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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资讯] 渔潼《我家夫人日常撩》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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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21 10:48: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渔潼《我家夫人日常撩》全3册
出版日期:2024/05/22
内容简介
世子妃整天亲亲抱抱求恩爱,怕不是被狐仙附体?
陆景灼(认真):夫人,你的尾巴在哪里?
楚音(白眼):我才怀疑你是色中饿鬼假扮的咧!

魂魄飘荡十余年後幸运重生,楚音誓要圆满遗憾,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和世子夫君谈情说爱,回应他前世的默默喜欢,
只是这个时间段的陆景灼还是根大木头,完全没情调可言,
她放下身段主动亲近,他却以为她是为了再添孩子故意撩拨,
问都不问一句就往床上带,搞得她成天腰酸背痛,
幸好这般「牺牲」是有用的,他逐渐从冷情寡言变得体贴入微,
最得她心的便是表妹下药勾引,他居然能忍到看见她才爆发,真乖!
爱情得意了,她也该来整顿府里的隐患──
他三弟上辈子不仅夺了王府爵位,还将她娘家人抓捕下狱,
这一世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不仅要揭穿装残废博同情的真相,
还要斩断三弟和国公府联姻的机会……

第一章 重回廿一岁

太熙二年,立冬那日,成王妃楚音过世了。

王府各处都挂上了白纱灯,哭声连绵不绝,人人都在为这位年轻的王妃而惋惜。

楚音也一样,她惋惜自己花一样的年华,惋惜自己像彩虹般灿烂的人生,这一切的一切终止在了二十四岁,只因为一场风寒。

她难以接受!

楚音的魂魄用力朝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扑上去,想跟它融合在一起,可每次都从另一头钻出,她叹息一声,看向坐在身侧的那个沉默的男子,她的丈夫成王陆景灼。

他总是顶着一张严肃的脸,若非因为他容貌俊美,才能兼备,又是嫡长子,她不会想要嫁给他,不过成亲後两人也算相敬如宾,他不苛待她,不约束她,不纳妾,对她娘家人也颇为重视,已是超过预期。

既然不是因情投意合而结成的夫妻,那她死了自然也不会期待他落泪,只望他好好对待她一双儿女,不要太快续弦。

她飘到他跟前,警告道:「珝儿世子的身分绝不能改,我会看着他继承爵位的,你若是为了其他女人的孩子废了他,我做鬼都不饶过你!」

陆景灼当然听不见,他睫毛一垂,竟有眼泪落了下来。

楚音震惊,贴近了看他。

他却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低声呢喃。「阿音……」

自打陆景灼被册封为世子後,目标一向很明确,就是专心辅佐皇帝和太子,她以为像他这样的男子根本不会在意情情爱爱,没料到原来她在他心里也占了一席之地。

楚音感慨了一会,又去找她那一双儿女。

两个孩子是龙凤胎,正当六岁,虽然懵懂,也在哭着喊娘亲。

她很想去抱住他们好好安慰,可尝试许久都无法成功,楚音被他们哭得心都碎了,却流不出半滴泪,只能急得不停盘旋。

时光飞逝,她的魂魄在王府徘徊了十二年,府中突然发生巨变,她眼睁睁看着丈夫过世,亲眼看着儿子被囚禁,亲眼看着那人抓她楚家人下狱。

楚音的魂魄在刹那间四分五裂,坠入了一片黑暗。

她终於可以流泪了,忍不住放肆的大哭起来。

一旁候着的连翘被吓到了,轻轻推着楚音的肩膀,「世子妃,您醒醒,可是作噩梦了?忍冬,世子妃一直在哭呢,你快过来!」

忍冬原在侧间收拾衣物,闻言急忙进来,两人一起呼唤楚音。

楚音终於睁开了眼睛,她视线有些模糊,一时难以分辨身在何处。

「世子妃,您是不是作噩梦了?」连翘用巾帕替她擦拭眼泪。

楚音侧过头,印象里连翘因挂念家中母亲,到了年纪之後便求着离开了,根本不可能还在这里……

她眼眸蓦地睁圆,「现在是何年何月?」

连翘愣住,「何年何月……建兴三年五月啊。」

楚音脑中「轰」的一声,她这是回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

「世子妃,小小姐醒了,正找您呢,可要抱来?」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

她的珍儿,她可爱的小珍儿!

楚音忙不迭的下床,头发也不梳,外衣也不穿,一阵风似的朝着门口奔去,把婢女们惊得目瞪口呆。

「世子妃,您别着急啊!」连翘皱眉看向忍冬,「世子妃这是怎麽了,到底作了什麽噩梦呀?」

忍冬当然不清楚,只赶紧拿着外衣追上去。

楚音跑到西厢房,一把将三岁的陆珍抱在怀里,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十几口。

陆珍被亲懵了,奶声奶气道:「娘……好多口水啊!」

楚音不亲了,捧起她的脸看,「珍儿,娘想你。」

她去世後飘在天上,看着小姑娘从六岁长到十八岁,也看着她出嫁,看着她跟她那相公恩恩爱爱比蜜甜,却始终不能碰到她,如今终於能真切触碰到,忍不住落下眼泪。

陆珍着急,伸出小手替她擦,「娘不哭,我也想娘。」

「好,娘不哭。」楚音心都要融化了,她止住泪,又吧唧亲了女儿一下。「珝儿呢?」

「哥哥喜欢睡觉。」陆珍道。

那不叫喜欢睡觉,是早上起不来,简称赖床。

楚音抱起陆珍,「走,我们去看你哥哥,把他叫醒。」

陆珍才三岁,小小一团,照理谈不上重,可走了一会功夫,楚音的额头就泌出了汗。

一直照顾陆珍的七娘道:「让奴婢来吧。」

楚音的手臂着实很酸,便将陆珍送过去。

难怪只是染上一场风寒便没了,原来她的身子真的不怎麽健康,现在还年轻呢,竟然就抱不动女儿了。

她忽然想起来,得风寒之前她还小产了一次,世家大族讲究多子多福,她自己也喜欢孩子,为此还伤心懊恼过,如今才发现是因为底子早就不行了。

追来的忍冬将外衣给楚音披上,「您这样也不怕吓着孩子。」

楚音顿住,忙理了理头发,擦擦脸,而後问女儿,「娘这样吓人吗?」

她只穿一身中衣,青丝披散,洁白的脸上未施粉黛,甚至还有泪痕,可陆珍却摇摇头道:「不吓人,娘最好看了,娘比仙子还好看。」

楚音笑逐颜开,「珍儿真有眼光。」

忍冬扶额,真是一个敢夸,一个敢认。

仙子终究是天上人,世子妃能不能比过她不知,却也是世间少有的殊色了,就是这会儿的言行举止太过古怪,也幸好世子不在,不然成何体统?

