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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清风拂面《不入后宅入朝堂》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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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7 10:41: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清风拂面《不入后宅入朝堂》全2册

出版日期:2021/07/09

内容简介

後宅一亩三分地,难容她这尊大佛,
朝堂之上何其大,才能让她展拳脚!

蓝海E107801 《不入後宅入朝堂》上
回顾穿越後的生活,杜欢只能用高潮迭起、惊险刺激来形容,
先是平白无故被个重男轻女的狗系统绑定,要她当辅佐明君的贤臣,
接着更绝望的发现,那把她从棺材里救出来的封晋就是只惹事精!
明明是尊贵的端王殿下,却假借他人之名把她拐到山匪窝,
身分被揭穿後连累她也变成没信用的坏人,小命差点没了嘤嘤嘤……
不过虽说这家伙有时不太着调,办事情的能力倒是无庸置疑,
他联合山匪头子把真正做恶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还地方一个新气象,
又在众臣的轮番泼脏水下全身而退,顺便倒打一耙,
如此有能力的人才应该不会坑死她,就决定培养他当明君了!
而当个好臣子的第一步,就从清除他脑子里的蛊毒开始……

蓝海E107802 《不入後宅入朝堂》下
杜欢知道封晋想跟自己当情人,但她随时有可能小命不保,
所以只想当他的幕僚,为了让他改变想法,她表现得可称职了,
蜀国长公主来联姻,她先替他与对方结交,再想办法撮合,
没想到人家最後看上的居然是她的谢师兄、魏国太子,残念……
她又鼓励他自请就藩舒州,趁机培养自己的人脉武力,
她则是用系统替他弄出详细地形图、圈出矿藏,还变出高产量粮种,
还为了试探他是否真是她要辅佐的明主,说出有金手指的秘密,
她很感动他不当自己是妖怪,但当成报恩的仙子抱紧处理是怎样的脑补过程?
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深情感动,还是终於被他的美色诱惑,
她突然觉得身兼情人和幕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章 棺中搭救小姑娘

杜欢是被重重砸在地上颠醒的,後脑杓剧痛,脖子上也火辣辣的,还被困在一个四面狭窄的盒子里,头顶的说话声隔着一层板壁有点模糊,好像是两个人在小声嘀咕。

「我们也没办法,但愿你来世投个好胎,爹疼娘爱,父母双全……」

什麽鬼?她无暇去想自己前一刻还在谢师兄的实验室里玩,脚下打滑不小心撞到仪器的按键,再醒来就出现在这个黑匣子里,只想立刻从这憋闷的地方出去。

杜欢敲着板壁,用的力气还不小,惊扰了正往坑里填土的两个人,听到棺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惊魂未定的看着对方,大约期望这响动是对方弄出来的。

「怎、怎麽回事?」

杜欢听不到头顶的声音,心中焦急,敲得越发用力,听在两人耳中如同冤魂索命。

「诈屍了……救命啊!」

入棺之前他们明明确认过,这人已经没了气息,此刻棺材里却传来了响声,两人一边喊着一边扔下手里的铁锹连滚带爬往山下跑。

杜欢听到惊惶远去的脚步声,急得越发用力敲头顶的板壁,不住大喊,「有没有人?救命啊!」

回应她的是寂然无声。

时近中秋,天上玉轮高悬,清辉遍洒,夤夜赶路的数骑护卫着一辆马车路过,恰恰撞上这两名汉子。

两人做的原本就是亏心事,没想到还能遇上人,直吓得要绕过他们逃走。

打头的侍卫拦住惊慌的两人,「怎麽回事?」

下巴长着黑痣的汉子结结巴巴地指着山上,「诈诈……诈屍了!」

他说着拉着同伴就往旁边林子里钻,那里还拴着两匹马,他们手脚发软,哆哆嗦嗦爬上马背跑了。

马车里有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何事?」

一名侍卫趋马靠近,「禀主子,听到林内有人呼叫,属下恐遇上匪类使诈。」

另外一名侍卫持不同意见,「主子,保不齐刚才那两人干了什麽亏心事呢。」大半夜慌慌张张,一看就不像好人。

马车里的男子道:「去看看。」

此时杜欢感觉後脑杓湿答答的,还疼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绝望之时,终於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好像人还不少。

下一刻,头顶的板子被人撬开,漆黑的世界里照进了温暖的火光,头顶明月高悬,她几乎要热泪盈眶。

足有五六颗脑袋好奇的注视着她,离得最近的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温声问她,「姑娘,你为何在这里?」

杜欢茫然回望,她也想知道啊!

那人见她不说话,为谨慎起见,还特意伸手探她鼻息,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总算松了一口气,「活的。」

棺材里的小姑娘大约十四五岁,穿着农家寻常的粗布裙子,面无血色,脖子一侧有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年纪幼小五官精致,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

在场皆是青壮儿郎,见到妙龄女子本能的忍不住多瞧两眼,尤其这可怜的少女刚从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回来,心中不由都升起怜惜之意,下意识去瞧领头的侍卫长符炎。

符炎下令,「拉上来吧。」

杜欢握住了少年伸出的手,目光不由定住了,确切的说是被少年握在手心那细瘦雪白的手腕惊到了——

见鬼,这不是她的手!

她已经无暇思考自己换了个壳子的问题,因为小心扶着她的两名年轻男子都是长发古装,指望她一个理科生熟知各朝代服饰太难,她所能做的唯有闭紧嘴巴免得露馅,等双脚落到坑外,她回身再看方才存身之处,顿时後怕不已。

那哪里是什麽黑匣子,分明是具做工粗糙的薄棺,用几块板子钉起来,连个清漆都没刷,裸露着木头结节,也亏得粗制滥造,边角旮旯封得并不严实,才没让她在里面窒息而死。

杜欢低头注视这副陌生的手还有身体,飞速思考自己的处境,诚然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不过可以想像原主是个倒楣蛋,才会被人活埋棺中。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先带到山下让主子决断吧。」符炎靠得近了,嗅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迟疑道:「姑娘可是哪里受伤了?」

杜欢摸摸後脑杓,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血,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头好疼。」

有人举了火把过来,符炎不顾男女大防拨开她的头发,发现她脑袋後面被砸了个洞,还在流血,无怪乎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想要让她自己走下去难度太大。

「得罪了。」符炎弯腰小心抱起她,目视前方,尽量让自己态度坦然,「山下有药,只能下去再包紮了。」

几人到得山下,空地上正燃着火堆,有人烧水起锅,有人牵马去饮水吃草,面向火堆坐着一名少年,肩背不似成年人般宽广厚实,却也是身姿如松,不容亵渎。

符炎抱着杜欢下山,远远见到火堆旁坐着的红衣少年,向她介绍,「这是我家大公子。」

杜欢毫无准备之下来到此地,哪怕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里也要慌张起来,只是後脑杓疼得她眼前都有了重影,看起来倒好像惊吓过度以致寡言。

符炎将她放在少年对面,她抬头与这位大公子打了个照面,愣了一下。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红衣烈烈,眉目潋灩,还有种逼人的贵气,让人对着他便不由自主屏气凝神,总觉得声音大点都是对他的冒犯。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杜欢试图从晕晕乎乎的脑袋里翻捡出古代礼仪,结果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那眉目清冷的少年低头注视着脚下的小丫头,一脸诧异,「胆子这麽小?」

居然被他给吓晕了?

