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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დ资讯] 月见《撩夫花招多》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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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8 13:57: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月见《撩夫花招多》全3册

出版日期:2022/04/15

内容简介

晋王殿下冷情冷面,宠起老婆来却毫无下限,
端茶布菜染指甲,还一天一首情诗诉衷肠……

蓝海E119101 《撩夫花招多》卷一
得知自己要被送给荒淫残暴的鲁王当寿礼,沈纤纤第一反应就是逃,
可她好不容易跳出火坑,转眼间又陷进晋王萧晟这烂泥地里……衰惨了!
他半强迫地要她成为他身边最美丽的挡箭牌,藉此躲避皇帝的赐婚,
反正养父母那边是回不去了,她乾脆心一横跟他回京、陪他作戏,
虽说两人之间只是交易,但他倒也有情有义,遇到事情总会帮忙解决,
荣安县主为替好友出头跑来刁难她,他崭露舅舅的威严把这外甥女骂回去,
魏家三小姐非要与她比试琴艺,他直接写下情诗一首帮她撑场面,
这下所有人都认为她确实是他的心上人,同时也成了某些人的绊脚石,
竟在她外出时安排杀手行刺,要扫除她这个大障碍……

蓝海E119102 《撩夫花招多》卷二
晋王萧晟实在拿他的小王妃沈纤纤没办法,
见不得她掉泪,受不得她撒娇,什麽都想依着她,
她不爱进宫,他就寸步不离的陪着,还带她去见养母沈太妃,
这次会面让他发现她想生儿育女的秘密心愿,
生孩子不是一时半刻能达成,夫妻俩一起逛街的愿望倒容易实现,
看在她挑挑拣拣买簪子送自己的分上(虽然最後是他出钱),
放下王爷尊严,背着走不动路的她回王府也没什麽大不了,
她什麽都好,唯独一言不合就会否定两人关系,老说他们是假的,
本以为不过是她在使小性子,和他玩夫妻情趣,
哪知秋猎时的惊马意外,竟令失忆的他想起所有的一切……
好你个沈纤纤,本王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了!

蓝海E119103 《撩夫花招多》卷三(完)
萧晟从未想过自己会爱沈纤纤如斯,
眼见她留书出走,他疯狂寻找她的去向,苦寻不着就算了,
还碰上无头女屍案,偏偏那死者与她何其相似……不,不可能是她,
为了辨明身分,他将凶手缉拿归案,之後还意外找到她,
知道她被他过去不成熟的言行举止伤了心,他竭尽全力挽回,
向下属讨教哄妻子的方法,翻墙赠情诗,
搬到她的住所隔壁,假意修剪树木,实际上是在偷看她,
还学会了为她洗手做羹汤,一道木须肉做了四次才敢拿到她面前,
她从一开始的闭门不见,如今终於松口同意和他重新开始,
可才甜蜜没多久,他就被皇上紧急召回京城……



第一章 逃跑遇晋王

沈纤纤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自从养父母离开之後她就这样了。

烛光摇曳,菱花镜里映出她的面容,眉如远山,鼻若琼瑶,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如墨的青丝披散着,越发显得她肌肤瓷白,宛若美玉。

奉命看守她的刘嬷嬷轻声劝导,「小姐,想开点吧。鲁王年纪是大了一些,可到底是皇上的亲叔叔,在咱们兖州城说一不二。跟了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沈纤纤抬眸瞥了她一眼,红唇微勾,露出一个略显讥诮的笑容,「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荣华富贵呢。」

鲁王荒淫残暴,兖州城内无人不知,他极好美色,又有怪癖,被他生生折磨死的女子不在少数。

沈纤纤幼时曾亲眼看见过从鲁王府後门抬出的女屍,草席半裹,死状极惨,年幼的她受到惊吓,接连高烧好几日,噩梦缠绕许久,连鲁王府方圆数里都不敢再靠近。

然而,她现在居然要被养父母献给鲁王。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任人摆布的物品。

「这……」刘嬷嬷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讪讪一笑,「凡事总有特例,小姐这般美貌,又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这倒不是假话,她活了快五十年,从未见过比小姐更美丽的人,看了三年还是时常被惊艳,可惜生得再美又如何,还不是任人糟践的命。

想到这里,刘嬷嬷心里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兴许王爷见了小姐,就把以前的毛病都改了呢,就像人们说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

沈纤纤虽自恃美貌,可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只怕还没等到鲁王回头,她就没了小命。

「不然还能怎麽样呢?」刘嬷嬷的同情因为困倦所剩无几,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不耐烦,「知恩图报的道理小姐肯定明白,老爷夫人好歹一日三餐养了您三年……」

她撇了撇嘴,心想难不成真以为老爷夫人当初是发慈悲做善事?

沈纤纤睫羽低垂,没有说话,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过去。

她自小无父无母,和爷爷以卖艺为生,为求方便一直穿着男装,还将脸涂得黑里透黄。

十三岁那年,爷爷去世,沈纤纤处理了後事,本打算继续从事老本行,不想竟被沈家大少爷沈之远的马车当街撞倒,昏迷不醒。

沈之远把受伤的她带回家延医问药,并将此事告诉父母,发现她是女儿身,又得知她没有亲人,还恰好也姓沈之後,沈家老爷沈明通与夫人周氏连连慨叹他们有缘分,想收她做养女。

沈纤纤自然不敢答应,沈家是兖州富户,铺子能占半条街,沈明通还有个姊姊是先帝的妃嫔,她素来很有自知之明,这种人家岂是她能攀附的?

还是後来周氏提到有个早夭的女儿和她同龄,看到她就想起亡女,说到动情处数次落泪,沈纤纤这才答应留下,做了沈家的女儿。

沈家教女和小门小户不同,家里特意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规矩仪态,沈纤纤不愿浪费学习机会,也有心想让养父母满意,因此学得格外认真,三年来不曾有一日懈怠,收起所有野性,做个符合养父母期待的娇小姐。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要将她当作生辰贺礼献给鲁王,甚至三年前之所以非要留下她,就是因为看她的脸「奇货可居」,能用来巴结权贵。

多可怕,直到即将把她送出去的前一夜,才告诉她这个恐怖的真相。

沈纤纤唇角漾起一抹轻笑,养父母打的一手好算盘,可她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呢。

知恩图报的道理她懂,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因此心甘情愿跳进火坑。

「小姐,真不早了,快些安置吧。」刘嬷嬷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沈纤纤只嗯了一声,眼睛望着桌上沙漏,并不起身。

刘嬷嬷困得厉害,见她这样心中有气,暗想:你就是在这儿坐到天亮又有什麽用?老爷夫人都决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还不如早些认了,想想怎麽在鲁王手下保命吧。

沈纤纤忽的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刘嬷嬷,你过来一下。」

她声音娇媚清脆,彷佛三月春风中的嫩柳,说不出的柔美动听,刘嬷嬷恍惚了一瞬,下意识走近,「小姐还有什麽吩咐?」

沈纤纤面色柔和,眼底滑过笑意,冲其招一招手,站起身来,待刘嬷嬷靠近立刻以手为刀,狠狠砍向其後颈。

这一手技艺她已数年不曾用过,今日重使,幸好没出差错,刘嬷嬷悄无声息倒在地上。

已近四更,夜色正浓,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整个沈宅静悄悄的,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刚走出房间,沈纤纤就听到一声喝问。

「谁?」是院中巡视的小厮。

沈纤纤唇线微抿,压低声音,「是我。」

「老爷夫人吩咐了,还请小姐老实待在房里。」

沈纤纤声音里透出几分惶急无措,「我知道,可是刘嬷嬷突然晕倒了,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想着出来叫人。」