楚音却不管,急着去看儿子。

陆珝果然正在呼呼大睡,她弯下腰就亲他,把儿子直接亲醒过来。

「娘,您怎麽了……」陆珝睡眼惺忪。

房内的乳母周氏和婢女们也都瞠目结舌,她们没见过这样的世子妃,要知道世子妃出身名门,一向雍容大方,举止得体,从没有这样失仪的时候。

忍冬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妃,您等会还要去给王妃请安,是不是该准备一下了。」

两个孩子都看过了,楚音也逐渐冷静下来,她重活一世定能护住他们,该收拾的人也会一个个收拾,不必着急,不用害怕。

她笑了笑,叮嘱两个孩子,「好好吃饭。」

兄妹俩乖巧地点点头。



楚音回到自己的寝房开始梳洗,厨房也陆续端来了可口的早膳。

自己是二十四岁去世的,又成了游魂飘荡十多年,二十一岁的事情确实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婆母姜氏身子不好,时常病得无法见人,自己经常到了她住的景福堂又返回。

但说来奇怪,婆母一直病恹恹的,却比她那公爹要长寿得多,在她的印象中公爹还有两年就会过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贪色的缘故。

成王陆敞是先帝的第四子,成亲後就前往青州就藩,一直到当今圣上继位,两人同在宫中时感情不错,新帝便将他召了回来。

在青州时陆敞就纳了十几个妾,回京後又纳了不少新人,如今後院大约有二十名左右的姨娘通房,都快赶上皇帝後宫了。

虽说除了这点之外陆敞没有其他缺点,也不搞宠妾灭妻那一套,对姜氏始终尊重,不过到底还是委屈。

想到这里,楚音摇摇头。

早膳十分精致,有她爱吃的炖银鱼、糟鹅蛋、珍珠团,还有玉兰片、竹菇,她的魂魄在此徘徊十二年,有时候瞧见美食真有些馋,却也只能回忆往昔舌尖尝到的滋味。

如今,她能再一次感受到了,吃得分外香甜,用得比平时还多。

连翘跟忍冬看在眼里,暗自心想,世子妃到底是作了什麽梦,连饭量都变得不一样?

初夏时节,屋外的栀子花、绣球花、石榴花开得热热闹闹,楚音闭起眼睛闻花香,唇角翘起,笑得很甜。

她的嗅觉、味觉都回来了,活着真好啊!

用完满足的一餐,她便去了景福堂,沿路鸟语花香,头顶青天白云,她看什麽都很顺眼。

「世子在何处?」

连翘怔了怔,「当然在春晖阁呀,世子妃,世子这个时候不都在那里处理事务吗?」

也是,而今皇帝对成王府颇为重用,交办了许多差事,陆景灼每天有大半时间待在春晖阁。

她问连翘要来小镜子,对着镜面照了照,二十一岁跟二十四岁差别并不大,前者更年轻,当然更挑不出瑕疵,她十分满意。

待行到景福堂,她正要进去,却有婢女前来传话,说王妃老毛病犯了,这阵子不必请安,这与她预想的一样,於是关心几句後便去往春晖阁。

她来此地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是书房重地,若非有要紧事她根本不会踏足,故而看门的侍卫瞧见她时都面露讶色。

楚音等他们行礼之後道:「不要打搅世子,我自己进去。」

春晖阁内没有种花,皆是青翠灌木,高大苍树,空气里还隐隐夹杂着一股墨香味,在夏日里真是处绝佳的阴凉地,她走到窗边,弯下腰朝里看。

此时也很年轻的陆景灼轮廓分明,修眉俊目,唇红齿白,一切都恰到好处,就是神情严肃的有些令人讨厌。

但她经历过那十二年,知道陆景灼在她离世後一直未曾续弦,王妃之位始终空悬,不只如此,他还深深地思念她,时常在夜深人静时轻轻唤她小名。

情深不寿,他最终也没能长命百岁。

楚音忍不住敲了下窗。

陆景灼微微侧头,看见窗外的女子露齿而笑,明媚如春光。

他没有笑,只是觉得疑惑,难不成出什麽事了,她要寻到这里?

陆景灼让人停一停,起身走出来。「说吧。」

那双如明月清辉般的眸子里并没有一丝见到她的惊喜,更别谈热烈。

此前,楚音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像不起风的湖面,始终平平静静,可自从见过了他的另一面,她明白他只是藏得深,再看陆景灼时便有种很新奇的感觉。

「我没什麽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世子。」她仰着头,眸色清透,肤光如雪。

陆景灼薄唇紧抿,面不改色,过得片刻才道:「既然无事,回去吧。」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

楚音并不生气,她想陆景灼一定十分惊讶,因为她是第一次这麽跟他说话。

陆景灼进屋後瞥了一眼,他的世子妃仍站在窗边,在满园翠色中,这一抹樱色格外突出,艳得灼眼。

他脑海里浮现出四年前的事,那时他们一家尚在青州,他到了议亲的年纪,父王和母妃仔细挑选,最後选择了楚音。

此前他二人只见过两次面,互不了解,但终身大事从来都由不得孩子做主。

他娶楚音进门没多久,先帝驾崩,新帝上位,下旨让他们一家回京,举家准备迁往京城时发现楚音有喜了。

怕路途遥远,伤及身体与孩儿,楚音选择暂时留在青州,并且非常体贴地表示不需要他照顾陪伴,让他务必协助父王处理京城王府事宜。

後来她在青州生下一对龙凤胎,因孩子小又体弱,在那里拖了快两年方才入京。

他们虽然成亲了四年,实则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数月,再加上分隔许久实在有些生疏,平时相处都是淡淡的,今日她突然如此,究竟因为什麽?

陆景灼百思不得其解。

侍卫东凌提醒道:「世子,您的书许久没翻了。」

算了,管她呢,她就只是来看看他而已,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陆景灼想到这里,重新集中起精神。



楚音回到清竹院时两个孩子早已经吃完饭,正由乳母七娘跟周氏带着看青瓷缸里的锦鲤。

为吉利,那锦鲤的数量总保持在双数,要麽是十二条,要麽是十条,颜色各异,长得肥肥大大,憨态可掬。

陆珍招手,「娘,来呀!」

两名乳母见到她俱都弯腰行礼,楚音目光落在周氏身上。

周氏将儿子照顾得不错,跟七娘的能力不分上下,她十分满意,可直到去世後她才看出周氏的野心。

那时儿子没了娘亲,伤心欲绝,格外依赖周氏,周氏便使出浑身解数笼络,让儿子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但凡是周氏提出的要求多半都会满足,周氏在府中作威作福,将自己的亲戚都安插在府里,俨然一副老王妃的姿态。

楚音当时看得差点吐血,可她又能怎麽办,谁让她死得早呢!

感觉到世子妃冰冷的目光,周氏颤了颤,低声问:「可是奴婢何处做得不对?」

楚音没理她,只牵起儿子跟女儿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石榴花,再过一阵子就要长出石榴了。」

等她背影走远,周氏小声问七娘,「世子妃怎麽了?」

七娘摇头,「我也不知,今儿一早就怪怪的,不过你放宽心,小少爷是你奶大的,只要没犯错,世子妃不会无缘无故处罚你。」这句话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实际上,楚音已经在想着怎麽把周氏赶走了。

当然,凭她的身分直接开口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周氏是婆母去京城之前替她选好的乳母,当时也留在青州尽心照顾儿子,实在挑不出错,若冒然撵人只怕於她的名声有损。