「主子,这位姑娘脑袋後面有伤。」符炎翻开杜欢後脑杓的血洞给他看。

少年啊了一声,「把头发剃了再包紮伤口。」

「剃……剃头发?」符炎震惊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他简直不敢想像这可怜的小姑娘醒过来之後会如何伤心痛哭,哀悼自己一头浓密的秀发。

少年对他的执行能力似乎很是不满,「符炎,我的话不好使吗?」

「属下不敢。」符炎硬着心肠,转头吩咐下属马泰,「去找把剃须刀来。」

片刻之後,马泰去而复返,递上来一把小巧的剃须刀,少年接过来,如同离开之时偷偷给异母弟弟的宠物狗剃毛一样,毫不留情地开始祸害小姑娘一头秀发。

符炎偷窥主子微翘的嘴角,怀疑他乐在其中,默默转头,不忍直视自家主子的行为。

京中都传自家主子乃是谪仙人,清冷高洁行事端方,可唯有他们这些贴身侍卫才知道,谪仙人只是主子的外壳而已。

杜欢再睁开眼睛时在一辆疾行的马车之上,头发被剃光,伤口处已经包紮妥当。

对面闭目假寐的红衣少年谦和有礼,「姑娘醒了?」

她茫然四顾,「这是哪儿?」

外面天色发白,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她连当初醒过来的地方在哪都不知道,不过对她来说也没什麽分别,都是异世。

少年撩起车帘扫了一眼窗外,「不知道。对了,没经过姑娘的同意,符炎剃了姑娘的头发。」他已经备好了手绢,随时支援情绪崩溃的小姑娘。

正轮班暂充车夫的符炎听得真真切切,恨不得扭头掀起车帘对着自家主子喊一嗓子:不是我!我没有!

杜欢摸摸包紮严实的後脑杓以及光溜溜的头顶,诚心诚意夸赞了一句,「他剃头的手艺真不赖。」

对面坐着的少年似乎呆了一下,眉目有瞬间的错愕。

符炎也顿住,接着鞭子甩得特别欢快。

杜欢中二时期常跟她爸对着干,也曾剃过光头,不只惊诧了半条街的大人小孩,连学校老师见到她也头疼不已。

犹记得当时班导看着她一个小姑娘顶着光亮的脑袋踏进教室,一脸牙疼的问:「你头发怎麽了?」

杜欢摸摸光头,一点也不心虚的说:「老杜剃的。」

老杜作为学校的副校长,在第一段婚姻里出轨闹离婚引得舆论沸沸扬扬,而身为医生的妻子心神恍惚之下不慎被来医院闹事的患者砍死,妻子刚下葬就再婚拥有了娇妻幼子,只差没让娇妻幼子出现在亡妻的葬礼上。

拖油瓶杜欢在新家理所当然的不受欢迎,她本来应该战战兢兢讨好亲爹後妈跟弟弟,以期获得更好的物质生活跟精神待遇,可是杜欢当时正处於青春期,被残酷的现实一锤子砸碎了曾经的幸福生活,痛苦万分之下她寻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以给老杜及後妈找碴为乐。

那段时间她没少做些中二的事情,剃光头就是其中之一。

班导对副校长的家事早有耳闻,只能挥挥手让她回座位,「等我下课跟副校长好好谈谈。」

搞了一辈子教育的副校长摆不平家里的刺头女儿,早已经不是本校新闻。

杜欢原本成绩优秀,面对亲爹背叛家庭跟亲妈被刺死的双重打击,成绩一落千丈,从年级前三一路跌下来,这让班导很替她惋惜,并且想要不遗余力的拯救这个少女。

多年以後,杜欢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回想起自己中二时期的种种举动,摸着脑袋笑意盎然,「还要多谢符炎,剃了头发有利於伤口恢复,还挺凉快。」

少年再次傻眼。

杜欢好像一点也没看出来少年的错愕,笑嘻嘻问道:「公子派人救了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贵姓大名?」

「敝姓朱,名笙歌。」

符炎惊得差点把马车赶沟里去——公子您不是姓封名晋吗?

他竖着耳朵偷听,几乎能想像出马车里的小姑娘听到朱笙歌大名惊呼出声的模样,没想到隔了一息,才听到小姑娘敷衍的寒暄声,「朱公子,久仰大名,如雷灌耳。」

大概是小姑娘敷衍得太过明显,封晋追问:「不知道姑娘何时听过朱某大名?」

杜欢好像被噎住了,这次隔的时间更久了些才犹疑反问:「难道……是在梦里?」

符炎差点爆笑出声,小姑娘说的还真没错,朱笙歌风流大名在外,不知道是多少未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他看不到马车里的情形,不知道封晋深深压制了想要打人的冲动,生硬的转换了话题,「不知道姑娘贵姓?缘何被人活埋入棺?」

「敝姓杜,单名一个欢。」杜欢不知这具身体名姓,心中不无忧愁的想,鬼知道她为何会被活埋,她只能忽然抱住脑袋,面现痛苦地反问:「我为何会被埋入棺中?」

封晋挑眉。

「好痛,头好痛啊……」

封晋没想到一问之下反而让小姑娘痛苦不堪,只见她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彷佛误入山中的幼童,到最後甚至扯住了他的袖子乞求道:「公子,你知道我为何会在棺中吗?求求你告诉我。」

封晋无奈,他要是知道又怎会开口问她?他是不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接连数日,封晋不止一次尝试问杜欢的来历,每次都被她抱着脑袋痛苦的模样劝退,还要反过来劝导对方想不起来便算了,说不定等脑袋上的伤口癒合之後就能恢复正常。

杜欢格外真诚的看着对方,几乎泪盈於睫,「给公子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等我想起家里的事情,一定让家人重谢公子。」

开空头支票杜欢可是拿手得很。

「这个……也不必如此客气。」封晋心道,正常人家的姑娘怎会大半夜被活埋,身上还带着伤口?

他如今事忙,路过的时候顺便救了她一把已属不易,看这姑娘的年纪与穿着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重谢基本无从谈起。

杜欢扯着封晋的衣袖不放,哪怕已经借对方盘问的机会近距离欣赏美男数日,也还是对盛世美颜毫无招架之力,内心感叹:啧啧,瞧瞧这浓密的睫毛,阴影投下来,倒好像天生自带眼线一般。

封晋感受到了她灼热的目光,以拳抵唇咳嗽两声,「杜姑娘可想过以後怎麽办?」

杜欢立刻泪眼汪汪,弱小孤单又无助,「朱公子,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您能帮我拿个主意吗?」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以前常用这招在公共场合拿捏老杜跟他的娇妻,特别是当着老杜一众同事的面儿扮演一个亲爹出轨後妈虐待的少女,以她小时候在长辈面前乖巧可爱的印象打底,效果别提多好了。

连学校的老校长都语重心长的叮嘱老杜,「欢欢是个没娘的孩子,又正值青春期,你要对孩子多点耐心。」

他虽然不好指责副校长的私生活太过混乱,却以关心优秀学生的角度敲打老杜,「她以前成绩多好啊,你看看她现在的成绩一路往下掉,多可惜。」

果然嫺熟的演技博得了封晋同情的目光,话说出来却不是那一回事,「若是实在没地方去,不如……找个地方卖了,杜姑娘意下如何?」

杜欢眼泪断流,表情僵硬,「原来……公子是做人口买卖的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不知道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此刻暮色四合,众人露宿郊外休整,侍卫们已经拾柴燃起了火堆,有去打水的,还有钻入林中打猎的,她与俊美的少年并肩坐在火堆旁边,符炎在对面架锅,准备等同伴带了野味回来煮肉汤,抬头偷瞧了一眼自家主子,又默默低下了头。

封晋一句调侃出口,还当自己演砸了,却发现她毫无所觉,不禁唇角微勾。

外间传闻朱笙歌最是怜惜美人,小姑娘虽然出身乡野,但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以朱笙歌的性格哪舍得发卖美人儿?

