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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资讯] 轻衣微雨《庶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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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轻衣微雨《庶难从命》
{内容简介}
谋姻缘、求生存、拼前程,她只知道:
没有最好的命,只有更好的人生......

这一生,她耳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容华,是什么身分,就是什么命,你不该抗争,否则谁也没法救你。」
对不起,她就是不认命!

身为陶家庶出五小姐,她有才情、有美貌,有了相知相惜的心上人,
就因为错信骨肉亲情,让她被大太太强灌毒药,香消玉殒,
没想到只是三年时间,那些亲手杀了她的凶手,一个个更加的富贵光鲜了,

幸而上天怜她,让她重生成为大老爷外室七姨娘之女八
一样顶着容华这个名,重返这座大宅门,
这一次不会一样了,她要弄清楚当初她为什么必须死的理由,
她步步经营,处处提防,收服丫鬟的心,让她们变自己的臂助,

她小心翼翼,深谋远虑,与一屋太太小姐斗心机,保下自己的姻缘,
免去嫁给吏部尚书的白痴弟弟及与大姊共侍一夫的危机,
只是,谁能料到京中突然生变,前朝余孽作乱,胡乱攻击权贵之家,
老天爷三年前留她一命,如今却要让她惨死在这群侵入宅中的乱党刀下吗?

楔子 庶女难从命

「小姐!」七七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门还没有关好,已经气喘吁吁地开口,「不好了小姐,大夫人往这边来了……」

她看着陶容华手里的东西,「小姐快把东西藏一藏,晚了就来不及了。」

容华笑笑,也怪不得七七慌张,自个手里正拿着一件男人的披风,要是被大夫人看到那可不得了,在闺房里拿着男人的东西,就算她在爹爹面前再受宠,也难逃家法重责,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犯下这样的错,大夫人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可是今天不同,爹爹拉着她的手答应她,只要她说出心里的人是谁,爹爹就会替她作主,这件披风也会由爹爹亲手交给他。

她本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爹爹的,庶出的小姐说好听是主子,其实不过是一枚地位卑贱的棋子,将来的命运就是任由别人摆布。只是她和府里其他的庶出姑娘不同,爹爹因为她长得极像生母二姨娘的缘故,对她格外的宠爱,就是这份宠爱让她逾越了正经小姐的本分,赫然道出藏在心里的秘密。

容华微微一笑,俏脸上带出几分甜蜜,她也没想过会遇到他,要不是爹爹将她带到藏书楼里摘抄书目,也就不会有这样一段姻缘。

每一次见面,他们都安排得小心翼翼,可没想到还是让爹爹发觉了,她本想打死不承认,没想到爹爹会用那麽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容华,你长得真像你母亲,我对你母亲的亏欠,总希望能在你身上有些补偿。你放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等晚一些,我让大夫人过来帮你准备准备。」

这是那些话本里让她万般羡慕的情节,她从不敢奢望的,没想到即将成为现实。

「这麽晚了,大夫人怎麽会……」七七仍旧有几分慌张。

想必是爹爹将这件事告诉大夫人,爹爹作的决定大夫人就算百般不愿也不敢反对。

容华放下手里的披风站起来,七七已经将门打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容华上前去迎接。她原本以为来的只是陶大夫人李氏,没想到除了李氏和她常带在身边的心腹,身後还跟着两个容华从未见过的嬷嬷。

李氏往日锐利的眼神,此刻看向她的时候更显冰冷,略带凶狠。

等所有人都进来,最後一个婆子关上门,不由容华分说,两个嬷嬷随即将她压跪在冰冷的地上,七七也被捂上嘴拽进侧室。

李氏拿起她放在床边的斗篷,挑起眼梢,表情阴沉不定,「容华,你竟然敢和男人私通!」

容华闻言一惊,立即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那怎麽会有男人的物件?」

她勉强抬起头,「母亲,容华怎麽敢与男人私通,这事爹爹是知道的,您只要问问爹爹……」

「如果老爷知道,我怎麽会来问你话?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身分,仗着老爷宠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容华,我平日看你还算乖巧,没想到你居然会这麽糊涂。」李氏走到她身边,「我以为你是个懂得规矩的丫头,如果你一直本分,我也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嫁了,可是你偏偏……」

容华被两个嬷嬷按得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力气想要挣脱身上的四只手,冷不防听到侧室传来七七的一声惨叫,她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错了!她竟然会相信爹爹的舐犊之爱能胜过一切,就那麽全盘托出。

如今不光是她,还害了七七。

容华悔不当初,打小至今的小心翼翼,最後一步走错,功亏一篑,她真不知他们是这样的冷血无情。

李氏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金钗,上头的彩色凤凰颤颤巍巍,她甩手将金钗丢在容华身边,「我们陶家怎会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前院的贵人四处找这件东西,不想却是被你拿了,你可知这是什麽罪过,就算是我想护着你,也没办法跟贵人交代。」

这话是什麽意思?她何时拿了这支金钗?而且七七怎麽没动静了……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惩罚,不然七七不会叫了一声之後再无声音,如果李氏只是想要动家法,用不着选择这个时间悄无声息地过来。

晚上,陈嬷嬷过来将她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借走,只剩下她和七七时,她就应该要有所警觉,自己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人,怎麽会没有想到,怎麽就大意了……

屋子里有些阴暗,只有一盏灯明明灭灭地晃动着。容华努力抬起头,却看不清隐没在阴影里的李氏的表情,她扭动着肩膀,竭力反抗。

「我总是个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就算是我偷了东西也罪不致死,再说突然间死了两个人,总会有人怀疑,等到有人查起来,你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李氏的声音有些飘忽,「不会有人查问的。你这丫头还不明白,府里的生死大权可不在我,我早告诉过你,要识时务懂进退,现在这步田地……你别怨错了人。」

容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能,怎麽会这样轻易决定她的生死,就算李氏再嚣张,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虽然她是庶出,总是爹爹的亲生骨肉,顶多将她随随便便嫁了也断不会要她死。

