的身分摆在那里,且母亲又是长公主,他以後的人生定然也如现在一般,没有诸多事情叨扰,只管以後做个侯爷便是,你若嫁她,生活定然无忧。

「只不过他的身分略高於你,以後说不定会纳妾养外室,你这样的性子,既不会争宠,也不会拢住男人的心,为娘觉得他不是你的良人……」

梅幼清点头道:「所以娘亲也中意方公子?」

梅夫人听她说了个「也」字,以为她早就看上方允诺,便淡淡笑道:「清儿喜欢他?」

梅幼清摇头,「是父亲,父亲也比较中意他。」

「你父亲看人还是挺准的,这位方公子的父亲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在品德这一方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且方太傅与你父亲一文一武算是平级,你和方公子门当户对,他定然不会随随便便纳妾养人,为娘确实觉得他不错……」

「那女儿心中有数了。」

「不过清儿……」梅夫人又叮嘱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切莫心急,这位方公子眼下瞧着是不错的,但终归你要亲自见他几次才好下决定。你若担心名声,就让你父亲以他的名义安排你们见面,你仔细同他相处相处,聊一聊,若是心中勉强,便让你父亲回绝了,若是真心喜欢,再定姻缘。人这一生太漫长了,终归要找个心意相通的人才好过完一辈子……」

梅幼清难得听母亲说这麽多的话,却见母亲说得越多,眉间流露出的哀伤就越是浓烈。

她看着梅夫人,问出了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娘,当年您和父亲也是因为心意相通才成亲的吗?」

梅夫人一愣,陡然失落了起来,许久才道:「是。」

梅幼清看着母亲的神情,有些不忍,「那为何您要住在这庵中,不肯与父亲相见?」

以前她也问过母亲许多次这样的问题,都被母亲以她年纪小,说了她也不懂为理由搪塞了过去。如今她已经及笄,再问这个问题,想来母亲该是能回答她了。

尤其是每次看到父亲在山下久久不愿离去的样子,她总会想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为何母亲就是不愿意见父亲?

梅夫人沉默了许久才抬眸看着梅幼清,说起当年的往事来,「当年你还在我腹中的时候,你父亲带兵去边境打仗,自此之後便没了音讯。回来的士兵有的说你父亲失踪了,有的说你父亲战死了,有的说被敌军掳走了,我心中绝望,便来到庵中祈祷,许诺只要佛祖保佑你父亲平安归来,我便用余生的时间来侍奉佛祖。许是我这份虔诚之心打动了佛祖,你出生的第五年,你父亲竟真的平安归来了……」

「所以娘觉得佛祖既然全了您的心愿,您也要遵守诺言,一生礼佛?」

「是。」

梅幼清以前从未听娘亲说过这件事,如今听来,很是为母亲的执着所打动。

只不过……

「那薛姨娘呢?」梅幼清又问:「您说您怀我的时候父亲就出去打仗了,五年没有音讯,可弟弟是薛姨娘生的,且只比我小了两岁。既然父亲在失踪的这段时间能和别的女人成亲生孩子,为何没有给家中报一封平安信?」

「你父亲当年确实落入了敌国的手中,薛姨娘是敌国将领的女儿,正是因为她看上了你父亲,才使得你父亲得以保全了性命。直到两国停战,缔结互不犯境的合约,她才藉着腹中的第二个孩子,让敌国放你父亲回来。」

梅幼清惊讶,「薛姨娘竟是这样的身分?」

「是啊,你父亲在敌国一次次陷入险境,都是她舍命救回来的。」梅夫人说起薛姨娘,脸上并无任何嫉妒之色,却依旧是伤感的,「她救下你父亲,是一恩;你幼时落水,她不顾自己有身孕跳下去救你,为此不仅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还落下了病根,不能再有孕,是第二恩。娘一直叮嘱你回府之後要像侍奉我一样侍奉薛姨娘,为的就是她这个恩情……」

梅夫人说完这些,似乎就已经很累了。

梅幼清没有再多问,扶着母亲去床上歇息了。

她心中知晓,过去发生在娘亲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远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其中定然还有许多曲折的事情娘亲不愿意说,她单单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几句,就已经耗费了许多的心神,想来是回忆起往事,心中承受不住。

