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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资讯დ] 玉袖《娇花入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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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8 18:59: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玉袖《娇花入福窝》下


{出版日期}2019/11/20

{内容简介}

他霍留行领着娇妻去寺庙为救她的恩公求签已经够恼人,

谁知签文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眼前却只有他、表弟、解签僧人,

气得他扒光表弟确认是否有伤口,还脱了自己衣衫让沈令蓁亲自找证据,

虽说最後恩公身分仍未解开,但小娇妻「验伤」之举让他心猿意马,

而他被卷入皇子之争害他隐疾发作病倒在床时,她的温柔照料让他越发心动,

於是他投桃报李,给小日子来了的她当人体汤婆子,却被撩起了火,

那傻姑娘竟担忧他的身子主动说要来圆房,简直让他啼笑皆非,

这又乖又傻的娇丫头没他这大将军护着怎麽行?

只是他和她家结下死仇的真相还没找到,

众皇子的夺位之争已闹出人命厖



第二十一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因霍留行对京城一带的佛寺不是那麽了解,而沈令蓁历来大门不出,同样一窍不通,两人还是在中途拐去了一趟孟府,让孟去非这个百事通引荐带路,随他去了宝兴寺。

这间佛寺占地算不上广,只一处三进二重的院落,但因地理位置极佳,就建在外城,无需劳累上山,所以香火十分旺盛。

只是求签一般都在清早,眼下已近黄昏,这个时辰香客倒不多。

飞檐挑角的赤金色建筑矗立在前,寺内一派庄严肃静。

一到地方,孟去非就乐不可支起来,压低声,弯着腰与霍留行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我们一世英名的霍将军还真沦落到迷信老天的地步了。」

霍留行黑着脸不说话。

孟去非也不在沈令蓁面前下他面子,相当识相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没关系,这叫不耻下问嘛。」说着领他入了佛堂,十分熟稔地点了三炷香,递给霍留行,「你就跪这儿厖」他话说到一半,「哎呀」一声,「你这腿也没法跪啊。」

「不跪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不灵。反正都来了,总归是严谨些,照规矩更好。」孟去非想了想,一指沈令蓁,「要不表嫂来?」

这倒也合情合理,反正那恩公也是沈令蓁一直想找的。

沈令蓁接过香,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拜上三拜,敬香後照孟去非教的,将签筒高举过头晃动,心中一面默念着所求之事。

一根签条很快从签筒中掉落,沈令蓁捡起来一瞧,上头写着「第二十八号签」,起身转手交给一旁负责解签的僧人,「劳请师傅替我解惑。」

那僧人看看签条,颔首道:「女施主这签条应的是八个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令蓁一怔,看看霍留行,又看看孟去非。她的眼前除了解签的僧人,就只有他们啊。

三人无法当众详细商议此事,但相比一头雾水的沈令蓁,霍留行心中似乎有了什麽计较,盯住了孟去非。

孟去非被盯得毛骨悚然,一愣之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是我!」

霍留行沉着脸道:「你跟我到马车里来。」

这一年多,他查遍了所有人,的确只漏下了「灯下黑」的孟去非。

孟去非急得跳脚,一路骂骂咧咧地跟他上了马车,「表兄弟之间的信任呢?真不是我啊!」

沈令蓁听了霍留行的嘱咐,乖乖等在车外,只觉里头像在杀猪,一会儿传来拳打脚踢的动静,一会儿传来腰带崩散的响声,且孟去非嚎得她心惊胆战—— 

「哎你住手!别扒我衣服啊!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後半辈子不举!」

安静了一会儿,霍留行的冷哼声响起来,「那这是什麽?你解释解释。」

「是我前年冬天练武时留下的疤,跟表嫂那事没关系!」

沈令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霍留行开了车门,与她道:「你来看看他腰腹上这道疤。」

她犹豫了下,站在车外没动,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厖这样不太合适吧?」

霍留行也知道不合适,但这事没别的办法,他隐忍道:「就看一眼,算是我准许的。」

沈令蓁只得进到马车内去看,这一瞧,见孟去非的麦色肌肤上确实有道寸长的刀疤,只是与她记忆中的恩公腰腹上的疤痕位置对不上。她肯定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孟去非重获新生,理直气壮地朝霍留行骂,「听见没?你真是疯起来连亲表弟都能杀!我看那签条说的分明是你!指不定是你自己哪时候失心疯跑来汴京救了表嫂,救完拍拍屁股走人却忘了个乾净!」

「我失心疯?我救的?那我腰上怎麽没疤?」霍留行咬着牙,一把抄起他的衣裳,劈头盖脸冲他砸过去,「闭嘴,穿好!」

非逼着沈令蓁来看别的男人赤身裸体的不是他自己吗?孟去非肺都给他气炸,匆匆忙忙穿戴妥帖,一转头,却看他把自己脱光了。

「厖」这是叫沈令蓁洗洗眼睛还怎麽着?