小厮并不怀疑这个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姐,快步走过来,果真看见刘嬷嬷躺在地上,待要近前查看,冷不防被人抄起花瓶在後脑杓重重砸了一下,他瞬间眼珠上翻,倒在刘嬷嬷身侧。

沈纤纤嘴唇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後怕,不过现在她没有太多时间来平复心情,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她手脚麻利地将打晕的两个人捆绑得结结实实,但可能是之前那一记手刀力道不太够,刘嬷嬷经过这一番折腾竟睁开了眼。

她下意识要呼救,一眼瞧见身边不知死活的小厮,惊惧不已,不敢大声高呼,只颤着声音恐吓,「你、你要干什麽?院门早就锁上了,钥匙由夫人亲自保管,你就算插上翅膀也走不出这院子……唔唔唔……」

沈纤纤用帕子堵上了她的嘴,又抄起花瓶砸向其後脑,微微一笑,「别的不好说,走出这院子还是轻而易举的,你忘了我从前是干什麽的了?」

刘嬷嬷重新陷入晕厥之前,模模糊糊想到她以前是卖艺的……

沈纤纤如法炮制,将小厮的嘴也给堵了,而後从外面锁上房门,断绝他们出去报讯的可能。

还好,这两个看守者算是解决了。沈纤纤略松一口气。



沈家是高门大户,防守极严,一到晚上各个院落就都上了锁,仅凭一个柔弱女子,别说逃出沈家,连离开自己住的院子都难如登天,或许这就是沈家夫妇只派了两个人看守她的主要原因。

至於另一个原因,大概是沈纤纤拒绝不成只能含泪答允的作派,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们的戒心,谁能想到她当时就做好了连夜跑路的打算?

她认真分析过,要想逃走只能趁今夜,否则等明日进了鲁王府就只能等死了。

沈宅的外墙高,她跳不过去,但内院之间低矮的隔墙可难不倒她,毕竟她从小卖艺,最擅长的就是翻身纵跳,纵然过去三年,吃饭的本事也不曾落下半分,至於外院嘛,沈家除了前院正门,不还有个西偏门吗?

她住的院子比较偏僻,西边就是花园,花园有个角门通向玉京园,而玉京园的西偏门直通街对外。

垂眸看着手上的钥匙,沈纤纤不禁想起数月前外出游学的沈之远,他出门前曾特意请她帮忙保管一些小物件,其中就有花园角门和玉京园西偏门的钥匙。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他是沈家大少爷,出入自有仆从开门,怎麽用得上这个,如今想来倒像是要她从此路逃走一般。

月光皎洁,万籁俱寂,沈纤纤辨明方位,奋力跳过内墙,穿过一段甬道,进入沈家花园。

深夜的花园格外安静,时不时有一两声虫鸣,她一步一步行得飞快,与玉京园相邻的那堵墙在夜色中逐渐变得清晰,角落里的小门也隐约可见。

穿过这道角门就会到玉京园,只要出了玉京园的西偏门就能离开沈家了,从今往後鲁王也好,沈家也罢,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思及此,沈纤纤难免一阵紧张,她很快定一定心神,将钥匙插进锁孔,「吱呀」一声轻响几不可闻响起,她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玉京园是沈老太爷荣养之所,清幽雅致,环境极佳,自沈老太爷过世後就空着了,虽说前几年也曾翻修整理,却一直没再住人,只有仆人偶尔洒扫清洁。

夜风微凉,送来淡淡的花香,进入这玉京园後就只剩下一道西偏门了,沈纤纤彷佛看见成功在向她招手。

突然,一声冷喝划破寂静夜色,「什麽人?」

伴随着利刃出鞘声,顷刻间不知从何处蹿出几道人影,将沈纤纤围在其中。

沈纤纤心下一惊,难道是沈家夫妇猜到她要逃走,故此提前设伏?

然而这念头刚一生起就立刻被她否定,看他们的兵器服饰、反应身手绝非沈府家丁,况且若是来抓她的,也不会这般行事。

电光石火间,她猛然想起两天前曾听刘嬷嬷提过,有位贵客从京城而来,会在沈家小住几日,不会好巧不巧就住在这玉京园吧?

「外面何事喧譁?」一个声线清冽的男声自不远处的正房中传出。

守卫匆忙回答,「回王爷,有名女子擅闯此地。」

一听到这个称呼,沈纤纤就确定了她的猜测,关於这位贵客的种种传言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入脑海。

晋王萧晟在本朝是个特殊的存在,当今皇帝子嗣众多,最看重的却是这个比他年幼将近二十岁的同胞幼弟。

据说今上还未登基时,兄弟俩吃过不少苦头,是以皇帝初登大宝後就封年仅六岁的萧晟做晋王,一直不舍得他去就藩,乾脆留在京中襄理朝政,他十七岁掌管禁军,十九岁平定西南叛乱,威名赫赫。

论理,以萧晟这样的身分不应该在沈家出现,但萧晟生母早逝,年幼时在宫中曾受过沈太妃的照拂,此次来兖州城给叔叔鲁王祝寿,就顺道来了一趟沈家。

沈明通夫妇喜不自胜,恳请萧晟赏脸住下,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萧晟居然真的答应了。

当时刘嬷嬷说到兴头上被教授沈纤纤的女夫子打断,不敢再提,因此沈纤纤怎麽也没想到,沈家夫妇给萧晟安排的住处竟然是这数年不曾住人的玉京园!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面对近在咫尺的兵刃,沈纤纤心里竟生出丝丝庆幸来,还好她没直接跳墙进来,否则说不定这会儿身上已经被刺了好几个血窟窿。

她轻轻晃了一下手中钥匙,出言解释,「各位大哥,我没有擅闯,我是沈家人。」

「既是沈家人,为何半夜来此?谁派你来的?」一个侍卫眼睛一眯,沉声喝问,显然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说辞,不过手中利刃到底没再往前推近半分。

谁派她来的呢?这个问题沈纤纤也在思索。

照实说?焉知萧晟不会命人捆了她交给沈家处置。

假称是奉命在此借道?只怕没人相信沈家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派人半夜扰晋王好梦,沈家又不止这一个出口。

正房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洒在院子里,朦朦胧胧。

那天刘嬷嬷好一番夸耀萧晟却被打断,找个藉口讪讪离去後,这位来自京城的女夫子立刻严肃地告诫沈纤纤——

「好好练琴,别被她的话乱了心神。晋王貌动天下,年少有为,可他绝不是寻常人高攀得起的,我在京中时听说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不少达官显贵赠送美人都被他拒绝,有贵女当街示爱他也不予理会,据说曾有好事者留他做客,让美人夜间自荐枕席,竟直接被他给丢了出去……」

情况越紧急,沈纤纤的思绪反而越活络,几乎是在短短数息间,她心里就生出一个堪称大胆的想法。

她微微一笑,一双翦水秋瞳清澈澄亮,声音娇婉,「是老爷……不,没有人指派,是小女子仰慕王爷风采,所以深夜到此,万望王爷垂怜。」

在场的侍卫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虽是在夜间,但依然能看见面前女子柳眉红唇,青丝雪肤,堪称国色,说是献媚邀宠的美人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看她手执钥匙,想来这其中未必没有沈家家主的意思。

深夜安静,少女声音娇媚动听,然而被仰慕风采的晋王殿下连面都未露,只在房内冷冷清清地吩咐一句,「赶出去!」

「是!」

当下有两名侍卫收起怜香惜玉之心,一左一右架着沈纤纤的两条胳膊,就要往角门那边丢。

「王爷!王爷!」沈纤纤顺势挣扎了几下,同时泪盈於睫,声音在暗夜中听着有那麽几分凄凉。

她似乎是认命一般,仰头恳切地问侍卫,「要赶我可以,我不敢抵抗,只是能不能把我赶到沈宅外面去?」

她伸手一指西偏门的方向,那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月光清冷,美人脸上泪痕未乾,盈盈眸光好似夜间繁星,明亮皎洁。

这两个侍卫跟随萧晟时间不短,并非第一次见到女子痴缠王爷,但还是头一回遇见被驱赶後不是哭求着非要见王爷一面,而是别出心裁要求把她丢到指定地点的,一时大感意外,竟停下了手中动作。

其中一个叫郭明的侍卫才十八岁,一张圆脸稚气未脱,他疑惑地问:「你不是沈家人吗?你不回沈家?」

沈纤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两位大哥,我相貌丑陋,不能入王爷的眼,我也认了,但我今夜奉命来此,若这般回去肯定会被活活打死,反正都是要把我赶出去,何不乾脆行行好,给我一条生路呢?」

「逃奴被抓也是死路一条。」郭明好心提醒。

这沈家家主也忒狠心了,是否收用全看王爷的意思,跟美人较什麽劲儿?