楚音低头看一眼陆珝,儿子正蹲着观察地上的蚂蚁,他现在才三岁,对周氏肯定没多少感情,应该不会舍不得,就算真舍不得哄一哄就好了,小孩子的记忆还不够深刻,早断早好。

她决定晚上先跟陆景灼说一下。

陆珍不关心蚂蚁,只看石榴花,「石榴好不好吃?」

「你不记得了?去年吃过的,很甜。」楚音捏捏她的小脸蛋,「跟珍儿一样甜。」

「我很甜?」陆珍惊讶,低头在自个儿手背上舔了下,摇摇头,「不甜呀。」

楚音被她可爱的动作逗得噗嗤一笑。

在将来,陆珍的丈夫也会说她甜,她那时不会怀疑,只会满脸通红,不过她那未来女婿如今还小呢,不过才七岁,是宋国公府的世子傅越。

他们俩的初见还未到时候,虽然楚音很想见一见女婿,但不敢扰乱他二人相识相知的过程,怕影响结果,只能慢慢等待了。

到傍晚陆景灼才回清竹院,两个孩子瞧见父亲都跑了上去叫着「爹爹」。

陆景灼牵了牵嘴角,揉揉两人的小脑袋,闲话几句,态度并不热切,可能是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不在身边,错过了太多事,所以跟他们的感情始终平淡,不如她跟孩子之间的亲密。

楚音迎上前道:「世子,我有事跟你商量。」

陆景灼问:「何事?」

「我想遣走珝儿的乳母。」

陆景灼觉得奇怪,「她不是你从青州带来的吗?为何突然不要她?」

楚音当然不好说实话,便找了个藉口。「珝儿毕竟是男孩,再过两年就该搬到前院了,总带个乳母在身边也不是个事,我想早些让他独立……要麽多添两个随从,少些丫鬟伺候。」

陆景灼听她这麽说却想歪了,以为她怕儿子以後沉湎女色,像他祖父那般没有节制,但这麽早就防范是不是过於紧张?

不过两个孩子一直都是楚音操心的,他并不了解情况,便也没反对,「你愿意怎麽办就怎麽办吧。」

「可是还得要母妃同意呢,那毕竟是母妃选的人。」楚音朝他挨近些,「世子不会不记得了吧?」

陆景灼看了她一眼,她笑容没变,半边身子几乎贴在他手臂,隔着薄薄的夏衫能感觉到里头肌肤的温热,还有某处的饱满。

想到之前春晖阁的事,他感觉楚音今儿有些反常,就算是为让他在母亲面前开个口,也用不着这样紧紧贴着吧?

「等母妃舒服些,我便抽空去说一声。」他到底没有推开她。

前世楚音不会拿琐碎的事情来烦他,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要负担的责任,他做好世子,她当好世子妃,互不拖累,所以她也不知他会有什麽反应。

但现在看到了,他没有嫌她事多还愿意主动去找婆母,可见确实喜欢她,只是以前她被他严肃的外表所蒙蔽,从来不曾试图发掘。

楚音很满意,轻轻摇一摇他手臂,「多谢世子了。」

芳香阵阵,发间的桂花香,衣衫上的兰花香,她身上特有的女儿香,重重叠叠像雾气一样将他笼罩,还有那甜得过分的声音,爱娇的动作……

「该吃饭了吧?」他抽出手臂朝八仙桌走去。

平常两个孩子不会留下来,但楚音许久没有一家团聚了,便叫他们也在这里吃饭,可想而知这顿饭自然吃得不安静。

陆景灼瞧她一会喂这个,一会喂那个,忍不住道:「不能让他们自个儿吃?又不是拿不住筷子。」

「难得一次嘛,没事。」她已经有十二年没跟孩子在一起了。

陆景灼盯着她看了看,没再说话,不过如果明日楚音继续这样他便不会准许了,成王府的孩子不能养成娇惯的性子。

饭後,两个孩子又在房内玩了会方才回去西厢房。

楚音命连翘准备兰香浴汤,她要泡个澡,享受重活一世的快乐。

等再回到寝房已是亥时,陆景灼每日雷打不动这个时候歇息,次日卯时起床。

他躺下时,楚音闻见他中衣上稍带冷冽的清香味,忽然想到那些个日夜,他白日依旧处理公事,夜里却被思念侵袭,备受折磨难以入眠,她无数次想抱一抱他,想给他安慰,让他好好活下去,却只抱得一个虚空。

但现在她可以碰触到了。

楚音转过身,轻轻偎在他怀里。

陆景灼身子一僵,两人是夫妻,照理此等举动也算正常,可楚音以前不会这样,除非他先有动作,不然她都是安安静静入睡的,很有分寸。

她今日到底怎麽回事?

想起她晚膳时表现出很爱孩子的模样,陆景灼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急着想要再添一个?

女子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孩子,只能用行动暗示。

他斟酌片刻,手掌覆上了她的腰。

冷冽的味道瞬间侵入进来,楚音耳根微微发红,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对她来说做这样的事已经时隔许久,实在有些陌生,但这是他们的久别重逢,尽管她并不喜欢他那直接俐落,缺少柔情的方式,却还是搂住了他的脖颈,承受接下来的风暴。

好在她知道,陆景灼一向节制,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绝不过度。

然而,这次她想错了……

早上醒来,楚音仍在疑惑,为什麽他会要了两次?

她揉着发酸的腰,盯着腿上的指痕,十分不解。

连翘捧着衣裙过来,禀报道:「世子妃,您动作得加快了,二少爷夫妇已经在景福堂了。」

陆敞虽然後院的女人多,子嗣却不丰,只有三个儿子,二少爷陆景辰住在西边的源安院,二少夫人唐飞燕是武安侯之女,去年才嫁进来。

楚音奇怪,「王妃不是身子不适吗,怎麽还见他们?」

忍冬不屑道:「定是打着送什麽偏方的藉口……您也知道,他们哪里是为见王妃,还不是想给王爷献孝心,转个头就会去正院的。」

楚音恍然大悟,她倒忘记这事了。

唐飞燕的外祖家曾出过一位神医,好似留下许多方子,她就总拿来做人情,但印象里也没有几个能对症的。

反正这两夫妻忙活一场什麽都没得到,楚音也懒得对付他们,吃过早膳便去看两个孩子。

周氏能感觉出楚音的敌意,她神情惴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儿做错惹怒世子妃。

楚音心想,这个人还挺敏锐的,怪不得一开始隐藏得那麽好,可惜心思用在坏处,不然这乳母老老实实做下去,她的家人日子也不会差,可惜现在注定要离开了。

第二章 送走坏心乳母

楚音正牵着两个孩子在院内散步,忽然有人来,原来是唐飞燕去看了姜氏後又来看她,还提着燕窝、灵芝等滋补的东西。

楚音笑着请她坐,命婢女上最好的明前茶,「何必破费,人来就行了。」

「那成何体统,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唐飞燕盯着两个孩子看,「哎呀,珝儿珍儿跟端午那时比又长高不少呢。」

楚音让两个孩子叫人,又道:「一天一个样,等你以後有孩子便知了。」

再过半年,唐飞燕便会有喜,生下一个大胖儿子。

现在的唐飞燕听到这话却很生气,差点当场发作,毕竟她嫁给陆景辰半年了,可腹中一直没有消息,正着急着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就觉得楚音是故意在刺激她。

「有孩子好是好,可也很累呢。」唐飞燕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住怒意,「大嫂自个儿在青州带了两年孩子,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我倒是想晚点再生。」

楚音笑了,那时候陆家人确实都去了京城,光留下她一个,好似有些可怜,但这事得分自愿不自愿,她是为大局考虑,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才催着陆景灼走的,更何况她又不是亲自带孩子。

楚音慢悠悠道:「你说得对,确实好累好累,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下回在父王母妃面前一定要帮我提一提,那可是份苦劳呢。」