霍留行拧着眉,一本正经,昂首挺胸地与沈令蓁道:「那疤痕到底什麽样,你来我身上比划比划。」他这大剌剌袒胸露乳的模样,真像一道四射的金光直逼两人面门。

孟去非险些一屁股跌下去,沈令蓁也被这一片雪亮晃得撇过头躲闪,两只手推出去在半空中挡了挡,「夫君别着凉,只露下边一点点就够了厖」说着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霍留行扬眉看着她。

沈令蓁透过指缝觑见他一脸的不舒爽,只得为难地伸出一根食指,郑重其事地道:「厖那我来了。」

见霍留行努努下巴,她撇开不自在,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在霍留行身上划起来,从侧腰轻轻划到他的小腹,一边解释,「就是这样一道,两端伤口浅一些,中间特别深厖」

孟去非不可思议道:「确定是两端浅中间深?」

沈令蓁朝他点点头。

孟去非刚要张嘴与霍留行说什麽,却见他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根点在他小腹的手指,像在欣赏绝世名画似的出了神。

沈令蓁正准备收手,察觉指下异样,「咦」了声,「夫君的肚子怎麽变硬了?」

霍留行扒拉开她的手指,开始整理衣裳,「这叫热胀冷缩,受了凉,肉缩结实了,自然就硬了。」

孟去非「啧」一声,嫌弃地看着他,「你听见方才表嫂说什麽没?两端浅中间深,你看这是什麽武器伤的?」

霍留行这点一心二用的功夫还是在的,只是刚刚仅仅把她的话听到了耳朵里而非脑袋里,眼下经孟去非提醒立即恢复了正色。

沈令蓁还没明白两人的严肃从何而来,又听霍留行问—— 

「掳你的那批人,用的是什麽兵器?」

「就是普通的短刀。」

「直刀还是弯刀?」

「直刀。」

「没有斧?」

沈令蓁摇头。

孟去非狐疑道:「表嫂认得斧吗?」

她飞快点头,「当然认得!我虽不懂武,却还是见过下人砍柴的。」

霍留行与孟去非对视一眼,神情更凝重几分。

「怎麽了?」沈令蓁问。

「你方才形容的伤口像是大型弯头斧所伤,按你描述,那批人手中没有斧器,那就说明这个伤口未必是救你时留下的,也许他在遇见你之前还曾遭遇过其他敌手。而这弯头斧正是西羌人在战场上惯用的武器。」霍留行解释,「只是那个时候,大齐与西羌并无战事。」

孟去非又问:「先不管到底是不是西羌人,这弯头斧可不是常人好消受的,他那伤势看着如何?」

沈令蓁一回想起这个就发怵,「皮肉都翻卷着,花花白白模糊一片,当时血一直涌,瞧着挺严重的厖」

霍留行皱起了眉。

孟去非大剌剌地下结论,「那完了,八成,不,九成活不下来。」

沈令蓁一惊。

霍留行虚虚拦了孟去非一把,叱道:「你别吓唬她。」

「我实话实说啊,把话讲明白,也免得你们老为个死人分神不是?这弯头斧拦腰砍下去把人劈成两半都不难,按表嫂所说,那花花白白的想必就是体内的脏器。你也算铁打的体格,伤到脏器暴露的地步,换作是你,熬得过去吗?」

沈令蓁脸上血色全无,战战兢兢地看着霍留行,在等他的回答。

然而霍留行却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後看着她摇了摇头,「去非说的对,这是硬伤,生还的可能很渺茫,他能强撑着救下你,已经是奇迹了。」

沈令蓁攥在衣袖的手打了个颤。当时那批贼人持的是刀,她自然以为是刀伤,又被吓昏过去,根本不晓得後事如何,也不晓得救她的人已是这样的强弩之末。

难怪他没能救她回家,只是把她就近送到了附近的隐蔽处。

事发以来,她先被阿爹安慰着,说没见屍首便说明人还活着,後又误认霍留行为恩公,欢欢喜喜地打算报恩,却不曾想,原来她想找的人很可能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她甚至没能为他上一炷香,也不知他是否入土为安,葬在何处。

孟去非感慨着,「难怪一直寻不着人。那人没了,可不就是远在天边吗?至於近在眼前,难道是说葬在附近?」

霍留行飞去一个眼刀子,示意他少说两句,看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沈令蓁,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来。倘若换作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必也不会愿意让沈令蓁亲眼看见他的屍首,而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

孟去非闭了嘴,看着沈令蓁心如死灰的表情,叹了口气。他这表哥可真是惨,像薛玠这样的情敌,纵使与沈令蓁有打小的情分,好歹能争个高下,只是那已经死了的疑似情敌,可怎麽争怎麽比?

霍留行坐到沈令蓁身边,把她揽进怀里,「他没走在你面前,就是不想让你伤心难过。你现在好好的,他也开心。」

沈令蓁偎着他,抓着他的胳膊,点点头,「我好好的。」默了默又重复一遍,「我好好的。」

寻人的事到这里走成了死局,沈令蓁遭受打击难免颓然,好在刚巧来了事叫她分心忙碌—— 她得随霍留行搬家了。

霍留行正式封了官,虽说是暂时只需每月初一、十五上两日大朝会的虚职,却也不可能长住妻室娘家,得正正经经开府。

此前庆阳霍府由俞宛江主理家事,沈令蓁身分尊贵,轮不着办那些繁琐的事,但如今在这汴京霍府,她成了女主人,肩上自然便添了许多担子。

接连半月,她跟着季嬷嬷学东学西,又因霍留行一句「庆阳沈宅的格局不错」,便督促着底下人到圣上赐的新府照葫芦画瓢地依样布置,移栽了许多秀致的花草树木进去。

七月末搬进新府的那日,霍留行倒是被这焕然一新的宅子瞧亮了眼,看着府门前张灯结彩的景状,又看数十个仆役忙前忙後、热热闹闹地朝里搬着木箱,他在照壁前轻轻喟叹一声。

沈令蓁正站在他身边有模有样地朝仆役们指点江山,一下指着这个箱子说「轻些易碎」,一下指着那个箱子说「搬进库房」,听见他这一声叹,停下来道:「这乔迁的喜日子,夫君叹什麽气?」

