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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寄秋《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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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5 14: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寄秋《赘婿》

{出版日期}2021/05/14

{内容简介}

将军自愿倒插门,众人惊异难置信,
殊不知赚了个娘子,他富可敌国!

长姊已嫁妹妹年幼,娘亲又太过糊涂不着调,
父亲过世後,原清萦要撑起家业只能成为守灶女顶门户,
内有一群豺狼亲戚等着瓜分首富原家的偌大产业,
外有一票倚老卖老的掌柜船工趁乱贪污中饱私囊,
幸好就在她忙着安内攘外时,天运哥哥回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捡了失忆的他回家养的恩情,
如今已是大将军的他竟自愿做赘婿,成为她最坚实的後盾,
无论来闹事的是谁都被他轻松摆平,
就连那个嚷嚷着要嫁给他的郡主千金也一样……



第一章 豺狼亲戚争家产

素白。

一片素白。

低语声、嚎哭声,默默流着泪的无声者。

在一片裹白的大宅子中,飘动的是令人眼眶一红的白幡,它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悲伤、哀戚、悲恸、怆然涕下。

忌中。

大大的白纸书写两个墨字,贴在已然沉寂的大门,告知过往行人:此户有丧,请勿上门拜访。

一旁的侧门出出入入的下人和一干上门吊唁的亲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不敢有一丝旁的神情。

原府,塘河县首富,但是有财无丁,不到四十岁便已逝世的原府家主膝下只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无子送终。

长女原冰萦,十七岁,嫁予秀才郎刘汉卿为妻,目前已身怀六甲,不日即将临盆,为外嫁女。

次女原清萦,年方十六,生性好动,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像个野孩子似,上树掏鸟蛋、下水能捞鱼,满山遍野跑上一整天也不嫌累,还能打猎挖药草,被父亲当儿子养,跟父亲感情最深厚。

幼女原沁萦年仅十一,因为上头有两个姊姊,因此养成娇憨、天真的性子,不知人情世故,不识庄稼菽粱,养在深闺中鲜少外出,十分依赖一向有主见又个性强横的二姊。

「二姊,我好饿。」摸着平平的小肚子,饿到浑身没力气的原沁萦露出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委屈神情。

看着缩着双肩,一脸可怜兮兮,紧紧依偎身边的妹妹,目光一敛的原清萦闪过一丝冷意。「一早没人给你送素粥吗?陈娘子呢?二姊不是让她跟着你。」

一说到专门侍候三小姐的仆妇,小姑娘像被丢弃的小狗般抿着菱形小嘴。「我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她,雪儿去厨房帮我拿早膳,可是厨房根本没开伙,冷锅冷灶的,连剩菜也没瞧见。」

雪儿是原沁萦的丫头,五、六岁就跟在身侧服侍的家生子,她爹娘是府里的管事和内院的管事嬷嬷,对原府十分忠心。

另一名丫头则叫环儿,比她大三岁,早年从府外买进来的,但是不太安分,心大。

「奴大欺主。」她也就两年没回府,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奴才就翻天了,以为主子能任人欺辱。

「二姊,我真的好饿,昨儿夜里我就吃个冷包子,还是雪儿的娘塞给她的,她没吃给我的。」爹一死,什麽都变了,她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府里的下人似乎都看不见她。

「三妞乖,有二姊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再忍一忍。」居然待慢至此,真当原家无人了吗?

「嗯。」她摸摸扁平的肚子,忍住欲掉的眼泪。

「春画。」

「是,二小姐。」一名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趋近身後,曲身低声一应。

「去弄碗燕窝粥来,给三小姐填填胃。」他们想让她低头,简直是异想天开。

春景善绣和暗器,春画善厨和轻功,两人都会武功,是跟随原清萦多年的贴身丫头,同时也是她的左右手。

原府是地方上的望族,一向乐善好施的原中源可说是本地的首富,名下资产之多遍及各行业,田地、庄园、铺子,甚至是船行,几乎是赚得钵满盆满,腰缠万贯。

可惜在一场风寒後太漫不经心了,以为病好了便不再吃药,又赶上秋收农忙,他特意下乡收粮,秋风一吹又着了凉,整日咳个不停,药苦不想吃药的他便想硬扛过去,谁知这一拖便加重病情,等到自觉不对劲听医嘱用药时,常年操劳的身子已经扛不住了,春寒一起便病倒了。

此後的两、三年时好时坏,药不离口,他都快把自己当药罐子了,喝的药比吃的饭菜还多。

只是身子一直不见好转,入冬时病情加剧,向来疼女儿的他有着人之将死的预感,自知时日无多的找回在外习武的二女儿,他怕死不瞑目,身後家产被不肖族人瓜分殆尽,反让妻女受罪吃苦。

明明是枝叶繁盛的大家族,旁支庶族子孙众多,可是原中源一过世,除了头两天还有人祭拜、守灵外,到了第三日灵堂便冷冷清清,只有稀落的乡里与受过原府恩惠的百姓前来上香,安慰孤女两句,原府族人一个也没出现。

冷风起,寒意阵阵,灵堂上白幡飘动,一口黑檀棺木摆在正厅中央,一身白的两姊妹跪在棺木下方,对着一只铜盆烧纸钱,香烟缭绕,分外凄凉,彷佛家道中落的落魄户。

「二小姐,粥来了。」

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用盅盛着,以托盘托着,上面放着两副碗筷,一股香气飘来,叫人垂涎三尺。

「三妞,喝粥,小口喝,别急,小心烫嘴。」

原清萦也不矫情,让丫头盛了一碗粥给妹妹後,她也大口的喝粥,热热的甜粥一下肚,她的身体也暖和起来,略显苍白的脸色稍有红润。

她必须先把自个儿照顾好,才有力气照顾好一个家,母亲心善,耳根子软,不善与人做口舌之争,又性情敦厚,妹妹年幼,不知人心险恶,大姊……她眼皮一垂,在心里苦笑。

女人一嫁便向着夫家,原本就温婉娴淑的原冰萦一出阁後,她的重心便放在公婆、丈夫身上,父亲病了也不曾回娘家看看,连一日的侍疾也未有过,亦未主动关心过。

直到原府上门报丧,两口子才像大爷一般姗姗来迟,而且一来不急着服孝,反而以女子有孕为由拒穿孝服,怕冲煞到腹中胎儿,因此两夫妻一直待在後堂,与众人商量「分产」一事,看得原清萦既心寒又心塞。

要不是父亲灵柩仍停在厅堂中,她不想父亲死後不宁,不然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早被她一一丢出门外,哪由得他们得意忘形,家主屍骨未寒就急着分家产。