唐飞燕差点被茶水呛到,她睨了楚音一眼。

两人虽是妯娌,但一个才从青州过来不久,一个才嫁给陆景辰不久,并不知互相的底细,没想到这大嫂嘴皮子倒利索得很。

她没占到上风,心里不快,可也实在没什麽能在楚音面前显摆的,论家世楚音不差,论容貌更是不差,何况她丈夫还是世子,还有一对龙凤胎,她的人生是完美的。

唐飞燕起身道:「夫君还在父王那边,不知他们可说完话了,我去看看,下回再来找大嫂。」

楚音无语,这二弟妹最後还是找了句话来回击。

陆敞是很疼爱陆景辰,可那又怎麽样,世子还是陆景灼当,且在公爹过世前从没想将位置换给陆景辰,所以楚音丝毫感觉不到威胁,客气地送走唐飞燕。


在清竹院吃了瘪,唐飞燕满腹委屈,半途遇到来接她的陆景辰,险些掉泪。

「怎麽,大嫂欺负你了?」陆景辰惊讶。

「欺负谈不上,就是气人。」唐飞燕噘起嘴。

「怎麽个气人法?」

「她讽刺我没孩子。」她复述了一遍楚音的话。

陆景辰哭笑不得,不得不说他这妻子真有点想太多。

「若你嫁给我三四年还没孩子,或许算是讽刺,可你进门才半年,指不定明年就怀上了,哪儿就是讽刺了?」他揉揉她的脑袋,「记着,她是世子妃,你今儿是去看她,不是去跟她斗气的,跟她闹翻於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我没忍住,下回定会注意。」唐飞燕反省了下,问起他们父子俩的事,「父王跟你说什麽了?有没有让你帮着分担正事?」

「有大哥在怎麽可能要我分担,不过闲聊一番罢了。」

唐飞燕很失望,「这也能跟你说这麽久?」

「嗯。」

正经话没有,屁话一堆!唐飞燕在心里暗骂。「那你可见着母亲?」

「没有,最近她恐怕也伺候不到父王。」

侧妃苏氏是陆景辰的生母,在陆敞就藩时就跟在身边了,因为生下陆景辰被封为侧妃,并帮体弱的姜氏掌管中馈。

陆敞好女色,王府後院年轻貌美的姨娘通房数都数不过来,如今已经年老色衰的苏氏自然没什麽伺候的机会。

唐飞燕忍不住小声道:「父王可是有什麽秘方,不然怎麽吃得消?还是偷偷找人炼了丹药吃?你都不好奇吗?」

「我一点也不好奇。」陆景辰摇头,谁会这麽想自己的父亲。

唐飞燕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忽然道:「不知父王精力充沛这个『优点』可有传给大哥。」

「此话何意?」

「如果大哥得到父王这方面的真传,那必然会纳妾,到时我看大嫂怎麽办。」她光想就觉得解气。

陆景辰扶额,「你怎麽还在记恨那句话?」

「那是你不知道她有多气人,那表情……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何况大哥要是纳妾也不是我的错啊。」

陆景辰拉着她就走,「下回你别单独去看大嫂了,你再看一次,指不定要把自己气死!」


午时左右,楚音收到了从娘家传来的信,她知道母亲在信里写了什麽。

是有关兄长楚格的事。

楚家虽是百年望族,但实则已有式微之势,鲸鱼台言论坛各房子嗣单薄,人才凋零,年轻一代中举的寥寥无几,她兄长算是其中长进的,父亲楚方衡四年前看准形势决定与成王府结亲,到时助成王站队的太子登极。

楚音身为楚家嫡女,对家族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好在陆景灼除了性子不合她意之外,别的无可挑剔,她便也尽力取得了陆敞与姜氏的认同嫁入王府。

後来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父亲的高升之路,楚家的富贵,可惜也因为命短失去了很多,她没能真正陪在孩子身边,没能继续护着娘家人,也没有体会过夫妻间的恩爱……

这一世她不想再有遗憾。

楚音将信打开,果然如她记忆中一样,母亲想要给兄长择妻,看中了顺天府知府的女儿。

楚格已经二十四岁,这年纪别人家的孩子都满街跑了,故而楚夫人安氏有些着急,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调查清楚,结果酿成一场悲剧。

顺天府知府的女儿有意中人,原不肯嫁给兄长,但知府想攀上楚家,便以她意中人的安危胁迫,她只好同意。

不情不愿之下嫁过来,那姑娘自然无法喜欢上兄长,又心心念念着意中人,竟病倒了,兄长知晓原委後给了她和离书,至此没了成家的心思,想来是被伤到了。

她记得楚家被下狱时,兄长仍是独身一人。

楚音命连翘磨墨,开始写回信,信里叫母亲切莫着急,不然会毁了兄长一生,到时後悔莫及,难以挽回,反正就是写了很多吓唬人的话,满满几大张宣纸,写完叫连翘赶紧派人送出去。

许是刚才奋笔疾书用力过度,她感受到手腕一阵酸痛,一边揉着手一边充满担忧。

她真的太虚弱了,这样下去不行。

楚音忽然道:「忍冬,你找个人去把府医请过来。」

「您有何处不适?」忍冬忙问。

楚音没有多说,「你去办就是,记得请刘大夫。」

陆景灼回来清竹院用午膳时发现刘大夫在,不禁怔了怔,转头问楚音。「你病了?」

「不是,妾身只是觉得有些体虚。」

「那是该看看。」他表示同意。

从昨夜她的反应来看是有些虚,不一会就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但即便如此,她的手仍一直不离他的身,要麽抱着腰,要麽搂着脖颈,似乎要孩子的慾望很急,所以为了满足她,他也多花了点功夫。

但如果府医看过确定真的是体虚的话,恐怕她的计画得停一停了。

刘大夫仔细把脉之後并没有发现什麽症状,只是身子过於娇弱,谈不上是病,故而开了补方後建议楚音练练五禽戏、八段锦。

「在下来王府之前也常去世家名门看病,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多数都有些体弱,您莫担忧。」

听着像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刘大夫是杏林圣手,总不至於看错,楚音决定放宽心,先好好锻炼。

陆景灼这时开口问:「她这身子能否要孩子?」

楚音吃了一惊,他是想要她再生一个孩子吗?

可在上辈子,她一直到两年後才有喜,但又莫名其妙小产了,当时府医们也说不出原因,她记得陆景灼为此撤了另一名府医马大夫的职,所以她刚才才会请刘大夫。

刘大夫禀道:「无碍,到时精心照看好便成。」

陆景灼唔一声,摆摆手让他退下,坐到桌边开始用膳。

楚音在心里盘算了会,忽然开口,「世子会五禽戏吗?」

「不会。」

「那八段锦呢?」

「不会,我只会骑马射箭。」陆景灼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这些不合适你。」

楚音没料到他会拒绝,明明之前在周氏那件事上表现不错,怎麽这会儿她将机会送给他都不要,他不是喜欢她吗,难道不该趁机教教她?