「不是说了要给你一个家吗?」霍留行笑了笑,「高兴。」

沈令蓁心中隐隐一动。她知道这个家有多来之不易,这是霍留行用过去一年,甚至或许是过去几十年的血汗挣来的。她看着他诚恳道:「我会好好住的。」

霍留行看她这实诚劲,摇着头笑了笑。

沈令蓁做起正事来一丝不苟,待清点完行李才随他入里去,一面与他说:「夫君说要按庆阳沈宅来布置,但这时节不同,花草没法一致,现下芙蕖开得不盛,倒是桂花飘香了,我便改了改。」

霍留行哪里会对这些琐事要求如此严苛,不过是见她近来心绪不佳,给她找点事做罢了,再说当初一进沈宅便相见恨晚的人可不是他,而是她。

他说:「什麽花在我眼里都一个样,看不出多大分别,你照自己的喜好来就是。」

不料这般体恤之言却换来沈令蓁一声低低的嘟囔,「我就知道厖」

霍留行一头雾水地侧头看她,「你知道什麽?」

「夫君根本不懂这些文雅之物,当初送来陵园的那些花,肯定都是交给手下人操办,不曾亲自过问。」

霍留行一愣。哟,那她可想错了,他连手下人都没交代呢。

他本就极擅忍耐,是秉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既盘算好了待时机成熟回汴京,这期间自然一直专心於大局。边关战事胶着,他要运筹帷幄、要制敌於千里之外,哪来的闲功夫变着花样逗她开心?知道她安然无恙也就足够了。

只是这麽说来,他在忙着保家卫国,竟有人趁虚而入撬他墙角?

霍留行的脸色在短短一瞬间变幻莫测起来。

沈令蓁立刻摆手,「我没有责怪夫君的意思,国难当头,夫君本就不该为我分神,况且蒹葭和白露怎麽也逮不着夫君的人,想来那也是夫君身边一等一的高手。」

「哦。」霍留行点点头,心道这墙角撬得不留姓名还挺有道德,既然这人要做君子,那就别怪他做小人了。他道:「你理解就好,当时我也是分身乏术,实在顾不过来。」

沈令蓁点点头,善解人意道:「夫君已经很有心了,那阵子时时能见着千奇百怪的花,倒也是件趣事。」

霍留行露出慈父般的微笑,转过眼,目光却狠狠刮着一旁的京墨——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去给我查,好好查!



乔迁之日历来是主人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尽管霍留行以战事方休,边关将士屍骨未寒,不宜大肆操办为由,省去了宴请宾客这一环,却拦不住宾客们主动上门来。

毕竟面对像霍留行这样因功建府、初入朝堂的人,朝臣们本该在这一天派人送来贺礼,以示今後勠力同心辅佐圣上,共振大齐之意,甚至许多品级靠下的官员,一则为全礼数,二则为表交好,也多有亲自登门道贺的。

一大清早,府门前的爆竹劈里啪啦一放,各方来客便接踵而至,霍留行在正厅坐下後几乎就没机会挪过位。

碰上品级一般的官员,沈令蓁不必出面陪同接待,便在後方替他把关贺礼。好在她此前与季嬷嬷学了一阵,也自幼见识许多奇珍异宝,清点礼单时对贺礼的划分尚算游刃有余,碰上过分贵重的物件,就叫人悄悄给在厅堂的霍留行递话,霍留行待客之时便能把握好分寸。

如此一整日过去,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虽是一刻不曾停歇,却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临近黄昏,来客渐渐少了,沈令蓁刚松一口气,却听门房来报,说贵人的轿辇落在了府门前,这回来的是朝中的二皇子与四皇子。

这四皇子便是圣上的第二个嫡子,曾经到过庆阳霍府的赵珣。以他跳脱的性子,今日会来凑这热闹实在不奇怪。

但这二皇子赵瑞虽是除太子以外一众皇子中最为年长的,身分地位却不比嫡子,向来为人十分低调本分,极少主动参与政交,他会亲自驾临倒是沈令蓁意料之外。

皇子大驾光临,沈令蓁不得不放下手头事务随霍留行一道恭候在厅堂。

赵珣自踏入府门便一路朗声笑着,似在与身边兄长夸赞这宅子别具一格,颇有江南一带的风致与意趣。

长他一轮的赵瑞反倒声音不高,话也不多,只是轻轻附和着他。

见两人跨入厅堂,沈令蓁立刻碎步上前福身行礼,霍留行因腿脚不便,仅行坐礼,请两位贵人恕罪。

赵珣摆手示意无妨,落坐上首後见兄长还杵着,反客为主地说:「二哥坐啊。」

赵瑞这才无声入座。

霍留行亲手斟了两盏茶,让沈令蓁端给两人。

「得二位殿下光临寒舍,留行不胜荣幸。这是南边来的太平猴魁,近日秋老虎势头正猛,这茶是祛火解乏之物,二位殿下若不嫌弃,可尝一尝。」

赵珣接过茶呷了一口,点头称赞,「是好茶!表妹夫这儿如今真是好气象啊,随手一壶太平猴魁,竟都比我府里那些粗茶精细多了。」又转头问赵瑞,「二哥你说是不是?」

赵珣呵呵笑着避开话头,「这茶尝着清淡爽口,确实不错。」

霍留行给沈令蓁使了个眼色,沈令蓁心领神会,面上吩咐蒹葭去备茶叶,一会儿拿些送给两位贵人,心底却大呼累得慌。她这位四表哥,怎麽连壶茶都要拿来做文章?