沈纤纤轻声解释,「我是沈家养女,不在奴籍。」

她并未卖身沈家,仍是自由身,再者她只要逃出去,肯定远离兖州,届时天涯海角,沈家到哪里去抓她?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之色,郭明更是双眉紧皱,若是此女恳求面见王爷,他们肯定断然拒绝,可这种请求……

见两人神色松动,沈纤纤寻思着或许有戏,再接再厉继续恳求,「反正王爷只说要赶我出去,并没有说赶到哪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我驱逐出沈宅既不违背王爷的命令,也能给我一线生机。还请两位大哥高抬贵手,小女子不胜感激。」

美人身姿婀娜,眉目如画,泪光盈盈,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祈求。

郭明到底年轻,容易心软,一时之间竟真的被说动,他点点头,「也好」二字几乎已在嘴边,却听「吱呀」一声,正房的门被打开了。

几个侍卫立刻回眸望去,「王爷!」

沈纤纤也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䠷颀长的年轻男子就站在正房门口,面如冠玉,眉目清寂,房内流出的昏黄灯光为他精致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沈纤纤忽然想起书上看到的话语,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对於女夫子的那句貌动天下她好像也有了新的理解。

她想她大概明白为什麽会有贵女当街告白,也隐约猜到为什麽诸多美人被他拒绝,可能是论美貌,那些女子还不如他自己吧?

不过此刻她无心欣赏美色,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决定着她的去向乃至生死。

现有萧晟在此,关於美人的处置,郭明等人自然不能再擅自做主,当下走上前去,三言两语说明情况,请示萧晟的意思。

「王爷,这个姑娘也是奉命行事,要是被送回沈宅多半凶多吉少,她请求咱们把她撵到沈宅外面去,王爷您看……」说是请示,可言语中已不自觉带了明显的倾向性。

沈纤纤牵起唇角,试图冲萧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王爷……」

萧晟嗤的一声轻笑,目光遥遥落在她身上,他并未直接回答行或不行,而是一挑眉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沈家养女?」

他声音很轻,语调略微上扬,带着些许慵懒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麽,沈纤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个不祥的预感突然弥漫在心间,她内心隐隐有些懊悔,或许方才她不该多解释那一句,而是该换个说法。

不等她回答,热心肠的郭明就重重点头,「是啊,王爷。若是亲生的,自然不会这般狠心了。」

「沈家家主不是要把养女送给鲁王做生辰贺礼吗?又怎麽会临时改变主意,半夜送到本王这里?」

萧晟声音不高,但话中内容对於沈纤纤而言无异於晴天霹雳。

她面色一白,暗道一声不好,自己竟栽在了这里,可连她自己都是几个时辰前才得知要被送给鲁王做寿礼,这位晋王殿下又是怎麽知道的?莫非他手眼通天不成?

沈纤纤本想辩称沈家不止一个养女,要送给鲁王的另有其人,但又不清楚萧晟到底掌握了沈家的多少资讯,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更惨?可若据实以告,难道萧晟就真的肯大发慈悲放过她吗?

他要真有这等好心,方才就不会揭穿她的身分,而是默默放她离去了,明明对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郭明愣怔一下,神色一顿,转向沈纤纤时眼神已变得充满探究和戒备,手中利刃甚至「嗡」的一声发出低鸣。

「老实交代,到底怎麽回事!」

谎言被无情戳破,如今面对逼问,沈纤纤深吸一口气,睫羽低垂,放软了声音,缓缓说道:「王爷明鉴,义父他确实有向鲁王献女之意,但小女子誓死不愿进鲁王府,所以才会深夜悄悄来此,还望王爷大人大量,饶恕小女子的冒犯和欺瞒。」

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说话之际福身行礼,腰肢纤细,脖颈优美,让人顿起怜惜之意——她曾经学习过怎样才能让仪态看起来更加优雅大方,在这三年中也练习过无数次。

可惜萧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哦?誓死不愿进鲁王府?为什麽?」

他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精致的五官浸润在光亮里,面无表情,高高在上。

沈纤纤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闷气,这还用问?你叔叔什麽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谁愿意被当作礼物扔进火坑啊?

但她心知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毕竟萧晟此次来兖州城就是专程给鲁王贺寿,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当面说他亲叔叔的坏话。

既然不能说鲁王的毛病,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那是因为……」沈纤纤将心一横,「那是因为小女子倾慕王爷已久,不愿受人摆布,侍奉他人。」

这也算勉强能圆她深夜潜入玉京园这一举动,而且她曾听女夫子讲过,世间大多男子对於自己的仰慕者纵然不喜,也不会轻易痛下杀手。

萧晟微微抬了抬眼皮,「是吗?」

沈纤纤看起来诚恳极了,「是的,王爷当年平定叛乱,建下不世之功,救西南百姓於水火,如此大仁大义,又有哪个女子不心生钦慕呢?」

这话并非全是虚言,四年前的春天,西南边境守将裴茂通造反,引西戎兵入关,半个月内攻下好几个州县,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伤亡无数,连身在兖州的沈家也有耳闻。

消息传到京中,皇帝震怒之下染恙,十九岁的萧晟随大将军赵建忠前往西南平叛,赵建忠不幸战死,年轻的萧晟临危受命,继续率众平叛,历时数月终於剿灭叛军,逼得裴茂通自尽,西戎兵士投降,不敢再进犯中土一步。

因着这事,朝廷内外提起萧晟无不交口称赞,沈纤纤记得爷爷也曾夸过,说这人是少年英才,维护疆土、守卫百姓的人,当然是令人敬仰的英雄。

可惜这麽一个英雄,居然要巴巴地给鲁王那个暴虐老畜生祝寿。

「唔。」萧晟脸上看不出喜怒,似是单纯在思索她说的话,「仰慕本王,不愿进鲁王府……」

沈纤纤隐约又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但有前车之鉴在,她也不好多说什麽,只笑一笑,含糊说上一句,「还请王爷垂怜。」

她暗暗祈祷,最好萧晟能大发慈悲,按照惯例将她给驱逐出沈宅。

岂料,萧晟竟向她走近了几步,略一沉吟,「既是如此,那你从今往後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沈纤纤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了,一向不近女色的晋王居然说要留下她?

不只是她,在场的侍卫也都大感意外,郭明甚至用小指掏了一下耳朵,转头问身旁的周亮,「你听清没?王爷刚才说了什麽?」

周亮一声不吭,并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仍沉浸在震惊中。

众守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视线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院中美人身上。

此时沈纤纤正惊讶抬眸,她乌发如墨,肌肤胜雪,娉婷玉立在月下,堪称生平少见之绝色,平心而论,她确实比京中当街告白的贵女还要美上不少。

面对这等佳丽,王爷破例动心了?