「嗯!好吃,春画姊姊熬的粥真好吃……」小姑娘囫囵的吞着粥,两眼一眯很满足。

「好吃就多吃点,饿了就找春画,其他人说了什麽都不用理会,你是府中三小姐,你才是主子,别的姓原的全是外人,记住了没。」妹妹还小,得教她里外有分,亲疏有别,不能让她被人牵着鼻子走。

小脑袋瓜子一点。「都听二姊的,我只相信二姊,大姊她……她变了,一点也不疼我……」

说起向来最宠她的大姊,原沁萦微露忿色,还有一丝丝难过和伤心,没法理解为何大姊成亲後便六亲不认,不管她死活,回府奔丧竟然连一眼都没看她,直接走入内堂便未再出来。

她饿了向大姊讨食,结果得到的回答竟是要她自己想办法,说她是外嫁女,不宜插手府中事。

换言之,嫁了人便不是原家人,她是刘家媳妇,一切以夫家为主,日後入刘氏祠堂,受後人供奉,她不像她爹那样死後无嗣,连个摔盆的也没有,百年後香火断绝,无人传宗接代。

原清萦不舍的轻抚妹妹的头。「二姊不是说过不必管别人怎麽样,你做好自己就好。」

她一顿,眼中泛泪,小手纤白紧捉二姊衣摆。「万一二姊也嫁了,我……我好怕,他们……我一定活不下去……二姊,我害怕,娘连自己也照顾不了……」

她的娘只适合做贤妻良母,家务、中馈,对外的买卖什麽也做不了,连外头有几间铺子都不晓得。

「……不怕,二姊不嫁人。」她眼神一黯,心底发誓要为爹守住这个家。

没有男丁又如何,女子也能顶起一片天,她不信男儿做的到的事她做不到,事在人为。

原清萦双目一厉,从眼角往偏厅的侧门一睨,门後是人影重重,一个又一个。

本来他们应该守在中堂陪着家眷答礼,告慰亡者,招呼前来祭拜的人,给予回礼和拜谢,可他们却一个个像过境的蝗虫似,看到什麽拿什麽,别人送来的丧礼也当自家的东西拿了就走,不顾在丧中大吃大喝,鱼肉美酒一样不缺的往桌上送,一文不出的挂在原府帐上,主家没的吃喝,帮忙的倒是吃得肠满肚涨。

「啧,不嫁人想留着当老姑娘吗?你是想着谁养你一辈子。」

尖着嗓子的酸言酸语从厅堂外传入,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从外面走入,她看起来不像来服丧,而是炫耀。

「三堂婶。」听着来者声音便知是何人,头未抬的原清萦低头烧纸钱、金元宝,给爹地下用。

「还知道喊人呀!我还以为你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了,有点银子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陈氏抬手显显腕上六两重的金镯子,十分得意自个儿也有显贵的一日。

原氏以嫡系为主,原中源便是嫡系长子,因此继承了原家家业,再加上经商得宜,才有今日庞大的家产。

可也不知怎麽了,嫡系的男丁不旺,而且寿数不长,原中源原有一嫡一庶两弟,却是一人不及弱冠溺死江中,一人与妻出外游玩遇到盗匪,一家五口人全命丧刀下。

原中源本身也是个福薄的,空有财富却活不过四十岁,兄弟三人皆为短命鬼,无福消受天大的福分,反倒是旁系子孙众多,如同鱼产卵般一生就是一窝,正室、小妾、通房娶一堆,随便生生也四、五个儿子,再一代一代的往下传,开枝散叶,都快跟米粒一样多了。

不过人丁多也有坏处,便是吃穷老子,子子孙孙大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普遍手里银钱不多,又好吃懒做,不肯起早贪黑的干活,所以为数不少的家产也快败光了。

三堂婶陈氏便是旁支的堂亲,她丈夫原中宁在中字辈的排行第三,依祖谱论辈分是原清萦二叔祖那一支的後人。

「三堂婶来给我爹上香吗?你请便,我爹在堂上看着你。」他人就躺在棺木里,听着众人分配他身後物。

鬼神之说一向为人所忌惮,一听到亡者尚未走远,陈氏瞳仁一缩,不自觉感到背後冷飕飕,阴风阵阵。「你……你别吓我,我不怕的……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如今大房没有男人,二房只剩下牌位,他们三房这一支就要出头了,家主之位非她丈夫莫属!

至於这娘仨根本不是事儿,给个几百两打发到庄子上就了事,两个丫头片子还想当家不成。

原中源一死,一干虎视眈眈的亲众便一涌而上,像野狗一般准备分食他的血肉,其中以三堂叔原中宁闹得最凶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意图吞掉堂兄的家产,连口汤也不留下。

而原夫人解氏的娘家人也不甘示弱,表面上像是在护着出嫁女,不让往後的生计落在他人手中,实则暗地里盘算,游说解氏将丈夫死後的身家交给娘家人代管,她们母女三人搬回解府,由娘家人来养。

代管?

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将原府的财产拿到手,孤女寡母还有人在意吗?

只怕有利可图时贪笔聘礼早早将人卖了,草率出嫁,否则一个偏远小院养着,生活自理,不饿死就算尽了情分。

财帛动人心,偌大的家业有谁不眼红,眼看着是绝户了,谁还不赶紧来分一杯羹,狠狠咬下一块肥肉,手慢的人只能看人吃肉喝汤。

「不怕最好,我爹说一个人在下面挺孤单的,想找几人去陪他……」不怕吓吗?那就来记猛的。

「什麽,陪……」陈氏忽地上下两排牙直打颤,心下不安的四下看了看,又怕看到什麽而面有惧色。

「三堂婶,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我爹还在灵堂,你要跟他聊两句吗?」烧完纸钱投入纸莲花,原清萦拉起妹妹,让她坐在一旁的小板凳。

「谁……谁做亏心事,大伯一死,你们这房就绝户了,以後还不是要依附我们这一房给饭吃,你自个儿先掂量掂量怎麽来讨好我,别老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她朝地下呸了一口,表示母女三人以後要看她脸色过活。

绝户?原清萦怒火中烧,眼底满是燎原的火焰。「不劳三堂婶操心,我们已分家,早就是两房人,我们这一房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

「我是外人?」陈氏怒目横竖。

「难不成是内人?我可不晓得我爹除了我娘外又娶一妻,三堂婶何时改嫁的?」想不见外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贱皮子,等她拿到大权後,看她还饶不饶得了她,早晚卖进怡春院。

「二姊,那个是娘的陪嫁。」原沁萦忽然拉拉二姊衣袖,小声的伸出手指一比,小脸很不满。

「你确定?」她问。

她点点头。「娘很喜欢,我看过娘戴过。」

「好,我知道了。」原清萦先安抚妹妹,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倏地伸手一捉……

「哎呀呀!你干什麽,头发都乱了……啊!我的簪子,你居然敢抢我的镶珍珠缠丝金簪子……」那是她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戴不到半天就被抢了。