喝过了茶,入了正题,赵珣一击掌,叫随从将乔迁贺礼送上。

这贺礼是一尊荧荧透亮的和田玉雕,是座高约一尺的观音像。

「表妹夫啊,我这人呢,也不喜欢来虚的,看你与表妹成婚日久,一直没个喜讯,就送来一尊送子观音像。这人到中年,多子多孙才是福嘛!」

沈令蓁瞅着那送子观音,涩涩地吞咽了一下。

霍留行笑着谢过赵珣的好意,「四殿下实在有心了。」

赵珣摆摆手示意不客气,又指指身边的赵瑞替他解释,「哦,我这二哥是方才半道碰巧与我遇上,被我临时拽来的,怕是没备什麽礼,表妹夫别介意。」

「四殿下言重。」霍留行笑着望向赵瑞,「二殿下驾临到此,已令寒舍蓬荜生辉了。」

赵瑞神色尴尬,「我府中刚巧到了一批东边运来的鳆鱼,晚些时候送来给霍将军。」

赵珣笑起来,「二哥这礼送得倒是『实在』!」

沈令蓁不忍见赵珣欺负这老实兄长,忙打圆场,「二表哥是说那海里来的鳆鱼?我最爱吃这个了!」又与霍留行说:「夫君生在西北,或许不晓得鳆鱼的好,若说那松茸是山珍一绝,那这鳆鱼便是海珍之冠,肉质极其鲜美,相当贵重难得的!」

霍留行笑着看她一眼,又谢过赵瑞。

两位贵人送到了礼也不再久留,与霍留行闲谈几句就离开了。

人一走,沈令蓁倒是好奇起来,她那浑身带刺的四表哥不仅对霍留行说话夹枪带棒,连带对自己的兄长也是如此。可赵瑞为人如此忠实,何以惹来这般敌意?赵珣又为何非要把他拖到霍府来给他一顿难堪?

她心有疑虑,还没来得及问问霍留行,却听门房通传,说府外又有来客,这回是薛家的嫡长子。

薛玠本是打算送了礼就走,不预备入府的,但门房见他在附近徘徊踌躇了半天,便想着还是来通报一声。

提起这个名字,沈令蓁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太自然。

霍留行瞥她一眼,「你与这姑表哥多久没见了?」

她诚实道:「桃花谷那面之後便再没有碰过面了。」

当初从庆阳回到汴京後,她在守灵之余,记起定边军的奸细泼脏水给薛家的那桩事,曾托母亲提醒薛家,让他们注意防范小人。

於是这件事便由赵眉兰处理了,後来沈令蓁很快奔赴陵园,也没有特意去与薛玠碰头。

霍留行努努下巴,「你若想见,就去见。」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大方,沈令蓁还是摇摇头,「不见为好。当初阿玠哥哥在桃花谷私下约见我一事,因我被掳传到了圣上那里,想必圣上也猜到了,他那时有意插手我与夫君的婚事,因此对他乃至薛家都不太有好感。薛姑父是朝中为数不多掌兵权的武将之一,如今本就有人盯着他,要拉他下马,我若在这个时候与阿玠哥哥来往,更是对薛家不利。」

霍留行本是抱着「堵不如疏」的态度,打算给薛玠一个与沈令蓁说开的机会,但沈令蓁的这个答案,简直比她直接去见薛玠更戳霍留行的心窝子。

他「哦」了声,「你倒是很替他着想,那就让他继续在外边瞎晃悠吧。」说着摇着轮椅离开了厅堂。

沈令蓁撇撇嘴,看了眼连背影都很小气的霍留行,转头吩咐,「蒹葭,你去替我与阿玠哥哥带个话,就说天色将晚,让他早些回家用晚膳吧。」

蒹葭领命而去,到了府门外,见薛玠站在一棵桂树底下,正望着霍府的门匾出神。她上前去向他行了个礼,将沈令蓁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薛玠认得沈令蓁这个贴身婢女,听罢目光微微一动,「真是她亲口吩咐你的?」

「婢子不敢假传少夫人的话。」

薛玠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去。」他说着抬脚就走,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你家姑爷厖这些日子对她好吗?」

蒹葭一愣,忙点头,「姑爷待少夫人很好,薛公子何出此言?」

薛玠皱了皱眉,「我见过去一年你家姑爷对她不闻不问,来汴京头一日又去了明朝馆。」

蒹葭笑着摆手,「薛公子误会了。姑爷去明朝馆并没有做逾越之事,这过去一年,也并非对少夫人不闻不问,而是隔三差五便送花给少夫人呢!」

薛玠一愣,「送花?你家姑爷也厖」他话说到一半顿住,蹙起眉来,「你怎麽晓得那是你家姑爷送的花?」

「姑爷亲口与少夫人承认的。」蒹葭一愣之下听出不对劲,「难道那花不是厖」

第二十二章 霍留行的隐疾

蒹葭这一去,等赵瑞的鳆鱼送到东厨下了锅都还未归,直至晚膳时辰才匆匆回来。

沈令蓁人已在席上,正等霍留行来用膳,见了她怪道:「怎麽去了这麽久?可是阿玠哥哥与你说了什麽要紧话?」

「还真是要紧话。」蒹葭把方才的前後经过囫囵讲了一遍,「薛公子说,那花是他送的!」

沈令蓁一愣,「可是夫君分明说厖」

「薛公子本无意打扰您,只愿您收到花高兴就好,可见姑爷这样欺骗您,他说他实在觉得荒唐,这才必须将真相告诉您。」蒹葭展开一张长长的字条递给她,「少夫人您看,这是薛公子方才列的单子,夏秋冬春,所有的花都在上头了。」