再看向身边那彩色凤凰,难道、难道是她……

容华努力想厘清头绪,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

「我只是动用家法,如果你身子扛不住,那也不能怨谁。」李氏整理好袖子,将一双手藏在袖子里面,一个婆子上前,将一碗汤药递给了压制住她的嬷嬷。

尽管容华紧闭着嘴,但嬷嬷捏住她的鼻子,她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张开嘴,那苦涩的汤药便灌进喉咙。

「至於你那门好亲事,我们大姐儿比你更加合适。」

容华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灼烧般疼痛,嬷嬷们终於松开她,任她蜷缩在地上。

没想到生命会这样终结在这个屋子里,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离去的地方。

她的生命竟然这样短暂,不光是悲哀,更多的是愤怒。

容华看向李氏,嘴角露出最後一抹笑意,「他不会娶你的女儿,他说过,此生非我不娶,你做的这些不过都是白……费……心……机……」

李氏收起笑容,眼角微沉,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直等到容华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气息,她才开口,「可惜你是看不到了,不然我会让你知道,男人是最不可信的。」

她淡淡转开眼,眼中没有悲悯,有的只是种移开了一颗绊脚大石後的轻松。

这一生,容华耳里听到的最後一句话是——

「容华,是什麽身分,就是什麽命,你不该抗争,否则谁也没法救你。」


大周朝雍圣十三年,京城的陶府抢尽了风光,陶家大姐儿陶淑华本来嫁给了不起眼的没落勳贵子弟赵宣桓,没想到成婚不久之後,圣上感念赵家祖上累累战功,重新恢复家族爵位,赵宣桓的父亲赵信承袭了义承侯之位。

又过了半年,陶家大老爷陶正安黾勉供职,擢升为正五品户部浙江司郎中,陶府上下被一片喜气笼罩。

极少数人知道这一年陶家还死了个庶出的小姐,从後门抬出去,随随便便葬在了荒岗上。



雍圣十六年,一辆马车路过无人问津的荒岗,朴素的马车停了一会儿,里头一名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真是,佛无妄言。」

之前她死在那府里,而今竟然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只是,再也不会是那个结局。

第一章 八小姐入府

深秋的清晨,陶府像往常一样,一切井然有序。主子们洗漱完、吃过饭,小姐们陪着李氏闲话家常。

不过今天主屋里的人格外多,大家都想看看陶正安在外头养了二十多年的外室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物,可惜那位外室在入府前两天竟得急病死了,留下一位十五岁的小姐,今日独自进府里来。

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其母出身又极其寒贱,李氏只是吩咐下人收拾一间稍微乾净的院落给她居住。

众人知道李氏对这位行八的小姐没有任何好感,今儿个除了好奇八小姐的长相,再来就是看个热闹,不知道大夫人要怎麽为难这位八小姐?

八小姐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行了家礼,李氏吩咐她走近些,再抬起头来,众人仔细看她样貌,不禁都倒吸了一口气,陶府的小姐们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可是都及不上这一位,鹅蛋脸、柳叶眉,水灵灵的眼睛透着一层水雾,木棉般红润的嘴唇,微微一笑,极尽妍态。

怪不得陶正安会将外室不声不响地养了二十几年,从这位八小姐身上就能窥见其母样貌,实在是难得的美人。

如今这美人落在李氏手里,不知道会落得什麽下场,众人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得了急病当天就死了的五小姐容华。

但凡漂亮的美人,都是命薄。

八小姐怯生生地对着李氏喊了一声,「母亲。」

李氏放下手里的茶杯,露出慈祥的笑容,「真是俊俏,把府里的小姐们都比了下去,我看着也是喜欢,叫什麽名字?」

八小姐恭敬地回话,「姨娘给取了名字,叫容华。」

容华,这两个字就像两根琴弦突然绷断一样,余音刺耳,让众人都愣住了,还是李氏先回过神来,「哪两个字?」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听姨娘说,爹爹以前说过,物有其容,木谓之华。」

李氏笑了,左右看看,彷佛是要找到共鸣一般,周围人都奉承般的笑笑,她才又开口,「老爷怎麽这样大意,让你就叫了这个名字,你没在府里长大所以不知道,我们五小姐也叫容华,就是这两个字。」

她不禁惊慌起来,「容华不知道……竟然犯了姊姊名讳,我这名字本来只是姨娘随意取的,没禀过府里长辈,现在进了府,还……还请大夫人给容华改个名字。」

「你五姊是个命薄的人,早早就不在了,既然进府前老爷没给你改,也就是应允了。」李氏表情有几分悲伤,边用袖子擦擦眼睛边悲悯的道:「可怜见的,你也是个福薄的人,从小流落在外,就是姨娘养着,终究不如府里。」

容华被说中了心事,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好了,来日方长,改天我再跟你说说这府里的事。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容华应声走出去,李氏遣了个信得过的丫鬟跟着。

主屋的人都散了,李氏吃了两颗蜜饯,拢好衣服,微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养神,好半天才问身边的陈嬷嬷,「你觉得怎麽样?」

「胆小,没有什麽大见识。」陈嬷嬷低头回话。

八小姐进屋看到大夫人屋子里金碧辉煌的摆设,那副惊讶、噤若寒蝉的表情被她尽收眼底,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人能掀起多大波澜?这些年她看人从来没错过。

李氏彷佛自言自语,「但愿是同名不同性儿,我只希望她本本分分的,我也不愿意有第二次……」

陈嬷嬷立即接话,「是,我一定会提点她的。」

李氏满意地舒展眉眼,「眼下最重要的是准备大姐儿和姑爷回来的事,让人都上心点,特别是饭菜都要按照姑爷喜欢的做,千万不要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陈嬷嬷弯腰躬身,「大夫人放心吧,厨房新请的那几个厨子都是京里一等一的,一定不会再出岔子。」

李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陈嬷嬷便退下去做事。

「容华……」软榻上的李氏彷佛梦呓一般,说了这两个字,想起那丫头临死时的眼神,多少觉得身上有几分寒意。

人死都死了,还怕她会回来报复不成?更何况,那件事也不是她……

如今,她的女儿嫁了如意郎君,整个家族跟着无限风光,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想那些晦气事做什麽,一切都是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