想着今晚娘亲怕是又无法安眠了,梅幼清取过琴,坐下来为母亲弹起清心的曲子。

第三章 会见方公子

韩云西忐忑了整整两天两夜,期间想了一百零八种拒绝梅幼清的法子。

这日,临近傍晚时,那位说亲的媒婆终於登门来送梅家的答覆了。

媒婆是抱着他的画像回来的,「梅家姨娘说,梅姑娘才刚及笄,年岁不大,梅将军想多留闺女几年,不着急议亲……」

梅家是薛姨娘在主持中馈的,这事众所皆知,因此没人会觉得此事由她出面有何不妥。

话虽说得委婉,但话中的意思谁都明白,梅家这算是拒绝了。

韩云西高兴得没忍住笑了出来。

韩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还有脸笑,被别人嫌弃了很好笑吗?」

韩云西道:「娘您没听见吗?梅将军想多留梅姑娘几年,这不正说明她也没瞧上其他人吗?」

「人家不过是随口寻了个理由,又怎会真的耽误了姑娘嫁人的好年纪。你且等着,为娘这便找人打听打听,看看那梅姑娘究竟有没有属意的人……」

「娘您就别浪费那个时间了,她连您儿子我都能拒绝,还能看上其他人不成?我就说那姑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像是要嫁人的……」

韩夫人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决意要杀一杀自家二儿子莫名其妙的自信心,真就派人去打听了。

第二日午时,出去打听的那人回来了。

韩夫人将韩云西叫来,让他亲耳听着。

那人道:「奴才托人去问了,说是昨日梅将军带了三幅画像去云照庵,梅姑娘留下了两幅,剩下这幅便还了回来。」

韩云西原本得意的表情倏忽凝固,「不可能,三个选两个我还能落选了?」

韩夫人让那人下去,这才揶揄起自己儿子来,「你还真以为梅姑娘像你以前相见过的那些姑娘一般,上赶着要嫁你吗?之前你百般挑剔别人,如今轮到别人来挑剔你了,我倒是看你这尾巴还翘不翘得起来?」

韩云西怔忪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她留下的那两个画像,是谁家的公子?」

韩夫人答道:「一个是方太傅的儿子方允诺,一个是常宁长公主的儿子穆昕。」

韩云西心中比较了一番,很是不服,「那方允诺是京城十大才子之首,才华我是认可的,谁叫人家有个做太傅的爹,只不过除了才华和家世,他还有什麽能比得过我,样貌差我一截,性格更是酸腐木讷。至於穆昕,除了有个好爹和好娘,他还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真不知道那梅姑娘是凭什麽觉得他们比我好的……」

韩夫人瞧着他这酸气冲天的样子,觉得他如此贬低别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打了,「你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有脸去说别人的不是。你自认为比旁人优秀,可梅姑娘就是不选你,说明在她眼里你就是不如他们二人。这事姑且翻篇不谈,还有一件事,今日需得你同意。」

韩云西此时满脑子都是为什麽梅幼清会选他们而不选自己,好奇心与好胜心一下子被激了出来,对於娘亲的话也有些漫不经心,「什麽事?」

「那日咱们打赌,赌的是这亲事若是说成了,娘亲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不成,你就要答应娘亲一个要求,你可还认?」

「我认。」韩云西有些颓败,「娘您说,想要我做什麽?」

韩夫人幸灾乐祸道:「娘也不会提什麽过分的要求,只要求你今年必须成亲。若是今年不成亲,你就搬出府去自立门户,省得娘看到你就闹心。」

这赌既然打了,韩云西自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咬牙道:「好,今年我一定找个中意的姑娘成亲。」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中又浮现出梅幼清那张漠然平静的脸来。

都怪她!