以沈令蓁的记忆力,一目十行扫过一遍,便知的确不假。

这个脸比城墙厚的骗子!她气极反笑,抬手一巴掌就要拍到几案上,落到一半又猛地抓住自己的手,拍疼了多不划算。

气没处发泄,沈令蓁脸涨得通红,蒹葭在旁替她顺背,一耳朵听见辘辘声从外边廊庑传来。

沈令蓁迅速将薛玠的字条藏进袖口,深呼吸几口缓了缓,笑对霍留行,「夫君来了。」

霍留行刚刚得到京墨查探回来的消息,知送花人原是薛玠,正沉浸在不爽之中,对她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脸冲她摆脸色!沈令蓁咬咬牙,笑着迎上去,接过空青的活,推着霍留行的轮椅说:「夫君快些来用膳,这鳆鱼炖汤头一锅最是味美。」

霍留行看她这格外热情的样子,皱了皱眉,对空青和京墨使了个眼色。

两人耸耸肩,齐齐表示不解。

沈令蓁亲手盛了一碗浓汤,往里加了两只鳆鱼,递给霍留行,「夫君趁热吃。」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汤,莫名被她这热切的眼神瞧得有些心虚,抬起头试探道:「有话与我说?」

「被夫君发现了。」沈令蓁笑咪咪地说:「是我有求於夫君。」

霍留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很是大度地挺直了腰背,「你但说无妨。」说着状似漫不经心地塞了一只鳆鱼到嘴里慢慢咀嚼,上位者的架势摆得十足。

还但说无妨呢。沈令蓁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笑着,托着腮道:「是这样的,我方才逛了一圈家里的园子,总觉那花圃还缺了点颜色。我觉得夫君此前最後一次送来陵园的花特别好看,却不知那是什麽品种,还得请夫君解惑。」

霍留行舀汤的动作一顿,「家里这红红绿绿的已经快填满了,要那麽多花做什麽?」

「可就是好看啊!」沈令蓁轻轻扯着他的衣袖,「我与夫君成婚这麽久,从没让夫君给我买珠宝首饰、锦缎华服,如今就这麽一点心愿,夫君也不肯依我吗?」

依,那必须依。霍留行咬咬牙,「但你也知道,那花不是我亲自安排的。要不这样,你说说看,它长什麽样,我想办法去替你弄。」

沈令蓁比划着道:「那花每朵都有七瓣,每瓣都是不同的颜色,分别是赤橙红绿青蓝紫,闻着还有奶香气呢!」

霍留行看了一眼京墨和空青—— 还有这种花?

两人齐齐小幅摇头—— 闻所未闻。

霍留行低咳一声,「哦,我去找找看。」

「夫君用不着找,问问上回替你给我送花的手下不就行了吗?」

他微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舍近求远了。」

让他找,让他找,让他找得满头大汗,找得地老天荒!

沈令蓁呵呵一笑,开始低头吃菜,正觉快意,忽然听见筷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她一愣,抬头看去,竟见霍留行当真满头大汗地捏着自己的喉咙,像被掐岔了气似的昏了过去,「咚」一下歪在了轮椅上。

蒹葭和白露发出一声惊叫,沈令蓁则蓦地站起,「夫君、夫君你怎麽了?我不是故意厖不是故意咒你的!」

空青和京墨也大惊失色,急急奔上前来。

只是此刻厅堂上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众人还不知道,霍留行当下突发的病症,在千年之後会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学名,叫做海鲜过敏。

见空青和京墨手忙脚乱,又是翻霍留行的眼皮,又是探他的鼻息与脉象,沈令蓁近不了他的身,一晃眼,注意到了那碗鳆鱼汤。

她心里的诅咒哪可能这样灵光,霍留行除了腿这老毛病,平日里素来身体康健,好端端起了急症,多半应与席上吃食有关。

她立刻交代,「白露,快验验这汤!蒹葭,赶紧去请医士!」

沈令蓁说完回头,看空青和京墨已经扛起霍留行往卧房奔去,刚要跟上,一抬脚却是一顿。这府邸是圣上所赐,如今府内下人并非皆是霍家心腹,说不准被安插了一二眼线,霍留行头天刚搬进来,想必还没来得及进行排查,此刻他人失去了意识,昏迷中难保不会将腿露馅。

这也是空青和京墨没有当场救治霍留行,而先将他扛走的原因。

这个时候她不能乱了阵脚瞎忙活,得寻个由头让下人安分些。

「吩咐下去,全府上下所有人等一律到前院静候查审,不经允许,谁也不准踏出府门半步!」

沈令蓁没有明说下达这指令的缘由,但晚膳席上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众人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一时间人人自危,满府的仆役齐齐聚到了前院。

