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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木子苏《小农悍妇》(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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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7 20:3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木子苏《小农悍妇》(卷二)

出版日期:2020/01/07

内容简介

阿喜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帮忙做个饭,却从此惹来甩不掉的牛皮糖,
沈津阳这个大将军在她面前就像个无赖,不是上她家蹭饭兼告白,

就是逮到机会毛遂自荐,列举嫁给他的诸多好处,
什麽嫁给他後家产都是她的,将来他过世她还能带着家产改嫁,
她再是百般拒绝他都能无视,尽管如此她却无法真的讨厌他,
因为无论是在村里过生活还是在镇上开铺子,
只要她需要帮忙,不用开口他已经早就处理好,
也不忘讨好她身边几个小的,就算离开仍不忘送礼物给他们一家人,
虽然她嘴上说得坚定,今生不想再嫁军人做寡妇,
可在刺客杀进门,他用肉身挡刀护着她时,她还是不由自主乱了心……

第二十一章 借钱的无耻手段

  阿喜在回家路上遇到了住在前边的根嫂,瞧她一拐一拐的,根嫂连忙扶住了她,「怎麽了这是?」

  「路上不好走,给扭了下。」阿喜与她道了谢,快走到家门口时,「就扶我到这儿吧。」

  「不差这点功夫。」根嫂扶了她进院子後喊,「英子,快来扶你家嫂子。」

  英子跑了出来,根嫂这才道别离开。

  英子将阿喜扶进了堂屋,「嫂子你这是怎麽了?」

  阿喜摇摇头,「拿布袋子挖点雪。」

  脱了鞋子,阿喜弯腰将裤腿卷起来,脚腕处青肿了一块,脚板还不能动,稍微曲一下就疼得不得了,比她刚刚在河滩上踮脚时还要难受。

  茉莉跑到她身旁抱住了她,低头看她脚上的青肿,眼神有惧意。

  「我在外面不小心摔了一跤。」阿喜怕她误以为自己是被人给打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解释,「不小心崴了脚。」

  谷子忙道:「我去请刘郎中。」

  阿喜拦住他,「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刘郎中了。」

  大过年的哪好让刘郎中再过来跑一趟,家里还有药油,冷敷後再按摩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去问问刘郎中该怎麽办。」

  谷子瞧脚腕肿得有点可怕,拿了帽子戴上後就跑出去了。

  英子将包了雪的布袋子拿进来,在底下隔了两层布以防冻伤,将布袋子摆在青肿的地方。

  堂屋内点了火盆,温度高,捏成团的雪化得也快,英子进出三趟後,那疼痛感褪了些,这时谷子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药,在院子里翻出小石臼来,把药倒进去,拿石锤捣碾。

  方法都是刘郎中教他的,早先在家中刘郎中要做药膏时也让谷子捣弄过,他这时倒是做得顺手,捣好後将药泥刮在乾净的布上,敷於伤口,再用乾净的布裹住固定。

  阿喜打趣道:「看来要不了几年,咱们谷子也能独当一面做大夫了。」

  这话戳到了谷子之前与林子谈话的内容,他带着茉莉回家不就是为了问这事吗,於是他问道:「嫂子,给人看病是不是一定要识字?」

  阿喜端了热米汤,笑着反问:「怎麽忽然这麽问?」

  「过完年林子说他要去镇上念书,识字後到他哥做活的地方当夥计去。」

  去私塾里念书,单纯为了识字,一年束修加上这书本纸笔的费用自然比那些冲着考功名去的要便宜些,不过再便宜一年五六两也是省不了的。

  「挺好的啊,镇上不少铺子都有这样的要求。」阿喜点点头,「不用像帐房先生那样,但也得识字不是。」识不识字给的工钱就有差距。

  谷子抬头看她,「嫂子,做大夫也要会识字吗?」

  「那倒不是,你在刘郎中那边,刘郎中可说要会这些?」

  谷子摇头。

  阿喜继而道:「你跟着他上山,和他学认药,这些可以凭你自己记得,但这样的话,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大夫。」

  采药认药乃至配药,只要他记得全,这些都能做,可再多的,学医时要看书,看病时要开方子,精进医术时要阅览书籍,看别人留下的脉案,都在识字的基础上。

  谷子闷闷不乐,「嫂子你之前也没和我说。」

  「你说要和刘郎中学认药,这些的确不需要识字,再说,你将来想做个采药人还是做大夫,都得看你自己啊。」阿喜笑咪咪道,断然不会承认当初他兴致勃勃说起来时,自己故意不提这事,要让他自己意识到後慢慢去接受,才不会过於抗拒。

  谷子一怔,采药人和大夫,他当然想做大夫,像刘郎中那样给人看病。

  阿喜拍了拍他肩膀,「其实采药也不错,你在刘郎中那儿待几年,往後学成了,这也是一门活计。」

  上山采药来卖也能养活家里,镇上的药铺任何时候都是收这些草药的。

  「我要做大夫!」谷子忽然站起来,气势颇足的道。

  他才不要做什麽采药人,他就是想做大夫。

  阿喜忍着笑,替他发愁,「那怎麽办,你不识字,换做我,可不放心让一个不识字的大夫开药,他也不会写啊。」

  谷子憋红了脸,反正他不要只做个采药人,可和刘郎中学的话又太麻烦人家。

  「刘郎中年纪大了,他平日里肯带着你就已经不错,再教你识字可会累着他的。」阿喜顺着话往下说,「不如明年你和林子一道去镇上私塾。」

  「我不去。」谷子摇头,在他的认知里,在村里启蒙一年都得好几两银子,镇上的私塾一般人家都念不起,他不想嫂子花这个钱供他。

  阿喜了解这姊弟俩的脾气,看似好说话,其实骨子里也倔,又是会替人考虑的性子,到最後都是自己退让,她心中早有打算,「不如去张秀才那边学两年。」

  村子里的张秀才收学生,一年束修三两银子,教的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谷子还大了些,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他愿意去。

  毕竟她这「不识字」的大嫂也不能忽然开窍。

  谷子还是不太乐意,家里的钱都是嫂子挣来的,实在不容易,如今添了茉莉,再让他去张秀才那边嫂子岂不是要更辛苦。

  正想时,外边丁志拎了篮子走进来,进门後喊了声嫂子。

  「冰我给你拿来了,放这儿啊。」丁志把篮子拎到了屋檐下,关切道:「嫂子没事吧,大哥说你脚扭了。」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阿喜就记起河滩上的事,看着那篮子凿下来的冰,便有冲动想扔沈津阳身上。「敷了药没事了,你还没吃饭吧?」

  丁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阿喜没去庄子里,他下厨做的那些大家都吃得很勉强,将军更是没动几口,要知道会在这儿留这麽久,绑也得把大牛留下。

  「还有几个包子,我给你去热一下。」英子明白过来,即刻起身到灶屋内。

  不多时,她端了两个碗出来,一个碗里放了三四个蒸热的包子,另一边是半碗饭盛了些炖菜。

  丁志接过来咧嘴笑,「谢谢妹子!」之後就在屋檐下蹲着,拿起筷子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