李氏想着她放在盒子里那支彩色凤凰金钗,心里不禁又踏实许多,陶府真正的富贵还在後头呢。

为了这富贵,牺牲什麽都是值得的。

屋子里的佛香袅袅绕绕,李氏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彻底将一切烦恼抛开。



八小姐屋里,春尧悄悄观察这位主子,虽然长得天仙似的,可惜不得大夫人欢心。

她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拨弄手里的针线。八小姐自己倒水喝茶她都假装没看见,反正她是大夫人派来的眼线,只要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回报给大夫人知道,她这差事也算是办好了。

至於八小姐,要是嫌弃她伺候得不好闹脾气,这样最好,正好让她去大夫人跟前告上一状,也好叫大家知道,这位八小姐可不是什麽安分的主儿,刚进府里便掀起波澜。

春尧打定主意,更加的心安理得,她手上的芙蓉花刚绣好,便见八小姐果然磨尽了耐性,走过来问罪。

春尧稳住心神,抬起头来,不意迎接她的是一张笑脸。

容华俏脸上带着一丝温暖、亲和的笑容,没有半分的嗔怒,只是有善意的真诚,「你也喜欢芙蓉花?我这里有一条帕子,上面也是芙蓉,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边将帕子拿给春尧看边继续说:「听说这个技法很特别,绣出来的芙蓉花和普通技法不同。」

春尧愣了一下,然後往那帕子看去,上头的芙蓉花果然娇艳欲滴,就像是真的一样,特别是那绣法……她心里一慌,手里的针不小心掉了,急忙蹲下身去找,手指抖得硬是捏了两次才把针拾起。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事,何况是刚进府的八小姐,只是误打误撞,凑巧而已……

她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芙蓉花,在陶府这麽多年,她看到的刺绣技法无数,可怎麽也绣不出这样的花样来,她原已放弃了,谁知道这会儿会在八小姐手里看到。

她六岁时走失了,被人贩子来回倒手转卖了好几次,直到八岁时卖给陶府才算是稳定下来,身上只有一块手帕是爹娘留给她的,後来她也托人暗暗打听过,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刺绣技法。

大夫人对她很好,一直将她视为心腹,但是对她想找亲生父母这件事就不太在意了,她明白大夫人的心思,生怕她对自个儿父母太上心,就不能全心全意做事。

她也不是有什麽二心,只是每每回忆起幼时那些母慈子爱的日子,难免心有不甘。

春尧接过这块绣帕,手有些发抖,音调也发颤,「八小姐,您这块绣帕真好看。」

「那就送给你吧!」

「这可怎麽好,奴婢……」

「别奴婢奴婢的了,我才到府里来,大夫人把你送到我跟前,也算是我们的缘分,以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你都跟我这麽客套怎麽行。」

春尧低头看着帕子,「这绣法好特别。」

「是啊,我也是看着特别才要来的,这种绣法知道的人可不多,听说是什麽家传的法子,会的人极少。」

春尧欲言又止,心跳加速,手指冰凉。

「你想学吗?」

春尧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不过可惜我手不巧,没学会,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将认识的绣娘引进府里,让她教你……」

没想到八小姐是这麽好说话的人,春尧收起那块手帕。是啊,以後的路还长着呢,只要她还留在八小姐身边,肯定有一天会打听出这绣帕的来历。「那就多谢小姐了。」

再看向容华,春尧忽然觉得她看起来有几分顺眼,大概是在府外生养的缘故,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府里其他小姐们的跋扈和精明,彷佛是块通透的玉一般,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伺候这样的主子,总让人觉得轻松些。

「小姐,我给你换些茶吧!」春尧换了些新茶给容华,「这茶叶是府里特供的,喝起来和外面的不一样,虽然没给这屋里分多少,但也能偶尔嚐个鲜。」

容华端起茶碗轻轻地抿了抿,满口清香。

「是不是不一样?」

「是不一样,这茶真好。」好久没有喝到了。

整整三年。

只是三年时间,陶府就变了个样,那些亲手杀了她的凶手一个个更加富贵光鲜了,而她转了一圈,到头来还是一个可怜的庶女。

连她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仍旧用这个名字、这个身分回到这里。

她死後重生到这副躯体里,开始时也是吓了一跳,待到平静下来,她又笑了,可能上天就是要这样安排,她就是躲不过这个身分。

不过这一次,她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屈服。

当年是李氏带着人给她灌下毒药,但就算她是庶出,李氏也不敢随随便便将她置於死地,毕竟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小姐就这麽弄死了,实在太不值得。

容华始终想不出,她到底有什麽必须要死的理由。

现在她回来了,就是要把一切弄个明白,是该还帐的时候了,让那些人偿还他们的过错,她要将那些杀害她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住进府里後,李氏肯定会先找一个身边的亲信来监视她,容华对李氏身边几个信任的人了若指掌,在府外的这段时间她没少做准备。

李氏派来了春尧,正在她计划之内,这丫头从小就被李氏养在身边,并不好收揽,只能暂时拿一些法子将她稳住,其他的还要一步步慢慢来。

容华边喝茶边往外看去,「外面好像很热闹。」

「是呀,今日大小姐和姑爷要回来。」

容华装作一无所知,「之前听姨娘说过,大姊嫁得极好。」

「那是自然,姑爷不但家世好,对大小姐也好,成婚几年了,身边只有大小姐一个。」春尧不自觉地羡慕,「我们大小姐人生得好,命也好。」

春尧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人走进院子来,她撩开帘子去看,原来是李氏身边的锦秀。

锦秀进府没春尧久,向来对李氏的心腹丫鬟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姑娘地说了几句话,然後就站在一旁等着春尧吩咐。

春尧走到容华身边,「八小姐,大小姐想吃我做的点心,大夫人叫我过去一趟。」

看到容华点头,春尧接着说:「锦秀这丫头心也细,八小姐有事就吩咐她去做,我已经吩咐了下面,今天把饭菜送进屋来,小姐想吃什麽,叫锦秀吩咐厨下去做。」

大小姐回娘家,谁还顾得了她这个刚进府的庶出小姐,说好听是照顾她将饭菜送进来,说透澈一点就是不想让她参加晚上的家宴,生怕她不懂规矩出了丑。

春尧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旁边的锦秀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她在李氏面前本来就是不得用的,平时谨小慎微,就怕会出点差错。

容华带进府来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锦秀手脚不停地帮忙收拾,在她眼里,哪个小姐都是主子,她的本分就是将主子们都伺候得妥帖。

容华看着锦秀忙碌的模样,这丫头老实勤快,倒是有点七七的影子,七七如果不是跟错主子,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现在她重生了,不知七七是不是已经转世投了胎?