果然这丫头对朱笙歌之名如雷灌耳全是胡扯,不知是哪个山野旮旯里出来的野花,她的遭遇也许都是长得太招人惹来的祸事。

相处数日,封晋再三以言语试探,发现杜欢对外边之事一无所知,很像是闭塞的乡下丫头,正好此地离舒州不远,心中主意既定,他开口道:「既然杜姑娘不愿意被卖,我又确实救了你,若姑娘能帮我一点小忙,在下可保姑娘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如何?」

杜欢还从来没见过这麽直白挟恩图报的,从这点来看,朱大公子倒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从不肯做赔本的买卖。

谨慎起见,她没有一口答应,「不知道我能为公子做些什麽?」

「在下欲前往郭公山谈点生意,身边缺个女伴,不知道杜姑娘愿不愿意陪同在下前往?」

杜欢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

符炎却听明白了,暗暗心惊。

舒州匪患惹得城内官员坐卧不宁,地方官员数次带兵前往征讨皆是无功而返,封晋得今上的旨意前去剿匪,出发之时就做了安排,准备深入虎穴,如此危险的情况却还要捎上杜欢,他当然震惊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朱笙歌大名在外,听说这位朱大公子尤爱美人,无论去哪谈生意身边都有佳人相伴,还听说他的女伴各种身分都有,原本准备事到临头随机应变,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不是,地里挖出来个小美人儿,这不就是现成的女伴吗?

杜欢显然也不傻,张口便问:「通常公子的女伴都做些什麽?」

封晋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也没什麽,就是陪在本公子身边吃喝玩乐。」

被活埋在棺中挖出来还能不哭不闹的小丫头,想来见到杀人也不至於被吓到吧?

杜欢不信,「真有这麽好的事儿?」

听起来好像是直销组织糊弄人入坑的伎俩,她审视的盯着封晋。

封晋心理素质良好,在她的瞪视之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甚至大言不惭地道:「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

符炎不敢苟同,杜欢被救的确算是运气不错,可她若是跟着封晋前往舒州的郭公山,还真算不上好运气,搞不好小命难保。

封晋乃是今上封益的元配冷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但冷皇后早逝,封益续娶继妻张氏,正是太祖皇帝手下悍将张承徽的女儿,生下次子封尧及女儿封月。

彼时太祖皇帝还是一方豪强,有问鼎之心,正在四处笼络人心,封益前有英武出众战功卓绝的兄长,後有精明能干的岳父扶持,就算是做个富贵闲人也能一辈子享尽荣华。

哪知道数年之间命运倾覆,太祖皇帝的长子阵亡,长媳长孙也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封益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被推到了台前。

太祖皇帝登临大宝,封益作为太子,膝下二子尚幼,继承人的择定还可以拖一拖,可是等他继位之後,太子人选就迫在眉睫,成了再也逃避不了的问题。

若放在寻常家庭,至多为着财产生点波澜,待到父母过世兄弟分家便两相称意,兄弟之间还能以寻常亲戚走动,偏偏在帝王之家,继承人的择定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封晋如今在宫里地位尴尬,正好舒州大乱,听说有不少青壮在郭公山落草为寇,官府数次清剿失败之後向朝廷求援,这原是桩倒楣差使,被张皇后以历练为名吹了几句枕头风,封益便下旨令他带兵出征剿匪。

张皇后亲爹张承徽如今掌着京郊驻军,前往舒州剿匪的大军由他调拨,封晋依例去军营点兵,见到张大将军替他准备的人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别人的後妈虐待继子至多挨打受气克扣衣食,我後娘一心想让我死!

纵然他从来没有带过兵,可也能看得出来张大将军的良苦用心,恐怕根本就不想自己活着从舒州回来。

舒州匪患猖獗,封晋带着一队老弱残兵前去清剿,兵败命丧後他再站出来收拾烂摊子,还能为封尧拉些政治资本。

张家打什麽主意,封晋心里门儿清,出京後他便与此次随军的副参军秦佐商议,兵分两路,大军走官道前往舒州,马车里坐着他的替身,而他则扮作朱笙歌前往郭公山。

秦佐性格耿直,早年看不惯张承徽的儿子张五郎在营中欺压新丁,与之发生冲突,当着营中将士的面,张承徽不轻不重的训斥了儿子,还对秦佐予以嘉奖,但事後却再不重用他。

张承徽是正儿八经的国丈,心眼明亮的都看出来秦佐的仕途是到头了,没被降职那是张大将军仁慈,於是封晋此行剿匪,他便被丢过来担任副手,等於让他陪着封晋去送死。

第二章 贤臣择主系统

杜欢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机,到了下一个城镇,封晋特意停留两日,替她置办了几身行头。

她脑袋光亮,不能再做文章,於是封晋便把心思全花到了她的身上,高价召了本地有名的裁缝替她裁制新衣鞋袜。

杜欢第一次当着朱公子的面试穿新衣,表情一言难尽,试问谁人见过粉色的僧衣?

虽然款式宽松保守,外面还罩了一层轻纱,但颜色太过轻浮,杜欢总觉得透着股不正经。

她低头整理衣带时,实在憋不住金主的奇葩审美,吐槽道:「朱公子,您是不是……色盲?」

衣料颜色都是公子亲自挑选的,符炎当时在屋外当值,等到成品出来也是目瞪口呆。

封晋困惑,「色盲?」

「……就是对颜色识别有障碍。」为了加强可信度,杜欢指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敢问公子,这是什麽颜色?」

「桃粉色。」

「不瞎啊。」杜欢小声嘀咕,窥着封晋脸色好像不大愉悦,她再三确认,「公子说给我做的可是僧衣?」

封晋挑眉,「粉色的就不是僧衣了?」

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杜欢不得不屈从於现任雇主荷包里的金钱,毫无节操的拍起了马屁,「公子品味独特,也只有粉色才能衬托出我的青春美貌,多谢公子!」

她眼神在裁缝小徒弟抬来的箱笼里鹅黄、嫩绿、月白等各色僧衣上打了个转,俐落的阖上了箱盖,就怕瞧多了辣眼睛,再说不出违心的话。

封晋见她捧场,难得露出个骄矜的表情,「你喜欢就好。」

喜欢个鬼哟,这拯救不了的直男审美!

进入舒州境内,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流民,见到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绝望而热烈的眼神都快把车壁洞穿。

杜欢何曾见过这种惨烈的境况,总有种自己若是不小心掉下马车,肯定转眼之间就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感觉。

她下意识靠近封晋,脑内却忽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电子音——

「滴——贤臣择主系统成功绑定,确认宿主资讯。」

杜欢一愣,什麽鬼?

她眼前是倚窗而坐的贵公子,脑子里却不断响起冰冷的电子音,「宿主信息,姓名杜欢,性别女,年龄……十六?」

电子音竟然卡壳,平板的语气难得出现波动,似乎是拿捏不准她的年龄,很快跳过年龄的疑惑,嫌弃道:「怎麽是个女的?」

杜欢可不是个好脾气,尤其吃过重男轻女的苦,当下就在脑内回骂,「女的怎麽了?你是看不起女的?」

系统迟疑了一刻,又恢复了它的冰冷无情,「贤臣择主系统是针对有辅佐江山之能的人才而生,请宿主不要忽略外部环境,对自己的才能做出不切实际的估算。」

杜欢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从小到大最听不得对女孩子的恶意贬低,一开始她把那种说女孩子天生不如男生的人当作智商有问题,只会跟风贬低女人,完全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但读书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毕业之後求职也数次受到性别歧视,没想到穿越碰上个系统居然也看不起女人。