  谷子走出来在他身边蹲下来看他,「干啥不进屋?」

  「大哥不让我进屋。」丁志嘴里塞着饭说的含糊不清,见谷子伸手戳着台阶下堆起来的薄雪堆,「你怎麽啦?」

  谷子叹了声,犹如个小大人般,「我想做大夫。」

  丁志一口咬了半个包子,「挺好啊,像我就笨,字都不识几个。」脑子不好使,就有一身蛮力。

  听他说不识字,谷子彷佛产生了共鸣,「我也不识字。」

  丁志塞下第二个包子,「那不成,你怎麽给人写方子,药方都不会看。」

  谷子的神情更愁了,「念书很贵的。」

  他不想嫂子这麽辛苦,可他又想快点长大,快点学些本事好给嫂子帮忙。

  第四个包子下肚,丁志这才空出手来,拍了下他肩膀,「这多容易,让我们将……让我大哥教你,他识字!」

  谷子眼睛一亮,「你大哥识字?他能答应吗?」

  「嫂子给我们做饭,我大哥他肯定愿意教你啊。」丁志拍拍胸脯,忽然的机智,「你明天早点来,我先带你去找大哥,你要不想让你嫂子知道,以後你就下午来。」

  这样的话将军就没空管他们了,不然等他腿上的伤一好,自己又得被叫去操练。

  谷子扭头看了眼堂屋内的阿喜,「好!那我明早去找你。」

  丁志将吃乾净的空碗还给他,「我得回去了。」

  丁志起身和阿喜道别,赶着回去给大夥儿做饭,这时天色有些暗了,英子准备好了晚饭,一家人吃过後就扶了阿喜回屋。

  扭伤问题不大,就是不太能动弹,还好阿喜这几天不用去庄子里,家中最忙的时候也过去了,她便留在屋内做绣活。

  腊月二十八过後很快就是大年三十,村子里很多外出做活的人回来过年,比平时热闹许多。

  大年三十最重要的就是团圆饭,江家这边虽然分了家,可一年到头这顿团圆饭是从来不会省的,一早田氏就叫女儿去另外两家通知。

  吃饭前还要摆桌祭祖,意在请祖辈保佑家中平安,这样的祭祖年年都是在长子家做的,江婶在时会带几个孩子过去祭拜,如今即便是不吃饭,阿喜也得带英子和谷子过去祭拜一下祖先。

  所以这天从早上起来阿喜就忙着包饺子,一直忙到了下午,将其中做好的大部分让谷子送去庄子内给丁志,好让他们守岁的时候煮着吃,余下的留着晚上自家人吃。

  收拾妥当後,一行人往江大海家前去。

  途径西边山坡时,谷子指着山坡上亮起来的灯忽然道:「嫂子,乔家人回来了。」

  一旁在路边的村民道:「才回来,刚碰见说是走完亲戚回来,牛车上大包小包的装满了,几个月没住人了,可不得好好收拾。」

  「都回来了?」

  「可不是,一家人都回来了。」

  阿喜望向山坡那儿,看来衙门内的事解决的很顺利,连两位老人都一并带回来了。

  等过完年将定居的事情办完,这兄妹二人就能彻底脱离过去,过上正常的生活。

  从山边绕过去後到了江大海家,远远的阿喜就看到江盼弟在进进出出,手里拎着个桶子,似是在外头倒东西。

  走过去看到,她是在倒褪毛过的热水,这些水带着腥味,得倒去外边的水沟里。

  看到阿喜她们过来,江盼弟与她们打招呼,「三婶。」

  进了院子,堂屋中央摆了张供桌,供桌上的香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阿喜让英子与谷子过去祭拜。

  田氏从灶屋中走出来,「你们怎麽才来。」也不晓得早点过来帮忙。

  「家里事儿多,才忙完。」等英子他们拜完,阿喜让她领着茉莉,自己上前拜了下。

  在福田村这儿,给祖先敬茶的事都是儿孙辈来的,女人不得沾手,所以在里面忙活的都是江大海,最後香烛烧完,到外头放了炮仗,收拾过後将家里的圆桌子搬出来,摆在方桌上头。

  这时周氏和江大川也来了,明柏留在镇上,等过了初二周氏就会和江大川到镇上看他。

  田氏对比阿喜还迟来的老二家同样没好脸色,一个两个都不晓得来帮忙。

  可这是江家传下来的规矩,即使是分家了,一年到头这顿团圆饭都得吃,还得在老大家吃,江大海平日里再抠门,在这事儿上也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所以田氏就是不情愿也没办法。

  阿喜抱着茉莉,让她与二哥二嫂打招呼。

  周氏看了眼阿喜怀里的茉莉,「不会说话?」

  「没呢,就是有些认生。」

  周氏就也没说什麽,进了屋象徵性的端了两个盘子,都弄好了,只要从灶屋中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来,摆了碗筷就能坐下吃饭。

  江大海差使江来弟去灶屋里烫酒,这边田氏端了个大碗上来,里面是炖菜,这大概是今天晚上桌上最好的一个菜了,满满一盆子,里边夹杂着些许的肉片,但不见年前宰的鸡鸭鹅,素净得很。

  「来,你们快吃。」田氏招呼着,叫了大家坐下,将一盘笋乾肉摆在了自己儿子面前,与当时阿喜那边吃暖房酒时一样。

  江明杰几乎是要将身体都趴上桌了,专门挑着笋乾里的肉吃,而一旁的田氏还觉得自己儿子吃的不够多。

  江来弟将热好的酒端过来後,这边已经挑乾净肉的江明杰嚷道:「娘,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你把我的鸡腿藏哪里了?」

  田氏忙扯住他,低声道:「吃什麽鸡腿,哪里有鸡腿,好好吃饭。」说着往他碗里添了些菜。

  这边阿喜给茉莉喂了一口菜,与周氏一样,对这些个闹腾完全没放在眼里。

  江明杰闹腾了会儿,这回田氏没如他的意,在江大海瞪了眼後,他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饭,场面总算是安静了些。

  江大海依旧乐呵呵的与自己弟弟喝酒,待吃过饭後,照理得在堂屋内一家子坐会儿。

  谷子拉了茉莉到院子内玩,这边田氏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数个红纸包,走到外头给孩子们塞红包。

  这厢,江大海抽着烟开口,「大川,弟妹,大哥还有个事儿得求你们。」

  坐在门口这儿的周氏抬了下头,阿喜则是注意着院子内的动静,看到田氏给茉莉塞了个红纸包,眼神微闪。

  江大川是个话少的人,「大哥你说啥子?」

  「明杰也大了,本想送他到张秀才那边,但算下来不如送到镇上去念书,你家明柏去私塾有几年了吧,这一年得多少银子?」

  「明柏住他姥姥家,平时我们送些菜去,一年十两银子。」要这吃住都在私塾里,一年怕是得要十二三两银子。

  江大海吧嗒抽了两口烟,「咱们江家如今就明柏和明杰两个男丁,我们都不识字,总想孩子们能好一些,明杰现在也大了,我就想把他也送到镇上去念书,他要聪明,将来考出点什麽,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江大川十分赞同大哥说的这话,当初他们夫妻俩想的也是这样,才会苦一把送明柏去念书。「大哥你要送明杰去念书,这是好事。」

  江大海吐了口烟,「前两年招弟成亲,办过这亲事手头上也没几个银子了,家里孩子多开销大,如今也就攒下个七八两,大哥就想与你开这口,你和弟妹那边可宽松着,凑个五两银子,明年初送了明杰去私塾,下半年就还给你们。」

  孩子念书算是头等大事了,亲兄弟之间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可到了江家这边,江大海江大川两家如何相处阿喜不清楚,和她这儿算什麽,竟也好意思开这口问她借钱!阿喜没作声。

  这边周氏率先道:「大哥,明柏一年雷打不动十两银子要给出去,我们可没剩下的,家里就这几亩地,还是靠大川在镇上给人家做活攒下的钱。」

  别说五两,五钱银子都没有。

  江大海看向阿喜,「弟妹,你那儿现在手头宽裕吧,修过屋子总攒下了些,要是不放心,大哥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阿喜轻笑,「大哥,我要手头宽裕,这屋子就不是只修一修,我该给它重新起一下,你也知道,几年前娘和大河他们分出去时便没好好建房。」

  江大海叹了声,「这穷人家念不起书,老话讲的,穷穷一辈子。盼弟,你进来。」

  在灶屋的江盼弟走过来,到了江大海面前,嗫嚅着叫了声爹。

  江大海指了下江大川和阿喜这边,「家里钱不够,就只能委屈你明年到镇上给人家做几年活,让你弟弟念书,等你弟弟出息了,你这做姊姊的也长脸。」

  当着他们的面这麽说,好像他们不借钱就是逼盼弟去卖身一样,谁知盼弟接下来的举动更叫人惊诧。

  江盼弟给他们跪下了,垂着头,神情木然,「二叔,三婶,我不想卖去镇上给人做活。」

  阿喜直接站了起来,沉着脸,「大哥你这是什麽意思,让个孩子来下跪。」

  这手段简直下作!