等到锦秀忙完,容华叫她过来一起喝茶,「进府多久了?」

「也有些年了。」

「一直在母亲身边?」

「也不是,最近才调拨过去的。」

容华看着没什麽架子,锦秀一放松,话也多起来,晌午的饭菜摆上桌,她在一边说:「大小姐回来,厨房忙,咱们这边的厨娘也被叫过去帮忙,饭菜难免简单。小姐吃吃看,如果不行,我再去将厨娘叫回来重新做一些。」

容华觉得奇怪,陶府平时往来的客人就不少,光一个大厨房就有几十个人,怎麽还会人手不够用?

大概是看出容华的想法,锦秀道:「主要是怕姑爷吃不惯府里的饭菜,所以都把厨娘叫过去做些拿手菜。上一次姑爷来府里就没吃什麽,大夫人叫春尧姑娘过去也是这个原因,春尧姑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小姐以後可以让春尧姑娘做些嚐嚐。」

他不爱吃府里的东西,这些年有些事竟还没有改变。

容华以为物是人非,过去早成了泡影,没想到说起他的时候,仍旧让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她本以为他会遵守他们之间的诺言,就算是娶妻也不会娶陶府的嫡出小姐……

容华的手指画过茶碗上精致的花纹,心中暗暗发誓,她定要让他们知道,拿人性命做代价换来的东西不但不能长久,还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



晚饭前,春尧红着眼睛进了屋,她本来欢欢喜喜地去准备点心,谁知道大小姐会挑剔她做得不好。大小姐嫁出去之後,吃的用的都比在陶府高出一截,这会儿再吃她做的,自是不习惯。

主子心里不高兴,拿下人撒撒气也是正常的,春尧虽然这麽想,心里还是委屈,本来在外头已经尽量稳住情绪,谁知道还是被容华看出来。

「怎麽了,差事没办好?」

春尧点点头,眼睛里明显地闪烁着一丝不甘。「好些日子没做,手生疏了。」

容华看了几页书,像是不经意地道:「以前我娘请过一个厨娘,她做过的一种点心挺好吃的,外形也很别致,听说她曾给皇家做过下人。」

春尧果然有了兴趣,抬起头来看容华,「不知道是哪种点心?」

容华放下书,笑笑,「外形是十朵牡丹花,从花苞一直到完全盛开,每一块点心都是一种花开的形态,十分特别,里面的馅料也是有讲究的……你要不要学着做做看?」

春尧掩饰不住喜色,「八小姐肯教我自然是好的,就怕我太笨学不会。」

「一看你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这也没什麽难的,如果你做好了,就拿给大小姐嚐嚐。」

春尧果然没让她失望,拿出来的点心和容华记忆中的几乎一样。

十朵花,每一朵都做得十分精致。

容华点点头,春尧高兴地送去给淑华。

大小姐看了一定会喜欢,这盘点心会摆在晚上的家宴上,到时候姑爷会看到。

赵宣桓定没想到会再看到这样的点心吧。

这点心的来历容华骗了春尧,根本不是什麽厨娘做的,是从前她和七七想出来的。

那天她在屋子里描花开富贵图,七七想做些精致的点心给她吃,她给七七出了主意,「不如以花为模子,做点新奇的。」

七七的手也巧,便按她说的,有模有样地做出来一盘好看的点心。

七七问:「点心的名字就叫『花开富贵』?」

她觉得名字不好,有些俗气,「十朵花,就叫作十全十美吧!」

後来,她认识了赵宣桓。

池塘边偶然相遇,他姿貌端华,淡雅得像春天里的一阵风,夹杂着和煦的温柔,让她怦然心动。

他是她想像中的那种美好的人。

「我不过是庶出的……」

他笑她,「我当你不是那种庸人。」

若不是有海誓山盟,她也不会冒险与他一次又一次见面。

她知道他吃不惯筵席上的饭菜後,想起了那些点心,晚上和七七悄悄地做了一盘。

十全十美,她原是想沾这名字的喜气,他们最终会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局。

容华自嘲的笑了,是她抱了太大的期望,终究不过是十个面团而已,哪里堪得十全十美这名字?

容华正陷入过去的回忆中,春尧突然去而复返。

「对了,小姐,我忘了问,这点心叫什麽名字?」

她淡淡笑道:「十全十美。」

春尧也笑,「这名字好。」

「是啊,是好名,大小姐和姑爷听了一定会喜欢。」

他大概已经将以前的事忘记,没关系,她会帮他慢慢地回忆起来。

第二章 好命大小姐

家宴开始,整个陶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容华屋里却像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锦秀,我们出去走走。」

园子极大,比起几年前又扩建了一倍,陶府藉着淑华的婚事,果然富贵了不少。

容华不经意地走到了以前的住处。

「八小姐,那边可不能去。」锦秀急忙拦住她。

容华装作一脸的好奇,「为什麽?」

锦秀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出口,「那里原来是五小姐的屋子,五小姐殁了之後,就没再有人去过。」

早就有人传这屋子闹鬼,後来又有些闲言闲语,都说五小姐死得蹊跷,她平时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是快步走过,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看到什麽不乾净的东西,最後大夫人乾脆不准让人再提起这院子,更不准进去。

「现在又是晚上,那边黑灯瞎火的,小心着了凉。八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你这麽一说,我还真觉得身後冷飕飕的。」容华故意向园子其他地方看了看,露出一副游兴未尽的样子,「我还想去别处看看,你就回去帮我拿件披风来吧!」