梅幼清与梅夫人商量之後,在梅将军再次来云照庵山下时,将娘亲的想法说给了他听。

「你母亲与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是想寻些由头让你们两个孩子见上几次,多了解一些。」梅将军想了想,又道:「其实为父真的不着急将你嫁出去,只不过人家既然提了,总不好却了情谊。若是这个不成,为父再去挑选别家的好儿郎。」

「女儿让父亲费心了。」

「为女儿的婚事费心,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梅将军笑道:「过几日我打算邀请方太傅一家人来府中做客,到时候我让柔儿提前一天接你回家,薛姨娘这几日正在命人给你赶制几身新衣服呢,你穿件鲜艳一点的衣服,与那方公子见上一见。」

梅幼清在庵中穿的衣服都是素色的,虽然她对这方面并不看重,但若是要见人,还是隆重一些比较好。况且薛姨娘比她更知道当下时兴什麽面料和样式,让薛姨娘给她做衣服,她也放心。


五日过後的一个下午,柔儿来云照庵将梅幼清接回府中。

到家时薛姨娘已经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符合她胃口的素菜。

虽然梅幼清对吃的同样没什麽要求,但是毕竟在庵中吃斋习惯了,她如今吃不惯荤腥。

先前她从来不说,不想因为自己的胃口影响了别人的喜好,故而每次回家吃饭的时候都只挑着素菜吃。没想到几次下来,薛姨娘留意了她的习惯,再往後她回家时,饭菜都是按着她的胃口准备的,让梅幼清有些不好意思。

「姨娘,弟弟向来无肉不欢,怎麽没给他准备两道荤菜?」

薛姨娘笑道:「你弟弟这几日受了些风寒,一直咳嗽,让他吃些清淡的也好。」

正说着,梅晓晨便从後院走了进来,先是同梅幼清打了声招呼,「姊,你回来了。」而後往桌子上瞅了一眼,嘟起嘴来,不高兴地道:「娘,我想吃鸡腿!」

薛姨娘宠溺地斥了他一句,「没鸡腿,有鸡蛋。」

梅晓晨继续嘟囔,「我不想吃鸡蛋,我想吃肉……」见娘亲不理会他,他又去求助梅幼清,「姊,你跟娘说你也想吃肉,娘就会让厨房给咱们做肉吃了。」

梅幼清还未开口,薛姨娘就笑咪咪地佯装要打他,「一边去,让你姊求情也不管用。大夫都说你咳嗽痰多,不宜吃荤腥,你忍几天就是了。再说你多大的人了,还馋肉呢,也不怕叫你姊笑话。」

梅晓晨不听娘亲的念叨,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梅幼清卖可怜。

梅幼清招架不住这位多病又可爱的弟弟的眼神,於是对薛姨娘说:「姨娘,不若让厨房给弟弟炖只鸡腿吧,只放清水炖煮,撒些盐就能吃,应该不碍事的。」

薛姨娘这才松口,「那好吧,今日看在你姊姊的分上,赏你一只鸡腿吃。」

「还是我姊的话管用。」梅晓晨绕到梅幼清身後,小声同她告娘亲的状,「姊你不知道,昨天的饭菜里也没有肉,娘亲骗我说我碗底藏了一块肉,结果我碗都快扒漏了也没找着,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姨娘也是为你好,谁叫你不好好护着自己的身子,得了风寒呢,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我正少年时,还不许我出去闯荡江湖啊?」

「江湖在哪你知道吗?」

「知道啊,将军府往东七八里外有一家江湖客栈,里面的烤肉和烤羊骨特别好吃,下次带你去尝尝。」

一旁的薛姨娘听到了,转身熟练地要去捏梅晓晨的耳朵,「不许去,你姊哪闻得了那些味道?再说那些东西不健康,你哪回吃了不得泻肚子泻一个晚上?」

梅晓晨躲在梅幼清身後调皮地躲避,「捏不到,哎您捏不到……」

梅幼清被他扯得转了几圈,薛姨娘只得作罢,「行了,别闹你姊了。你们父亲快回来了,你们姊弟俩洗洗手去,准备吃饭了。」

两个丫鬟各端了一盆水,梅幼清和梅晓晨一人就着一个盆洗了起来。

梅晓晨也不知是在家玩泥巴了还是怎的,洗完手的盆里乌蒙蒙的,於是他又凑过来将手伸进了梅幼清的盆中搅和,边洗手边同她聊天,「姊,听娘说,明天方太傅要带着他的儿子来咱们府中做客,方公子是特意来见你的,你要嫁人了吗?」