  江大川上前把江盼弟拉了起来。

  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是逼他们出银子了,两家人平日里再不走动,谁也狠不下这份心让个孩子卖去镇上大户人家给人做活,俗话说,自己打骂冻饿的都比到那些地儿受人欺负的好。

  江大海叹气,「要不是实在太难,我也不会让盼弟去,哪头都拖不得,只能委屈孩子了,这两年家里实在是手头紧。」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谷子的声音,「明杰你干什麽!」

  阿喜快步冲了出去,院子内,谷子护着茉莉,一旁的江明杰还想越过他去拉茉莉。

  身高不及谷子,体重已然超过谷子的江明杰使劲的挤着,嘴里道:「我摸摸她怎麽了?」

  谷子不让,一把将他给推开。

  阿喜从谷子怀里抱起茉莉,好好的脸颊上赫然是两个红红的掐印。

  「疼吗?」阿喜轻轻揉了下。

  茉莉摇摇头,搂着她的脖子有些怕明杰,他和表哥一样也喜欢动手打人。

  听了动静的田氏从灶屋赶出来,看到江明杰摔在地上,忙把他拉起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怎麽回事儿啊这?」

  江明杰看到田氏後,忽然就这麽哇一下咧嘴哭了,指着谷子说他欺负他。

  阿喜喊了声谷子,在田氏动手前把他护到了自己身後。

  田氏没抓着人,又心疼自己宝贝儿子,气道:「谷子你欺负明杰做什麽!」

  「我没欺负他,是明杰欺负茉莉,扯了她好几回了,还掐她。」谷子对自己这小侄女的喜爱程度,就是林子想摸她一下都不肯,这都让江明杰掐两下了,自然护得紧,「你看把她掐得脸都红了。」

  「孩子玩闹掐两下又没事,你这做叔叔的哪能欺负明杰。」田氏不以为然,掐两下怎麽了,又没伤着。

  阿喜脸色微沉,「大嫂也说了,孩子玩闹没什麽,谷子也就比明杰大了两岁,玩闹一下推了把,他自己没站稳摔了也没什麽。」

  田氏气道:「你这孩子多矜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呢,碰都碰不得。」

  「我的孩子怎麽养是我的事,大嫂你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就行了,茉莉才三岁,这麽拉拉扯扯会吓到她。」阿喜转身,叫了谷子与英子,「我们回家。」

  江明杰还在哭闹,就像个要不到糖便作死作不停的孩子。

  田氏哪容得自己儿子受委屈,指着阿喜骂道:「什麽抱来的孩子,我看这孩子就是你生的,不知道你和哪个野男人生在外头的,现在大河死了,你倒明目张胆把人带回家来,你怎麽不把你那野男人也带回来啊!」

  堂屋内周氏他们都赶了出来,阿喜轻轻捂住茉莉的耳朵,这样争执吵架的画面也容易把她吓到。

  这时,江大海家院外忽然多了四五个人,天色暗下来,这四五个人站在墙外,把人吓得不轻。

  丁志率先探出头来,「谁欺负茉莉了?」

  阿喜转头,沈津阳率了这些人站在外头,个个人高马大的,脸孔板下来像是要打人。

  沈津阳走到院门口,懒笑道:「是啊,谁欺负你们了?」

  江大海假意呵斥了句,「你胡说八道什麽!弟妹,你别听你大嫂这些,那都是村里人乱说的,咱们也是关心你。」

  阿喜不想茉莉看着她和别人吵架,淡淡道:「关心就不必了,大嫂这麽见不得我好,想着法子败坏我名声,往後我们两家人也不必走动了。」

  「那怎麽成,好歹都是江家人。」

  「清明上坟的礼我们一样都不会缺,至於大哥你们这亲戚,我们高攀不起,以往娘病的时候也没见大哥你们来帮忙,往後逢年过节这些虚礼就省了,团圆饭也不必叫我们。」阿喜将茉莉怀里的红纸包拿出来,「这一文钱还给大嫂,明儿你也别带盼弟她们过来,我这边不招待,现在把话放这儿,免得大年初一红了脸,闹得谁都不好看。」

  看起来包得厚实的红纸包,其实就一文钱,田氏那如意算盘打得精明,不是舍得给茉莉压岁钱,而是给了她一文,回头自己这边三个孩子,加上招弟到时候带女婿孩子来拜年,自己都是有得赚。

  阿喜原本就想断了这亲戚关系,今天正好说开。

  江大海今天预计的事儿不是这样的,如今墙外还站着人,再说下去岂不叫人看笑话,他笑呵呵打圆场,「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弟妹,你嫂子她就是嘴笨,这亲戚哪能说不走动就不走动的。」

  「我奉劝一句,出不起那钱就别想着送孩子去念书,先教会他怎麽做人,比叫他识字更重要。」阿喜看向站在屋门口的江盼弟,「儿子女儿都是你们生的,你舍得卖女儿那是你们的事,也别叫孩子给人下跪逼着二哥和我们出银子。」

  阿喜说完後,抱着茉莉离开了院子,英子与谷子跟在她身後,转眼这院子内就剩了两家人。

  周氏拉了把自己丈夫,「我们也走了。」

  别的事儿她都能怼田氏,唯独这事儿上,公公过世时大川曾当面答应过,因为当年他学了木匠手艺,所以往後会扶持兄弟,大哥家有困难他也会帮忙,故而在借钱这事上,周氏只能避着些。

  转眼人都走光了,江大海看着院外那几个还站着的人,呵呵笑道:「你们是什麽人啊?」

  没人回答他,丁志就敲了敲院外的墙,对沈津阳道:「大哥,就是这家。」

  沈津阳淡淡嗯了声,视线从田氏这儿扫过,又落到江大海这边,环顾过,不咸不淡道:「你们记住了。」

  这一字一句到了江大海耳边,听得他心惊肉跳。

  这些人,怎麽像流氓一样啊!

  围墙外,沈津阳一发话,身後人齐齐道:「记住了!」

  江大海夫妇俩的神情很是难看,他们这是要做什麽,难不成还敢打人了?

  「行了,走吧。」沈津阳似笑非笑,转身离去。

  目送了这几个人高马大的人离开,江大海心头那股被人盯的凉意还没褪去,「这些是什麽人?」

  上回去镇上还听人说起青州那边有山贼,也不知道抓着没,大过年的,该不会村里进贼了吧?