「王爷……」沈纤纤有点懵,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胡诌个别人,但此刻不是懊悔的时候,她匆忙行礼婉拒,「小女子出身低微,容貌鄙陋,哪配长伴王爷身侧,只求王爷能准许小女子离开沈家,今後必定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上苍保佑王爷一生平安喜乐,绝不敢有他念,求王爷成全。」

「配不配的,别人说了不算,本王说了才算。」萧晟轻笑一声,眉梢微动,「本王准许你有他念。」

他嗓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沈纤纤暗暗叫苦,这让她怎麽回答才好呢?

萧晟踏着清冷的月辉朝她走来,在她身前站定,长眉一挑,「怎麽?欢喜傻了?你不是自称对本王仰慕已久吗?」

沈纤纤雪腮绯红,这走向简直离奇得不可思议,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美貌和深情能让萧晟明知道她是要被送给鲁王的礼物,还决定留下她,肯定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是她目前所不知道的。

可是,不用去鲁王府送死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还有什麽是比被鲁王折磨死更难接受的?

她只能自我安慰,眼下这情形虽不如她的预期,但也强过必死的结局。

沈纤纤压下心头种种思绪,扯一扯嘴角,「王爷说的是,小女子实在是……不胜欢喜。」

心里却忍不住想,哪里是欢喜,分明是可惜啊!就差那麽一点点,如果萧晟一行今晚没住在这玉京园,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更深露重,良宵苦短。」萧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看似轻巧,但力道之大却令她挣脱不得,「卿卿且随本王房内叙话。」

这个昵称一说出口,院中守卫无不神色古怪,郭明更是轻轻「嘶」了一声,不知是牙酸还是牙疼。

沈纤纤也被这句「卿卿」给麻了一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双目圆睁,心中暗暗叫苦,这真的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萧晟吗?

沈纤纤的力气大过寻常女子,然而在萧晟的铁腕之下一点也施展不出来,只得随着他一步一步前往玉京园的正房。

院中守卫对视一眼,很有眼色地稍微远离了一些。

郭明装模作样看一看天,觉得今晚月色真不错。

第二章 达成交换条件

两人双足刚踏进去,萧晟就直接闩上了门,随着这声响动,沈纤纤的心猛地一跳,顿觉紧张。

她在沈家三年,今夜是第一次来到玉京园的正房,明明布局开阔,却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而显得逼仄起来。

房中空气似乎有点稀薄,她隐隐能闻到自萧晟身上传来的暗香,像是白檀香,又似是混合了其他的熏香,淡且清凉。

此地没有第三人在,萧晟即刻丢开她的手,取下架上的帕子认真擦拭手指,就像是刚接触过什麽不乾净的东西一样。

沈纤纤愣了愣,低头去看自己方才被他紧握的手腕,她冰肌玉骨,皮肤极白,手腕处更像是雪团一般,玲珑剔透,此刻看去尚有两道浅浅指痕,两相对照,越发显得她手腕纤细娇嫩,哪有萧晟表现出的那般难以容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沈纤纤更确定了一点,萧晟肯定另有目的。

萧晟反覆擦拭手指後才丢开帕子,眼皮略微抬了抬,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纤纤?」

贸然被叫出名字,还被人这样打量,沈纤纤心里一紧,「是。」

「年十六,籍贯不详,原是街头杂耍艺人,与祖父相依为命。泰启十三年秋被沈之远马车撞伤,带回沈家,两个月後被沈明通夫妇收作养女,教养三年,欲在明日献与鲁王做寿礼。」

夏日的夜间并不算冷,但是耳中听得晋王殿下一字一字道出她的身世来历,沈纤纤不免手心微微发凉,他居然什麽都知道……

她快速收起心中杂念,微微一笑,露出一脸敬佩的模样,「王爷英明,果真什麽都瞒不过王爷。」

萧晟嗤的一声轻笑,缓步走至桌边,取下灯罩,拨弄一下灯芯,原本黯淡的房间瞬间明亮了几分。

他此次来兖州名为祝寿,实则另有要事在身,暂且住在沈家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沈家的举动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倒是沈家的这个养女教他有些意外。

大户人家采买美人假作养女之名献给权贵,这种行径在京城十分常见,萧晟虽不屑为之,可也听说过不少。因此今晚得知沈明通夫妇意欲拿养女献给鲁王做生辰贺礼时,他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打算插手。

但是他没想到,沈家这个美貌养女看似娇弱,居然会做出当时虚与委蛇,半夜悄悄逃跑还试图利用他一把的事情来。

据他所知,沈明通夫妇为了防止养女逃走,特意加派人手盯着她,而她竟然还能冲破阻碍一路畅通来到玉京园,若非他出面,只怕逃出沈家都有可能。

「沈明通夫妇派去看守你的人呢?」萧晟也不看她,只低头剪着烛芯。

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就这麽如同寻常对话一般问来,沈纤纤却丝毫不敢大意,两人身分地位相差实在太远,可以说她的生死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她略一思忖,迅速打定主意,为今之计还是保命为上,反正看萧晟举动必有缘故,她尽量配合为自己争取生机,反正再差也不可能差过鲁王府那个火坑。

鉴於萧晟掌握的资讯实在太多,面对他的垂询,沈纤纤索性如实回答,「回王爷,他们被我打晕了绑起来,现在还在我房内。」

萧晟闻言,心中微讶,抬眸看向她,灯光下少女眉目明艳,肤白貌美,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看起来乖顺极了。

人不可貌相,他还以为她是言语糊弄,哪想竟是打晕捆绑。

萧晟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学过武功?」

沈纤纤浅浅含笑,轻声细语,「街头卖艺的把式,只是一些花架子,算不上武功。」

萧晟了然,继而又问:「沈家角门的钥匙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莫非沈家派去看守她的人身上恰好带着钥匙?

「回王爷,是沈家大少爷托我保管的。」

「沈之远?他让你保管沈家钥匙?」萧晟抬眸,目光锐利如鹰,「他与你有私情?」

她容颜殊丽,绝非寻常女子可比,连郭明周亮等人都险些被她所惑,沈之远若对她有意也不奇怪。

沈纤纤连连摆手澄清,「没有,没有,是他临出门前亲手交给我,说让我保管。我们两个清白得很。」

她是沈家养女,与沈之远之间只有兄妹之义,哪有男女私情?

萧晟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心念微转,「你手上是不是还有沈家偏门的钥匙?」

就算沈之远给她钥匙让她逛花园,也不该是通向玉京园的,除非另有打算。

「有,也是大少爷托我保管的。」沈纤纤眨一眨眼,和盘托出。

萧晟静默一瞬,心里已七七八八猜出个大概。从他得到的资讯来看,沈家长子沈之远性情纯善,估计是无意间得知父母的意图,又不能确定,他出行在即,只能想出这麽个法子帮忙,万一真有那一天,眼前这个女子可以从沈宅偏门离开,敢把自家钥匙交给别人,也足见其信任了。

可惜沈之远没料到他会在玉京园借住,断了她逃走的路。

「倒是难为他一片苦心。」萧晟双眸微阖,哂笑一声,「想不到沈明通夫妇处心积虑攀附权贵,养出的儿子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沈纤纤听他这话,分明是对沈家夫妇的行为并不赞同,甚至还颇为鄙夷,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霎时间浮现出一个猜想。

她试探着问:「义父义母可能也是逼不得已,毕竟在这兖州城,谁不想搭上鲁王府呢?王爷不也是特意从京城赶来给鲁王祝寿吗?」

「嗯?」萧晟放下手中用来剪烛花的尖头小银剪,静静盯着她,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沈纤纤神色不变,仍是那抹温柔得体的笑。可背後凉飕飕的,手心也略微有些濡湿。

「你既理解他们的苦衷,又何须半夜潜逃?」萧晟哂笑,直接挑破了她的小心思,他冷嗤一声,「鲁王府的内院究竟是什麽情况,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在本王面前就不必耍这些小花招了。」

说到後面,他目光森然,隐隐带着训诫之意。

「是。」沈纤纤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原来王爷知道鲁王恶行。」

难怪他明明是给鲁王祝寿,却不住在亲叔叔府上,而是选择勉强称得上远亲的沈家,想必是不满鲁王作为,不愿与之为伍。

那他留下她,是不是也有救她一命的心思在?