「这是你的吗?」原清萦冷嘲。

陈氏理直气壮。「当然是我的,它刚刚还簪在我发间,是你不懂分寸硬拔走的。」

「我不知道你的脸可真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上面刻着我娘的闺名,你敢说是你的。」

果然人不要脸什麽话都说得出口,见她母亲性子软和便卯起劲欺侮。

陈氏面色一僵。「她……她送我的,你快还我,别让我翻脸……」

「二姊,那个、那个和那个都是娘的,她怎麽可以拿娘的东西,是爹送给娘的……」看到二姊拿回娘的首饰,被欺压好几回的原沁萦又小指一点,指出非陈氏之物。

「三堂婶……」原清萦杏目轻睐,无波无浪的眸光更让人心口为之一慑,不由自主的背脊发冷。

「我……我的,都是我的,你别想抢走,反……反正早晚也是我的,我不过先拿了一些……」她手捂着胸口的碧玺缀玉金链子,又把套着金镯子、白玉环、猫眼石戒指的手往怀里放,一手压住发上的鸳鸯花流苏对钗。

仔细一看,金的、银的十几件,有的从身上取下,有的是从首饰匣子里拿的,每样都价值不菲。

「三堂婶,人要脸、树要皮,真让我动手就难看了。」她只是不想计较太多,送爹最後一程,可不是纵容他们为所欲为,毫无顾忌,踩在主家头上就想放肆拔毛。

陈氏护着她的金银首饰一步步往後退。「你……你目无尊长,我是你堂婶,你敢……」

她以为抬出辈分就能令其低头,把事圆过去,但是她忘了原清萦是头性情爆烈的小老虎,在她爹多年的娇惯下,小老虎长大了,养成凶猛的野兽,牙和爪子都相当锋利。

「春画。」

杀鸡焉用牛刀。

「是。」

轻功卓绝的春画身形一晃,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她朝陈氏绕了一圈,随後立於自家小姐身後,手一摊开,镯子、链子、戒指、佩饰全在手心,一手捧不住还用双手合掌,可见陈氏有多贪婪。

「还给我……还来!你这骚蹄子敢和我作对,我一定饶不了你……」陈氏往前一扑想抢回来。

原清萦和春画动作一致的分别朝左右闪开,扑了个空的陈氏面朝下的扑倒在地,原清萦伸腿绊了她一下,她两腿大张双掌贴地,从背後一看像只乌龟,刚好今天还穿着深绿色衣裙……更像了。

「真以为我爹没儿子就能任由你们霸占我们的家产吗,你们也想得太美了。」该她还击了。

爹刚死的头几日要忙的事太多,一群人还想草草地将她爹埋了好坐享其成,她忍了,先办好爹的後事才是为人子女的孝道,让爹好好入土为安,长眠九泉之下。

如今她空出手了,秋後的蚂蚱入冬死,想再蹦躂不可能,她师从「名剑山庄」,尘封的宝剑该出鞘了。

「原清萦,你以为你还是原府二小姐吗?你娘、你大姊迟早会同意由族人接手你爹留下来的家业,到时你和你妹妹就会被扫地出门了……」陈氏忿然的说出众人做好的打算。

这两个傻女人,没了原府她们便是失巢的幼鸟,再没有人庇护,终将成为乏人问津的弃妇。

「那就试试看你们能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面色清冷的原清萦看向半遮半掩的偏厅侧门,隐约还听见目的达成的笑声,那些和她沾亲带故的血脉至亲在笑着,笑原中源这个傻子,赚进大笔银子却花不到,平白便宜了外人……





「……东街三间铺子我接手了,你们住得远不好接管,我正好搭把手,给族人谋点好处……」大言不惭的原中宁堂而皇之的要走最赚钱的铺子,还以施舍的口气表示勉为其难,更还假意铺子有亏损,要解氏贴补银两。

「不行、不行,你不厚道,你全拿走了,我们还有什麽!要不茶园、茶庄归我们,再加个绸缎庄……」解大郎不肯罢休,争得面红耳赤,他什麽都能吃,就是不吃亏,先分田地、铺子,再把银子找出来分了。

他认为妹妹还年轻,可以再嫁,因此为她多争取一些「嫁妆」,日後带一些走,留一些给娘家人,算是报答娘家人的收留之情。

至於两个外甥女姓原,理应由原家人养育,他们姓解,不好越俎代庖替人养孩子。

「咳!咳!舅舅、堂叔,你们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我娘子是原府长女,身为女婿的我怎麽能毫无作为,眼睁睁看你们拿走岳父的家产。我和娘子决定由我们接掌原府,以告慰岳父在天之灵。」刘汉卿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往前一站,意思是妻子腹中孩儿乃岳父亲外孙,理所当然继承外祖父家业。

「汉卿呀!胃口别太大,你一个人吞得下吗?光是船行和码头就让你应接不暇了,你还想整碗端走。」冷笑的原中宁端起热茶轻啜一口,面上的嘲弄显而易见。

「三堂叔此话差矣,这是娘子家的家产,可不是原氏宗亲的公中或是祭田,以常理而言,除非嫡系长房全死绝了才会归公,而我岳母还在。」他半点不退让,意指私产非公产,谁也不能染指。

「妹妹,你的好女婿盼着你早死呢!你两腿还未伸直他就惦记着你手上的银子,你呀!不能犯傻,傻乎乎的被他的三言两语给骗了,我是你亲哥哥,我才是最为你着想的人。」解大郎向妹妹施压,要她记着情分,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我没有很多银子……」

解氏说的是实话,她装银票的匣子只有五千两,散银不到两百银,因为她很少用到银子,府里又有帐房管帐,她需要用钱时只需开口就好,帐房会取出银子付帐,以致於丈夫一去世後,她根本不晓得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夫君究竟有多富有,有几间铺子、田产亩数几何、位於何处,经营铺子的掌柜一个也没见过,庄子的庄头也没认全。

更叫人讶异的是,她完全不知府中的金库在哪里、有多少银子,身为当家主母手中只有几张田契、地契和下人的卖身契,大部分的契纸都由丈夫收着,包括存放钱庄的银子提存印信。

因为原中源宠妻,不想她太累,没想到反而为身後留底,让两个女儿衣食无缺,不必看人脸色。

不过这话说出去竟无人相信,原家人、解家人、女婿刘汉卿都认为她藏私,不肯把银子拿出来,因此三方人各退一步,先把明面上看得见的商铺、田产一分为三,再循循善诱取得银两,做一次大清洗。

「娘,你听相公的,我们不会害你,你是我亲娘,难道不会奉养你终老吗?」同样心性单纯的原冰萦是真心想为母亲养老,府中无兄弟,身为长女的她该负起责任。

只是她跟她娘一样没主见,秉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说什麽就是什麽,她信之又信,父亲死後又被夫家人叮嘱再叮嘱,公婆对她比以往更好,加上又有了身孕,地位稳固,她更加唯夫命是从。