  田氏在旁道:「那几个就是赵家庄子里做活的人。」

  江大海想着刚刚他们的眼神,「庄子里的人到这里来做什麽,大过年的还不回去?」

  田氏一副了然一切的神情,「你没瞧见阿喜刚刚那样,那孩子保管就是她自己的,人肯定也是她叫来的,她现在有人撑腰了,难怪张家都不回宁愿在这儿做寡妇。」

  照着田氏的分析就是这麽回事,当初嫁进门时,话不多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等娘和大河过世後就露出真面目了,英子和谷子就是两个孩子,被她骗得团团转,她那些修房子的钱肯定也是外面的野男人给的。

  「往後谁还能管着她。」孩子说是抱来的,还去庄子里做活,出了门都说自己日子难过,到镇上再去私会别人,谁能晓得。

  这边江明杰缠着要鸡腿吃,田氏拉着他到了灶屋,翻开锅盖给他扯了个鸡大腿,看他吃得油抹嘴的,又开始心疼起儿子刚刚被推那一下。

  院子内江大海回了堂屋,只剩江盼弟还站在那儿,紧抿着嘴,眼眶红红的。

第二十二章 将军蹭饭又告白

  此时家家户户都很热闹,寻常只有老人在家的,这会儿在外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吃过饭後院子内尽是欢笑声。

  跟着沈津阳从江大海家一路往回走,快到阿喜家时,丁志忍不住道:「将军,咱们要去看看不?」

  他刚刚听着那些话都觉得阿喜的大嫂太过分,做亲戚的怎能这样污蔑人。

  沈津阳瞥了他一眼。

  丁志挠头,「将军您晚上都没怎麽吃。」

  阿喜下午时让谷子送了不少饺子到庄子内,原本是让他们守岁吃的,但没到晚上这些饺子就都给吃完了,如今可不就又饿了。

  刚刚他们去的是乔家,顺道儿从江大海家绕过去的,大家其实心里都想着,要是能再去阿喜家吃点多好,可谁也不敢说。

  倒不是他们嘴馋,行军打仗什麽苦没吃过呢,早前军营里,大牛去了之後改善的也是将军的伙食,他们只在今年跟着将军回来的路上吃到过大牛的手艺。

  可人就是这样,尝着好的了,过去那些个就咽不下了,大牛随军队回了严州,没法来给他们做饭这也就忍了,但阿喜就住在村里啊,傍晚吃过饺子後再吃丁志烧的那些猪食,连他自己都嫌弃。

  「过几天再说。」沈津阳却一句话断了他的念想,看了眼阿喜家方向。

  大晚上几个人到她家去,被人看到明天村里肯定会说闲话。

  丁志肚子里咕噜了声,「那将军,要不去乔家,我看他们好像还没收拾完。」

  沈津阳瞥了他一眼,转身朝着乔家方向走去。

  丁志脸上一喜。

  一旁士兵挤了他一下低声道:「学聪明了啊。」

  「那可不。」他们从乔家出来,他都闻着乔家灶屋里飘出来的香味,阿喜家去不成,那就去乔家,将军肯定也愿意。

  一行人朝着乔家前去。

  很快有人开始在院里放烟火,明州这儿,大年三十是孩子们守岁,大人到了下半夜会去休息,家中的孩子扎堆坐在炕上聊天。

  江家这边,英子在屋内给阿喜换药,外边谷子拉着茉莉看烟火。

  刚刚从江大海家走过来太急,还没好全的脚又开始疼了。

  英子将布裹好,「嫂子,又有些肿了,这几天待在家里,庄子里别去了。」

  「初二初三张家应该会来人。」庄子那边她是可以不去,可张家来的人她肯定得应付,「今天在大哥家我说了那番话,你和谷子若是想去也没事。」

  英子摇头,「嫂子,我和谷子都不去了,我娘在世时每年去大嫂也都有话说,以後咱们自己过日子。」

  家里有事从不见他们帮忙,有好处倒是第一个来,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反正家里这边逢年过节也会祭拜祖先,到了清明她也会和谷子上坟去。

  阿喜点点头,「你去揉些面,反正要守岁,再做些菇肉包。」

  夜越深,村子里的新年气氛越发浓郁,纵使不如城里,村子内也是鞭炮声不断的。

  很快的,阿喜面前的桌上已经垒了不少包子,这是她想到的能最快替沈将军他们解决吃食的办法。

  倒不是阿喜怕他们饿坏,而是她既接了这活,就该尽力做好,再说那给出去的平安扣,不值五十两也值个十几两,她不愿欠人情。

  一笼屉的包子放满,英子便端去了灶屋,快到子时,英子将准备好的饺子放到烧滚的水中,浮起後捞在碗里,用大盆子装了端过来。

  「快来吃饺子。」

  英子给谷子和茉莉先盛好,在大哥家都没怎麽吃,这会儿饿得很。

  谷子呼呼吹了几下後迫不及待咬了口,饺子皮内煮化了的汤汁溢出来,他忙张嘴去吸,又烫了自个儿,哈着气往下吞。

  阿喜夹了一个喂给茉莉,她咬了口,看谷子吃得这麽高兴,又张嘴咬了一大口,还没扯开皮子,小脸就纠住了。

  「哟,咬着钱了。」阿喜看着饺子里露出的一半铜钱,笑着道:「看来咱们茉莉明年要发财了,头一个咬到钱。」

  茉莉嘴里还鼓鼓的,跟着阿喜笑了,推了下她的手,奶声奶气道:「吃。」

  阿喜一愣。

  埋头猛吃的谷子也抬起头,他刚刚听见啥了?

  阿喜轻抚了下她的脸颊,很是高兴,「茉莉,你说话了。」

  茉莉还将那留着铜钱的饺子往阿喜嘴边推,「娘,吃。」

  阿喜心中顿时涌上来情绪,鼻子微酸,随後,她就像个讨糖的孩子那样,满是期盼的说道:「你再喊我一声。」

  茉莉亲昵靠在她怀里,「娘,你吃。」

  「好。」阿喜将她咬过的半个饺子吃下去,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蜜糖一样的甜,高兴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可她就是高兴,茉莉说话了,还叫她娘了!

  英子看阿喜这般高兴,笑着在她碗里添了几个饺子,「嫂子,我在里头包了四枚铜钱。」

  话音刚落,那边谷子哎了声,捂着腮帮子,吐出一枚铜钱来,「我也要赚钱了。」

  阿喜抿嘴笑道:「好啊,大家都赚钱。」

  高高兴兴吃着饺子,很快屋外有了人声,村里人赶着在子时去土地庙里上香。

  这边阿喜早给英子和谷子准备好了,让姊弟俩去土地庙中上香点蜡烛。

  阿喜拉着茉莉到堂屋,可以看见外面天空中有烟火在绽放。

  阿喜见过比这盛大千百倍、也感受过比这更为热闹的场面,京城中一年到头有数次节日,大年三十会热闹上一整夜,元宵要热闹上三天,她做姑娘时这些都去过。

  但此时,看着这零星的烟火,来到这儿大半年,阿喜头一回觉得这样也不错,无非是重活一回,不论是哪个她都过得好。

  半个时辰後英子他们回来了,屋内收拾乾净,摆了些打发时间的瓜子果脯。

  到後半夜,茉莉先撑不住睡着了,等天亮了後,阿喜让英子和谷子去睡会儿,自己进灶屋准备了些吃的,将年初一上坟的东西准备好,天敞亮後叫醒他们,带着睡眼惺忪的茉莉去往山上。