非说什麽合不合适,这麽死板,怪不得她到死都没发现他对她的感情。

有些事她只以为是他品性好,比如不纳妾,毕竟在她的记忆中,他面对她时表情一直都很严肃冷静,笑都不笑一下,死後才发现他完全没动过娶继室的念头,还直接上书请求册封陆珝为世子,一心守着两个孩子长大。

算了,一时半会他怕也是改不了这性子,慢慢来吧。

晚上,楚音没往他怀里钻,以此当做惩罚。

可惜陆景灼对男女间的亲近并不渴求,他甚至更适应楚音之前那些有节制的举动,因为他也是个有节制的人,比如床笫之事都是三五日一次,绝不频繁,所以这个惩罚对他来说毫无感觉。



过得两日,听说姜氏身体舒服了些,愿意见人了,陆景灼便抽空去了趟景福堂。

看姜氏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他关切的问:「母妃,大夫们到底怎麽说?真这麽难治?」

「母胎里带来的,便这麽凑合着吧,没变严重就行。」姜氏招手让他坐在身侧,「景灼,你不用担心为娘,你把这个世子当好就行。」

「这是孩儿分内之事,您放心。」陆景灼神情淡淡的。

姜氏鼻尖一酸,「都是为娘拖累你,不仅帮不了你的忙还……」

「您别这麽说,没有您就没有儿子。」他打断了她後面的话。

姜氏顿了顿,叹了口气,在他手臂上、肩膀上捏了捏,「为娘唯一做对的事便是没将病传到你身上,瞧瞧你,身子这麽结实,定能长命百岁,你这眉毛、鼻子也长得好,就是个高寿相……是了,珝儿也一样,他跟你彷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既然说起陆珝,陆景灼顺势道:「珝儿那里倒确实有件事要请示母妃,珝儿的乳母周氏是您给阿音挑的吧?儿子觉得珝儿不再需要她照顾了。」

姜氏愣住,「珝儿不是还小吗,怎麽就不要人照顾了,可是那周氏不好?」

「倒也没有,但珝儿跟珍儿不同,毕竟是男孩,我希望他早些独立,别一直黏着乳母,让随从照看他更为合适。」陆景灼没把楚音扯进来。

姜氏平时也不大管事,既然儿子都这麽说她也就答应了,「别亏待她,好歹奶大了珝儿。」

「儿子省得。」

离开景福堂後,陆景灼就命随从把消息传给楚音,自己又回了春晖阁。

楚音马上把周氏找来,并赏给她一百两银子。

周氏惊恐不已,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世子妃为何要赏奴婢?」

「这是你该得的,拿了就离开吧。」楚音淡淡道:「你我主仆缘分已尽,从今往後便不必惦念珝儿了,回去跟家人团聚吧。」

周氏跪下来磕头,「可是奴婢何处犯了错?世子妃,您告诉奴婢,奴婢可以改啊……小少爷还小,您让奴婢再照顾他几年吧。」

到底是真想照顾还是别有用心呢?

楚音垂眸看着她,「你的女儿如今也是三岁,让你拿了银子与她团聚难道不该高兴吗?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念着亲生骨肉?」

周氏浑身一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走吧,别逼我让人把你架出去。」楚音声音渐冷。

周氏再不敢开口,磕了三个头,抓起银子踉跄而去。

楚音头也不回走进房间,抱起陆珝。「珝儿,娘带你去骑木马好不好?」

「好呀。」陆珝开心地拍手,「长大後再骑大马!」

「骑大马要爹爹教,等爹爹回来你跟他说。」

「好。」

楚音把他抱到院中的木马上,陆珝身子左右摇摆着,咯咯直笑。

不远处的七娘看向神色温柔的世子妃,内心一阵惊惧,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谨言慎行,绝不能犯错,不然今天的周氏就是她往後的下场。

周氏把好好的前途葬送了,与在清竹院做乳母所得的好处相比,那一百两银子实在微不足道。

当然,七娘并不全是看中好处,在她这一生中,做陆珍的乳母是她最快活的时候,她不想回去,只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周氏到底犯了什麽错能让世子妃如此生气,更不晓得该如何避免……

正思忖时,她见楚音走了过来,连忙行礼。「世子妃。」

楚音彷佛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七娘,你做得很好,不要胡乱担心。」

被说中心事,七娘顿时满脸通红。

「周氏家中有女儿,丈夫待她也不错,而你常受丈夫毒打,便是回去了也得想法子到处替他挣钱,你们是不同的。」楚音柔声道:「你可以一直照顾珍儿。」

她去世後,七娘把陆珍带得很好,没有周氏那麽多私心。

七娘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福身行礼,「多谢世子妃!」

陆珍听不懂她们的对话,歪着头道:「你怎麽哭了?」

「奴婢是高兴。」七娘又挤出笑。

陆珍被搞糊涂了,「又哭又笑,为什麽?」

「等你大了就懂了。」楚音揉揉她的小脑袋,「你想不想骑木马?」

陆珍噘起嘴,「不想,屁股疼。」

楚音噗嗤一笑,那是木头做的,骑久了肯定会疼,但她那傻儿子还乐此不疲呢。

「不然我们玩躲猫猫吧,娘闭起眼睛,你去躲,娘一会来找你。」

「好!」陆珍脆声答应。

楚音背过身闭起眼,开始数数。

陆珍找来找去,决定躲在草丛中。

骑在木马上的陆珝急了,大声喊道:「看得见!」

陆珍没办法,只好又去找别的地方,改躲在一根红色的圆柱後面。

楚音随便一找就发现了,不得不耐心教她,「你得躲到娘看不到的地方,像床底下呀,衣柜後面呀,总得有个大东西挡着。」

陆珝见状木马也不骑了,小跑过来,「我来!我来!」

楚音再次闭起眼睛数数。

陆珝拉着妹妹躲到了深处。

楚音呼唤几声,没听见回应才开始找,这回倒是找了许久才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下找到人,跑得额头都出汗了。

她忍不住想,这跟练五禽戏也差不多了,而且还能陪孩子玩,多好!

不知不觉快到傍晚,楚音玩不动了,恰巧母亲的回信也来了,她便坐在藤椅上看信。

安氏果然被吓到了,以为女儿知道那知府家的秘辛才拚命劝阻,便说绝对不会跟知府家结亲,希望她能提供几个好的人选。

楚音放心了,把信放下後她掩住嘴唇,打了一个呵欠。

这两个小家伙明明才三岁,怎麽跟他们玩个躲猫猫会这麽累?

不过累也有好处,听刘大夫的意思,不爱动就容易体弱,以後天天玩一玩挺好……她边想边闭上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昏昏欲睡。

这时连翘见陆景灼回来了,一时不知要不要唤醒她,犹豫间,他已经走到身边,连忙往後退开。

陆景灼垂眸凝视着她恬静的脸,还是第一次看楚音睡在外面。

生过孩子後,她的脸就比初见时要丰盈,此时微微泛着红,像快熟透的蜜桃,而那张形状漂亮的嘴唇又像菱角,还有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像……怎麽都是吃的?

陆景灼挪开目光,并没有叫醒她,往前而去。

连翘这时才推推楚音,「世子回来了。」

楚音揉揉眼睛,四处张望,「在哪?」

「那边。」

楚音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已经快走入里屋的挺拔背影——这是路过自己直接走过去了吗?

他怎麽这样啊!

「世子没说什麽?」她挑了挑眉。

「没有,不过世子站着看了您一会。」

楚音顿生好奇,「怎麽看的,可有什麽表情?你站那学一学。」

连翘错愕,要她学世子?