锦秀见她饶有兴致,也就不敢再多说什麽,只得将容华安置在一处亭子中,匆匆忙忙地折返回去。

容华望着锦秀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身走向那处废弃的院落。

月亮已经出来了,不用灯笼路也能瞧得明。看得出来,这个院子已经好久没人来过,到处都是横生的杂草,她推开屋门,尘土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东西大多都被拿走,剩下的也翻得乱七八糟。

她走进内室,拿开床下的几块青砖,赫然见到一个褐色盒子,她将盒子打开,盒子里的衣裙露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仍旧是好的。

不知道他看到了这身衣裙会怎麽样?会比今晚还要惊讶吧?或者他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转世轮回?容华微微一笑,阖上盒盖,忽然听到院子里锦秀颤声喊——

「八小姐,您在这里吗?」



李氏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女儿,自从攀上义承侯这门亲,喜事就接踵而来,先是亲家越来越受重用,现在连姑爷也进了兵部,李氏越想越高兴,趁家宴还没开始拉女儿过来说话。

刚刚落坐,淑华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您把爹和外室生的女儿接进府来了?」

李氏点点头,「是你八妹妹,今天才进的府。」

淑华扬起眉,她素来对那些姨娘养的就没什麽好印象,更何况还是个外室。「将她接进来做什麽?还不如直接给她找个人嫁了。」

李氏佯装严肃,眼角却带着笑意,「总是你父亲的骨肉,怎能随便找个婆家?」

淑华一脸的轻视,「不过是庶出,还不是在府里生养的,送到哪里都是一样,要想嫁得好,那就少不得要做个姨娘。」

李氏喝口茶,不以为然,「总是府上的小姐,还是要嫁到中等人家做正房。」

淑华像是想起了什麽,笑一笑,微微探过身子,在母亲耳边悄悄地说:「父亲不是想和吏部尚书交好吗?正巧她又是个在府外生养的……」

这吏部尚书听说十分好色,家里除了正妻之外还有八九个姨娘,之前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挑个样貌好的送去。她本想挑个家里的丫鬟,可是看来看去,只有自己屋里的秋荷和母亲屋里的春尧样貌好,偏偏这两个丫头都是得力的,她也舍不得。

现在好了,蹦出来个外室养的,不论是外貌还是年龄都合适……

淑华停顿了一下,又道:「父亲有几次去尚书府拜访都被挡了回来,与其屡屡受挫,不如……」不如将府外那个不明不白的庶出小姐嫁过去。

李氏明白她的意思,「这事我可作不了主,以前也没有这样的例子,再说那丫头我看了,还算乖巧。」这样就送出去,有点可惜。

「眼见这是父亲的关键时刻,您又舍不得身边的。」淑华略略埋怨道。

李氏想起春尧,不禁沉下脸来,「我怎麽舍得糟蹋那麽好的丫头,说好听是姨娘,不过是进去做个玩物。」

淑华看着母亲的脸色,知道这事情已经成了大半,「没有比八妹妹更好的人选了,况且做尚书的妾室也不算亏了她。」

话虽这样说,李氏也看得出陶正安对那个外室是上了心的,那外室刚刚殁了,自己就将她的女儿嫁去做妾,老爷恐怕会认为她对那个外室有妒嫉之心。

「不能着急。」她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淑华还想要说什麽,李氏使了个眼色,转了话题,「倒是你自己,已经嫁过去三年,怎麽还没个消息,如今要紧的是早点生下一男半女。你夫家是哪样的人家,你一直没动静,少不了要娶进个姨娘。」

淑华扬起的眉毛猛然间落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三年过去了,自己补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成效,始终怀不上胎,最近她又请了个大夫,说是一年半载就会有喜讯,如果这次再不行……

淑华正想着,春尧捧着盘子进屋。

春尧刚把糕点端上桌,李氏便笑着道:「你看,我就说这丫头是个手巧的,这点心做得多精致,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她边说边拿起一个,「这个有什麽名堂?」

春尧见主子高兴也喜上心头,「这是十朵牡丹花,取的名字也好,叫十全十美。」

李氏笑了,「这样的名字我拿了一个倒是不好了,把它拿到桌上去吧,一会儿看看姑爷是不是喜欢。」

春尧将点心端过去,众女眷都等着男人们来开宴。

远远地听见陶正安的说话声,另一个人嗓音温和淡定,不管是小姐还是丫鬟无不偷偷地看过去,眼里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来。

最好的命莫过於攀龙附凤,大小姐本来不过是嫁给个没落贵族,谁知道会生出天大的喜事来,赵信承继了义承侯爵位,姑爷赵宣桓身为嫡长子,便成了世子。

赵宣桓这三年在朝中势头极好,就像湖中皎月,清亮地脱颖而出,追随他的世家子弟渐多,侯府更是门庭若市,不论是前途还是声望,别人都无法企及。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就算当个姨娘也是好的,大老爷和大夫人真是有眼光,为大小姐挑选到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亲事。