她翻了个白眼,「那你赶紧解除绑定啊,找我一个女人干麽?」

对面坐着的封晋捕捉到了她的白眼,大为诧异,「姑娘眼睛不舒服?」

杜欢捂脸,「……有点,可能进沙子了。」

系统似乎很是苦恼,语气也没之前那麽嚣张了,「系统一旦绑定,除非任务达成,否则无法解锁,贤臣择主系统101号竭诚为您服务。」

还搞强卖强买的?这是什麽垃圾系统!杜欢无语。

系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要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成为贤臣,且还要择良主而侍,预感到自己前路一片黑暗,就连电子音里都透着股浓浓的沮丧,「当今天下三分而立,请宿主择明主辅佐其一统天下,系统载入技能——枯木逢春术。」

与此同时,杜欢脑内浮现蓝色的光屏,上面几个显眼的大字「枯木逢春术初级——绝处逢春」,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心法,竟然还有人体图。

蓝色光屏最下面是灰色的工具列,杜欢点开之後发现里面有很多医用工具,从金针到草药以及西医器械都有,但都是灰色的,目前还不能用。

她开始对这个垃圾系统有了那麽一点点好感,在乱世之中随身带个移动医院,简直是给自己的小命上了一道保险。

「看起来还不错,这些东西什麽时候能用?」

系统大概大受打击,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请宿主先修习枯木逢春术,随着您的技能点提升,会点亮工具箱里的工具。」

杜欢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晃得对面坐着的封晋都有些愣神,她却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修习枯木逢春术。

金主爸爸是位挥金如土的年轻帅哥,从头到脚都透着有钱,对她的要求就是吃喝玩乐,她有大把的时间研究枯木逢春术,至於垃圾系统说的什麽择良主而侍……与她何干?

狗系统虽然重男轻女,功能还是很强大的,杜欢跟着系统的指点修炼功法,短短三天时间就捕捉到了丹田之内蕴含的真气,且试着运行真气沿着奇经八脉游走一圈,虽然过程艰难,但她还是做到了。

她兴奋呼唤,「110?110你在不在?」

系统幽幽出现,「我是101。」

「哎呀没区别啦。」杜欢开心地说,「我刚刚找到你说的气了。」

「滴——枯木逢春术第一层,绝处逢春进度达到百分之十。」

杜欢总觉得被狗系统鄙视了,她盘膝坐好,再次沉入修习之中。「你给我等着!」

在此之前,杜欢对武侠小说的描写总是嗤之以鼻,怀疑那是作家处境困顿难以突围,百般无奈之下插上了想像的翅膀,尽情飞翔逃避现实的结果。

假如有人告诉她华夏武术渊远流长,外家功夫只是皮毛,内家功夫才是筋骨,她肯定会大笑三声,建议对方移步精神病院做个检查。

但是狗系统让她重新认识了神秘的人体,同样的筋骨皮肉,丹田却大有不同。

短短数日,杜欢的三观重组,对现状接受良好,并且与金主爸爸及其一众护卫也相处良好。

没想到就在她坚信很快能达成幸福生活之际,他们一行人遇上打劫,看得出来都是乌合之众,但由於人数过於庞大,乌泱泱涌上来,全是面黄肌瘦的灾民,总感觉要将他们一行人扒皮拆骨吞下肚去。

杜欢隔着车窗吓个半死,一把扯住金主爸爸的袖子,手抖得跟风中树叶似的,「公子,怎麽办怎麽办?」

封晋镇定如常,还嫌弃的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坐端正了。」

杜欢才不管什麽男女有别,她只想保住小命,扑过去抱着金主爸爸的胳膊不撒手,「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要被活撕了……」

封晋就不明白了,「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被活埋也没见她害怕。

「那能一样吗?」杜欢还在抖,憋死跟被活撕肯定是後者更吓人。

符炎亲自驾着马车突围,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提刀,但凡有不长眼的扑过来,都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但是这帮人饿了太久,反正抢也是死,不抢也是死,更多的人参与了这次抢劫,马车颠得杜欢五脏都挪位了,吃过的早饭在胃里发酵奔腾,快要冲喉而出,她攀着车窗向外吐,却发现有人不怕死的追着车轮扔石块,两名护卫挥刀驱逐但无济於事。

疾行之中的马车忽然朝着一边轰然倒了下去,车内两人滚作一团,封晋立刻将杜欢扑倒在侧,脑袋磕在车厢内壁,他捂着脑袋坐了起来,看模样痛苦至极。

所幸符炎驾车技术过关,很快就勒住了疾行的马儿,众侍卫拚死护卫,封晋拖着杜欢弃车换马,总算突出重围。

马车里有粮食药品衣物,杜欢坐在金主爸爸怀里回头去看,那帮劫匪围着马车开始分赃,有抢到衣服的,也有抢到吃食的,但很快就会被同夥围攻,踩踏事件不断升级,像一群失去理智的丧屍,只留下了进食的本能。

她对自己到达的世界终於有了清醒的认知,乱世人命如草芥,甚至连草芥都不如,她能够遇上朱大公子,当真是幸运至极。

一行人走得艰难无比,快到郭公山的时候,封晋却抱着脑袋从马上滚了下来,随行侍卫都被吓到。

符炎病急乱投医,居然向杜欢求助。「杜姑娘有没有学过医?」

杜欢支支吾吾,「……兽医算不算?」

她还真没说谎,自家外公就是镇子上的赤脚医生,偏远乡镇的医生大多兼职兽医,杜欢小时候放寒暑假回去没少跟着外公出诊,特别是亲眼看着外公给牲口接生,或者给猪羊做绝育手术,看得可带劲了……不过仅限围观,从未上手。

「要不……我试试?」

「姑娘住手!」符炎没办法违心的把自家公子当牲口一样交到一个半吊子手里,特别是杜欢竟然还挽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手甚至已经搭在了自家公子身上。

杜欢原本也只是装腔作势逗符炎而已,但等手搭上封晋的身体,脑子里立刻便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找到试炼身体,请宿主学习金针止痛。」

啥?

杜欢下意识点开了脑内的蓝屏,赫然发现工具列下面一排灰色的图示之内出现了一个亮点,金针居然亮了。

符炎拦在自家主子面前,好像护崽的老母鸡,急出了一脑门子汗,「姑娘,你可不能胡来!」

杜欢遗憾的收回手,「那就让你家公子疼死好了。」真让她下手,她也未必敢啊。

众人一路冲杀至此,护卫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人困马乏却不敢稍懈片刻,就怕再从别的地方杀出一路劫匪。

马泰捂着胳膊上的伤同符炎商量,「符哥,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让公子活活疼死吧?」

符炎忧心忡忡,「公子这病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治的,如今远离京师,张圣手又在宫里……这不是要了公子的命吗?」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要不……」马泰继续劝说。

符炎没回应,但明显动摇了。

杜欢将他二人的话尽收耳中,坐离当众表演十八滚的金主爸爸远一些,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符炎狠狠心做了决定,「姑娘,我家公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供姑娘好吃好喝的养伤,分文未取,方才又护着姑娘安危,姑娘可是那等绝情之人?」

听起来好有道理,杜欢心里生出了一丁点愧疚。

「可是……万一治死了怎麽办?」

众护卫面面相觑,难以决断。

正在为难之际,封晋滚到了杜欢脚边,紧握住了她的脚踝,力气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脚腕,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救我!」

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等死。

杜欢犹豫,「我……我连兽医都不算。」

她越是犹豫,众人内心里便愈加寄希望於她,认定了她学过医术,只是学艺不精不敢下手。

封晋疼得不行,但脑袋仍留有一线清明,他知道自己手底下这帮人杀人是好手,但治病却是两眼一抹黑,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手底下更是用足力气捏着那细细的脚踝。