「冰儿,娘的脑子一片空白,自从你爹死後我整个人都空了,你们问我什麽我也答不上来。」

解氏边说边拭泪,想起丈夫已经不在了,两眼泪汪汪,在那些贪婪亲戚的眼中十足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大哥、三叔,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外面的生意,你们自个儿商量着,不用来问我……」

她真的是一窍不通,进货、出货是什麽,明前茶、明後茶有什麽不同,船行的船吃水多重她哪知情,码头的运作由谁负责、一天工钱几文钱、一匹布要卖多少钱……她通通不知晓。

没吃过苦的解氏从未体会过无钱之苦,她要银子就有,因此不了解银子的重要性,女儿女婿、大哥、小叔都是自己人,肯定不会坑害她,有他们代管家业还有什麽不放心的。

只能说心善之人看不见别人的包藏祸心,没有半点提防,二话不说便同意交出丈夫二十余年的辛劳所得,还对人心存感激。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由我们来承担,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大哥的後事我们会处理得妥妥当当,不会没人摔盆……」随便找个下人来充场面就行了。

「是呀!妹子,你不要太伤心,一切有我们。」解大郎朝其他两人一使眼神,暂时先稳住未亡人。

「岳母,你大可安心,我和娘子都会陪着你……」十分殷勤的女婿给岳母倒了杯热茶,一副孝顺的样子。

三人说了很多,但是谁也没提到正在灵堂尽孝的两姊妹,好像她们的存在一点也不重要,不过是多余的,连解氏自己也没想到她还有未出阁的女儿,一味沉浸在丧夫之痛当中。

「那就这麽说定了,等丧礼结束後就做一番处理,你把田契、地契拿出来,我们跑一趟衙门办过户……」一过户就是自己的,就算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明明是丧事,可除了解氏母女外,一个个皆面有喜色,眼里的笑意满得快滴出来了,在心里盘算着能分得多少。

「各位的欢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家有丧,你们却是眉开眼笑,你们大概忘了一件事,夫死从子,我娘当不了这个家,我才是当家做主的人。」这些人真是高兴得太早了,真当自己心想事成了吗。

看穿着孝服的原清萦,解大郎、原中宁,甚至是一脸嫌弃的刘汉卿都眉头一皱,认为她不该擅自插嘴。

「胡闹,说什麽夫死从子,你爹是宠你,把你当儿子养,还送你去学武艺,但你不会真当自己是男儿身吧!」这丫头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一个姑娘家也想坐大位掌家业。

「三堂叔,这里是我家,不是府上,厅堂上那口棺木里躺的是我亲爹,你来帮忙治丧当侄女的不反对,可是你别当自己不是外人,虽然你也姓原,但我们已是两家人。」她明白的点出对方只是隔房堂叔,与他们嫡支是隔山隔海,可以以长辈的身分教训小辈,但是想从中取财,他还不够资格,旁系的叔伯守好本分,不要妄想谋取堂兄家的家产。

「你……你会不会说话,太不懂事了!」被削了面子的原中宁面皮潮红,似怨似怒的瞪视堂侄女。

「懂事的人不会觊觎别人的家财、田地、铺子、庄园还有船行,三堂叔你以为你拿得走吗?」天底下没有白掉馅饼的事,等着金山、银山送到面前的白目梦还是少作为妙。

「你……」原中宁憋着气,满脸通红,说不出他不要银子这种话,气硬生生的闷在心里,只差没吐出一口血。

「二丫头,不可以对长辈无礼,你三堂叔是出自好意,怕你们一屋子女人撑不起大局。」唉!他也心疼孩子们,三岁孩童抱金过街,哪守得住万贯家产,她们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呀!

「撑不撑得起是我们的事,大舅杞人忧天了,总不能因噎废食而不吃饭吧!自个儿败掉的心甘情愿,顶多日後被人笑称败家女,清萦不敢拖累大舅名声败坏,说你不安好心与外甥女争产,以致於我和小妹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被外甥女嘲讽,解大郎脸皮当下薄了三寸,面红耳赤讪讪然,不敢多说,这丫头打小口齿锋利、辩才无碍,刀刀见血。

「二妹,长姊如母,大姊夫便如父,大姊夫的话就得听着。」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当小姨子和妻子一样好骗的刘汉卿又搬出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企图蒙混过去。

可是他还没说完,原清萦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娘还没死,轮不到长姊为母。大姊,你敢管我吗?」

她杏目一横,贤妻原冰萦吓得一缩。

谁家母老虎?原府的,一吓汗毛竖、二吓泪直流、三吓肝儿颤,离黄泉一步距离。

他气怒。「二妹真不孝,居然诅咒岳母。」

「大姊夫,你还有良心吗?分明是你先说的长姊如母,母亲尚在,哪来的两个娘,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要是真有心,来当原府的上门女婿,让大姊腹中的孩子姓原,你敢不敢?」打蛇打七寸,她不信他敢点头。

「这……」他语塞,有种被人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闷着。

「大姊、娘,你们真以为他们是好人吗?有人说过拿走了田地、铺子之後,一个月给你们多少银子,以及这些家产要挂在谁的名下吗?娘,你要回大舅家住,那我和三妞呢?大舅要帮我们出多少嫁妆?」

「什麽嫁妆,你们姓原,嫁妆该找原家出。」解大郎一口撇清,将烫手山芋丢得老远。

「娘,你听见了没,大舅不管,那我和三妞的嫁妆谁出?」两份嫁妆不是小事,至少和嫁大女儿差不多。

解氏愣住了,她一时没想到嫁女儿的事,当初长女出嫁有丈夫和管家打理,她只需泪眼婆娑的送嫁。

「三堂叔,你姓原,所以嫁妆一事……有劳了。」

原中宁一下子跳开了。「与我何干,我只是隔房的堂叔,喝喝喜酒倒成,旁的事别找我!」

「大姊夫,你不是说长姊如母,长姊夫如父吗?」是他亲口说的。

「我娶了你大姊,不是娶了你们一家人,这种事我帮不上忙。」他连忙说清楚,两姓人家不通财。

面容平静的原清萦看看这些所谓的亲族,大舅、堂叔、姊夫,一个个面目可憎,她笑得悲凉,取下发际的白缎系在大姊的云髻上,父丧不戴孝还是原家的女儿吗?