  年初一与清明都会去上坟拜祭,烧些纸钱给家人祈个福,阿喜他们到的时候,坟头还都很乾净。

  扫雪插香,放上几块点心供着,待了会儿後下山,恰好在山路上碰到二哥二嫂,阿喜与他们打了招呼。

  周氏忽然道:「等会儿叫英子带着上我家去。」

  她说的叫英子带,自然是指带茉莉一块儿去,阿喜轻笑应下,「好。」

  沿路走上村道,阿喜先让英子他们带上年礼,去刘三叔家拜年。

  去过刘三叔家,王家也得去,过去对江家有恩的,出手帮忙过的,阿喜都准备了小礼,这一圈走下来,从江大川家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有些人家英子与谷子都是平辈,倒是茉莉,怀揣了好几个红包回来,打开来时谷子一一给说了,有三叔家给的,还有王家跟二哥那边,钱不多,五六个铜钱,就图个高兴。

  阿喜从茉莉怀里拿出她一直藏着的蓝布袋子,本想把这些钱放在袋子里让她自己拿着,打开来才发现里面放了好多酥糖。

  阿喜当下就猜着了,「沈将军给你的?」

  茉莉点点头,「换的。」

  他给她糖,她就给他吃的。

  难怪她每每回头看过去时,他手里总能有茉莉的一半吃食,别的不说,这距离是拉近了,茉莉没再怕他。

  「娘再给你准备一个,把这些钱放在里面,这几天你自己收着。」阿喜拿了个小的布袋,把十几个铜钱放在里面,与蓝布袋子一起放她怀里。

  茉莉轻轻拍了拍,点点头。

  屋外传来刘三婶的声音,阿喜带着茉莉出去见客,顺便让谷子跑一趟庄子,将昨天做好的包子送过去。

  没多久,乔家兄妹来了,之前阿喜让谷子送了些小礼过去,刘三婶来时又原样给她回了些,瞧见乔家兄妹俩,刘三婶免不了一顿念叨。

  「你们一去这麽久,地里可没剩什麽,还以为你们不回来,这要放在七八月里,田里没人收拾,大半年辛苦都白费了。」刘三婶瞧着乔生的手臂,看起来衣服裹得有些厚,「怎麽了,伤着了?」

  乔生点头,「猎猪伤着了。」

  「这麽不小心。」刘三婶又看向乔月,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兄妹俩又黑了点,「你爹娘在家啊?」

  乔月点点头。

  「正好,今天还有空,我给你们拿些菜去。」刘三婶起身,对阿喜道:「後天番子回来,你们来吃饭。」

  阿喜应下,刘三婶又摸了摸茉莉的脸,拎了篮子往家里赶,准备拿些菜去乔家。

  堂屋内,阿喜给兄妹俩泡了些自己晒的冬桑茶,「事情都办妥了?」

  乔生点头,「带沈将军他们进山,找了几天抓到了老九他们,人押送到了襄城,我们回了会焦。」

  他们在会焦待了几日,直到襄城那边来讯,销了他和乔月的案子,沈津阳才带着他们回上桥镇这边的衙门。

  重新定居事情不少,临近年关,就只奔走了一半,襄城知府那边同意,接下来就等羌西那边把他们兄妹俩的贱籍销去,这边再重新落户,与乔家老两口算作是收养的关系。

  「那就好。」阿喜看了眼他的手臂,「这是在山上受的伤?那些人会如何处置?」

  进山那几日每天都在下雪,若非他们兄妹二人对地形熟悉,晚上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老六是他们之中最为狡猾的,老九身为女子,却是最狠辣的一个,这两人带人设下的陷阱,好几回险些让他们这边的人丢命。

  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他们躲藏的地方,是在原来寨子的那山头背後凿出的一个山洞内,这些人正谋划着近日下山劫持,所幸最後人都抓到了。

  「现在还关在襄城,过完年会押送往株城。」乔生脸上没什麽神情,「要处决。」

  「以後你们打算怎麽办?」

  「我会跟沈将军去严州,乔月留在这里。」

  阿喜抿嘴,这结果在她预料之内,沈津阳怕是很早就看中乔生了,她不过是顺了他的意图给兄妹俩讨了个重新定居的好处。

  屋外天色渐暗,阿喜笑着道:「要不留下吃点,我这儿多的没招待,恰好酱了些肉,不如你们帮我尝尝。」

  乔月是一百个愿意的,让她留在江家她都愿意。

  她起身,黝黑的脸上还浮了赧然,跟着英子去了灶屋,「我,帮忙。」

  阿喜乐了,可真是好日子,难得听她说话。

  酱肉是前几日做的,这几天刚好酱成,用做酱牛肉的方子稍加改动後用来酱猪肉,做出来的效果也是十分好。

  豆皮包了肉,再捏些肉泥圆子,放入烧滚的水中,浮起来後再下菜,将切好的肉片放下去,等汤色近奶白後调味盛出。

  一旁锅子里煮着一条鱼,还是昨儿个早上丁志送来的,鱼肉炖开後在锅子边上贴上馍,由着这香味熏上来。

  乔月看着也有些嘴馋。

  英子笑着拿了个烙好的馍递给她,「这是嫂子教我的,你尝尝,可能没她做的好吃就是了。」

  乔月尝了口,馍里面包了薄薄的一层咸菜笋末,吃起来特别的鲜,听她说是阿喜教的,又觉得阿喜厉害,末了点点头,好吃。

  英子蹲下,从灶洞中把煨着的芋头拿出来放在小篮子内,两个人进出灶屋几趟,将菜都上齐了,再切上满满一盘的酱肉。

  未等开动,院子墙外出现了沈津阳他们的身影,沈津阳身後跟着丁志和他的属下,他们刚刚去乔家,得知乔家兄妹来了这儿。

  走入院子,丁志笑着和阿喜打招呼,「嫂子,吃饭呐。」

  一刻钟後,沈津阳他们一起坐了下来。

  多添了几双筷子,堂屋内多了几个人,感觉更暖和了些,只是这气氛有那麽点不寻常。

  乔生一如既往的沉默,丁志则是卖力的吃。

  沈津阳偶尔逗弄茉莉,茉莉恰好坐在了主位旁边,主位上是沈津阳,右手边是阿喜。

  坐在对面的谷子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歪了歪头,继续低头吃饭。

  阿喜往茉莉碗里添了些鱼肉,她自己拿着筷子慢慢吃着。

  沈津阳在一旁看得有趣,「为何不喂?」这都吃到碗外面了。

  阿喜瞥了他一眼,「四岁的孩子可以自己吃饭。」

  为了证明能自己吃,茉莉晃悠悠夹着鱼肉往嘴里送,吃下後还抬头看沈津阳,彷佛在说:你看,我能自己吃。

  阿喜没有夸她,又给她夹了些菜。

  沈津阳轻笑,四岁孩子可以自己吃饭,在沈家,四五岁的年纪身後还跟了一群丫鬟婆子,喂饭穿衣,倒不是因为家境的关系,而是她的教育方式让他格外感兴趣。

  阿喜不是没察觉到他在看他,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沈津阳嘴角微扬,「腿好了?」

  想到这伤是怎麽来的,阿喜面色微凝,沈津阳笑而不语。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些长,等将盘子内的菜都清得乾乾净净,丁志等人才放下筷子,帮着英子一块儿收拾碗筷。

  堂屋内顿时只剩几个人,阿喜去外边院子打水。

  乔月想要赶上去帮忙,被乔生一把给拉住了,她瞪了眼哥哥,意思是:拉我做什麽!

  乔生示意她望过去,沈将军快她一步跟出去了。

  乔月不太懂哥哥的意思,沈将军出去怎麽了,她就不能跟了?