杜欢连连惨叫,「我试!我试还不行吗,你松开手啊!」

她刚才偷偷试过了,点击蓝屏之上显亮的金针,怀里居然就多了个金针绣囊,趁机掏了出来,手搭在封晋腕上摸着跳动的脉搏,心里急得不行,暗暗召唤系统。

「110,110你快出来!」

系统很不情愿,「我说过是101!101!」

杜欢暴躁,「这有什麽好争论的,我原来的世界110就是紧急求护的号码,在我心里你就是救苦救难的110,求求你了,告诉我怎麽金针止痛吧?」

系统情绪不高,大约也是怨自己眼瞎,不知道怎麽绑定了这麽个不靠谱的宿主,先是性别出错,接着性格也不太好,它用冰冷的电子音指点杜欢试着用自己的真气在封晋体内走一个小周天。

可怜杜欢的真气在自己体内也是走得磕磕绊绊,假如能够内视,她的真气如今便好比一段细细的丝线而已,刚刚试探着进入封晋体内,便被一股狂暴的巨流卷跑了,当即闭着眼睛「哇」的吐出了一口血。

符炎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怎麽样了?」

杜欢此刻连句话也说不出来,正卯足了毕生之力追寻自己注入金主爸爸体内的真气,但他体内内息紊乱,那一小股细细的真气便如泥牛如海,几乎要被吞噬。

杜欢紧追不放,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她倒是聪明,并没有逆流而上的打算,而是驱动自己的真气随着他体内紊乱的巨流一同前行,艰难的在他体内运转。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这朱大公子体内的乱流到了头部便胡乱冲撞,好像被什麽东西给堵住了,她几乎能感知到他头部的淤堵。

系统似乎能即时接受到她的感知,立刻指点她,「头部行针,先刺百会穴,再刺太阳穴……」

杜欢很紧张,「刺太阳穴不会出问题吧?要是刺死了怎麽办?」

那麽多武侠小说告诉我们,太阳穴是身体要害部位之一,一经击中,轻则昏厥,重则殒命,狗系统在坑她吧?

「放心,刺死了有我。」系统挂保证。

杜欢咬牙,「然後我被人打死,你就解脱了是吧?」

系统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狗系统!杜欢又骂了一次。

「……缓慢捻针直刺,感受到明显的阻力,说明已经刺到较厚的颞筋膜,继续向下刺肌肉较薄,不会有针感,再下向刺又会遇到较为明显的阻力,为颞肌间腱膜层,此层有颞深神经前支及蝶颚动脉,针感明显,为第二层针感,向下再刺三毫米左右,阻力又增强,即为骨膜层,为第三层针感。」

很神奇,也许是修习了枯木逢春术,随着真气阻力加强,系统的指点让杜欢彷佛生出了内视的能力,金针所过之处彷佛在封晋的淤堵之处凿开了一个洞似的,胡乱冲撞的暗流挟裹着她的真气冲向头部,而封晋的脸色明显好了一点,眉目隐有舒展之意。

符炎他们都胆战心惊的守在封晋旁边,事後护卫们谈起这件事情,不约而同都是一个想法——差点伸手拦住她,概因她实在不像是个会行针的人。

可是神奇的是,随着她缓慢而笨拙的行针,封晋的痛苦居然减轻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盯着额头见汗嘴角带血的杜欢,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之後,行针结束,杜欢面色惨白,朝後一跌毫无形象的躺倒在地,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场。

系统还在她耳边聒噪,「系统建议宿主趁此机会了解当今天下之势,结识各路俊杰,以择明主。」

「你的意思是朱大公子也是俊杰之一?」

系统避重就轻,「这是宿主的任务。」

「我若是不肯完成呢?」

系统凉凉地道:「爆体而亡。」

杜欢挣扎着坐了起来,恨恨问:「时间限制呢?」

系统这次居然换了个谄媚的声音,「由於本次任务过於艰钜,时间长度为三到五年。」

死期居然还带商量的?

「我劝你换个正经声音。」杜欢闭着眼睛又躺了回去,对系统临时篡改声音表示不满意,「就算明天要死,今天也先让我休息会。」

头痛被杜欢缓解之後,一个最明显的区别便是封晋待她的态度有所转变。

之前两人在马车里,封晋除了探听她的来历,甚少与杜欢闲聊,更多的是抱着书自成一隅,在马车里自动划出两个空间,额头好像挂着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有时候迟迟不肯翻页,杜欢怀疑他并没看书,只是不想同她说话,神游在外。

当然她也很忙,忙着修炼枯木逢春术,闭目坐着练功的间隙扫一眼,竟然莫名觉得岁月静好,只要忽略马车外残酷的现实。

这次却大为不同,两人同乘一骑,杜欢被封晋揽在怀里,彼此距离近到呼吸可闻,甚至马儿行走间她的後背还时不时撞在他的胸膛之上,有点尴尬。

封晋好像丝毫不觉得尴尬,还体贴的问她,「速度会不会太快了?我们要快点赶往郭公山,你且忍忍。」

杜欢先前还真没看出来他是这麽体贴的人,暗暗怀疑这是自己行针的副作用,说不定扎坏了救命恩人的脑子,让他莫名多了几分亲和,竟然还知道设身处地替她着想了。

「还行,您随意。」她客气道。

封晋也不知道打着什麽主意,一边纵马一边与她商议,「有件事情我要同姑娘商量一下,我此次前往郭公山是有桩生意要谈,但是外间都传本公子风流倜傥,身边常年有美女相伴,这次事发突然,也没带身边人出来,就只能委屈姑娘与我假凤虚凰一回,姑娘可同意?」

杜欢傻眼,说好的只有吃喝玩乐呢?过年出租女友回家,包吃包住还带付工资呢。

不过她是个务实的人,身无分文被人从薄棺里挖出来,穷到连身上的衣服都是金主爸爸置办的,只要不是假戏真作,似乎也没什麽可选择的余地。

「假凤虚凰是没问题啊,不过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行规,比如演戏是不是也要谈好价格才能上台?」

「价格?」封晋愣了一下,低头注视怀里一张雪肤花貌的脸,「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你以前是唱曲儿的?」

也不对啊,唱曲儿的能有一手神奇的金针术?

他这头痛的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京里的大夫都看遍了,能做到缓解疼痛的只有张圣手一个,随随便便捡个人就能金针止痛,简直是笑话。

「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而已。」杜欢对他的理解能力感到无语,侧身抱住了封晋的胳膊,「您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亲密一点吗?但是本姑娘清清白白,要想表现得亲密些,咱们得提前谈好了,比如抱着胳膊付多少报酬,再比如——」

她侧身与封晋对视,暗自感叹这厮睫毛真长,长得是真漂亮,穿上女装都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杜欢本来就是侧身而坐,她攀着封晋的肩膀悬空了半个身子,凑近他的脸,低头作势要在他唇上亲一口,「比如这样,需要付多少报酬?」

「放肆!」封晋现在开始怀疑她的来历了。

寻常养在深闺的女子绝没有这麽奔放大胆,虽说连年战乱,民间礼教崩塌,乡野女子围着贵公子的车驾大胆求爱也属寻常,可乡野女子又哪里及得上杜欢的谈吐见识,他有点捉摸不透杜欢的路数。

「公子的倜傥倒是有了,风流呢?」杜欢轻笑,「公子别是假冒别人的名号吧?」

她原本是无心之语,但话音落地,封晋却紧揽住她的腰肢,主动凑近,在她鼻尖上轻啄了一口,在她耳边笑道:「这不是怕吓着你吗?」

「你你你……亲一口可是要收钱的!」杜欢说到底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实战经验为零,特别是近距离被美色所惑,立刻不争气的结巴了。

「金子少不了你的。」紧揽着她的封晋好像突然从中得到了乐趣,还故意紧贴着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在她耳尖擦过,语声亲昵至极,「你说的没错,假凤虚凰也不能让旁人瞧出来。」

符炎与马泰交换个惊异的眼神,公子转性子了?