梅幼清浅浅笑道:「还不一定呢,只是见见,瞧瞧他是什麽样子的人。」

「那我也替你多看看,毕竟是要做我未来姊夫的人,也得过了我这个小舅子的这一关呢。」

「就属你主意最多……」

梅将军回来之後,等用罢晚饭,薛姨娘便随梅幼清一起回房中,衣柜中有她为梅幼清准备的几身衣服。

先前梅将军说薛姨娘为她准备了些鲜艳的衣服,梅幼清以为会是那种大红大紫的,但打开衣柜後才发现并非是她想的那种颜色。

衣服一共准备了三套,都是温柔明媚的颜色,一套艾青色,一套月白色,还有一套算是其中最鲜艳的,是鹅黄色。

这三种颜色虽然算不上惹眼,但却是让人极为舒服的,可见薛姨娘是用了心的。

「时间紧,只能赶制出这三套衣服来,不过以後有的是时间,我再让人继续做。」薛姨娘摆弄着这几套衣服,问她,「你喜欢哪套?」

梅幼清诚恳道:「都很喜欢,谢谢姨娘。」

「那你都试一试,看看哪套最合适?」

「嗯。」

梅幼清拿了衣服便去屏风後面试穿。

梅晓晨在房门外敲门,「娘,我也想看姊姊穿新衣服是什麽样的。」

薛姨娘无奈道:「怎麽哪都有你?」

虽是这般说着,可等梅幼清换好衣服便让他进来。

梅幼清三套衣服都试过,每一套穿着都很好看。

梅晓晨极力推荐她穿鹅黄色的那套,说是最让人眼前一亮,像一颗苗条的蛋黄。

梅幼清和薛姨娘听罢,决定穿那套月白色的。

做一颗苗条的月亮。



梅幼清回来的第二天,方太傅夫妇便带着方允诺登门拜访了。

客人登门总不好让他们吃素,於是薛姨娘多张罗了几道菜,荤菜都摆在客人那边,素菜都摆在梅幼清那边。

虽然这次家宴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都不说破,只顾着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

梅幼清浅笑听着,偶尔会看一眼方允诺,只见他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偶尔开口说几句话也是掩饰不住自身才气,是个不错的人。

相比於梅幼清偶尔投来的大方目光,方允诺就显得有些拘谨了,他也会去看梅幼清,只不过若是对上她的目光,总是赶忙躲开,耳根子都红了。

而整个桌上数梅晓晨年纪最小,还算是个孩子,故而他使劲地盯着方允诺看,看得方允诺都不好意思夹肉吃了。

饭毕,两边的父母都寻个理由避开了,梅将军说要和方太傅去书房谈些事情,薛姨娘说要和方夫人去房中说些体贴的话,只余下三个孩子,让梅幼清姊弟俩带着方允诺在府中到处转转。

其中的意图,自然是因为饭桌上两个孩子没说几句话,想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多了解对方一些,只不过毕竟男女独处不太好,便让梅晓晨这个做弟弟的也跟着。

梅幼清一直在庵中陪母亲礼佛,甚少知道外面的事情,不知道该聊什麽,好在方允诺现在在国史馆修书,知道很多历史上的故事,同她讲了许多,梅幼清和梅晓晨都听得一脸认真。

方允诺见他们爱听,心中的紧张缓解了许多,就这样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方太傅夫妇准备告辞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临走时,方允诺还同梅幼清说:「我还有许多历史故事,等下次见面再讲给你听。」

梅幼清柔声应道:「好。」

梅晓晨也跟着起哄,「下次我也要听。」

方允诺笑道:「自然是要一同讲给你听的。」

两家的父母看到这三个孩子的感情一下子变得这麽好,都笑得合不拢嘴。


方太傅一家去拜访将军府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而有心人有两位,一个是韩云西,一个是常宁长公主。

韩云西自从被知道自己是三个人之中最先被剔除的那个之後,心中就一直压着一股莫名的火气。今日听闻方太傅一家去了将军府,如此不就说明那梅幼清在方允诺和穆昕之间选了前者吗?