「快,愣着干什麽?」楚音催促,她想知道他在她没看见时会不会泄露出些许深情。

连翘只好尽力学了下陆景灼站得笔直的身躯、平静的表情以及毫无波澜的眼神。

楚音顿时明白了,陆景灼刚才看她跟看一棵树没有什麽区别!



陆敞是个大忙人,他的忙主要体现在白天忙差事,晚上睡小妾,因此时常挤不出时间跟儿子们培养感情,但他内心是需要亲情的,所以每个月会举行一到两次的聚会,将晚辈们都请到景福堂。

当然,得事先请示他那病弱的王妃。

扪心自问,姜氏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丈夫那张脸,但为了孩子,她还是每回都会答应。

收到邀请後,楚音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测,那是一种连翘跟忍冬从未见过的表情,像结冰的湖面,表面寒气森森,里头暗涌流动,这让她们不禁有些战战兢兢。

不过临走时楚音又恢复了正常,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教他们喊祖父、祖母。

陆珝迈着小短腿跟在楚音身边,好奇地问:「娘,我的奶娘呢?」

楚音捏捏他的小脸,「你想她?」

陆珝思考了下,点点头,「嗯。」

「珝儿,如果为娘走了,你会不会想为娘?」

「当然。」这个问题陆珝不需要考虑。

楚音很满意,揉揉他的脑袋,「你奶娘家中有事,以後不会来了,为娘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好,但是……」

「我会让你爹爹再找个有趣的随从陪你,会骑马,会杂耍,还会跟你一起看蚂蚁,如何?」楚音绝不会让儿子有再想起周氏的可能。

陆珝到底是个孩子,当即眼睛一亮,「好,好!」

听到一起看蚂蚁就这麽激动吗?楚音其实也不知蚂蚁有什麽好看的,毕竟她小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喜好……该不会是像陆景灼吧?

母子三人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从春晖阁过来的陆景灼,兄妹俩立刻冲过去,拉着他的袍摆叫爹爹。

陆景灼弯下腰,揉一揉两个孩子的脑袋,「还记不记得祖父跟祖母的样子?」

兄妹俩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摇头,因为见得少,有些模糊。

楚音笑着道:「他们一个月才见父王母妃两三次,怕是印象不深,得大点才记得住。」

「嗯。」陆景灼点点头。

「刚才我跟珝儿说了,你会帮他找个会骑马,会杂耍,还会跟他一起看蚂蚁的随从陪他玩。」楚音直接把这事丢给丈夫。

陆景灼脚步一顿,「杂耍?」

「糊弄孩子的,不用多好的功夫,翻个跟头、接个弹丸就行……咱们府里不至於连这样的随从都没有吧?」

「应该有。」陆景灼吩咐东凌,「你去找一个。」

「是。」东凌快步而去。

孩子走得慢,楚音乾脆让七娘抱起陆珍,而後对陆景灼道:「世子,你抱珝儿吧。」

她当然也能勉强抱一抱,可她前世将孩子的事都揽下了,以至於陆景灼跟两个孩子的感情很浅,所以她死後陆珝才会依赖周氏,而不是他的父亲,这辈子她得好好培养父子俩的关系。

「珝儿天天盼着世子,他可喜欢你了。」

是吗?陆景灼很怀疑,但见儿子已经朝他伸出小手,他还是弯下了腰。

陆景灼身材高大,手臂有力,自然比周氏抱得要舒服,陆珝搂着爹爹的脖颈笑道:「爹爹会骑大马吗?」

「会。」

「爹爹何时教我?」

「等你长高点。」

「要多高。」

「大概两个你这样高。」

楚音在旁听着,唇角轻扬。

第三章 故意秀恩爱

一行人进到景福院时,楚音发现屋檐下站着一个少年,身穿月白色银绣竹纹夏袍,眉目精致,她脚步顿住,双手在衣袖中捏成了拳头。

陆景睿,陆景灼同父异母的三弟,侧妃苗氏的儿子,就是他後来夺去了儿子的王爷之位,还将她娘家人都送入大牢。

可惜前世她丝毫没有察觉,还觉得这个三弟讨人喜欢,他不像陆景灼总是板着一张脸,反而时常笑着叫她大嫂。

他对陆景灼也很热情,不过陆景灼对他与对旁人没什麽不同,她一直以为这对兄弟的感情普普通通,等陆景灼袭爵後对陆景睿照拂有加,时常委任重要之事,反而将陆景辰晾在一边,她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她没有在意,直到死後才发现陆景睿的可怕,他居然蛰伏了十多年,一直等到陆景灼过世之後才对陆珝下手。

想到这里,楚音心头的怒气几乎像火一样喷出来。

见他们一行人走近,陆景睿笑着行礼,「大哥,大嫂,你们来得真早,二哥二嫂都还没到呢。」

「珝儿,许久不见,还认不认识三叔?」他目光落在陆景灼怀里的陆珝身上,伸出左手想去捏那小脸。

楚音一个箭步隔在了他跟儿子中间。

陆景睿差点碰到她肩膀,忙缩回手,「大嫂,怎麽了?」

居然问她怎麽了,卑鄙无耻、心狠手辣之徒!

楚音差点破口大骂,但真这样只会显得她像个疯子,只能随意找个藉口,「珝儿年纪小,不知轻重,怕突然抓伤你。」

「无妨,他才多大力气……」

「三弟,父王在里头了吗?」她直接转移话题。

两次被打断,陆景睿终於没了捏脸的想法,「不在,但应该快到了。」

这时,屋里传出姜氏的声音,「可是景灼、阿音来了?」

「是的,母妃。」楚音挽住陆景灼的手臂,跟他并肩而入。

陆景睿歪头看着楚音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姜氏见到两个孙儿,开心得连连招手,「珝儿,珍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两个孩子齐声道:「给祖母请安。」

「真乖!越长越好看了。」姜氏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将孙儿孙女的脸摸一摸,「阿音,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在青州把他们养得这麽好。」

「也亏得您派了大夫来青州,儿媳不敢居功。」楚音谦虚道。

姜氏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眼光,选到这样好的儿媳,果断又有胆量,晓得以大局为重,是个贤内助。

不像她,她年轻时对陆敞一见锺情,铁了心要嫁他,可陆敞却是个朝三暮四的,娶了她并不知足,不到两年便纳妾。

换作别的能干女子,只要能坐稳正室之位根本不会把那些妾室当回事,笼络好丈夫、养好孩子就行,可她做不到。

她跟陆敞闹过、哭过,还利用儿子企图挽回陆敞,让他一心一意待她,花了好些年才明白本性难移,她根本不可能让陆敞改变,只是这麽一闹让她身子更差了,能保住命都算不错了,她唯一能帮儿子的事也就是活久一点。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陆敞与陆景辰夫妇到了。

唐飞燕边走还边恭维,「父王真是勤勉,这样热的天气仍能坚持去上早朝,别人早就告假在家了。」

陆敞哈哈大笑,「就你嘴甜。」

「儿媳那是大实话。」唐飞燕推了推陆景辰,「是不是啊,夫君?」

虽然有点过,但陆景辰还是得接这话,「父王,您得注意身体,往後暑气更重,您切莫累倒。」

他走进厅里,里头的人俱都起身行礼。

陆敞瞄了一眼大儿子夫妇,「本王那两个乖孙呢?」

「在母妃那里。」

陆敞往前一看,恰好瞧见他那王妃刚刚藏起的厌恶眼神。

他不怪她,作为他的正室夫人,她可以生气,只是他也不会改,人生在世如果不能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式过活,那有什麽意思呢?