不过两人很快理解了眼前的一幕,公子长期受头痛症困扰,除了张圣手几乎无人可以救治,杜姑娘的医术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却极为有用,只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再不必受制於人。

此次出京,张圣手准备了十粒药丸,但药丸藏在马车的暗格里,早已被灾民哄抢一空,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

公子身边添个侍候的女人也算不得什麽,以他的年纪妻妾成群也不奇怪。

一行人快马加鞭,在日落之前终於到达了郭公山。

郭公山山高林密,原来便有山匪盘踞,自舒州大乱之後,山匪势力壮大了十倍不止,已成气候,连官府也久攻不下,引来朝廷注目。

杜欢初来不知就里,坐在马上注视着眼前层叠山峦,怀疑封晋的来意,「这山怎麽看着像个土匪窝?」

封晋挑眉,「你看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群山匪从林中冲了出来,提刀围住了他们。

「这钱……这钱我不赚了,赶紧放我回去。」杜欢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真让她给说中了,「你不会是想来投奔山匪的吧?」

她记得乱世之中不少俊杰就有投奔山匪的经历,比如後来有幸成为门神的那位,还有技能只点了三板斧却专爱半路杀出来的那位,以及众多水泊好汉们,专跟朝廷对着干,眼前这位长得人模狗样的金主爸爸不会也有此等爱好吧?

他说金子不会少了她的,难道是要带着她一起入夥?

「不行!」杜欢是守法公民,犯法的事情她不干,「公子再考虑考虑,您若是做了山匪,後代子孙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出身可要被人诟病的。」

封晋被她逗乐了,「本公子尚未娶妻,说後代有点早。」

说完他向打头阵的山匪抱拳,「麻烦列位替我向大当家通传一声,朱笙歌想要拜访大当家,不知道大当家可有空?」

杜欢紧急呼叫,「110救命啊,我不想当压寨夫人!110救命!」

第三章 假凤虚凰骗山匪

郭公山的大当家姓翟名虎,豹头环眼,铁面虯须,声若奔雷,气势惊人,听说朱笙歌亲临,忙来半山腰迎接,还催促手底下喽罗,「快点去迎接咱们的财神爷!」

报信的小喽罗在乡间长大,见识不及他,很是不解,「大当家,那位公子生得小白脸模样,长得比咱们寨子里最好看的姑娘还俊,你说他是财神爷,难道他家里很有钱?」

翟虎一巴掌拍在小喽罗脑袋上,「蠢货!比朱笙歌的俊脸更出名的是他的脑子!」

封晋一行人上山,两路人马在半山腰会合,翟虎远远便朗笑出声,「久闻朱大公子有一双点石成金的妙手,今日大驾我山野草泽之地,真令翟某受宠若惊,快请快请!」

他眼神扫过封晋怀里揽着的光头佳人,心中暗道:听说朱大公子风流无度,身边美色不绝,果然传言不假,只是有钱人的口味难免奇怪,竟然喜欢出家人,也不怕佛祖怪罪。

不过这小尼姑模样甚是勾人,又一脸不甘愿,朱大公子莫非用了强?

翟虎是劫匪出身,劫财与劫色本质上本无不同,对封晋顿生知己之感,却不知杜欢只是不愿意来土匪窝,在山下嚷嚷着要拆夥,却被生拉硬拽弄上山,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

男人们谈事情,便有寨中女人引了杜欢去梳洗歇息。

那女人名叫兰姑,三十出头的年纪,鬓间还插着一枝盛开的山桃花,五官寻常但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大概山居生活十分无聊,好奇心盖过了生疏,将杜欢带到客院便忍不住问:「小师父多大了?怎麽跟着朱公子上山了?」

杜欢摸摸自己的光头,戏精上身,摆出一副端庄模样,「阿弥陀佛,贫尼十六了,遇上朱公子……不说也罢。」

她这副模样,不说翟虎多想,就连兰姑也不由想像了一场贵公子强取豪夺的大戏,顿时忍不住声讨,「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臭德性,见到长得漂亮的总要想尽办法弄到手,小师父可别让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将来落得个无处容身的下场!」

杜欢并没有参与到声讨男人的行列中,只是落寞的坐在那里。

这麽漂亮又孤弱无助的小姑娘,天然便让人生出一股浓浓的保护慾,直激得兰姑侠义心起,拍着胸口许下了承诺,「真是可怜的小师父,你别怕,有事儿找我兰姑。」

「多谢施主。」杜欢送走了热情的兰姑,自有粗使的婆子送来热水,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填饱了肚子,准备出门消食。

封晋是个细心人,他跟翟虎谈事儿,打发了两名侍卫跟着杜欢,以应发突发事件。

杜欢带着马泰跟谭金宝在山上溜达的时候,遇上好几个挽着头发的年轻妇人,远远对着她指指点点,偶尔有山风传过来她们的议论,「……听说是被朱公子抢来的小师父,真是可怜……」

马泰与谭金宝趁此机会打量山中防卫,内心也不得不对翟虎的能力加以肯定——别瞧着这个山匪头子长得五大三粗,能啸聚山林令朝廷官员征剿数次无功而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郭公山天然奇险,两侧悬崖峭壁,上山的路只有狭窄的山道能够通行,而杜欢消食散步的功夫便有好几列巡山的山匪路过,都要拦住三人审问,还是不远处闲聊的妇人帮忙解围。

「这位小师父是朱大公子身边的人,你们可别为难她。」

「见到漂亮女人就跟苍蝇闻到臭味一样,眼珠子都要绿了,你们就不能安生点?」

「兰姑放话了,别欺负新来的小师父,不然她可饶不了你们!」

也不知道兰姑在山上是何种身分,说的话居然很管用,那些故意拦着三人审问不休的山匪们听到她的名号都一哄而散,三人才得以脱身。

翟虎盘踞郭公山多时,打下了一份家业,当晚便摆了大碗酒肉宴客。

杜欢作为财神爷的女伴,也被请了过去。

聚义厅里,翟虎坐於上首,兰姑偎在他右侧,他左侧还坐着一位面容冷若冰霜的年轻姑娘,与杜欢这具身体年纪相仿。

「卿卿过来。」半日功夫没见,封晋好似沾染上了山匪气息,不复之前的正经神色,不等她落坐便一把将人扯了过去揽在怀里,还响亮的在她左脸上亲了一口。

陪坐的一众山匪见他此举顿时哄然大笑,有仿效他此举的也在自己怀里的女人脸上香一口,还有嘴对嘴喂酒的,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杜欢正要动怒,封晋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说:「一两金子!」

杜欢内心流下了贫穷的眼泪,立刻便低了头,看在金子的面上主动侧过脸,将右脸伸了过去。

封晋觉得这可是他平生遇见最贵的一张脸了。

当着翟虎的面,他又在她右脸上亲了一口,见翟虎捏着年轻姑娘的下巴嘴对嘴喂酒,他顺势在杜欢唇上轻啄了一口。

杜欢面无表情地小声说:「十两金子。」

她在心里换算女明星萤幕初吻的价格,深悔出门之前没有嚼口蒜,她不是专职演员,做不到专职演员的职业操守,眉眼之间便带出了不情愿。

翟虎余光见到小尼姑僵硬的表情,内心蠢蠢欲动,不由笑问:「贤弟,你与弟妹不会还没洞房吧?」

送水火的功夫,兰姑已经把自己猜测到的小尼姑来历告诉了他。

封晋知机,「这不是……这不是出来得急,也没功夫置办婚仪嘛,也不知道大哥这里方便不,能否帮弟弟操持操持?」

「这有何难?」翟虎大笑,向兰姑使个眼色。

朱笙歌财名天下皆知,没想到这次来到舒州遇上民乱被打劫,听说郭公山的大名前来求助,并向他许诺安全回去之後会为翟虎筹备粮草,暗中替他销赃,大家合夥做生意共同发财。

这是封晋对翟虎的说词,两人初步达成合作意向,以兄弟相称结成了利益同盟。

郭公山虽据天险,但随着四方投奔的青壮越来越多,山上的粮草渐成问题,若是大家都吃不饱肚子,不等官府剿匪,恐怕他们自己就先散了。

因此如何养活手底下的兄弟成了翟虎近来最为烦恼的事情,没想到天遂人愿,替他送来了财神爷,别提多高兴了。

有了财神爷的承诺,别说是替他操办一场婚事,就是把自己身边的美人送给财神爷,他也是愿意的。

兰姑亲自带了人替杜欢打扮上妆,并且派年轻的媳妇子们去收拾新房,务必要让郭公山的财神爷有个体体面面的婚礼,心情愉悦之下手心里稍微漏一点,那也够郭公山上下填饱肚子了。