唯一可惜的是,大小姐成婚三年,肚子一直没动静,这瑕疵无非是给别人一丝希望。

六小姐研华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宣桓又慌忙低下头,红了脸。

她心思转着,大夫人对她向来不错,如果大姊一直没有喜讯,说不定大夫人会在族里再选一个嫁过去,她该努力争取这个机会……研华不知不觉地攥死了手帕。

众人按规矩坐好,下人们开始忙碌,一道道菜传上来,淑华殷勤地给丈夫布菜,赵宣桓淡淡地微笑,并不见有什麽特别的欢喜之意。

淑华不禁有些失望,她这个夫君没什麽好挑剔的,只是对她太过相敬如宾,让她触不到他的喜怒。

想起春尧做的点心,她夹了块过来,「嚐嚐这个,名字极好,叫作十全十美。」

人说世间爱情有两种,一种缠绵入骨,一种痛不欲生,赵宣桓没想到自以为妥善珍藏好的东西,忽然之间在眼前分毫毕现。

他微微一愣,手指挛缩,半天才问:「你说,这叫十全十美?」

十朵牡丹花,从含苞到盛开,十种形态……他忍不住拿起一块来吃,连味道都是一样的。

「从前我跟你提过春尧那丫头,是她做的。如果你喜欢,我就把那丫头要来。」见赵宣桓不说话,淑华不禁笑了,叫了春尧过来,「就是不知道母亲舍不舍得。」

赵宣桓抬起头,看了春尧一眼,春尧只觉得那目光闪亮如晨光,是她见过最耀眼的眸子,此时此刻翻腾着,明赫赫的翩若惊鸿。

她顿时一惊,心跳慌乱,再看过去那目光已消失不见,重新变成那种淡淡的微笑。

赵宣桓说:「那倒不用了。」

李氏这才笑了,转身拉起春尧的手,「别听你大小姐的,她心里想什麽我还不知道,早就惦记着我的人,今天不过是拿这盘点心做幌子,一盘点心差点诓了我一个人去,多亏姑爷心里有数,不然我可是亏大了。」

众人一笑,家宴上其乐融融。

春尧抬起头偷偷地又看了赵宣桓一眼,赵宣桓的目光早不在了,春尧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容华吹熄灯笼,偷偷地躲在门後,听着外头的动静。锦秀取披风来回的时间她都计算好了,按理说她能在锦秀回来之前从屋子里出来的,谁知会有意外。

「八小姐,您别吓我,我忘记告诉您,这里大夫人是不准人进来的。」锦秀带着颤音道。

锦秀的脚步声停在屋门外,容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既然李氏不准,锦秀应该不敢随意走进来,只要锦秀一走,她马上就能出来,就算锦秀找人来寻她,她也有时间藏好手里的东西,编个谎言蒙混过关。

锦秀似乎在门前迟疑了一下,然後便离开了。

等到锦秀的脚步声远,容华藉着月光将青砖恢复成原样,退出内室,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将门推开。容华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同那人碰个正着,一阵风吹动窗边的幔子,青色的帐纱整个飘在她身上,将她蒙了个严严实实。

容华还没动作,耳边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陶老夫人在家宴上倦了,李氏陪着回到住处,安顿好後才回到自己屋里。

进了屋,李氏叫过春尧,「你今天去过二姐儿屋里没有?二姐儿气色怎麽样?」

春尧边为李氏脱去石青银鼠披风边回话,「去过了,二小姐气色不错,那会正躺在床上看书呢。」

「这孩子,就知道宝贝她那些书。天气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出来转转,就算是要静养也得时不时地走动走动。」李氏露出慈祥的笑容,言语透着十分的心疼,她走到窗边,看看天空中满是星辰,点点头,「看样子明天天气不错,我一早便带她去院子里散散心。」

春尧应承道:「是。」

李氏又说:「你再过去看看,送点果子去,大姐儿少不了要去她妹妹那里。」

春尧自下去忙乎。

李氏嫁进陶府後生了两女一男,大女儿淑华,二女儿瑶华,大儿子平哥儿。大女儿还好,二女儿小时候不慎落入荷花池里,人是救回来了,可身子被冰冷的池水泡过之後,一直寒病缠身,秋冬两季极少出屋子;大儿子生下来身体健壮,可惜先天就是个痴傻的,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不见起色。

陶正安先後纳了几房妾室,生下来的大多是女儿,只有二姨娘和四姨娘先後生过两位少爷,可惜都没过周岁就夭折了。

经过两次丧子之痛,陶正安伤了心,不再用各种方法求子,谁知道这样一来反倒好,十年前六姨娘生下个儿子,陶正安喜出望外,给这个宝贝儿子取名陶景弘。

六姨娘生孩子时落了病根,弘哥儿不到两个月大,六姨娘就殁了,弘哥儿於是过继给李氏做了嫡子。

李氏净了手,喝了两口茶,遣退其他下人,只留下陈嬷嬷说话。

「这茶是大姐儿带来的,你也嚐嚐。」李氏将桌边的另一盏茶留给了陈嬷嬷。

大小姐孝敬的东西大夫人从来没给过人,陈嬷嬷有些受宠若惊,「这怎麽好……」

李氏笑道:「喝你的茶就是了。」

陈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一直在她身边,这府里人多嘴杂,就算是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丫鬟她也不能尽信,只有这个从娘家带来的人她是没有疑心的。

这些年,陈嬷嬷没少替她分忧,李氏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件事过後,陈嬷嬷在她心里的位置更深了一层。

李氏又说:「淑华这次回来,心事更重了。」

陈嬷嬷点头,「奴婢也看出来了,想是因为子嗣的事。不过大夫人已经找了郑大夫去看,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六姨娘还不是吃了……」

李氏目光一闪,六姨娘偷偷找郑大夫,哪里能瞒得过她的眼睛,要不是她默许,六姨娘也不可能生下弘哥儿。

李氏闭了下眼睛,她早就算计好,如果六姨娘生下男孩,她就过继过来亲手养大,将来立为嫡子,没想到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顺利,六姨娘是个命薄的,早早就过世了,弘哥儿成为嫡子就更加的顺理成章,也算是老天帮了她一把。

李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老天总是会站在她这边的,这就叫有人福薄,有人天生的富贵。

虽然说有六姨娘的例子,她仍旧担忧,「那也不能没有准备,万一还怀不上,也要有个对策才好。」

陈嬷嬷早就知道主子的想法,大夫人这些年为了嫡子这事费了不少周折,生怕大小姐重蹈覆辙,「不然从府里再选个姑娘过去,都是相同的血脉,生了孩子跟大小姐更亲近些。」

李氏半天才开口,「尚书府那边你也帮我上心点,两件事一起办,好好物色人选。」

陈嬷嬷应了一声,转头她想了想,笑咪咪地凑过去,「大夫人,我倒是有个人选,人又漂亮还合您的心,您看六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清脆的撞击声,接下来是茶碗碎裂的声响。