  乔生摇头,又不知道怎麽和妹妹解释,「今天来过了,这几天在家待着,等过完年再来。」

  这边院子内,阿喜在井边丢下木桶,绳子被沈津阳拿在了手中,只听见底下翻滚了下,很快拎了一桶水上来。

  阿喜看着木桶内荡动的水,平静道:「沈将军,不知你们何时回严州?」

  「元宵之後就走。」

  「过了初五我就去庄子里做饭,村里容易有闲言碎语,这几日还请沈将军不要到家里来。」等十五过後他们去了严州,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更没有必要走太近。

  「过了年我二十五。」

  阿喜一愣,什麽?

  「过去说过两门亲事,如今尚未婚配。」沈津阳的声音微沉,悠悠传过来。

  阿喜听明白了,却是恼了,「沈将军,你平日里就是与人这样玩笑的?」

  「我没与你开玩笑。」屋檐下的灯光照出来,到了水井这儿有些昏暗,沈津阳看着她,脸上还是那般笑意,「我是家中长子,母亲早逝,上头还有个亲姊姊已经出嫁,父亲多年前续弦,底下还有几个弟妹,不过不妨事,我另有府院。」

  「沈将军。」

  不等她说完,沈津阳又添了句,「我那日所说,是认真的。」

  阿喜一时间有些语塞,这人真是……太叫人无语了!

  须臾,阿喜神色一肃,「沈将军,我不过是乡村野妇,配不上您,这件事还请以後不要再提。」

  「都说从军之人粗野,我也不过是个野夫而已。」沈津阳笑了,「你不必为了这个刻意贬低自己。」

  她还用他来教导不要贬低自己!阿喜看了眼木桶,很想把里边的水浇他身上,让他滚!

  「沈将军,我没有成亲的打算,对你也无意。」阿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跟着冷下来,「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沈津阳拎起木桶朝屋檐走去,笑道:「不妨再考虑一下。」

  将木桶放下後,沈津阳就招呼丁志和下属回去,走得也很乾脆,转眼就消失在墙外。

  阿喜站在远处,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位行事风格特异的大将军究竟是吃错什麽药了,竟和她说这种话。

  嫁给他?

  简直是疯了!

  回到堂屋,乔家兄妹也准备离开了,阿喜准备了些冻着的菜让他们带去,这时辰还有三三两两的烟火声。

  昨天守岁,今天睡得格外早,收拾过後各自回了屋,阿喜替茉莉脱下衣服,抱她进了被窝,待她躺下後茉莉就往她怀里钻。

  吹了灯躺下,睡着之後阿喜作了个梦。

  阿喜梦见了一片大草原,正值春日,绿草茵茵天气晴朗,阿喜站在那儿都能闻着风中飘过来的青草香气,很快她看到了沈津阳,骑着马朝她奔过来,整个人意气风发。

  到了她面前後,沈津阳伸出手,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喜伸出手,沈津阳一把将她拉上马,握了她的双手搂住他的腰,「抱紧了啊!」

  阿喜就这麽搂着他,在他身後,被他带到了湖边。

  湖极美,微风拂动下,波光粼粼,清澈水底下还能见到鱼儿在游来游去。

  两人下了马,沈津阳带她到视野最好的地方,「喜欢吗?」

  碧水蓝天,鸟雀声清脆悦耳,风从她脸上拂过,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麽自由。

  她喜欢。

  「喜欢这些,还是喜欢我?」

  声音忽然靠近了许多,从她耳後响起,阿喜转头,忽然整个场景都变了,从两个人中间将场景一分为二,沈津阳那边置身在战场上,硝烟弥漫,屍横遍野,战鼓声,厮杀声,他身上的盔甲都破了,满脸的血。

  阿喜的视线往下,他的胸口中了一剑,可他还在笑。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黑暗中,阿喜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不定。


  第二十三章 不省心的娘家人

  惊醒後阿喜一直没再睡着,她望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

  如此这般梦到打仗的情景,第一回是十年前,那时是一封书信回来,说江平业受伤了,当晚她就作了个打仗的梦,梦见丈夫伤得更重。

  而在他过世後,这十年来,阿喜并没有梦到过几回。

  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她担心丈夫,怕他伤得更重,就如同她在镇上遇到茉莉後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至於沈津阳……

  阿喜收回视线,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她看着炕对面贴在柜子上的一个新春剪纸,那是一对讨喜的孩童模样。

  至於会梦到沈津阳,是因为昨天他提起的事。

  梦中的画面太过於清晰,以至於阿喜醒了有一会儿,还能记得他笑着的样子。

  说他不修边幅,身上其实是有少爷脾气的,衣吃住行上有所挑剔,尤其显露在吃的方面,虽说打仗的人粗野,但他并非真是这样的性格。

  可若说他正经,却又是个不着调的。

  这样麻烦的人物她本可以拒之门外,但偏又有些牵扯,阿喜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反而是不肯欠着的,才在吃食上那麽尽心尽力。

  安静中传来她微微的叹息。

  不用太久,再有半个月,元宵之後他们就走了,之後桥归桥,路归路。

  这般想着,再想要入睡却是难了,阿喜闭眼几回後,看天色渐明,起身轻手轻脚穿了衣裳,点了灯後到堂屋。

  昨夜点着的炭盆这会儿早已熄灭了,她从堂屋这儿到了灶屋内,将灯摆在灶头,阿喜在左边烧水,找了盆子舀了些面粉,打了两个鸡蛋下去,掺水调味搅成面糊,待锅子热一些後抹了猪油,舀了一勺面糊到锅子里,摊成蛋饼。

  摊到了第五张时英子起来了,瞧阿喜在忙,赶忙扶她坐下,「嫂子,这些放着我来就成。」

  「我看盆子里的肉都结冻了。」

  「这会儿天冷,昨天才宰的肉,这会儿就结冻了。」英子麻利的摊好饼,「今儿我再去地里拔些霜萝卜来。」

  江家这儿没太多亲戚,如今分了家,有些父母辈的就更远了,过去嫌他们穷不来走动,如今阿喜也没那打算让英子与谷子去拜访。

  天亮後,一家人吃过早食,阿喜给谷子准备好了东西让他去刘郎中家拜年,到了下午,不知谁家来了亲戚孩子,玩闹的放了鞭炮。

  天色将暗时,将沥乾水分的萝卜放到坛子里,那边院外传来了张婶的声音。

  娘家来人了。

  阿喜原本是应该在初二这天由丈夫陪着她回去拜年的,可如今出了这麽多事,阿喜还没想好什麽时候回去,张家那边就等不及过来看她了。

  当然看她是其次,主要是听嫁到这边的人说起江三家日子过得好,又修屋又吃肉的,还收养了个小丫头,张婶这才在初二就迫不及待带来了。

  来的还有儿媳妇李氏与孙子小宝。

  「阿喜啊。」张婶一进门就扯了嗓子,看到阿喜坐在火盆子旁边,「我和你嫂子来看你了。哟,这丫头是谁?」接着转而看向坐在阿喜边上的茉莉,笑着道:「谁家的孩子,生得挺俊俏。」