沈令蓁有心去瞧瞧霍留行,迫於形势却不得不坐镇厅堂,心中一刻不停地思量着,到底是谁下如此毒手?难道她那送鳆鱼的二表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麽一想,这位二皇子似乎有些可疑,毕竟大齐嫡庶之别相当分明,一个当真忠厚老实、毫无野心的庶皇子,实在犯不着叫身为天之骄子的嫡皇子那样刻薄针对。

赵珣之所以处处摆着高人一等的架子,全因当今太子自幼体弱多病,活到如今三十多岁,给人的印象便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嫡长子若是没了,依照嫡庶长幼之序,自然该由他这嫡次子继承储君之位,故他一直以来都以未来太子的身分自居。

也就是说,赵珣针对的人,应当多半是不利於他竞争储君之位的。

既然如此,他此番这样下赵瑞的面子,岂不说明赵瑞很可能也是他的绊脚石?

沈令蓁突然萌生一个猜测,会不会赵珣今日并不是来找霍留行麻烦的,反而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霍留行,赵瑞是他的敌人?

思量间,一炷香时间匆匆过去。空青快步来到厅堂,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与沈令蓁道:「少夫人,少爷情况危急,您赶紧去看看吧!」

沈令蓁猛地站起,眼皮子刚一跳,就见空青给她抛了个颇有几分邪魅的眼神。

她一愣之下心中一定,面上不改慌张,急急去了霍留行的卧房。

刚一进门,京墨便迎了上来,「少夫人放心,少爷并无中毒迹象,吐了一场已将胃腹排空,眼下虽未恢复意识,脉象却平稳下来了,只等医士查明具体情况,对症下药。」

「那方才空青这是?」

「您刚刚做得很好,空青这是顺水推舟,趁机确认府内眼线的身分。」

遭遇如此变故,圣上安插进府里的眼线必然要与宫中通风报信。可方才事出紧急,他们确实慌得没有余裕去盯人,幸而沈令蓁及时集合了所有仆役,如今霍留行这边的情况已然稳定,若有人动作便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这是趁机将事态严重化,打算一举钓出眼线。

毕竟圣上的探子,与此前赵珣在庆阳买通的霍府小厮有所不同,不宜随便清理,於霍留行而言是个不小的麻烦,但一旦确认了身分,往後有所防备,即使这棋子还安着,也等同是废了一半,因此今日可算是因祸得福。

沈令蓁松了口气,疾步入里查看霍留行的情况,见他仰面躺在榻上,呼吸发沉,脸色泛红,从耳後到脖颈都冒起了一颗颗殷红的疹子。

她一面伸手探他汗涔涔的额头,一面回头问京墨,「当真不是中毒?怎麽瞧着这麽吓人呢?」

「席上食物都是事前查验过的,少爷在汴京的确四面皆敌,却理应不会有人拿这样下乘的法子害他,少夫人安心。」

京墨话音刚落,蒹葭便带着医士来了。

沈令蓁一看这白胡子老头十分面熟,是国公府常用的医士,猜到应是阿娘亲信,放心地给他腾了位置。

医士坐在榻沿替霍留行诊过脉,又检查了那碗鳆鱼汤,问道:「霍将军此前是否极少食用海味?」

京墨道:「是的。少爷不爱吃海味,且在边关也没机会,应当只在多年前来汴京时吃过那麽一两回。」

沈令蓁微微一愣,又听医士接着说:「人各有体质,甲之蜜糖许是乙之砒霜。霍将军便是不宜食用海味的人,尤其是像鳆鱼这类大补之物,往後切勿再让他沾染。幸而这回吃得不多,催吐也及时,没什麽大碍,不过免不了得受几天皮肉之苦。一会儿我开个方子,里头有内服也有外敷的药,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好好分辨清楚。」

京墨颔首记下,转头看沈令蓁一脸的垂头丧气,宽慰道:「少夫人不必自责,连小人们包括少爷自己都不知道这事,更别说是您了。」

沈令蓁点点头,看着满身狼狈惨兮兮的霍留行,叹了口气。明明不喜欢海味,还津津有味地嚼下鳆鱼,要不是她亲手盛的汤,他大概不会碰这锅东西,也不会遭这个罪吧。

京墨接过医士的方子退下,煎好药回来时,见沈令蓁正用巾帕替昏睡中的霍留行擦拭额头的细汗。

一见他来,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接过他手中汤碗,小声道:「我来吧。」

京墨便将内服药与外敷药的用法都与她解释了一遍,然後退了下去。

沈令蓁把汤药温在小火炉上,正准备继续照看霍留行,刚走到床榻边,却见他嘴皮子忽然动了动,喃喃了句什麽。

她本不想刻意听人梦呓,自觉有些窃听墙角的嫌疑,可又忍不住好奇,想这骗子不知还有没有什麽瞒她的事,或许会从中透露出来,便轻声与他打了个招呼,「夫君,我要来听你讲梦话了哦。」

霍留行这次当真不省人事了,这样都没醒转,嘴皮子却还在动。

沈令蓁见他并无异议,便将耳朵慢悠悠凑了过去,结果却是听得一愣。

他哑着嗓子在说:「厖不是这朵,这才六瓣,你瞎?这也不是,缺色厖养你们什麽用,都给我挑粪桶去厖」

沈令蓁哭笑不得,都病成这样了,竟还在费尽心机地圆谎,还有脸迁怒无辜的手下?