何况他只是多睡几个女人,又不是干什麽伤天害理的大事。

陆敞一手一个抱起孙子孙女,「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孩子有些犹豫。

楚音赶紧道:「父王,他们很少见到您,恐怕不太熟悉……珝儿,珍儿,这是祖父。」

「给祖父请安。」兄妹俩奶声奶气道。

陆敞在两人脸蛋上亲了两口,「乖孩子,以後祖父多见见你们!景灼,你来正院时可以带上他们嘛,地方大,他们爱怎麽玩怎麽玩。」

陆景灼有些犹豫,「……恐怕会打搅父王。」

「又不是让你天天带,你自己看着办。」陆敞在桌前坐下,「都过来吧,天色不早了,先吃饭。」

用膳时,坐在陆敞斜对面的楚音暗自打量,发现他面色似乎夹了些青,还有眼睛也颇浑浊,也就外面那壳子还能看一看,内里怕是已经开始腐坏。

「大嫂,你怎麽不吃呀?可是何处不适?」唐飞燕问道。

「没有,我还不太饿,刚才有吃过点心。」楚音随口搪塞了下。

唐飞燕在心里冷哼,只怕是有心事吧,就不知是不是跟大哥有关?

她每回见这对夫妻,陆景灼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对旁人便罢了,可对楚音也是一样,可见并不满意这世子妃,不然怎会将妻子孩子丢在青州两年?

既然如此,楚音有什麽底气不把她放在眼里?真以为世子妃的位置能坐稳?

唐飞燕眼睛一转,娇声道:「夫君,这丸子好滑,我都夹不起来,你帮我……」

她声音拿捏得很好,不轻不重,正好能被楚音听见,又传不到陆敞耳中。

女人间的那些小心思,陆景辰一点没发觉,伸筷夹了喂她嘴里。

唐飞燕笑咪咪夸道:「夫君真好。」

跟前世一样,唐飞燕就喜欢在她面前炫耀他们夫妻间的恩爱,只为打击她,她当时觉得唐飞燕十分幼稚,她跟陆景灼的感情是淡薄,可有得必有失,世事难两全,她已经拥有许多,就这一个小小的缺憾又有什麽关系?

但现在她知道,她其实本不会有这个缺憾,如果陆景灼能早些表露出喜欢她,他们一定会很融洽。

可惜重来一世,他仍是老样子。

楚音瞄了一眼身侧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陆景灼,恨不得打他两下,但想到她去世後他所受的折磨,心又软成了一滩水。

下一刻,她忽然伸出纤长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捏了下。

陆景灼内心惊愕,她这是干什麽,难不成又在暗示他要孩子的事?但现在这个时辰,她是不是太急了点?

眼神凉凉落下,楚音并没有将手拿开,顶着他目光中的压迫又捏了下。

她的手指很漂亮,又长又白,指甲是淡粉色,泛着柔光,但陆景灼没有心思欣赏,只觉得楚音为要孩子太过着急,尽做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他当然不觉得楚音是喜欢他,她嫁给他纯粹是想当世子妃,她要的是权势地位,但对他来说这不是缺点,容易陷入情爱才是,情爱只会让人变得疯狂、失去理智,所以他一直觉得楚音跟他很配。

虽说这几日有点反常,不过算了,多个孩子不是坏事,他晚上满足她便是。

他收回了目光。

这时陆敞突然问陆景灼关於早朝时陈侍郎提出的有关「方田均税」的看法。

「税法不管好坏,重要的是怎麽执行,不然只会沦於空话,浪费时间。」陆景灼回答。

陆敞听後露出微笑,「依你所说该如何推行?」

「儿子以为要先修吏治,再遏党争,不然就算派官员去推行也是举步维艰。」

见公爹只问陆景灼,唐飞燕着急了,在桌底下扯陆景辰的袖子,叫他赶紧表现。

陆景辰却不敢插话,大哥是世子,未来的王爷,他谈论政事无可厚非,自己就不一样了,涉及敏感的问题,少说才是正确的,於是他按住妻子的手暗示她别闹。

陆景睿则是满脸认真,仰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跟大哥。

楚音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旋即又收回。

十七岁的少年,此时不知是否已有谋夺爵位的心思,如果现在就有,只能说他当真能忍,居然还能等到陆景灼过世……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没有上桌,由七娘跟婢女们照顾着在别处吃饭,等大人散席了,他们也吃好了。

姜氏瞧他们小脸圆滚滚的,十分喜欢,「可惜我身子不好,不然就接过来住几日。」

「母妃,您的病又不会过给他们,无妨的。」楚音希望姜氏能快乐些。

上一世,姜氏先後经历丈夫、儿子过世,孙儿被囚禁,所承受的痛苦也极深,这次绝不会再发生了。

姜氏摇摇头,「还是小心些,你偶尔带他们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那边陆敞吃完团圆饭,马上就决定了要去哪位小妾房里,陆景灼则准备携妻子孩子回清竹院。

临走时,他突然问姜氏,「您这边有会五禽戏或八段锦的婢女吗?」

姜氏一脸奇怪,「什麽五禽戏?」

「阿音身子弱,刘大夫让她练练五禽戏。」陆景灼觉得既然楚音那麽想生孩子,那身子得练起来,便顺便帮她问一下。

姜氏转头看向贴身伺候的陈嬷嬷。

陈嬷嬷笑呵呵道:「这容易,奴婢就会,明日奴婢去教世子妃。」

陆景辰夫妇本是来向姜氏告辞的,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唐飞燕立即上前道:「大嫂身子虚啊,你不早说,我这儿有个方子,你可以试试。」

楚音可不敢要,「我已经在吃补药,不必劳烦。」

「补药哪有我的偏方有用,大嫂,我祖上是……」

陆景辰打断她,「母妃,大哥,大嫂,我们先告辞了。」

看唐飞燕简直是被拖出去的,楚音觉得好笑,比起唐飞燕,二弟还是挺有分寸的,不像陆景睿那麽有手段。

楚音把目光投向了陆景睿,忽然问道:「三弟,你大哥幼时看不看蚂蚁?珝儿最近总盯着蚂蚁看,也不知是不是像他。」

陆景睿愣了下,而後一笑,「大嫂,我比大哥小七岁,大哥幼时我还未出生呢。」

「是吗?我竟忘了你们相差七岁,那世子以前是不是经常带你出去玩?」她继续打探两人之间的关系

没等陆景睿回答,姜氏的声音猛然响起,「时辰不早,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她这麽说,众人自然不好再留下。

天气越热,夏虫鸣叫声越响,好像在奏乐一般,楚音边走边想着姜氏刚才的反应,她是故意打断还是无意?或许她应该直接问陆景灼?