她不管什麽冲撞不冲撞,为人子女者就得尽一份孝道,爹为了三个女儿劳心劳力,只求她们一生平顺,无忧无虑,她们再难也要全了这段父女情。

「娘,你看见了吧,这些人拿钱时手伸得比谁都快,要他们出钱却一个比一个还会撇清关系,将来还能指望谁。」明摆的事实十分打脸,不是掩耳盗铃便听不见。

解氏不语,只是泪流满面。

「有我在的一天,没人可以拿走原府一块砖、一两银子,你们死心吧!」别以为她们孤女寡母便可欺。

刘汉卿嗤笑。「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

原清萦冷眼一瞥。「没错,我不嫁人,我要招赘,招个倒插门来传宗接代,生下的孩子要姓原。」

「什麽?」招赘?

「你疯了吗!」真要招了男人,还有他的事吗?

「二丫头……」荒唐。

「不是要我原府的财产吗?可惜了,我不让,我爹留下的家业我来扛,我虽是女子,也有担当的肩膀,从今尔後,原府我做主,我是原氏嫡系的守灶女!」

第二章 将军自荐倒插门

守灶女!

为了这三个字,原府上上下下闹成一片,凡是沾点边的远亲近戚都持反对态度,不许女子守灶,为了守住家业而耽误终身大事,姑娘家就该嫁人,给自个儿寻个好归宿。

大部分人是为了自身利益,原府二女儿若坚持当个守灶女,那麽原府庞大的家业他们便动不了,原本还能分碗羹、喝口汤,这下子连渣也瞧不见,没人甘心就此落空,什麽也得不到,因此无不全力破坏,极尽恶毒言语,将好好的大姑娘名声毁之殆尽,让她没法招赘上门。

倒是有一些闲汉、地痞流氓、拐瓜裂枣的二流子听说消息便来毛遂自荐,一口一个娘子喊得热乎,彷佛真成了人家女婿。

不过原清萦也不是好惹的,像这样的家伙来一个打一个,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龟孙子一样的爬出去。

原中源的棺木预备停灵自宅七七四十九日,做完七七才出殡,原府花得起银子,每隔七天做一场法事,从早到晚颂经一百零八遍,不分和尚或道士,同时也在宅子门口施粥,每日五大桶,为原中源积福行善,念经几日便施粥几日,以老弱妇孺残为优先,而後是清寒人家和乞丐,若有剩余再分给街坊邻里,广施德泽。

「你胡闹够了没,光这一个月就花了快五千两,要不是天寒地冻,为了屍体不腐还要冰块,你知道一直到你爹下葬要花多少银两吗?」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打眼前过去,他是心痛又愤怒,若是给他该有多好。

要不到银子的原中宁只得忍气吞声,他每日就盯着堂侄女,看她从哪里取出银子,可每一次都着了道,她拿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票,一整叠,面额最小的是一百两。

「这件事很重要吗?」她爹赚了她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银两,她有必要省几千两银子的小钱吗?

看她毫不在意的洒钱行径,他看得又气又急。「省着点用,不要大手大脚的挥霍,给小沁萦留份嫁妆银子。」

「剩下的银子够她嫁十次了。」绰绰有余。

嫁十次……闻言的原中宁一口老血都快往外喷了,一口腥膻味又往回噎下去,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气死。

「我看你是嫁不出去,这辈子没人要了,外面的名声坏到连狗都不理,你还想当守灶女,根本是痴人说梦。」看到丈夫连连受挫,气得两眼充血,没能得偿所愿的陈氏口出恶言,藉着言语羞辱逼人妥协。

「那是我的事,不劳三堂婶费心。」她才十六岁,不急,留个两年固守家业,不让人生出强取豪夺之心。

她嘴上一酸的说道:「我哪敢管你呀!说起扎人话是一套一套的,连你大舅都受不住,气得回解府了,不过你要是嫁不婥,一拖十年、二十年的,你爹的香火由谁继承?」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没有孩子谈什麽守灶,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到头来还不是只能以庶为嫡,旁支翻身。

「我不会嫁不出去。」原清萦掸掸灵堂上的香灰,将燃尽的香烛换上奇楠香炷,合掌三拜。

「谁娶?」她嗤哼。

「我娶。」

厅堂上香烟袅袅,一口黑色大棺摆在正中央,适逢腊月,外头飘着雪,一棵红梅绽放在白茫茫的雪花之中,给人一种妖异的凄美感,似乎在为主家哭泣,哭出血泪。

风雪中,走出一名身材昂藏的男子,他身上穿的不是毛皮大氅,而是血迹斑驳的战袍。

由他一身威风八面的盔甲看来,官阶不小,定是出生入死的将军,浑身散发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

看着由远而近走来的高大男子,原本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一张黝黑、生得刚毅,彷佛刀凿过的脸庞显露而出。

蓦地,原清萦心口抽地一紧,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此人是谁,朦朦胧胧中,她应该认识他。

「小刺蝟,我回来了。」白牙一咧,冷冽吓人的峻颜瞬间如春雪化开,百花轻绽。

「你……」她眯起眼,显得很冷淡,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离。

男子咧嘴一笑,脱下布满刀痕箭戳的头盔。「不认得我了吗?爬树爬得比我还快的小刺蝟。」

「和你不熟,别套交情。」一说完,她转身就走,点燃三炷清香往後一递,身为家眷的她回到家属答谢席。

男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香朝灵堂一拜,眼中流露出萧瑟的伤感,似有泪光点点。

「我,谢天运,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我。」香一插,他转头看向双目低垂的女子,从她芙蓉面上看见那个始终不曾忘怀的小丫头,那个玩起来比他还疯、敢偷蜂蜜和徒手捉螃蟹的小疯子。

「天运哥哥,你是天运哥哥——」突然大叫跑过来的原沁萦一脸惊喜,想像小时候一样往他身上爬,可想到自己不小了,是大姑娘了,跑到男子面前又停了下来,小脸红彤彤。

「你还记得我?」她当年才三岁,哭着叫他别走,他也想留下,但是他想叫他留下的人却没开口。

她用力的点头,十分逗趣。「记得、记得,爹常常提起你,说你不走就收你当义子。」

本来她会有个哥哥,可是後来又没有了,要不然她也有哥哥疼她,不会因府中没有男丁而被人轻视。

「可是我不想当你义兄,我想当你姊夫。」他说话时双眼直视看也不看他的原二小姐,眼里闪着喜不自胜的笑意。

原沁萦偏着头,目露疑惑。「我姊姊嫁人了,姊夫是张家塘秀才刘汉卿,你晚来了两年。」

她大姊十五岁订亲、十六岁嫁人、十七岁怀孕,明年三月春就当娘了,她是小姨。

「不晚,我要娶的是你二姊。」是她救了伤痕累累的他,还求她爹安置他,他才能养好伤,过了几年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她把爹娘分给他一半,让他也有爹娘疼爱。

回想起来,那些年竟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时日,不用起早读书,不用夜里不能睡还得练字,祖父是告老还乡的太傅,对他的要求极其严厉,寄望颇高,盼着他一朝高中状元,入殿为官,延续他和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师生情分。