尽管今晚的结果违背她本意,但好歹没把她直接交给沈家或是送给鲁王,沈纤纤还是敛衽行礼,「多谢王爷大恩。」

萧晟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本王留你,是有事要你去做。」

果然,若只是想帮她,任她离去就是了,又何必留在身边?

「但凭王爷吩咐,小女子无有不从。」沈纤纤声音柔婉,面露难色,「只是小女子出身低微,见识短浅,既无谋略又没武功,恐坏了王爷的事。」所以还是放她远走高飞吧。

「无妨,有你这张脸就够了。」萧晟声音淡淡,似是漫不经心。

「脸?」沈纤纤有些错愕。

萧晟目光审视,打量着她,「本王如果看中一个人,至少得有可取之处,你姑且算是长得还行吧。」

以她这般姿容,他一见锺情,非卿不娶也说得过去。

说话间,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信封,就着烛火点燃,信封瞬间燃成灰烬,房中气味有点异样。

「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心上人,等兖州事了,本王会带你回京。」萧晟用帕子擦了擦手。

沈纤纤眨眨眼睛,「王爷!小女子姿容鄙陋,怎配得王爷厚爱?」

萧晟彷佛若有所思,「也是,听闻鲁王在女色上百无禁忌,那明日还是将你献与他好了,他肯定不会嫌弃你姿容鄙陋。」

此言一出,沈纤纤瞬间改口,「王爷说笑了,小女子受王爷大恩,自当竭尽所能供王爷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晟微微一笑,很满意她的知情识趣,「决定了?」

「决定了。」沈纤纤扯一扯嘴角,面前只有这两条路,她当然知道选哪一条。「不过小女子资质鲁钝,究竟如何行事,还得请王爷示下。」

萧晟声音淡淡,透着些许慵懒,「不用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管安心做本王的心上人就行。」

沈纤纤应是,心里犹有不解,猜不透萧晟为何要这般行事。

萧晟看她神色,简单解释两句,「不少人想往本王身边塞女人,烦得很。如今有个人在,方便拒绝。」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方才烧掉的那封信,半个时辰前刚到他手中,出自他留在京城的心腹之手,密信中提到,待他兖州事毕回京皇兄就会给他赐婚,如无意外,王妃将出自薛魏两家之一。

如今中宫无子,储君未立,三个年龄相近的皇子隐隐有夺嫡之势,薛魏两家都是皇子母家亲族,不管与哪家结亲都有站队的嫌疑,皇兄目前态度不明,他也无心蹚这浑水,不如统统拒绝,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兖州之行偶遇佳人,一见倾心,矢志不渝。

若在平时,沈纤纤这样的女子,萧晟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现下她却是个合适的人选,出身低、相貌美、会作戏、对他无意,而且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原来如此。」沈纤纤听过萧晟不近女色的传闻,也不多想,只问起另一件事,「敢问王爷,需要假扮多久?」

「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年,届时本王自会给你报酬,送你离开。」

沈纤纤松一口气,眸中漾起笑意,「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最多一两年而已,还有报酬,稳赚不亏。

见她脸上闪过犹疑之色,萧晟皱眉,「还有疑问?」

沈纤纤摇头。

萧晟有些许不耐,「有话就说。」

沈纤纤这才小声问:「不知道能有多少报酬?」

她本来没想这方面,但萧晟主动提起来了,她不免心中好奇。

萧晟斜睨了她一眼,轻嗤一声,「放心,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尽。」

沈纤纤嫣然一笑,一双美目宛如黛月,「多谢王爷。」

「时候不早了,这边有条长榻,你暂且将就一晚,明天一早随本王去给鲁王叔祝寿。」萧晟随手一指卧房外侧供守夜丫鬟歇息的长榻,自己则转身进内室。

他刚行两步,沈纤纤就叫住了他,「王爷!」

萧晟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目光冷凝,「怎麽?想同本王共寝?」

「不是不是。」沈纤纤赶紧否认,「我是想问沈家那边……」

萧晟眉宇松弛下来,「沈家那边无须你担心,本王自有主张。」

「是。」沈纤纤含笑施礼,有他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长榻离内室不远,且萧晟就在卧房,沈纤纤原以为会睡不着,谁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沈明通夫妇就起身了。

「去把小姐叫过来。」周氏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帮忙梳妆。

「是。」小丫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沈明通低声问妻子,「我们是直接去向鲁王拜寿,还是先去拜访晋王殿下,一同前往?」

周氏轻轻抚摸着头上金凤衔珠发簪,对镜自照,「跟晋王殿下一起去吧,也好显得咱们亲近不是?」

「言之有理。」沈明通拈着稀疏的胡须,颇为自得。

可不就是亲近,不然晋王殿下来兖州祝寿怎麽会住在沈家,可惜晋王封地不在这里,不然凭这交情,他们还需要费尽心思攀附鲁王吗?

夫妻二人低语几句,接过仆妇递来的燕窝粥,才刚吃几口就听得一阵喧闹声。

「不好了,出事了!」

周氏放下碗筷,「何事惊慌?」

沈明通则皱眉喝问:「大呼小叫的成什麽样子?不知道家里有贵客吗?」

说话间,刘嬷嬷一脸狼狈快步走入,「小姐她半夜把老奴和大勇打晕了绑起来,自己跑了!」

「跑了?」周氏大惊失色,「你们两个人看着,竟然让她给跑了!」

「夫人饶命,老奴也不知道她这样刁滑……」

沈明通霍地站起,怒骂出声,「贱人安敢如此?我好吃好喝养她三年,她竟然敢逃?」

在场下人尽皆不敢出声。

「还愣着干什麽,赶紧去找啊!」沈明通心烦意乱,不由得埋怨起自家夫人,「我早说过,须得绑起来以防她有异心,你就是不听,现在可怎麽办?」

周氏定一定心神,「别慌,说不定她还在家里某一处躲着,多派些丫鬟小厮,一定能把她找到!」

下达命令後,府中上下忙碌起来,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仍不见沈纤纤踪影。

周氏建议,「不如先去拜见晋王殿下?至於鲁王那边,从库房取些贵重物品暂时顶替一下,等找到沈纤纤以後再献过去也不迟,别误了今日大事。」

沈明通深以为然,即刻和周氏前往玉京园。

萧晟虽住在沈家,但他入住之初就声称喜静,不希望有人打扰,是以虽然沈家花园角门直通玉京园,沈家夫妇也不敢直接开门进去,而是恭恭敬敬在乌头门外叩门等候。

开门的是圆脸小夥子郭明,一看见他们夫妇,他的神情立马古怪起来。

沈明通拱一拱手,笑问:「王爷可否醒了?我们夫妇……」

郭明打断他的话,「王爷正等着你们呢。」

听得後半句,沈明通心中一喜,整理了一下衣衫,与妻子大步走进玉京园。

这是沈家最清静雅致的院落,且是当年老太爷荣养之所,因此当萧晟提出不希望被打扰後,周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

沈明通甫一踏进玉京园就看见一个身影,他高声怒喝,「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躲到这里来的?」

他竟然在这儿看见了沈纤纤!