陈嬷嬷抬起头,看到两个撞在一起的丫鬟,「两个混帐蹄子,不知道魂让谁勾走了,粗手粗脚的,哪天一个个地把你们赶出府了才清静。」

两个丫鬟急忙跪下讨饶,陈嬷嬷又训了她们一通,才让她们起来说话。

香巧是研华屋里的,李氏房里忙不过来,今天暂时来帮忙,刚才厨房里给李氏做了一盅汤,她送进来时正好被跑进来的雅琴撞到,托盘被掀翻在地,汤汤水水洒得到处都是。

陈嬷嬷问雅琴,「那麽急着来做什麽?」

雅琴跪在地上,急急回话,「大夫人,锦秀魔障了,八小姐也不见了。」

李氏拿着茶盖的手猛地停顿,她看向雅琴,「这是怎麽回事?」

「锦秀刚才在院子里,她说……」雅琴吞吞吐吐,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氏道:「你尽管实话实说。」

「锦秀说,八小姐不见了,她去找八小姐,结果……进了五小姐的屋子。」雅琴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她还说,在屋子里见到了……见到了五小姐……」

「这是什麽话?」李氏眼皮重重一跳,站起来的时候手一扶桌子打翻了茶碗,茶水泼洒下来,淋了她一身。

陈嬷嬷愣了一下,急忙和两个丫鬟一起上前给李氏擦拭,「大夫人别急,五小姐那屋久没人去,里面有些猫啊狗啊做了窝也是正常的,突然有人进去,那些个东西窜出来,一定会吓人一跳,要怪就怪锦秀那蹄子,没事去那里做什麽?我先过去看看,叫个大夫来开点药给她压压惊,想必就好了,等到明天她清醒过来,大夫人再发落她。」

李氏缓了口气,锦秀这丫头还算稳重,怎麽会弄出这样的事来?

她看一眼雅琴,问:「八小姐找不到了又是什麽意思?难不成还能丢了个大活人?」

雅琴又跪下,不敢说话。

李氏沉声吩咐,「去,把锦秀给我带来,我倒要问问是怎麽一回事?」

第三章 掩去光华

几个丫鬟拉着锦秀进了李氏房间,锦秀跪在地上,眼神空洞,脸色煞白,委顿在地上不作声。

李氏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去,给她喝点热茶缓缓神。」

锦秀本来被吓得魂飞魄散,出了一身的汗,又在外面折腾了好一会儿,凉风吹透了衣服,侵肌透骨,现在一口热茶急急下肚,压住了凉气,让她顿时咳了起来,咳了一阵,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不少。

李氏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锦秀脑子一片空白,李氏命令式的语气让她整个人一慌,下意识地说:「奴婢本来陪着八小姐在园子里看灯,八小姐说有些冷,让奴婢回去拿披风,奴婢回去路上遇见一个丫鬟,便吩咐她去取披风来,自己返回去找八小姐,结果好像看到八小姐走进了五小姐的院子,奴婢不敢耽搁,连忙追上去,等追到五小姐院子里,八小姐人已经不见了。奴婢怕八小姐进了五小姐的屋子,就在院子里喊,也不见有人答应,奴婢只好大着胆子推开屋门。」

她也是傻,八小姐在的话,一定会应她,她那一瞬间真是昏了头。如今想到自己走进屋子看到的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冷颤。

「然後……然後……奴婢……就看到了五小姐。」她抬起头,目光恐惧,「大夫人,是真的,奴婢看到……」

许多人见了锦秀这神色,都有些信了,胆小的忍不住也害怕起来。

李氏声色俱厉,「胡说,哪里来的神神鬼鬼!」

陈嬷嬷在一边搭话,「天色这麽暗,定是你这蹄子看错了,却在这里红口白牙的吓唬人,大夫人早就下令不准去那院子,你是把这些话都当作了耳边风是不?」

「大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真的看到……不信您找两个人去找找,五小姐就在那里……」锦秀边说边恳切地跪行到李氏脚边。

「都给我拉住她!我看这蹄子是得了失心疯。」陈嬷嬷尖利地喊道。

两个丫鬟急忙上前按住锦秀,锦秀身体受制,心里有话越急却越说不出来,一口气缓不过来,竟晕了过去。

李氏皱眉道:「快去找大夫过来看看,这丫头恐怕是被痰迷了心窍。」

众人急忙将锦秀抬进耳室,一阵闹腾後,才重新回到屋子里听差。

李氏却道:「都在这儿愣着做什麽?不是说八小姐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李氏这麽一说,门外等着回话、平哥儿的大丫鬟瑞儿这才急匆匆地进来,「大夫人,八小姐找到了,是在园子里遇到大爷,被大爷绊住了。」

李氏扬声问:「平哥儿?」

「大爷晚上在迎春园那里玩,可能是今天府里到处都点了灯,大爷看着喜欢,就从墙角的一个洞钻了出去,一开始我们不知道,都在园子里找,後来到了外面,看到大爷正缠着一位小姐,问过了才知道是今天入府的八小姐,这才把八小姐送回来。」

「八小姐呢?」

「在外面候着呢。」

李氏忙说:「快叫进来。」

容华身上都是尘土,双鬓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甚是狼狈,尤其是她那股拘谨的怯意不像是大家小姐,只似一般人家的小家碧玉。

众人看在眼里都思量着,到底是外头养大的,上不了台面,刚进府就弄成这样。

李氏打量容华半天才开口,「你们这是怎麽伺候的?让八小姐受了多少委屈。」

瑞儿急忙告罪,「本是要给八小姐换身衣服,可是八小姐听说园子里众位姊姊正四处找她,不敢耽搁……」

李氏骂了瑞儿一句,「你也进府不少日子了,在大爷面前也是得力的,怎麽这样糊涂,知道的要说是你们没想周全,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故意欺主。」

瑞儿跪下,「奴婢们不敢。」

李氏转头看向容华,「快让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梳洗。也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大爷的事,谁能想到呢,你这麽快就会遇到大爷。」

她伸出手去拉容华的手,感觉容华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立即展开慈爱的笑容,「瞧你,手这麽冰凉,一定是吓到了吧?都怪锦秀办事不力。」

容华急忙辩解,「不是,是我走远了,锦秀找不到我。」

「平哥儿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氏点点头,「那就好,锦秀身子不大舒服,我还是让春尧跟着你。等一会儿将嬷嬷丫鬟拨给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容华低头称是。

李氏又笑,「这孩子,以後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用这样拘谨。明天天气好,我要和你二姊姊在园子里逛逛,你也过来,我将府里的姊妹介绍给你认识。」

容华又点头。

话说到这里,又有丫鬟进来禀报,「大小姐来了。」

李氏愣了一下,淑华怎麽会又过来了,难道是谁将这里的事告诉她?