谁知一场大水毁了祖父的希望,一家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冲走,他在管家全力保护下逃过一劫,一家百来口就活了他一人,也是唏嘘,管家带着他一路逃难,想投靠京中做大官的舅舅,只是……

「三妞,过来,别乱攀亲,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龙涛将军、二品武将,咱们高攀不起。」今非昔比,昔日的落难少年已是带兵上万的大将军,和排名最末的商家格格不入。

「龙涛将军?你是以寡敌众,以三万兵马力挫敌方十万大军,立下战功赫赫的那个年轻将领?」惊讶万分的陈氏连忙上前,别人不屑攀关系她乐意得很,能钻营就不放过。

谢天运,表字龙涛,用取下敌将首级而以其名封为「龙涛将军」,曾在边关驻守三年。

「不用你攀,我来攀你,要不是你送的二十万石粮草和三车药材,我可能回不来了,我欠你两条命。」他越过急於攀附的陈氏,走到心心念念的人儿面前。

八年了,他们居然整整八年未相见。

当时他离开那日,以为过个两、三年便能回来找人,原府是地方上富商,数代人扎根在此,不会迁移。

哪料想得到被舅舅带走的他去了军营,由底层小兵做起,再到将军舅舅的亲兵,一路升到百夫长、千夫长、校尉,最後去了战场,与敌人兵戎相见、浴血而战。

这些年他一直在打仗,时而西南、时而东北,还去东海打过海寇,辗转回到京城,统领二十万龙骧军。

但这些不是他所要的,因此他申请驻守在江南最北边、靠近西北的天险黑狼山驻紮,十五万兵马的营地便在黑狼山的山脚下,距离塘河县一百五十里外,他快马加鞭一天即可来回。

「不用,不承情,我爹怕你饿死才叫我筹措粮草,我不过是顺手而为。」好歹相识一场,总不能让他死在朝堂对峙的算计中,边关将土为的是保家卫国,不是自相残杀的争斗。

「还在生气?」气性真大,这暴脾气也就他受得住,说从此两两相忘就真的不收他的信件,让他悔恨不已。

「我没那空闲。」面冷的原清萦口气也冷,完全当童年玩伴是远方来客,不亲不近,无须热络,彷佛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谢天运好笑的伸手往她头上一摸,这是他以前的习惯,可是十分意外她竟然能避开,瞬移的身手像是习过武。「明明气我一走多年还不承认,我也是身不由己,这几年随军队调派南征北讨,很少在同一地方能待久,下个月调往何处都不知晓。」

「与我何干。」路是他自己选的,想走多远由他做主,谁也左右不了,只能看他越走越远。

他笑着凝视那张雪莲花般的清丽娇颜。「我不走不行,舅舅千里南下偷偷来寻我,被人发现是重罪一条,我在原府只是个寄住小子,旁人都看不起,我想谋个好出身,不让人取笑你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玩在一起。」

那年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可他已是十三岁的少年,知晓那点朦胧情愫,他怕自己再不走,那萌芽的心意藏不住。

原府两夫妇都是好人,也过於仁善了,收留了他却不求回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即便在他有难时也及时救援,在他粮尽药缺的关头突破敌人的封锁,送粮送药到他们被困的山谷,他才得以逃出生天。

「二姊,天运哥哥好可怜,你别生他的气,原谅他好不好?」一直很想有个哥哥的原沁萦帮着求情,虽然她对谢天运的认知来自爹爹的转述,但是幼时的记忆并未忘记还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大哥哥,把她扛在肩上带她去看花灯。

「是呀!天运哥哥很可怜,几次中了埋伏差点伤重不治,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的伤疤,只给你看。」他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微勾的嘴角带着三分调戏的笑意。

闻言的原清萦气恼地将人推开。「谢天运,你怎麽越来越不要脸,你的脸皮比你的盔甲还厚!」

他肩一挑,在灵堂前卸甲,以示对亡者的尊重。

「在生与死之间,脸皮毫无意义,我只想活着回来找你。」他对自己承诺过,一生只一妻,唯有原清萦。

人非草木,做不到真正的无情,彷佛水波划过的眸子一睇,多了几许宽容。「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见她软了神色,他连忙走近一步。「饿,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就饿得手脚发软。」

她一啐。「我看你再饿上三天三夜还能跑过一座山,在我面前装面条能瞒得过我吗?」

已经官拜将军了还能弱到哪去,没点本事能斩杀敌人将领吗?他的功勳绝对是双手拚来的。

「博取同情。」他不隐晦的明话直言。

原清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爹过世的事?」

「嗯!略有耳闻,但不敢确定,我私下向舅舅请了假,连夜飞奔不停歇赶来。」他怕赶不上送原叔最後一段路。

「算你有心。」不枉爹老惦记他,担心他受寒受伤,时不时的托人打探边关战情。

「对你更有心。」对看过他裸身的小女人而言,他没什麽好忌讳的,百无禁忌。

谢天运遇到原清萦时,一个八岁、一个三岁,但聪明伶俐的原清萦人小鬼大,心智上不亚於五、六岁,和从山上滚下来导致失忆多年的谢天运相处愉快,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当年与小少爷失散的管家一边行乞,一边千里迢迢的赶往漠北的大将军府,找到正在领兵打仗的宋剑山——与谢天运之母同胞的亲娘舅,向其诉说他们被侯爷夫人驱赶且殴打成伤的事。

大将军也就是成武侯宋剑山一听气急攻心,因不能回京便一封书信回府怒斥妻子,并托友人代为寻找下落不明的小外甥,当舅舅的是真心疼爱姊姊之子,煞费苦心的寻人。

终究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历经多年的找寻後总算探听到消息,大将军便亲自南下向原中源要外甥了。

人家是骨肉至亲,真正血脉相连的亲舅甥呀,待谢天运视若亲子的原中源再不舍也只能将人送走,同时也欣慰谢天运找到亲人,还是威武慓悍的大将军,他的前途可期。

没有家的人似无根浮萍,四下飘泊,有了家才能根深蒂固,长成令人仰望的大树,因此他跟着个性强悍、不容人拒绝的舅舅走了。

「吃你的面,少说废话,因为还在孝中,只有素汤面,无肉,不许挑剔。」在未出殡前,府里禁食荤食,为此原中宁等人不时有所埋怨,嫌味道淡了,食之无味。

春画下了一碗以菌子、蘑菇为主的素面,大冬天的还找到几片菜叶子,煎了两颗蛋放在面上,加入喷香的素菇酱,虽然少了肉和大骨汤,从外观看来也是美味可口。

饿极了的谢天运不管是素面或荤食,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一口面一口汤的吃得津津有味,整张脸快埋进碗里,可见他真的很饿。