周氏悄声提醒丈夫,「王爷跟前,当心一下。」

沈明通一惊,注意到晋王殿下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慢悠悠道:「沈老爷好大的气性,一大早的到本王这里耍威风。」声音不大,不怒自威。

沈明通心中畏惧,不敢造次,他指了指沈纤纤,「王爷有所不知,此女半夜潜逃,险些误了大事,所以老夫一时失态,请王爷见谅。」

被他指了一下,沈纤纤像是被吓到一样,半个身子躲在萧晟身後,葱白的手指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含情脉脉,娇媚惑人,「王爷,我怕。」

她本就声音娇婉,刻意放柔之後甜美细腻,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周氏眼皮一跳,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明通冷笑一声,心想真是不要命了,谁不知道晋王最厌恶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要是晋王也喜欢美人,他早就想办法安排了。

他带着浓浓的恶意,想看萧晟下令把沈纤纤这小贱人给丢出去,最好能留她一命在,他还打算献给鲁王呢,不能浪费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一向冷清的萧晟抬手轻拍沈纤纤的肩膀,动作极轻,清隽的眉眼此刻看上去温柔极了,「卿卿莫怕,有本王在呢。」

沈纤纤重重一点头,脸上尽是信赖,「嗯,有王爷在,我就不怕。」

阳光下,她白玉般的脸颊微微透出些红晕,比牡丹更明艳几分,与清冷俊美的萧晟站在一处俨然是一对璧人。

沈明通夫妇瞠目结舌,一脸的不可置信。

萧晟对身侧佳人宠溺地道:「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本王排行第九,叫我九郎就行。」

沈纤纤腹诽,你昨夜何曾说过?

但她面上却是娇羞无限,从善如流,娇滴滴地唤一声「九郎」。

安抚了美人後,萧晟好像才想起沈家夫妇,方才的温柔彷佛只是众人的错觉,他依然是那个骄矜清冷的晋王殿下,「沈老爷和沈夫人刚才说什麽来着?」

「王爷……」沈明通懵了。

萧晟大概只是随口询问,不等他们回答就自行说道:「唔,有件事忘了告诉二位,昨晚纤纤误入玉京园,与本王一见锺情,本王想带她回京,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这……这……」沈明通双目圆睁,感觉自己可能还没醒,不然怎麽能大白天的遇见这等怪事,「可她是要献给……」

话刚说一半,就被周氏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沈明通心中一凛,立刻噤声。

周氏强笑道:「王爷看上她乃是她的福气,咱们能有什麽意见,自然是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我们夫妇一直拿纤纤当亲生女儿看,如今她有好归宿,也替她欢喜。」

面上笑意融融,夫妻俩心里几乎要滴血了,这是精心培养三年,要送给鲁王的礼物啊!被晋王殿下横插一脚算怎麽回事?

可借给他们夫妻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不。

这是萧晟,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民间甚至还有传言说皇帝之所以不立储,不让萧晟就藩,就是想立皇太弟。

沈明通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很好。」

「九郎,太阳晒得我有点头晕,不是说要去给鲁王贺寿吗?」沈纤纤虚扶眉心,大有楚楚可怜之态。

沈明通心里暗骂,这不到巳时,太阳能有多毒辣?

可素来冷清的萧晟浑然没有平时的英明神武,他面露担忧之色,还伸出衣袖帮她挡住阳光,「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沈纤纤娇娇柔柔,眼底划过笑意,见养父母面黑如锅底,她心中莫名畅快许多。

萧晟轻咳一声,「沈老爷,沈夫人,本王还要去给鲁王叔贺寿,就不多留二位了。」

晋王都开口下了逐客令,沈明通夫妇只得告辞。

刚一走出玉京园,沈明通就眼前一黑,还好有周氏扶了一把才不致跌倒。

他深吸一口气,「这小贱人到底使了什麽手段,竟勾搭上晋王!」

周氏出言安慰,「晋王身分尊崇,搭上他虽不及鲁王好处多,可也不差,怕只怕……」

「什麽?」

「咱们昨夜威逼利诱要把纤纤献给鲁王,只怕她心中记恨,会在晋王面前进谗言。」

沈明通「哎哟」一声,倒忘了这一点,「那怎麽办?」

方才场景历历在目,晋王明显被那小贱人给迷惑住了,历来枕头风最为厉害,她要真说沈家坏话,焉知晋王不会相信?

周氏略一思忖,「我想只有一个法子了,她是孤女,无依无靠,不如多给些银钱,就说是沈家给养女的嫁妆,一则她有娘家依靠,面上有光,二则拿人手短,也不好为难咱们。」

「也是。」沈明通缓缓点头,继而又觉得心痛。

都是钱啊!

千方百计留下,精心调教三年,就为了攀附上鲁王,可惜最後关头功亏一篑,还要再赔上一笔银钱。

沈明通只能安慰自己,攀附上晋王也不错,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那到底也是条强龙不是?


玉京园内。

沈明通夫妇告辞离去後,萧晟就松开沈纤纤,唤心腹章从上前,眉眼冷然地问:「给鲁王的寿礼准备得如何了?」

方才的场景,章从看在眼中,还以为王爷沉浸在温柔乡忘了大事,此时见他与平常无异,精神一振,恭敬回答,「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恰逢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萧晟脸上,将他的眉眼染上淡淡金光,他唇角微微勾起,「很好,咱们这就去给鲁王叔送上一份大礼。」

沈纤纤听他们对话,心念微动,隐约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第三章 抓捕鲁王一党

六月初三,鲁王萧罡毅六十大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伴随着丝竹声,美貌舞女身披轻纱,翩然而舞。

萧罡毅命人在厅堂中央放了一张玉床,他斜卧其上,怀里拥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衣衫已被他扯去小半,白皙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深浅不一的咬痕清晰可见。

他脚边一左一右跪伏着一对双胞胎姊妹,正小心翼翼为他捏脚,前来贺寿的宾客对此早见怪不怪。

萧罡毅右手不轻不重摩挲着少女的脊骨,隔着薄薄的纱裙,明显感觉到少女身体刹那间僵硬,他哈哈一笑,笑问左右,「人若少了脊骨,该当如何?」

少女闻言面色惨白,身体颤抖,口中不停乞求饶命。

「王爷,人无脊骨恐难活命,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见血的好。」一旁侍立的王府长史上前说道。

萧罡毅斜睨他一眼,「本王只是戏言而已,难道还真会给她剥皮削骨?」说着脸色一沉,狠狠一脚踹向颤抖不止的少女腹间,「败兴的东西,滚吧!」

小腹被踹,少女疼得额上汗珠涔涔而落,却不敢呼痛,反而庆幸自己今日捡回一条性命,顾不得整理好身上衣衫,强忍着剧痛匆忙退下。

萧罡毅视线一转,落在双胞胎身上,他笑一笑,用脚勾起其中一个的下巴,笑问宾客,「诸君不妨猜一猜,这两人哪一个是姊姊,哪一个是妹妹。」

在场宾客正欲答话,忽听下人来报,「启禀王爷,晋王殿下前来贺寿。」

「啊,本王的好侄儿也来了。」萧罡毅抚掌大笑,随意踢开女子,提高声音,「快快请进来!」继而又吩咐歌姬舞女,「先停一会儿。」

每年过寿,皇帝都会派人前来祝贺,今年六十花甲,奉命来贺寿的居然是晋王萧晟,足见他的超然地位。

说话间,萧晟已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萧罡毅第二次见这个侄儿,不同於上次的衣饰随意,这次萧晟一身玄色云纹锦衣,黑发高束成髻,金冠压顶,眉目英挺。

有那麽一瞬间,萧罡毅彷佛跨越数十年时光看到了年轻的先帝,他眸光微闪,轻笑了一声,难得露出一副慈爱的面容,「贤侄来得正好,快入座吧。」

「今日鲁王叔大寿,还没献上贺礼,又怎好急着入座?」萧晟声音淡淡。

「嗯?」萧罡毅哈哈一笑,眼神已变得暧昧起来,「什麽贺礼?」

往年他过寿,皇帝派人赐下的赏赐有好几大箱,这次萧晟只带了若干侍从和一个美貌女子,并不见箱笼,如果他没猜错,礼物就是这个美人儿吧?