她侧过头,发现陆景灼已经抱着陆珝了,不知是儿子索要还是他主动的。

楚音眼波流转,「世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吧,两次都抱着珝儿,珍儿会怎麽想?你得轮流抱才行,你瞧珍儿,这会眼巴巴看着你呢。」

一个不够还两个?陆景灼感觉她在用「孩子喜欢他」这个理由使唤他。

陆珍还真叫了起来,「爹爹,我也要抱!」

她长得粉妆玉琢,眼睛跟楚音一样,标准的杏眼,清澈明亮,十分纯净,任谁对上了都不能硬下心肠,陆景灼也不例外,伸手将女儿也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四只手都紧紧搂着他脖颈,楚音瞧着忍不住笑出声,她本就生得妍丽,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秀气,像池塘里半开的荷花般好看。

陆景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挑了下眉,「可是满意了?」

这句话带着些情绪,让他显得比平时生动。

楚音俏皮地点头,「对,很满意。快走吧!」

两个孩子很快就累了,眼皮子沉沉地趴在陆景灼肩上。

楚音打趣道:「他们玩躲猫猫时精力可充沛着,把我都玩累了,现在却禁不住被祖母祖父看一回。」

这「看一回」包括了叫人、被揉捏和被亲。

陆景灼听得唇角弯了弯,脑海里浮现出楚音睡在院中的样子,莫非那日她是玩躲猫猫玩得筋疲力尽才睡着的?

「三弟幼时也这样吗,总在笑,性子真好。」

陆景灼回过神,薄唇抿了下,「嗯。」

如此简短的回答肯定不对劲,楚音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继续问下去,她担心要是触及他不愿说的东西,也许会有所抵触。

她想了想,最终转移话题,「世子幼时看不看蚂蚁?」

陆景灼回答得很快,「不记得。」

就在这时,清竹院到了,东凌正在门口等候,他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楚音猜到这是给陆珝找来的,对东凌的办事速度十分赞赏,好奇地问:「他是谁?会杂耍吗?」

「回世子妃,他叫小豆,是王府的侍卫,很有几分本事。」东凌说完转头吩咐道:「小豆,给世子世子妃看看。」

小豆点头应是,从袖中取出六枚鸽子卵大小的赤红色弹丸往空中一抛,双手开始上下拨弄,让那弹丸飞舞起来。

楚音忙叫醒儿子,「珝儿,快看。」

陆珝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画面後双眼瞪得老大,「啊,丸子在飞呢!」

看小主子高兴,小豆更卖力了,把那六枚弹丸玩得叫人眼花撩乱。

其实这也不是多精深的功夫,但楚音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幼时跟母亲兄长在新年时外出看杂耍的事。

她的童年可说是无忧无虑,长大後便没有这样的心境了,也很少再出门。

她转过头看着陆景灼,「世子,这人不错,留下他吧,你看珝儿很喜欢呢。」

陆景灼打量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她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满意就成。」

楚音笑眯了眼,「小豆,你往後就专心照看珝儿吧。」

一般侍卫跟贴身保护主子的侍卫地位截然不同,小豆感觉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铺在脚下,激动地跪下来磕头,「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妃!奴才一定会伺候好小主子,不负世子、世子妃厚望。」

楚音摆摆手,「行了,抱珝儿进去吧。」

「是。」小豆颤抖着手抱过陆珝。

七娘则抱过陆珍,一行人进入屋内。

小豆毕竟不是乳母,肯定得要了解下如何照看孩子,楚音吩咐七娘去教一教,不要有任何疏漏之处。

别说孩子们累,她把事情做完後也有些累了,坐下稍作休息便去梳洗,而後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一只手探入了腰间。

睁开眼,陆景灼正在她上方,单手支撑着身子,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有些惊讶,记忆中她若是先睡了的话,他是不会碰她的,这种事一直都只会发生在两人十分清醒的时候,难道说他今日兴致很高?

疑惑间,衣裳已被解开,陆景灼俯下身,低头吻住她的唇,这样的动作他在白天从来不做,即便夜晚也很少,像是尽力避开似的。

不过楚音忽然想起来,在当上王爷之後,他吻她的次数稍多了些,有次甚至是在下午,她去找他商量事情时,他突然低头吻了她。

那日,阳光落在他睫毛,像碎金似的,她猝不及防间身子靠向案桌,手不小心碰到後面的砚台,指尖沾到墨汁,将他的衣袍弄脏,慌得她取出手帕要擦拭。

「别管它。」他制止了她的动作。

楚音心想怎麽能不管呢……

腰间忽然被握住,回忆就此中断,只余红帐翻飞。



次日,楚音来了癸水,她无力地歪在榻上,看婢女们忙来忙去。

听连翘的意思,这次癸水好似提前了好几日,她早不记得自己的癸水是何时来,只觉得小腹隐隐有些痛,不过这算是正常的,她一直如此,得持续三日左右,其间浑身酸软,一点都不想动弹。

「要不请府医开个方子?」忍冬建议,「您瞧着很是疲乏。」

疲乏除了来癸水之外,还有陆景灼的功劳,她脑中浮现出他後来握住她脚踝的样子,那是个容易用力的姿势,极其深入,她很快就被逼出了眼泪……

前世从没有这样,也不知他这两次怎麽回事,竟会过度的索求。

楚音怎能让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麽,摇头道:「不必请大夫,休息两日便成。」

幸好昨晚东凌找来了小豆,有小豆给两个孩子表演杂耍,他们都没缠着她,楚音睡了一上午,陈嬷嬷本来要教她五禽戏的,听闻她来月事便告退了。

陆景灼午时回清竹院,她刚刚才起,头发披在肩头还没来得及梳。

对上她略显苍白的脸,他在瞬间想起了昨夜挂在她脸颊上的晶莹泪珠,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虽然是她想要孩子,但将她弄哭总是不太妥当。

「累着了?」

楚音轻声道:「来月事了,不过昨儿也确实……睡得有些晚。」

看来下回不能贪图一次解决,她承受不住,可以两日一次。陆景灼心想。

楚音不知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继续说道:「我等会不能陪珝儿跟珍儿玩了,世子可有空?」

「我知道了,你休息便是。」他说完便先去用午膳。

忍冬过来要帮她梳头,楚音却实在懒惰,要真喜欢一个人,哪里会因为这些外在因素就不喜欢了呢,她前世是病死的,那时候不知多憔悴,他还不是念着她。

「就这样放着吧,不用管。」她摆了摆手。

「一点儿都不收拾下吗?」忍冬目瞪口呆,世子妃从小学的礼仪教养去何处了?

「我好累,坐不动。」她在榻上支颐而卧,「将饭菜端来这里。」

忍冬无法,只能照办。

陆景灼用完膳便去看两个孩子,小豆已经完全取代了周氏,陆珝早把她抛在脑後,拉着小豆不放,一会叫他翻跟斗,一会叫他一起看蚂蚁搬家,一会又要拉着他抓知了。

不过玩得再疯,见到父亲来立刻变乖巧。「听说娘不舒服是吗?」

不等陆景灼回答,陆珍抢白道:「是的,七娘说别去打搅娘,明儿再去找她。」

「都吃饭没?」陆景灼问。

「吃了呢,吃了肉丸、鱼,还有好多菜,爹爹呢?」

陆景灼不想报菜名,乾脆把小豆推出来。「小豆,你来飞丸给他们看。」

没有楚音在旁边,他感觉跟两个孩子相处得不太自在,於是摸摸他们的脑袋,转身去了春晖阁。

晚上,楚音早早就睡了,陆景灼上床时见她蜷缩在被中,好似极冷的样子。

现在是五月底,快要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照理不应该觉得冷,是因为昨夜受累了吗?

他俯下身观察她的脸,黯淡光线下,她面上一片莹白,睫毛却是鸦黑色,头发也是,铺满了枕头,有种水墨画般的味道。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陆景灼微微放下心,看来应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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