杜欢被描眉画唇,光头不好作文章,但额间还被贴了花钿,换上一身红袄裙送到堂前,聚义厅里的热闹顿时达到了高潮,一片恭喜之声。

翟虎手底下的军师柳士铭充当司仪主持婚礼,也不知道兰姑从哪里找来的红绸,一头塞在杜欢手里,另外一头则交予封晋,两人在山匪的起哄声中拜了堂,送进洞房。

新娘子在房内坐床,新郎官被翟虎手底下的兄弟们灌得烂醉才送回来。

翟虎迈着醉步,大着舌头说:「弟妹啊,跟着朱贤弟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往後就跟贤弟安生过日子,再不必记挂着那尼姑庵。再说做姑子有什麽好的,孤灯木鱼,枕冷衾寒,连个疼你的男人都没有。」

这土匪头子小时候读过几天书,当了山大王之後整天跟一帮糙汉子们厮混,也就是最近抢了个山下儒生家的小娘子,这才从肚里扒拉出仅剩不多的一点墨水,面对新娘子装了一回斯文。

杜欢牢记兰姑叮嘱的新娘子守则装娇羞,微微颔首算是受教。

门口挤进来一堆汉子,嚷嚷着要闹洞房,被翟虎几巴掌都搧到外面去了,「新郎官都被你们灌倒了,想闹哪个?」

当然是新娘子了!郭公山上虽然也有不少女眷,但有几个及得上这小尼姑的?

从封晋揽着小尼姑上山的时候,就有不少汉子看直了眼,私底下议论他艳福不浅,今晚喜宴之上灌醉新郎官,也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趁着新郎官醉酒,闹起来掐一把摸一把新娘子,难道她还能喊出来不成?

翟虎焉能不知他们心中打的如意算盘,几脚就将挤进来的人都踢了出去,向符炎招招手,「照顾好你家主子,谁若是要硬闹,只管打!」

山上汉子都是脑袋拎在裤腰带上混日子的,谁知道哪天官府打来便丢了小命,俱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混起来无法无天,除了翟虎,轻易无人能震慑得住。

符炎大喜,「有翟大当家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有了翟虎的保证,符炎带人围住了小院,山匪们没有热闹可瞧,又占不了便宜,只能私底下议论新房里的动静,羡慕至极,却不知洞房里的两人又是另一番光景。

等所有人都撤走之後,杜欢一把扯下盖头,回头便撞上一双醉眼。

「美人儿——」

杜欢凑近了纠正醉鬼,「不是美人儿,是爸爸!叫爸爸!」

醉鬼眼带痴意,动作缓慢却坚定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美人儿……今晚你就从了爷吧?」

「从你大爷!」杜欢被拉得直接扑进他怀中,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要爬起来,没想到醉鬼是不讲道理的,牢牢抱着她不肯撒手,「哎你松手——」边说上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

醉鬼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手感真好啊。」杜欢乐了,也不急着起来了,双手捧着他的脸跟浪荡子似的揉了好几把,仗着他喝醉了毫无反抗之力随便调戏,「你说你一个男人,是怎麽养得细皮嫩肉的?啧啧,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一路之上两人共同经历过民乱,差点被踩踏成泥,那些灾民早已失去理智,跟金主爸爸的阔绰体面是云泥之别,当时还真吓到她了。

「……朱门酒肉臭?」醉鬼眯起眼。

「说的就是你啊。」杜欢只觉得他眉目潋灩,酒後眼尾居然带了抹桃红色,「你现在这副模样还真称得上风流,敢情这名声是从酒场上传出来的?」

杜欢指尖从他眼尾抚过,「公子在酒场上喝醉没被女人拆吃入腹吗?」

封晋深吸了几口气,忽然松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头好疼……疼……」

杜欢得以解脱,从他身上爬起来,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伸个懒腰,「乖,姊姊去给你倒水,等下喝完水清醒了就把帐付了,演这麽一场可累人了,怎麽着也得……也得十两金子吧?」

床上的醉鬼只管头疼,压根没回话,等她倒了水回来,醉鬼已经睡死过去。

杜欢不疑有他,自己喝了水,四下看看似乎也没别的地方可睡,山间气温低,她也不想打地铺,於是只当两人还在马车里,也曾同处一车睡觉,当下小心从他脚边爬上去,拉开被子迳自睡了。

等她熟睡之後,封晋才睁开眼睛,纵然皮肤依旧泛红,却哪里有方才醉糊涂的模样。

他侧身支着脑袋观察熟睡的杜欢,见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双臂紧抱,睡着时也处於全然防备状态。

「方才胆大包天,怎麽睡着倒好像胆子变小了?」封晋小声嘀咕,轻手轻脚起床,悄悄出了房间。

此刻已过子时,月上中天,郭公山上一片安静,远处深山之中能听到猛兽的叫声。

符炎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见到他出来,压低声音向房内瞟了一眼,「公子,杜姑娘睡着了?」

封晋点点头,「打听得如何了?」

符炎叫了今日陪杜欢散步的两人,以及後来被寨中山匪拉着喝酒的两名侍卫在厢房回话,几人将自己所知禀报。

「听说那位柳军师还是个儒生,因为家里老婆漂亮,被县官的小舅子霸占,差点弄到家破人亡,一怒之下才投了山匪。」

「山上守卫严密,翟虎倒有点真本事,巡山的线路跟换岗的时间还不能确定,多出去几次说不定就能打听出来。」

「听跟我喝酒的山匪讲,他们都是在山下活不下去了,最早山上的匪首倒是作恶多端,杀人如麻,被翟虎使计除了,他与山下村民搞好关系,只抢官府富绅,因此若是朝廷有兵征剿,还有山下村民给悄悄报信。」

封晋越听神色越凝重,舒州之乱远超他的想像,这是官逼民反啊。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在寨中多住几日,等探听清楚再做定夺。」

关於剿匪之事已商量出了结果,其余几名侍卫陆续退下,只留符炎在侧,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小心探听上意,「公子,杜姑娘怎麽办?您真打算认下这门婚事?」

封晋没正面回应,只道:「她的金针止痛很管用,我觉得比张圣手还管用。」

张圣手毕竟是张家人,虽然是迫不得已用他,但每次他们都防着,施针的时候旁边还有好几名大夫守着,连他开的方子也是再三斟酌。

这就是要留下的意思了。符炎点头,「那怎麽安置?以後怎麽称呼?」

封晋眉眼间浮起淡淡笑意,「就叫夫人吧。」

「啊?」符炎张着嘴巴露出一副蠢样,在自家公子嫌弃的眼神之下连忙端正神色,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公子的意思是……假戏真作?当真认下今晚的婚事?」

「你说我们如果不曾路过,她就要被活活闷死在棺材里,偏偏我们救了她,而她又偏偏能治我的头痛,难道不是老天赐给我的人?」

符炎被说服了,「好像是这麽回事。」

「既然是老天赐给我的人,那我又何必拒绝老天的美意?」

符炎无言反驳,可他明明记得两人之前议定的是假凤虚凰……虽然做下属的也盼着主子身体康健,更早就想到要替主子留下杜姑娘,但杜姑娘本人好像还不知道公子之意吧?