思及此,萧罡毅视线落在萧晟身後女子那张容光绝艳的脸上。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雪白,宛若玉人,三分清丽三分明艳,还带着四分的妩媚,堪称国色。

萧罡毅好美人,内院各色佳人应有尽有,但与眼前女子相比终归是还差上一截,若得此佳人,至少能玩弄半年。

果真是他的好侄儿,礼物深得他心。

担心被沈家为难,沈纤纤今日随同萧晟一行来到鲁王府,刚一进来,心中就隐隐生出不安感,荒淫奢靡场面勾起了幼时的可怕回忆,如今被萧罡毅这直白而淫邪的目光盯着,她心里更是厌恶恐惧,下意识就往萧晟身後躲了躲。

见她这般模样,萧罡毅越发欣喜,他最爱的就是美人恐惧颤栗又不得不曲意逢迎的姿态。

「啊,这礼物本王满意得很。」萧罡毅捻须一笑,眼神越发肆无忌惮,他赤脚下榻,向着美人的方向快走几步。

萧晟身形微挪,不着痕迹挡住了萧罡毅的视线,慢条斯理地道:「礼物还没看,鲁王叔怎麽就知道满意不满意呢?」

萧罡毅错愕,「她难道不是礼物吗?只要有她就够了。」

「当然不是,她是本王心爱之人。」萧晟微微含笑,「怎可拱手送人?」

听他这句话,明知是作假,沈纤纤心里的不安和恐惧还是消散了不少,她记着两人的约定,笑吟吟看向萧晟,眼波流转,娇嗔一声,「九郎……」

美人不但容颜绝色,也有一把娇媚入骨的好嗓音,萧罡毅只觉得身体一阵酥软,心中荡漾,彷佛她叫的不是萧晟而是自己。

他不死心又问一句,「贤侄可愿割爱?本王愿用五个,不,十个美人来换她。」

沈纤纤浅笑盈盈,心里却暗骂,这老畜生真是把人当货物看了,什麽都能交换的吗?

她悄悄拉了一下萧晟衣袖,含情脉脉看着他,虽说两人有言在先,可这种场合下,她难免有些忐忑。

「鲁王叔,咱们还是先看礼物吧。」萧晟似笑非笑,骤然提高声音,「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身穿铠甲的卫兵手持兵刃快速涌入,将萧罡毅等人围在其中。

这变故来得突然,沈纤纤也大吃一惊,她今日和萧晟一起前来,同行的根本没有这些卫兵,显然是早就埋伏好的。

她心念微转,在玉京园时晋王和下属提到的「寿礼」大概就是这个吧?

所以今天是要除掉鲁王吗?她深吸一口气,按压下心中的激动。

歌姬美人无不大惊失色,尖叫连连,场中宾客也都高声呼喝,抬脚便要往外跑,却见厅堂外不知何时已被士兵包围,此前众人沉浸在歌舞美色中,竟然丝毫未觉,有人试图硬闯直接被拦住,哪还敢再动。

萧罡毅这才意识到不对,脸色剧变,花白的胡须根根颤抖,「萧晟,你这是干什麽?要造反吗?」

「不敢。」萧晟眉梢微动,朗声说道:「鲁王萧罡毅,荒淫残暴,为祸一方,皇上有旨,撤去其封号,贬为庶人,押送京城,听候发落!」

「本王可是皇上的亲叔叔,是高祖皇帝钦封的鲁王,你敢动我?」萧罡毅大怒。

「有皇上圣旨在此,为何不敢?」萧晟眉目清冷,毫无惧意,「高祖皇帝若泉下有知,也不想有你这样的败类後裔让他蒙羞。」

他此番来兖州,名为祝寿,实则奉命处置鲁王,兖州百姓苦鲁王久矣,再不处置,必生祸乱。

萧罡毅高呼,「府兵!府兵何在?」

萧晟微微一笑,「区区府兵,早就被控制住了。」

有前朝之鉴,本朝藩王的势力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减,受到的约束也不少,唯有萧罡毅是个例外。

高祖皇帝宠爱幼子,不仅封给他一块富庶之地,还特意赏赐数千府兵供他驱策。

先帝在位时对这个幼弟格外容忍,见他沉溺美色,格外荒淫,但无谋反之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是以先帝在时萧罡毅权势不少反增。

今上登基时曾大肆清算异母兄弟,不想再为难萧罡毅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名头,还是近来弹劾萧罡毅的摺子越来越多,萧晟也强烈建议,皇帝才下定决心命弟弟亲自处理此事。

萧晟提前几天来兖州,查找证据的同时已在暗中布局,只等萧罡毅寿辰当天,将他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沈纤纤今年十六岁,从小走街串巷,也曾见过不少场面,但今日这种大事还是第一次看到。

亲眼看着素以荒淫残暴而闻名的鲁王从震怒到哀求,再到绝望,肥胖的身子瑟瑟发抖,她快意极了,在心里连说了好几声活该。

这老畜生残害旁人时,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麽一天?

萧晟还在历数萧罡毅的桩桩罪行,王府的宾客、属官、家眷、下人则被分别审查。

一时间,鲁王府内有人哭嚎,有人欢呼,乱作一团。

萧晟命人将府中所有人等一一登记造册,细查过错,等候发落,府中女子若有是被强抢来的,查明情况确认无误後可任其离去。

沈纤纤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分,只静静跟在萧晟身旁,心中感慨良多。

待事情基本结束已经是午後了,萧晟吩咐下属,「去沈家一趟,明日就押解萧罡毅,打道回京。」

「是!」


和来时一样,沈纤纤作为萧晟的心上人,和他同在一辆马车中。

萧晟双目微阖,静静养神,偶一睁眼,见沈纤纤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他皱一皱眉,「有话就说。」

沈纤纤嫣然一笑,放柔了声音,「九郎——」

萧晟斜睨她一眼,声色清冷,「好好说话!」

沈纤纤腹诽,还真是人前人後两副面孔,她立刻正襟危坐,「鲁王的事情,王爷早就安排好了是不是?那你昨天晚上还……」

还在鲁王府时她就意识到不对了,萧晟明显早就决定要在今日动手,但他昨晚却以把她送给鲁王为要胁,让她答应假扮他的心上人。

如果她早知道鲁王今天就会倒台,沈家甚至连礼物都没来得及送出去,那她何必……

萧晟听出了她话里的未竟之意,长眉一挑,似笑非笑,「现在还在兖州境内,你若是反悔还想当沈家养女,我想沈明通夫妇应该乐意得很。」

他这意思,她要是反悔就把她交给沈家夫妇处置?

想到今天那对夫妻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沈纤纤一个激灵,重重摇头。

她柔柔一笑,一双眸子秋水盈盈,十分认真诚恳的模样,「王爷说什麽呢?我既已答应了王爷,又怎会半路反悔?别说是陪王爷作戏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刀山火海我也无所畏惧。」

萧晟嗤的一声轻笑,对她的识时务倒是非常满意。

大棒加甜枣更有效,威逼之後还得利诱,萧晟深谙此道,他长眸微垂,郑重承诺,「放心,该有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沈纤纤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娇嗔道:「瞧王爷说的。」

她素来心思活泛,也不爱钻牛角尖,眼前既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就努力把它走到最好。

其实细想起来,萧晟曾经平定西南叛乱,如今又扳倒鲁王,绝对称得上是个人物,为他效力并不丢脸,况且他事先讲明条件许以报酬,跟沈家夫妇以亲情为名行利用之实相比,不知要强出多少。

这麽一想,她心里平衡许多,甚至还生出几分斗志来。

不就是作戏吗?给人当女儿三年也当了,难道还当不好一个心上人?