她正觉愤慨,忽又听他嘀咕道:「我知道她在耍我,她高兴就行,我乐意厖」

沈令蓁一愣之下讷讷地眨了眨眼,愁眉苦脸起来,「夫君怎麽总有办法叫我心软,」她哀叹一声,「该拿夫君怎麽办才好啊厖」





霍留行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沈令蓁趴在近他咫尺的榻沿睡着了,只是气息不沉,似乎睡得很浅。他捏了捏乾涩的喉咙,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皱了皱眉,尝试着咳嗽发声,刚一咳,沈令蓁就醒了。

她蓦地爬起来,低低「哎」一声,「我怎麽睡着了厖」看霍留行满脸痛苦,赶紧端来汤药,拿勺子搅匀了,「夫君快喝了这药。」

霍留行出声困难,清了半天嗓子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沈令蓁解释道:「夫君吃鳆鱼吃坏了身子,睡过一觉,许多後起的症状都慢慢发作了,眼下喉咙可能有些肿,暂时出不了声,身上疹子恐怕也得痒上几日,别的倒是没有大碍。」

她不说还好,一说,霍里行立刻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痒,皱着眉头就要去抓脖子。

沈令蓁赶紧拦下他,「别抓,医士说抓了容易感染,好得慢,还会留疤,夫君先把这药喝了,能止痒的。」她说着,舀起一勺汤药就要喂到他嘴边去。

霍留行倒是乐意享受她的照顾,然而此刻身上奇痒无比,实在忍不了这样的慢动作,直接拿过汤碗一饮而尽。

沈令蓁将空碗放回几案上,一转头看他又去抓背了。

她忙再拦,「夫君忍忍呀!」

这忍痛容易,忍痒难,霍留行捏紧了拳头,努着下巴示意那喝空了的汤药,满脸质疑,大概在问—— 不是说好了能止痒吗?

沈令蓁好笑道:「哪有这麽立竿见影的,夫君稍安勿躁,医士还给你开了外敷的药,那个起效或许更快些。」她回头取来一瓶药膏,夫君哪里最痒,我来给你上药。」

霍留行只觉上半身到处都有蚂蚁在爬,一把脱了中衣,指指胸腹与腰背,「嗯嗯哼哼」了几声。

沈令蓁大概听懂他在说「哪儿都痒」,一看他白皙的肌肤上大片大片的红疹子,也不必他指挥了,食指蘸了药膏就对着地方抹上去。

霍留行此刻没有心思旖旎,不停嘶哈嘶哈地抽着气,拳头握紧了又放,放了又收紧,等前胸後背、脖子耳根都涂满了药,还是觉得不解痒,又要去挠。

沈令蓁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能挠,夫君听话些!」

霍留行咬着牙,看了眼紧闭的门窗,确认影子不会投到外边,掀开被褥就跳下了床,开始在屋子里疾走,一边呼哧呼哧地晃着拳头深呼吸。

沈令蓁又觉好笑又觉同情,看他无声暴怒着走了半天,建议道:「夫君越是想它,越觉得难耐,不如做些别的事打发打发时辰,等药吸收了,应当会好过一些。」

霍留行停下来,怒看着她,「嗯嗯嗯?」他在说做什麽。

沈令蓁拍拍自己跟前的小圆凳,「夫君坐这儿来。」说着起身去炕柜里翻找起什麽来。

霍留行光着上半身,只穿一条裤衩撑膝坐下,一抬头,看见她手中多了一根红绳。

她说:「我们来玩翻花绳。」

霍留行给她气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是一串声调起伏的哼哼嗯嗯。

沈令蓁猜他在说—— 我霍留行一世英名,你叫我玩这种幼稚玩意儿?

「夫君没玩过这个,才不晓得它的乐趣。」沈令蓁将红绳打了个结,一看霍留行似要愤然起身,忙摁住他道:「夫君试一试嘛,我们来比赛,看谁先翻不出花样,便算谁输,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霍留行来了兴趣,扬扬眉道:「嗯嗯嗯?」你说的?

沈令蓁点点头,「我说的。」

霍留行笑了一声,「嗯嗯嗯嗯嗯。」那你等着吧。

沈令蓁翻了个简单的「三条」,绷着绳子把手搁到他眼下,「喏,夫君来吧。」

霍留行嗤笑一声,三两下翻了个「方叉」给她。

「张飞穿针,粗中有细,看来夫君还是有两下子的。」沈令蓁一面夸着他,一面凑上前去,手指灵巧翻飞,挑出个「田地」来。

霍留行垂着眼将线络扫了一遍,抬手便是一个「棋盘」,「嗯嗯嗯嗯嗯嗯嗯?」来点难的行不行?

「那我动真格了哦。」沈令蓁想了想,勾着指头来回穿梭几下,轻轻巧巧翻出个「小方凳」。

之前几个图案都是一个面,这回却有了形,霍留行低下头,从下往上看了看,比比手势,「嗯嗯嗯嗯。」手抬高点。

沈令蓁配合着抬高,见他细细看了一会儿,似是瞧出了门道,开始动手。她好言相劝,「夫君盲目出手,小心把绳翻散了。」

霍留行停下动作,抬起眼瞥她。

「夫君看仔细些,到底对不对?」

霍留行眉头一皱,观望了半天,轻轻敲她一个栗爆,「嗯嗯?」诈我?