他一大碗吃完还嫌不够,又煮了一大锅吃下肚才停箸,吃出一头的汗。

他足足吃了三个人的分量,看得原清萦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同情他的一路奔波,还是继续生气不理人,她对他的曾经离去始终耿耿於怀,没法放下,觉得他忘恩负义,说走就走,不把救命之恩当回事,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刺蝟……」好久不见,甚为想念。

「你能待多久?」他今时身分不同於平头百姓,不可能随心所欲,他有职责在身。

一听她冷然的语气,放下大碗的谢天运轻叹一声。「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

「少装可怜,我知道你时间有限,不能久待,拜祭完家父就早点走,晚一点怕是大雪纷飞,想走也走不了了。」雪中赶路是小事,若是延误军机才是大事,谁也吃罪不起。

原府位於烟雨江南最北边的塘河县,多雨、多湖泊、地广人多,是少天灾水患的鱼米之乡,水陆皆宜,四通八达,一年可收两季稻,再种短期麦和玉米、白菜等作物。

不过一到入冬还是会下雪,雪大雪小不一定,有时满天风雪无法行走,封城封路形同雪城,有时是暖冬,一片雪花也没下,河面不结冰,气候如同早春般暖和,暖阳煦煦。

谢天运算是比较倒楣的那种,刚出军营时还有一点日头,不冷,快马疾驰还有些热,哪知行经一半天象骤变,飘起雨了,让他十分後悔未脱下盔甲换上大氅,再带上御寒的烈酒,驱逐寒意。

而他的营地就在与北境相隔一座山的黑狼山山坳底下,地势险峻而形如葫芦口状,易守难攻,营区後面有座狭长的隐密山谷,平日做为演练、储存战备食粮和军需品所用,亦可藏匿数万兵马以做伏兵。

北境不是国,却也自成一方强兵悍将,虽与我朝交好可是不受朝廷管束,自封为王独守苦寒之地。

不过北境与西辽相连,西辽几乎是年年犯境,小打小闹的掠夺一番,北境王娶了西辽公主为第三王妃,故而朝廷不放心,担心两方联手侵犯边境,这才派龙涛将军领兵驻防,以免敌人翻山越岭而来,杀我百姓,犯我国土。

所以他的责任说重不重,说不重又颇为重要,平日也就山区巡逻,做一番布防和设立岗哨,没事时很清闲,练兵和操练,挖沟渠及设陷阱,一有动静便是生死相搏。

「那你就猜错了,山上积雪有半人高,人和马都难以行走,没有食物的饿狼更是凶狠,天寒地冻的天候不会有人想找死出来挑衅,因此年关前後我可以待在县城。」若有紧急军情会有烽火通知,他大老远就能瞧见冲天的火光。

谢天运说得一脸愉快,原清萦听得眉头轻蹙。「你是说你要一直住在原府?」

「你不收留我?」他一副赖定她的样子,不见外的把自己当成府中的主子。

她脸色又冷了三分,似怒似恼。「府中有丧,不方便留客,你请便。」

「我是客吗?」他反问。

「你不是客吗?」他姓谢,不姓原,与她们是两家人。

他正色直言,神情坚定。「听说贵府要招上门女婿,本人不才,自荐其身,望能成其美事。」

原清萦杏目一抬,看着他。「我对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不感兴趣,你盔甲一脱应该会冷吧!我叫人拿几件爹的冬衣……」

一掀一阖的朱唇忽地一顿,她目光往下一放,看着捉住她小手的黝色大掌,眼中一闪愠色。

「小刺蝟,我所言非虚,不是玩笑话,我谢天运,心悦你已久,愿一生与你共结连理,比翼双飞。」





「什麽是守灶女?」

在许下白首之约後,对民情风俗一窍不通的谢天运这才一头雾水的问,为何是女子守灶,守灶是何意思?

其实守灶是蒙古的习俗,由幼子继承财产权,蒙古人崇尚火,故而言之守住灶火,也就是守护家中源源不绝的火焰和希望,照亮每个角落,带来新的生命,意味着一家之主。

原府没有男丁,因此原清萦以女子之身担任起传承之责,她所生子女只能上原氏祖谱,代代相传,守着原府香火。

「守灶女不外嫁,只招婿,生死都在本家,百年後入祠堂、葬祖坟,与同辈男子同起同坐,地位如同嗣子,子嗣皆姓原……」她便是原府家主,掌理原府大小事。

「等等,一定要姓原吗,不能一半姓原、一半姓谢?我家就剩我一人了,总不能让先人无人祭拜。」姓什麽倒是无所谓,他孑然一身,走到哪里都是故乡,他早就看开。

其实谢天运前几年一直住在舅家,并无自个儿的府邸,江南的宅子和田产已被洪水淹没,田契、地契等家产不复存在,虽然舅舅曾带他回乡讨回应得的财产,可大半已流失,找不回来了,仅旧宅地基和几处土地讨得回来,其余皆已被当地县衙重新划分,卖出或分配给其他人。

他回去得太晚了,洪水过後的土地分割以主家在不在为主,谢府没人出面便等同自动放弃,由县衙接管成为官产。

因此回不去的谢天运便另刻牌位,将死去的先人供奉在庙里,毕竟是「外人」,不好移往成武侯府,舅舅虽是亲人却也是两姓人,他有自己的祖先,不能两家先祖同置一处。

後来他得了战功,有了赏赐,常年在外的谢天运也很少回御赐的将军府,祖先牌位请回府里也无人时时烧香祭拜,逢年过节更是冷清,三牲五果空摆着,子孙不在,所以仍放在庙里享四方香火,点长明灯,初一、十五有和尚诵经,鲜花素果不曾断过,比供奉在将军府祠堂更为妥当。

「你有听过入赘的女婿他的儿女跟他同姓氏的吗?」既然是上门女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所生子女与本姓再无关连。

谢天运面色刚正的说道:「多生几个不就得了,孩子生多了便可分成两姓,爹娘同一对就成了。」

他真的是这麽想着,一件简单的事何必搞得那麽复杂,同父同母的兄弟还能认错亲爹亲娘?