不看别的,就看在帮兖州百姓扳倒鲁王这件事上,她陪萧晟作戏也没什麽好委屈的。



鲁王倒台一事传得非常快,沈明通夫妇庆幸不已,他们新挑的玉座金佛还没送出去。

「还好没把她献给鲁王,不然只怕连我们也要被牵连。」周氏念头一转,如果此番能借沈纤纤搭上晋王,也不算太亏。

因此,沈纤纤刚随着萧晟回到沈家,沈家夫妇立刻迎了上去。

「纤纤,昨日之事多有误会,你随我过来一下,我有些体己话要同你说。」周氏陪着笑脸,一脸和蔼。

经过昨日之事,沈纤纤心里对周氏的孺慕之情几乎荡然无存,心中充满警惕,「有什麽话就在这儿说吧。」

「诶,当着王爷的面怎好开口?须得借一步说话。」

沈纤纤拉着萧晟衣袖,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态,娇媚动人,「可是我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九郎啊,若是当着九郎的面不好说,那我不听就是了。」

衣袖突然被她拽住,萧晟眼神忽的锐利起来,他眸光微闪,缓缓说道:「沈夫人有话不妨就在这儿说。」

周氏感觉心尖隐隐发疼,这三年里沈家请人教导沈纤纤琴棋书画、规矩仪态,怕被看出真实意图,并不曾让人教她狐媚之术,可现下看她这做派,分明是天生媚态,怪不得能勾缠上晋王!

萧晟已经发话,周氏只得勉强笑道:「也没什麽,主要是想着纤纤要随王爷进京,身边不能没个顺手的人,刘嬷嬷照顾纤纤三年了,如果有她陪着,我们也能放心。」

周氏此举说是照顾帮衬,实则为了监督提点,必须得给沈纤纤身边安插人手,不能让她勾搭上萧晟就跑了。

沈纤纤又哪里猜不出周氏的意思,心知萧晟肯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是作戏,他怎会允许有旁人在侧多一分知晓的可能?

因此她也不出言拒绝,只娇声问:「九郎,你觉得呢?」

萧晟抬了抬眼皮,哂笑一声,「莫非沈夫人以为,晋王府没有可用的下人?还要特意派个老妈子去?」

「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只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放心罢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周氏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银票,「看,我们还给纤纤准备了傍身的银钱。」

她快步走到沈纤纤跟前,拉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将银票硬往其手里塞,同时压低声音,「昨夜之事就此揭过,毕竟没有我们,你也攀不上这高枝儿是不是?只要你在王爷面前帮我们美言,沈家也愿意做你的後盾,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麽选择。」

沈纤纤断然拒绝,「我不要你们的钱,我在王爷面前也说不上话。」

周氏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晋王都被你迷惑成这样了还说不上话?你不就是心存记恨吗?

她越发坚持,甚至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你这孩子,怎麽跟义母客气起来?咱们又不是外人。」

两人僵持不下,一旁的萧晟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松开,他轻咳一声,淡淡地道:「卿卿,沈夫人一片慈心,你就先收下吧。」

「不是,她是要让我……」

沈纤纤解释的话语刚一出口,就被萧晟打断,「卿卿,听话。」

声音不高,却不容辩驳。

想到两人巨大的身分差距,沈纤纤默默压下已到嘴边的话语,不再推拒。

见她终於肯收下银钱,沈明通夫妇喜不自胜,就说嘛,最是财帛动人心,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沈家的银钱,以後还能不帮沈家办事?

夫妻俩不好在萧晟面前过多停留,略站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他们刚走,沈纤纤就道:「王爷,沈夫人给我银钱,是要我在你面前帮沈家说好话,意图攀附晋王府,你怎麽就让我收下了?」

少女仰头看着他,一双妙目清澈澄亮,似不解又像是嗔怪。

萧晟眼神略动了动,不答反问:「你很讨厌银钱吗?」

她昨晚还特意问报酬,今日被威逼利诱後也立马表忠心,莫非现在是要告诉他,她其实是个秉性高洁、不爱钱财之人?

「谁会讨厌钱啊?只是拿人钱财便要替人消灾,她托我之事我又办不到,何必接这烫手之物?我只恨我现在手上没钱,不能还给他们三年的衣饭,不然直接恩断义绝再无往来,岂不乾净?」

萧晟眉梢微挑,有些许意外,他知道她善於作伪,以为她方才拒绝周氏只是惺惺作态,并非真心,没想到竟能说出这麽一番话来。

这样也好。

他唇角微勾,低低一笑,「放心,本王自有主张。」

见他如此,沈纤纤只得暂且搁下此事。



次日清晨一大早,萧晟就要动身离去,沈明通夫妇率全家在门口送行。

亲眼看着晋王对沈纤纤呵护备至的模样,周氏暗暗点头,稳了。

真没想到,处心积虑想攀附鲁王没能成功,阴错阳差倒是要和萧晟做亲戚了,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然而下一刻,沈明通夫妇的志得意满就被下人打断。

「老爷,夫人,玉京园……」

沈明通下意识皱眉,「慌里慌张的做什麽?」

下人结结巴巴说明情况,「玉京园里有、有王爷留下的东西。」

沈家夫妇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唉,王爷也真是的,太重情意了,走就走吧,还特意留下东西。」沈明通口中抱怨,心里欢喜极了。

但片刻之後,他脸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

玉京园院中,萧晟留下的是银锭、银票以及一封手书,看到熟悉的银票後,周氏眼皮就狠狠一跳,夫妻俩拆开信封一看,心凉了半截。

寥寥数语,感谢了他们夫妇数日的招待,重金酬谢三年内对沈纤纤的收养照顾,今後双方之间再无瓜葛。

沈明通盯着「再无瓜葛」四个字看了又看,不由得跌足长叹。

周氏也扼腕叹息,平心而论,萧晟留给他们的钱财不算少,可是三年谋划,一腔心血,夫妻俩花费了无数的心思,盼了多少个日夜,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夫妻俩生气恼火又无奈,连续数日都没能好好吃下饭,周氏甚至病了一场。

不过这些就不是沈纤纤所关心的了。

萧晟此次兖州之行,明面上只带了一些亲近侍从,暗地里跟随他的军士不少,多是随他平定西南叛乱的亲信,如今押送萧罡毅回京,一行人浩浩荡荡,队伍极长。

作为晋王殿下的心上人,沈纤纤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规格待遇,宽敞的马车里铺着松软的毯子,小几上放着一些时令瓜果,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冰块给她消暑,对比萧罡毅待的车简易的和囚车差不多,沈纤纤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幸福了。

萧晟出手阔绰,每到一个城镇都会给她添置大量的衣物首饰,据他所说,留给沈家那笔买断恩义的钱会从她的报酬里扣,至於这些行头是作戏需要,免费赠予,因此沈纤纤收得心安理得。

夏日白昼长,一行人赶路也快,不知不觉间,距离京城只剩一两天的路程了。

萧晟在这时放弃骑马,同沈纤纤一起坐车。

不能再独享马车,沈纤纤内心深处有一丝丝的遗憾,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放柔声音撒娇卖乖,「九郎——」

萧晟冷眸微眯,「明天就到京城,有一件事你必须牢牢记住。」

「什麽?」

「你是本王心尖儿上的人。」萧晟黑眸沉了沉,不同於作戏时的模样,声音虽轻却极严肃,「不管在谁面前都是如此。」

沈纤纤先是微怔,继而浅浅一笑,「王爷放心,我就算忘了自己是谁,也绝不会忘记这一点。」

不就是挡桃花吗,有什麽难的?

萧晟眼睛微垂,长长的睫羽遮住眼中情绪,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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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0 01: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内容好长,有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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