  李氏随後进来,放下抱着的儿子小宝,他看起来与茉莉差不多年纪,衣服穿得滚圆,都快迈不开腿了,脸冻得红扑扑的,看到阿喜後应了李氏的话,乖巧的叫了声姑姑。

  在阿喜的印象里,张喜儿出嫁前在家就替李氏带了好几年的孩子,大约是这孩子和自己母亲没怎麽相处,平日里还挺亲近张喜儿的。

  「茉莉是我的孩子。」阿喜轻应了声,「娘,家里没客人吗,这麽早就过来?」

  张婶早猜到这孩子是自己女儿抱养来的,可还是装着不清楚,惊讶道:「你的孩子?」

  阿喜不想让人总当着茉莉的面提这些,「我腿伤着,这几日也没法招待你们,大哥一个人留在家里行吗?」

  「家里有吃的,哪儿不行,你大哥初四就要去镇里做活了,农忙前做两个月,我和你嫂子来帮你几天。」张婶环顾了下四周,嗔怪,「屋子修了都不说一声,我好来给你帮忙。」

  阿喜让茉莉去灶屋找英子,扶着桌子支起身子,「没几天的功夫就不劳烦娘了,我这儿也没什麽要帮忙的,江家亲戚少,这几年又都没走动。」

  张婶一愣,「家里不弄饭了?」大过年的总该在家里弄一顿饭,请亲戚来吃。

  「不弄了,与江家老大那边已经不来往了。」

  这时李氏在院里走了一圈回来,进门笑着道:「阿喜,你这屋修了多少钱,我看後头还添了一间屋呢。」

  「不多,问人借了些。」

  李氏推了儿子一把,「去,给你姑姑拜个年。」

  小宝是真有些迈不开腿,被李氏这麽一推,裹得厚实的双脚没能及时迈出去,趔趄了下,扑倒在阿喜跟前,双手还是作揖的姿势呢,放在胸口,抬起头道:「姑姑,小宝给你拜年。」

  小家伙憨厚得很,摔倒都不忘正事,加上那些张喜儿的记忆,阿喜委实对这孩子讨厌不起来,「快起来。」

  他缩了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李氏,指了指自己的新衣服,「娘,弄脏了。」

  「弄脏你就自己拍拍,还要和你姑姑说啥你忘了?」李氏推了下他。

  小宝愣了愣,说啥?

  阿喜从墙边的柜橱中拿出些果脯,摆在桌上哄道:「小宝吃不吃?」

  小宝扭头,一下就将来时娘和奶奶吩咐的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从阿喜手中拿了两个果脯,站在一旁吃着。

  张婶与儿媳妇对看了眼。

  李氏把儿子抱起来,笑着道:「既然来了我顺道去前边看看表姑婆。」

  堂屋内便剩了阿喜与张婶。

  张婶瞅了下灶屋那方向,走到阿喜这边低声道:「阿喜,你怎麽抱了个孩子回来,你这样今後还怎麽嫁人?」

  阿喜看着她平静道:「娘您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

  张婶一怔,脸色微僵。她之前是忘了,不过现在想起来了,上回来时阿喜说,要再提她嫁人的事,往後就不与他们往来。

  「你这死丫头,那些话你还当真了。」张婶气不过掐了她一下,「现在你拖着三个人,这日子要怎麽过?」

  「该怎麽过就怎麽过。您这回过来,再要打听这些的话,明天一早您和大嫂就回去吧。」阿喜对张家人的耐性早在上次就用完了,要闹个没完,也乾脆断个乾净。

  张婶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换做以前阿喜敢这麽说,她指定一巴掌就呼过去了,可这会儿她不敢,因为她清楚,如今的女儿真做得出她说的话来。

  「我还不都是为你好。」张婶的气势减弱了些,「大半年了你还没觉得日子苦,打谷子时要没人帮忙你们几个都做不完,家里没个男人是真不行,你年纪……」

  阿喜转头看她,戳穿了她此行的目的,「娘,我如今没钱,修房子还欠着别人钱。」

  连连碰壁,到了吃饭时,张婶的脸色看起来就有些怪。

  从外头回来的李氏还想着婆婆肯定是劝服阿喜了,入座後笑着道:「阿喜,明日你跟着我们回去啊?」

  她都给她相看好几个人了,嫁到自己村里也不错,往後有事都还能照应到。

  「大嫂,我腿伤着还没好,今年就不回去了,如今这边都没出孝期呢。」

  见阿喜拒绝,李氏转头看婆婆。

  张婶向她使了个眼色,之後饭桌上便没了声音。

  这气氛奇怪到谷子都没讲话,吃过饭就带了茉莉去後边屋子玩。

  趁着打水的功夫,李氏走到外边拉了小宝问:「娘和你说的,你做了没?」

  小宝摇头。

  李氏看了眼堂屋内,「那你快去问你姑姑讨。」

  小宝踟蹰了下,转头朝堂屋走去。

  阿喜正将放在炭盆上的稻饼夹起来,看他进来,便把热呼呼的一块递给他,「吃不吃?」

  小宝拿了稻饼,坐在阿喜边上的小凳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外头李氏都快冻得不行了,见儿子迟迟没出来,忍不住到屋里,却瞧见两人围着炭盆子不知在干麽。

  她走过去一瞧,险些气歪嘴,小宝吃完稻饼吃芋头片,嘴里是塞得满满不亦乐乎,叫他向阿喜讨钱买糖的事早已给忘得一乾二净。

  察觉到李氏进来,小宝还扭头说了句,「娘,我和姑姑睡。」

  当着阿喜的面也不好说什麽,李氏只能在一边坐下,「阿喜,你也有一年没回家了,要不等你腿好了回去一趟?」

  阿喜心中细数了下这位大嫂过去所做的事,直接拒绝,「家里事多,等腿好了就要忙着收拾,没空回去。」

  「你大哥这两年在镇上做活是越来越难了,你也知道他肩颈不好,总是挑这挑那的,实在吃不消,我就想让他回家来,可要是回家来,手头就更紧了。」

  李氏时不时看阿喜的脸色,正欲开口要钱,阿喜忽然接上了她的话。

  「是啊,自从修了屋子後,我还欠了刘家一些钱,大哥在镇上一年五六两银子总是有的,小宝还小,要不大嫂你先帮我一把,把我欠人的二两银子还了,等我明年攒下了就还你。」

  李氏微瞪着眼,自己到嘴边的话没能说出口,听了她的话後更咽不下了。

  借二两给你?就江家这样,啥时候能还?

  李氏借钱一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接夭折了,眼前的阿喜,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事事听从自己、让她做什麽就去做的小姑子,过去的阿喜性子怯懦,不要说回嘴了,就连开口拒绝都难,更别说能像这样堵得别人说不出话来。

  之前婆婆回家时说起时她还不信,就这半日相处,李氏倒真觉得小姑子真的变了个人。

  莫非那事儿是真?就连神婆都镇不住……

  堂屋内油灯不算亮,火盆子这儿还泛着星火,小宝就是个奶娃娃什麽都不懂,这会儿看看娘又看看姑姑,不知发生了什麽事。

  阿喜也颇有耐性,说完话後就等着李氏回她。

  过了会儿仍不见婆婆过来,李氏虚笑,「阿喜你说的什麽话,我手头哪有银子。」

  「家里的屋子五六年前才修,大哥去镇上做活也有两三年了,以後纵使要攒钱送小宝念书识字,那也还早,二两银子至多今年便能还上,欠别人还不如欠大嫂,怎麽说都是自家人嘛,你说是吗?」

  李氏脸上的神情更尴尬了,「你大哥寻那活计也不容易,家里开销大,也没存下什麽钱。」

  阿喜也没指望她真拿出银子来,做出有些发愁的样子,「是啊,以前不当家,如今当家了才知道不容易。」

  「可不是。」李氏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再也没提借钱的事。

  阿喜微抿嘴,张喜儿这些娘家人,比江大海一家好对付多了,虽说想让阿喜回家再嫁,但到底还是要点脸面的。

  堂屋中又安静下来,直到张婶回来。

  她也没去别处,就到灶屋与英子聊天了,只是没如愿聊出些什麽来,也没打听到阿喜手头上攒了几个钱,就听英子说了一通自家嫂子多麽的不容易。

  两刻钟後阿喜让她们去英子那屋睡,叫了英子到自己这儿,与她和茉莉一块儿睡。

  里外看过门窗都拴好後,上了炕的阿喜做了会儿女红。

  会焦那边接过来的活,三月之前得送回去,还得留下给人看看是否要修改的时间,算着日子一月底便得将这些嫁绣做完。

  英子在旁学绣帕子,茉莉撑不住,已窝在阿喜身边睡着了,阿喜便让她躺了里侧,穿了几股线,继续绣着牡丹花。

  「嫂子,张婶又想给你说亲了。」

  「不用理会,明日她们待不住了就会回去,张家每年都有亲戚走动,到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像话。」没道理大过年的出嫁女儿不回娘家,反而是老娘嫂子往女儿家里扎堆,有些顶多过来看看待个半天,也没见住上几日的。