符炎的担心没有错。

次日杜欢起床,立刻追着封晋讨要酬金。「唱曲儿的扮上也得费功夫,兰姑手又重,铅粉涂得脸疼,你瞧你瞧——」

其实是兰姑用细绳替她挽脸,双股细绳绞在一起将脸上的汗毛一扫而光,同时也在她细瓷般的脸蛋上卷起一层绯红,洗乾净铅粉後瞧着倒好似涂了胭脂,但天亮之後对着光细瞅,就知道伤着毛孔了。

姑娘家的脸蛋何其重要,杜欢不但向金主爸爸追讨报酬,还额外加了补偿金,「万一我的脸留下疤痕什麽的,将来嫁不出去,公子总要多赏我一点金子好养老。」

封晋低头,神情说不上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容我提醒夫人一句,你昨晚刚刚与我拜堂。」

「哎呀,那都是假的,做给外人看的!」

她昨天被兰姑按着打扮的时候可没少听朱笙歌的风流事蹟,不过那都不重要,反正她又不准备下场与别的女人抢男人,但有一件事情杜欢可是放在了心上。

兰姑对朱笙歌赞不绝口,直夸他有一双点石成金的妙手,就算是拉来两车破烂,在朱公子手里也能卖出高价,是位不折不扣的奸商。

杜欢听说救命恩人居然是奸商,立刻便想起两人初见时,他意味深长的追问自己何时听过他的大名,当时他肯定猜出来自己在讲瞎话。

兰姑一边替她装扮,一边叮嘱,「既然嫁给了朱公子,你便好生服侍他,尽早生下一儿半女,也好在朱家站稳脚跟。」

大约也是她的遗憾,兰姑跟了翟虎几年膝下荒凉,尤其翟虎有了新人之後便将她冷落在一旁,这才有感而发。

一起帮忙的妇人取笑她,「兰姑,杜姑娘可是一跤跌进了蜜罐子,往後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是过几年被男人冷落,那也应该攒了不少体己,怕什麽?」

兰姑摸到杜欢後脑杓粉色的嫩肉,气不打一处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指望他们有良心,不如指望金银可靠,当初费尽心机的抢了来,谁知道过几年又是什麽光景。你脑袋上这伤可是朱大公子弄的?」

杜欢憨憨笑道:「我也不记得是怎麽弄的,还是大公子的人救了我,当时我一脑袋的血。」

这伤口说来也怪,没换两回药就结了痂,等她开始修习枯木逢春术,简直一天一个样,绷带早就扔一边去了。

兰姑不由心疼,「那你的父母亲人呢?或者庵堂里的师父呢?」

杜欢充分发挥演技,茫然的摇摇头,「可能当时伤了脑子,什麽都不记得了。」

兰姑幼时就被拐卖,也不记得父母亲人,小小年纪就被高价卖给鸨母调教,後来遇上翟虎下山找乐子,觉得她服侍的不错,索性直接抢上山当了压寨夫人。

她对杜欢同病相怜,时间匆忙也附在小姑娘耳边讲了不少洞房要领,不过碰上这一对假凤虚凰,算是白费一番心思。

兰姑讲了那麽多,杜欢唯独记着一件事:金主爸爸不差钱!

「公子想好给我多少报酬了吗?」

封晋犹如撒饵的渔夫坐等笨鱼上钩,「你觉得呢?」

杜欢狡猾的伸出一个巴掌,既可理解为五十两也可以理解为五百两,土豪的世界说不定起步价比她讨要的高呢。

「我呢,也不是那麽贪财的人,况且公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数也差不多了。」她还表现得特别大方,「公子看着给就行。」

封晋摸摸她的脑袋,感受到新生的头发毛茸茸的,等再过几个月她的头发留长以後就可以送首饰了,「五百两怎麽样?」

「公子您真是个大好人!」杜欢对大方的人从来不吝於拍马屁,「下次有这样的活儿您还找我,报酬好商量。」

她也不强求现在就拿到酬金,有个数目就好。

不多时,粗使婆子端了早饭过来,悄悄打量了新婚夫妇好几眼,想到昨晚绮丽的景象,笑着出去了。

杜欢心满意足坐下来吃早饭,压根不知道别人心中所想。

饭後翟虎派人来请财神爷,当着外人的面,杜欢还要表现的依依不舍,揪着他的衣带亦步亦趋,「爷您几时回来?」

封晋也很是配合,揉揉她的脑袋,「乖乖在家里等着爷,若是无聊了就去找兰姑玩,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符炎在一旁瞪大了眼,难道公子跟杜姑娘已经达成了某种协定,或者她同意了公子的提议?

鉴於此事太过隐秘,不是他一个下属可以僭越打听的,便假装不知道,恭敬地跟着封晋去见翟虎。

翟虎龙精虎猛,昨晚酒後抱着冷若冰霜的二夫人芳娘睡到天亮,居然还能早早爬起来请封晋过来阅兵。

郭公山的匪兵是他一手操练,他这几年的心血全都花在山寨里,若是朱笙歌见过他手底下的儿郎们操练,就应该更有信心与他做生意了。

封晋如约而至,被他取笑了几句荤话,两人进入正题,他亲自带着封晋去巡山,站在山顶敲响牛皮鼓,随着鼓声不同的节奏,四面巡山的匪兵们举旗在林子里冒了头,或进攻或後退、或潜藏或冲锋……宛若训练有素的军阵,倒让封晋刮目相看。

「小弟今日真是开了眼,大当家有将帅之才,便是朝廷的将军你也做得!」

翟虎久居郭公山,与山下的官兵交战数次皆无败绩,内心不免要生出打遍舒州无敌手的惆怅,山上识货的又太少,军师柳士铭略带几分酸文假醋,後勤工作做的不错,但与他一起探讨用兵之术就差了层味道。

「贤弟连用兵都懂?」翟虎顿时有知己之感,笑声如雷,「也是翟某狭隘了,贤弟走遍天下,赚钱也不比用兵来得容易,想来於计谋一途也有独到的见解,走走走,咱们边喝边谈。」

封晋与杜欢在郭公山新婚第一日,新娘子收获醉醺醺的丈夫一枚。

翟虎的两名下属搀着走路发飘,嘴里还嚷嚷着「看我今日不喝趴你」的封晋进屋,将人直接送到床上,偷偷瞟了一眼得着信儿从兰姑处赶回来的杜欢,暗自觉得大当家办事不太地道。

连着两日灌醉了新郎,也不知道他们圆房了没?

旁人的猜测都不重要,只要不耽误杜欢赚银子,她吃力的抱着封晋的腿脱靴子,小声嘀咕,「没事长那麽长腿做什麽?也不怕做裤子费布。」

一只靴子落到了地上,她又被自己逗乐了,「也是,你也不是差钱的主啊,腿再长几尺也不要紧。」

「腿要再长几尺,岂不成了怪物?」

乍然听到有人说话,杜欢回头发现封晋眼神清明,哪有半点醉意,这才醒悟过来,「公子你装醉?」

脑子里冒过另一个念头——这厮昨晚不会也装醉吧?

封晋任由她脱掉了第二只靴子,撑着头开始了他的表演,「也不是装醉,就是醉得不如昨晚彻底,怕翟大当家多灌我两坛子。毕竟……爷可是刚刚成亲,总要回房来陪陪新娘子。」

杜欢的娇羞都是装给山寨的人看的,对着金主爸爸还是很耿直,「公子是打算早早回来听我从兰姑那儿打听到了什麽吧?」

按理来说,收集情报也应该讲好价格的,杜欢无意之中又找到了一条发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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