不就是姓氏不同罢了,还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不会因姓氏不同而彼此不合,互有隔阂。

「多生几个?」他当她是产崽的母猪吗。

想想可行,他越说越起劲。「一、三、五、七、九单数姓原,二、四、六、八、十双数姓谢,你、我都不吃亏,一堆孩子绕在身边很热闹,两家人都枝叶繁盛。」

多好呀!许多吵闹声代表他失去的家人都回来了,还是他最亲的骨肉,爹娘的期望总有一样落实了。

原清萦一听,脸色难看地想给他一斧头,癔症一发作会导致疯颠,药石罔效。「谁家一生一窝小猪,你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多少有多少吗,还拿十根手指头来计数。」

「不然少生几个,长子跟你姓,老二归我,之後以此来归分,原、谢两家都有後。」历经过多次生死的谢天运其实不太在意有无子嗣,若是那回他死在洪水中,又或是幼时受伤未被人救起而枉死荒郊野岭,哪来的谢家香火。

一次次的逃过死劫,他领悟到世事无常,凡事顺心而为勿强求,老天爷想给的才留得住,若祂不想给的,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如同已是百年世族的谢府一夜倾覆,昔日荣光化为乌有。

「谢天运,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说什麽?」看他漫不经心的神情,她真怀疑他清楚了没。

「成亲。」重中之重。

她瞪眼。「是入赘。」

他咧嘴一笑。「都一样。」

「不一样。」原清萦忍不住瞋他。

「小刺蝟,你的脾气还是那麽暴躁,我知道赘婿是何意思,你不用为我着急,如今的原府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船,船上只有无力掌舵的女子,你需要一个男人和你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她不是撑不起来,但艰险重重。

谢天运没说的是,他一直派人打探原府的近况,也托人就近照料,时不时的传些消息给他。

解氏三次为女儿议亲都破局,一是原清萦不想太早嫁人而传出恶名,使人望而生畏,不敢提亲事,二是他从中搅局,破坏了亲事,以致於她年十六仍未订亲。

原中源的死是事情发生後的第五日才传到他耳中,那时他刚回京覆旨,在年後三月期间都不会有任何调动,皇上好意打算让他先成家,他已二十出头了,早该有娇妻美妾为伴。

皇上原本要赐婚,但他察觉有异先谢恩,并言明已有心仪女子,打算前往求亲,及时堵住皇上的嘴。

谢天运隐约知晓皇上欲赐婚的对象是谁,那是他极其不喜之人,甚至是厌恶,他也晓得那是舅舅私底下向皇上请求的恩惠,为的是亲上加亲,在舅舅眼中这是一门好亲,将他所喜之人凑成一对。

可是舅舅的一厢情愿却是他所不愿的,自以为是的为他好,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声便自做主张,倚老卖老的认为身为长辈便能为他做主,任意摆布他的婚事以全一己之私。

明面上谢天运采迂回战术,没一口气撕破脸戳破舅舅的暗中操纵,以他现在的身分是众人眼中的乘龙快婿,成武侯府上下又岂会轻易放过,可是在成武侯府里,除了舅舅外,其他人皆非真心相待,若非他自己成器,谁又会多瞧他两眼。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正好皇上有意派兵驻防黑狼山一带,他便以为君分忧为由接下这个差事,避开侯府众人的算计,同时也能就近回塘河县,见他念念不忘的人。

「不要叫我小刺蝟,我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原清萦正在生气着,却不知在气他还是气自己,总觉得胸口压了一颗巨石,重到发闷、气塞,有如细针戳着肺管,钝钝地疼。

眼露笑意的谢天运有一丝纵容。「我知道,不过不妨碍我对你心生爱慕之情,此情此意苍天可监。」

听着男子示爱,她不喜反怒。「我们几年没见过面了?」

「八年。」

「八年前我几岁?」

「八岁。」

她冷哼。「你对一名八岁小姑娘起了不轨之心……」

「等等,你这用字不妥,什麽不轨之心,我指的是二八年华的你,我一直想着你及笄後的模样,盼着有一天能再相见。」他绝对不会承认十三岁时的自己对年仅八岁的她起了挂念,他那时想的是好好守住她,让她不被人抢走。

「见面还不如怀念?」她轻嘲。

意思是落差太大,令人失望。

嘴角上扬,他的笑声轻如落在瓦片上的雪花。「唇似丹朱,目若秋水,玉肌薄如雪,冰肤透着羞红,我很满意双眼所见,你长成窈窕佳人了,甚好,我的报恩也师出有名了。」

今生无以回报,只得以身相许,老掉牙的词儿,拾来一用倒也贴切,受人大恩岂可不报。

「你真的是龙涛将军,而非满口抹蜜的登徒子?真是与传言不符。」世人都为他所蒙蔽了。

原清萦记忆中的白衣少年容貌清俊、性情温和,有着茉莉花似的清雅笑容,见人便露出三分腼腆。

眼前的他变得壮实,不复当年的清瘦,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活脱脱是个兵营出来的兵痞子,时正时邪的眼神勾着桃花似的,一张嘴便浑然是吐不出文章的武夫。

这令人讶异的差别却也不是太让人意外,是人都会变,没人一成不变,只是往好的方向去,或是误入歧途。

「只对你。」他只在她面前展露真实面貌。

大雪纷飞,不见减弱,灵堂上的白幡随着风吹摇晃,香烛烧至一半,火盆子里的炭火未熄,烧得通红。

在寒冷的冬夜里,所有人都去休息,连下人也只留一两个值夜,添茶加柴,余下的皆回屋了,无须守夜。

唯独原清萦、谢天运像落单的狐雁,为厅堂那口棺守灵,一壶姜茶、两只陶碗、一盘放到冷掉的桃酥,两人相对坐着,竟是无语凝噎,不知该说什麽才好,他俩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手拉手玩泥巴。

「我爹出殡後你就回军营吧,我家这浑水你别沾。」等爹入土後才是开始,她没把握闯得过一波接一波的难关。

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到哪去,宅子里的人事、族人的刁难、铺子里掌柜们的欺生、田间地头的出息、茶园的运作、茶行的售货,以及最妄自尊大的船行老大在爹还在的时候就有些不服管教,有自立门户的意图,这桩桩件件都是考验。

谢天运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手掌心中轻轻揉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麽办?」

她抿着唇,想把手抽回。「事在人为,我也不是谁都招惹得起,想动我还是得付出代价。」

「是呀!你是刺蝟,能扎得人全身是血。」想到那些人鲜血淋漓、插满短刺的情景,他忍不住低笑。

「谢天运,你还在灵堂。」他这举动真是失礼。

他敛笑,神色端肃。「你以前都喊我天运哥哥。」

那时她很黏他,她走到哪里就一定要他也跟到哪里,歇个午觉也黏,让他抱着她睡在窗榻下,她手脚缠住他……

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岁月静好,虽然平淡却也温馨,没有互相猜忌、尔虞我诈,只有欢笑。

「你也说了是以前,我们都回不到过去。」她心里还是有点怨他,觉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她把他当成家人,朝夕相处,以为不会有变,谁知他的亲人一找来,他就头也不回的跟人家走了,彷佛他们多年的感情是她平空想像,像梦一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毫不留恋。

「小刺……清儿,别斗气了,你需要一个丈夫,而我在,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她注定是他的。

头一偏,她目光深沉。「你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

「你找得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他说的话伤人,却也是实情,她别无选择。

「……」原清萦不言不语,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挣扎,她要一个男人,一个听话的男人,而不是让人感到无路可逃的他。

「我们成亲吧!清儿。」

他的小刺蝟,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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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秋.....最愛看她的書  變化多  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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