  「我看张婶总打听你的事。」英子说不上聪慧,她也不笨,张家婶子素来都是打着想把嫂子带回去的心思,今儿又张口闭口银钱的事,「还问咱们家租出去的地进了多少钱。」

  「明儿她们回去,装些萝卜白菜给她们。」阿喜倒是喜欢小宝,憨实得很,可她要是拿出点压岁钱,或者给她们捎点肉回去,恐怕李氏还得惦记。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约莫大半个时辰後,屋子内的灯终於熄了。

  屋外雪还在下,待到第二天,张婶果真提出要回去。

  过年家里都是客人,更重要的是在女儿这儿拿不到什麽好处,还不如早点回去。

  待到阿喜让英子装了一篮子白菜萝卜出来,张婶的脸色微变,推说不必了,大约是真的急,吃过午饭就走了。

  一路到了村口,李氏往自己儿子身上摸了摸,脸色又是一变,「小宝,你姑姑没给你压岁钱吗?」

  小宝愣了愣,什麽压岁钱,没有啊。

  李氏一想不对劲,「刚刚屋里你姑姑给你怀里塞什麽?」

  她一直以为是给小宝塞钱。

  小宝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个靛青色的布袋子来,里面装了不少果脯和糖,都是阿喜给他准备的。

  李氏憋了一口气,对张婶不满道:「娘,阿喜她怎麽回事!」

  往年在家做姑娘时还会给小宝封个红包,现下竟一文钱都没有。

  张婶却是有「大远见」的,「我听前头婆子说,阿喜在给村口庄子里的人家做饭帮工,还说她和庄子里的人走得挺近。」

  「啥意思,她不想做寡妇了?」

  「她自己想明白,总好过咱们催着她,难道她还能自己出嫁不成,怎麽都得从张家走。」张婶如今是想明白了,逼不出花样来,不如叫女儿自己去看,等她想通了要成亲,就迈不过她这老娘。

  李氏对这回无功而返十分不满意,「怎麽真变了个人。」

  张婶想到了什麽,明明前头没风,却觉得冻人得很。这女儿岂止是变了,简直是换了个人!

  她心中可是有说不出的苦,总不能当着儿媳妇的面说自己被女儿喝斥了一顿,说要断绝来往。

  内心五味杂陈的两个人渐渐走远。

  她们离开後,阿喜回了屋内,将帐簿取出,记上两笔後,看着上面的进出,想着这赚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些。

  若是会焦那边有音讯,或许还能助一把,要不然想从这村子里脱出去,怕是还需要时日。

  热闹的新年过得很快,初三这日去了刘三婶家吃饭,阿喜在家休养过几日後,初六这天一早她去了庄子。

  也不知道这些天他们是怎麽过的,总之丁志他们瞧见阿喜时眼睛都泛光了,庄子内的灶屋就像是被洗劫过,连她早前做的腌肉都吃完了。

  幸好阿喜早有准备,给他们简单做了午饭,下午将灶屋里的半只羊给处理了,这天她忙得有些晚,天色将暗时才离开庄子。

  这半日都没见到沈津阳,这让来时提着心的阿喜松了一口气,想必那些话是这位将军临时起意说的,做不得准。

  这样接连几天都不见人影,阿喜更觉得他是随口说说的。

  等到初十,有两三日没下雪的天隐隐似是有回暖的迹象,一早家里没人,阿喜带了茉莉来庄子里,却遭了沈津阳堵门。

  这门还不是堵在灶屋门口,是堵在灶屋隔壁做了杂物间的地方。

  阿喜原本是进来拿储藏过冬的豆子,一扭头,偌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光线都暗了许多。

  「沈将军。」阿喜不咸不淡,抱着手里的竹簸箕。

  沈津阳嗯了声,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阿喜脸色微愠,「锅子里的东西要焦了。」

  沈津阳却笑了,「你考虑得如何了?」

  阿喜猛地抬头,他还提!

  「这几日我去了镇上,有事耽搁到今天才回来。」

  阿喜抿嘴,她对他的行踪并无兴趣。

  沈津阳又道:「你考虑得如何了?」

  阿喜冷了脸,「不考虑。」

  沈津阳若有所思道:「是仓促了些。」

  阿喜忍住没将豆子往他身上泼,「沈将军不该强迫人,我对沈将军并无意,也请你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话音方落沈津阳忽然朝前了一步,阿喜下意识往後退,沈津阳轻笑,「你怕什麽?」

  他说归说,脚步却没停,直接把阿喜逼到了柴堆里。

  隔着两步的距离,阿喜生平第一次说出那句话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沈津阳噗哧了声,没忍住哈哈大笑。

  阿喜恼羞成怒,再也忍不住将簸箕里的豆子都扔到了他身上,她是真没见过这样的无赖。

  「你要喊了,岂不坐实了咱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沈津阳看了下满地毫无杀伤力的豆子,「再说,撇开这家世,我沈津阳总也能入了你的眼吧。」

  阿喜瞪着他,乾净的下巴上那嘴角上扬,俊逸的脸上满是自信,是了,就他这长相,脱了盔甲拿本书也能扮个清隽书生。

  「我看这乡野生活并不适合你。」沈津阳虽说把她逼到角落里,却保持着这点距离没有再靠近,脸上表情诚挚得很,「你说你没打算再嫁,也没考虑过这些,现下不妨打算打算,不为别人,就为你自己。」

  别拿那些亲戚旁的说事,也别说还有个小叔子与小姑子,光是为她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阿喜心中一震,什麽叫乡野生活不适合她?

  「我既开了口也不是在说玩笑话,你莫要担心门第之事,这些我自己都能做主。」

  阿喜平复了下心情,抬眸看着他,「沈将军,你说的话也没错,不过凡事讲求个情投意合,你既能自己做主,就该知道有些事勉强不得,我说的也不是玩笑话,我不会嫁给你。」

  不论有没有门第之见,这辈子她都不想再与从军之人有牵扯。

  沈津阳眉宇微动,还未开口,阿喜耳畔传来「吱吱」一声,她身後的柴火堆里倏地窜出一只小猫大的老鼠,那老鼠尾巴是直扫她的脚面而过。

  阿喜登时忘了所有,浑身紧绷。

  紧接着,柴火堆里又窜出来偌大的一只,後头还跟了一串小的,因为冲得急了,有几只直接从阿喜双脚间爬过去。

  阿喜这下再也不淡定了,低呼了声连忙往旁边避去。

  因为太害怕了,她一下忘了自己左脚还没完全好,蹬跳得过於用力,左脚一痛,整个人朝柴火堆倒去。

  可底下还有老鼠啊,阿喜宁可摔倒也不愿意再碰到这些东西。

  此时一只手拉住了她,不等她反应耳边已响起他紧促的声音,「爬过来了!」

  阿喜吓得直接往他身上蹦,只听闷哼一声,阿喜低下头,发觉自己脚踩着他,与他只有咫尺相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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