想想也是,方允诺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配一个只会念佛的冷美人倒也合适。

母亲既然要他今年必须找个姑娘成亲,那麽他找的这个姑娘绝对不能比梅幼清差,要身世比她好,样貌比她好,性子也要比她开朗。

韩云西将京城权贵中的女儿掂量了一遍,最後把目标锁定在常宁长公主与安平侯之女穆瑾身上。

穆瑾是穆昕的姊姊,还受封郡主,及笄有三四年了,但一直没有觅得良人。

韩云西自信满满地觉得,这不就是在等他吗?

他要让梅幼清看看,自己一定会找个比她更好的女人,叫她後悔不选自己。

而侯府那边,常宁长公主也在为梅幼清选择了方允诺没有选自己的儿子而气恼。

自己身为皇室公主,夫君是陛下亲封的安平侯,他们看上梅幼清做儿媳妇,原本胸有成竹,觉得对方应该引以为荣才是,怎的还轮得到他们来嫌弃自家的儿子?

常宁长公主气不过,今日又听说了方太傅携子去将军府的事情,更是气愤。

那方允诺可是她看中的女婿,他文采斐然,今年刚得了榜眼,又被安排进国史馆修书,前途不可限量,她准备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如今自己相中的这两个人居然在一起了。

好在梅家和方家眼下还未定下亲事,她儿子没戏娶人家姑娘,她女儿倒还是有机会招婿的。

常宁长公主安排人密切关注着太傅府和将军府,一切有关於方允诺和梅幼清的事情,她都要知道。



这天方允诺休沐,自己提了些补品去将军府,说是给梅晓晨的。

薛姨娘自然明白他是想见梅幼清,於是让下人去後院采摘了些新鲜的青菜,让梅晓晨送到云照庵去,顺道带着方允诺一起,两人正好路上聊聊天解闷。

梅晓晨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的原因,在京城里没有多少朋友,方允诺虽然比他大了许多岁,但相处起来却十分得益,他很喜欢这个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未来姊夫的朋友。

青菜装好之後,两人便乘着马车往云照庵赶去。

与此同时,云照庵中,梅幼清和梅夫人照例给佛堂添了香火,在佛堂中细细祈祷着。

等祈祷完,她们一出来就看见了柔儿,还得知几个家丁搬了许多青菜放在云照庵门口。

家丁是男人,不方便进来,放下东西就下山了。

柔儿告诉梅幼清和梅夫人,说是薛姨娘的吩咐,还说梅少爷和方公子也过来了,正在山下聊得热火朝天。

梅夫人一听,便晓得那方公子是想见自己女儿的。

那一日与方允诺见过一次之後,梅幼清回到庵中就告诉了梅夫人,梅夫人觉得方允诺不错,鼓励梅幼清同他继续相处下去。

如今他既来了山下,梅夫人便让梅幼清去换身衣服,梳妆一番。

她和庵中的人一起将青菜搬进了庵中,而梅幼清则和柔儿一起回禅房中换了一套艾青色的衣服。

这是薛姨娘为她做的其中一套衣服,那天从府中回来前,薛姨娘特意让她带回庵中的,想来是猜到方允诺会来庵中找她。

胭脂水粉也带了一些,但梅幼清不怎麽会用,她平常只在洗完脸之後擦些面脂,好在柔儿会一些。

因为不好让方允诺在山下等太久,梅幼清让柔儿简单给她抹了点胭脂就下山了。

正在马车边和梅晓晨聊天的方允诺,忽然瞥见山间小路上出现了一抹轻盈的身影,在青山叠影中若隐若现,像是从山里走出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子。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他一瞬间定住,等回过神来继续说话,却有些磕磕巴巴,很不流畅。

梅晓晨瞧出他的异样,转身一看,果然是自家姊姊走出来了。

只见她悬垂如瀑的墨发整整齐齐地拢在身後,微微山风吹过时,发梢与裙摆嫋嫋摆动,好看极了。

可惜没穿他喜欢的那套鹅黄色的衣服。

梅晓晨转回头来,见对面的方允诺看得移不开眼睛,於是打趣他,「方公子,我姊好看吗?」

方允诺目光立即慌张收回,「梅姑娘天生丽质,让在下自惭形秽。」

「夸我姊归夸我姊,你也不用贬低自己,你才识渊博,学富五车,刚好弥补了你与我姊在样貌上的差距……」

方允诺,「啊……」还是说他长得不好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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