沈令蓁被他敲得「哎哟」一声,苦於腾不出手捂脑门,怨怼地看着他,见他胸有成竹地要来翻绳,一气之下把手藏到了腰後,不给他碰。

霍留行伸手去夺,被她躲开,「啧」出一声来,朝她勾勾手指,「嗯嗯嗯嗯嗯。」别逼我动粗。

「夫君已经动粗了!」

霍留行心说他也没用力啊,看她脑门当真红了一片,笑乐了,一手摁住她後脑杓,一手给她揉额头,揉了几下,「嗯嗯嗯?」好了吧?

沈令蓁不情不愿地交出花绳来。

霍留行动动手指翻了个「花盆」,挑眉看着她,满脸「小人得志」的喜色。

「夫君别高兴得太早,厉害的还在後头呢。」她说着,十指全动,穿、勾、挑、捻,最後一绷,编出一只「蜻蜓」来。

霍留行看完,打算捋袖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袖子,只得沉住气端坐着,待小半炷香时辰过去,在沈令蓁数次「手都酸啦」的催促下才终於灵光一现,不料这下动作太过,一使劲「蹭」一下直接把绳结扯断了。

沈令蓁瞠目看着他,随即拍手笑道:「夫君输了!」

霍留行气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不气也说不出。

「嗯嗯嗯!」这不算!

「怎麽不算?若人人都像夫君这样,翻不出便扯断绳子,岂不永远分不出输赢?」

「嗯嗯嗯嗯!」我翻得出!

沈令蓁摇着头不同意。

霍留行点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行,算你赢,再来一次!

沈令蓁被他小孩似的模样逗笑,「刚刚是谁不肯跟我玩的?」

霍留行坦然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嗯嗯嗯,嗯嗯嗯?」就是我,怎麽着?

沈令蓁看着生生被他扯成两截的绳子,皱皱鼻子,「可我就找着这麽一根细绳。」

他拿起稍长的一截打了个结,示意这不就完了。

「绳子短了,对夫君这大手来说就难了。」她提醒他。

「嗯嗯嗯嗯,嗯。」废什麽话,来。

沈令蓁只好陪他接着玩,几轮下来霍留行似乎找着了窍门,换她卡在了一把「茶壶」上。

沈令蓁一时找不着思路,柳眉拧成个结,歪着脑袋打量他手中的线络,不知不觉间越凑越前。

霍留行默不作声地把手往後退一寸,她一心一眼都在绳上,毫无所觉地更进一寸。

一退一进几个来回,她无意识地挪离了凳面,重心不稳之下整个人朝前栽去。

霍留行身上药膏已经乾了,手一松接住她,软玉温香捧个满怀,低低笑起来。

沈令蓁的脸颊贴着他光裸的胸膛,耳朵被他胸腔传出的震动磨得又痒又麻,她推搡着他爬起来,「你耍赖!」

霍留行不赞同地道:「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翻不出就投怀送抱,明明是你耍赖。

沈令蓁皱皱眉,「夫君呜哩哇哩地,说什麽呢?」

霍留行放慢速度,重新「嗯」了一遍。

她摇头,「我还是没听懂。」

他耐着性子再「嗯」。

她的表情更加困惑,「夫君再说一次?」

霍留行反应过来,一怒之下站起来。

沈令蓁慌忙逃窜,却被他三两步追上抓了过去。

「嗯嗯嗯?」耍我呢?

「我没有,我真没听明白!」说着「没有」,她脸上得逞的笑意却露了马脚。

霍留行又要动粗,手一抬起,看她这一碰就红的肌肤,娇嫩得哪儿都不好下手,顿了顿,改去挠她腰肢。

沈令蓁被挠得又是笑又想哭,一路闪躲着倒进床榻,歪七扭八地讨饶道:「夫君饶厖饶了我,我不耍你了!」

霍留行这才停下手,气势汹汹俯视着她,这一眼却看见她因为挣扎而变得潮红的脸颊,还有大敞衣襟下露出如连绵雪山般起伏着的轮廓,他忽觉下腹一紧,眼色变了变。

沈令蓁见他霎时笑意全收,愣道:「夫君怎麽了?」

霍留行回过神,摇摇头,指指她胸脯的位置。

她低下头,立刻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散乱的衣襟掩好。

屋子里静默下来,霍留行低咳一声,她也低咳一声,咳完又听他再咳一声。

最後还是沈令蓁先若无其事地道:「啊,刚才那局,应该还是夫君输了吧?」

霍留行正了正色,扬眉—— 这是什麽道理?

「绳是在夫君手中散开的。」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不松绳,让你摔着?

她点点头,理直气壮,「也不是不可以。」

他能摔了她吗?小无赖。霍留行也不跟她计较,大方地扬扬下巴,示意就算她赢吧。

沈令蓁清清嗓子,「那夫君就得答应我两个要求。我先说第一个。」

「嗯。」

「我希望从今往後,不论什麽事,夫君都再也不欺瞒我、骗我。」

霍留行面露无奈,她果真还是知道了送花人是谁。

「夫君要反悔吗?」

他默了默,摇头。

沈令蓁竖起小指与拇指,「那拉钩。」

霍留行不太高兴地伸出手去,拿拇指摁上她的拇指,问:「嗯嗯嗯嗯嗯?」还有一个呢?

沈令蓁费劲地想了半天,摇摇头,「我没想好,夫君就先欠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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