淑华一进来眼睛就盯在容华脸上,要不是在二妹妹那听到,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八妹妹竟然和五妹妹重名,也叫容华。

她打量容华,顿时笑了,虽然同名,可是这个府外生养的八妹妹比起五妹妹可差得太远了,八妹妹虽然长得也标致,但看起来浅显得很,没什麽吸引人的气质,不像五妹妹,娴静中带着娇美,清亮的眼睛像一弯皓彩明月,闪烁着女子少有的睿智。

八妹妹是空有其表,只配做富贵人家的玩偶,得一时恩宠罢了。

想到这里,淑华紧绷的脸上渐有一丝微笑。

容华拜见淑华,淑华随意应付,正巧春尧从二小姐瑶华那里回来,李氏吩咐春尧照顾好八小姐,容华一走,淑华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李氏吩咐丫鬟们都退下,走进碧纱橱里,陈嬷嬷会意跟了上去。

李氏揉了几下肩膀,陈嬷嬷急忙接手去捶捏,「大夫人,您看今晚这事……」

李氏淡淡地道:「你去查查除了锦秀,是不是还有人去过五小姐屋里。」

「是。您觉得会不会跟八小姐有什麽关系?」

看来大夫人还是担心府里有人藉着当年五小姐的事兴什麽波澜,不过五小姐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个刚进府的丫头,不会知道那件事。」更没有理由去那间屋子。

陈嬷嬷笑,「是啊,看八小姐那副样子,也不像什麽有心计的人,她应该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李氏从桌上摆着的妆奁镜子里看陈嬷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妄下评论。」

陈嬷嬷点点头,「大夫人说得是。」

这府里没有谁不为自己打算的,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口蜜腹剑的人。

「人心叵测。」李氏冷冷一笑,「但总有现形的时候。」

她本来想冷这个容华一段时间,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在众人面前,如果她没有拿出什麽来补偿这个可怜兮兮的容华,就会显得她过於苛刻,所以她才会决定明天将其他小姐正式介绍给容华认识,也就算是她承认了容华的小姐身分。

李氏揉揉眉角,暂时先给那丫头一点甜头,是个本分的就算了,如果不是,也只是暂且让她得意一下,人太过得意,便难免会忘形。

陈嬷嬷又低声问:「锦秀那丫头……」

李氏叹口气,「在府里先找个地方养着吧,如果见好就留下,不见好……」

只能抬到府外去养病,想再进府就难了,万一养不好死了,也就是几十两银子打发了事。

陈嬷嬷点了点头,慢慢退了出去,吩咐丫鬟们进去伺候李氏睡下,又去安置了锦秀才离开。



容华和春尧没走多远,淑华从後面叫住了容华,容华只得和春尧一起转身走过去。

淑华的目光在容华脸上盘旋了一会儿,火辣辣的视线让容华感觉自己像是什麽待价而沽的物品,她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对淑华行了个礼。

「自家姊妹,不用这麽客套。都说八妹妹是个没福气的,在外头过了十几年。」淑华话锋一转,又微微笑道:「不过我看啊,八妹妹是最有福气的,谁不知道春尧是母亲跟前的一等丫鬟,就是我要了,母亲还不肯给呢,现在却拨给你先帮衬着你,这可不是天大的恩惠吗?将来八妹妹有了出息,要惦念着府里的好才是。」

容华眼睛顿时一跳,这话语中分明有着一层特别的意思,难道说她刚进府不久,她们就对她有了什麽安排?

淑华似乎还想要说些什麽,一个丫鬟匆忙跑来,「大小姐,姑爷来了。」

她脸上不禁飞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夫君的家世本就带给她无限荣耀,赵宣桓又温文儒雅,不知让多少人艳羡不已。

容华抬起头,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指引着,後面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跟过来。

多少次了,这幅景象在她梦中出现,只是那个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而今却要来到她面前,触手可及。

他的笑容总是温文的,像梨花树下带着斑斓的光,斜斜地倾洒下来。年华似流水,三年之间他已变了模样,虽然还是那般温和,但以前的笑容似乎被什麽掩盖住了,嘴边只剩下清浅的神情。

那时她在父亲的藏书阁里抄写书目,不经意间遇到他,後来,只要是见到他,他总会远远地送来微笑,她不敢回应,但心底却是甜的。

现在,物是人非,她粉身碎骨,他已是人夫,情分早已经断了。

容华轻轻垂下头,福了福身,「姊夫好。」

淑华道:「这是我八妹妹,你还没见过。」

赵宣桓笑容有些淡,并不热络,「八妹妹。」

淑华心情异常的欢快,一些烦心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我正想问春尧,那点心的馅料是怎麽做的,好让府里的厨娘们学学。」

春尧看了一眼容华,不敢居功,「那盘点心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八小姐教我做的。」

「原来是八妹妹。」淑华有些意外。

赵宣桓突然开口,「点心的名字也是你想的?」

灯笼蒙胧的光映照下,容华低着头,露出一截秀丽的脖颈,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娴静。

听到他的话後,容华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这般问话,和以前竟然一模一样,尤其是他的声音忽尔放轻,语音温柔幽然,她笑了笑,「不是,也是听人说的。」

容华拘谨的目光中,却隐隐闪烁着一抹笑意,让赵宣桓不禁愣了一下,但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这点心名字取得好。」

淑华道:「让春尧教会厨娘,你喜欢就时常给你做。」

赵宣桓笑,「不用了,不过是图个新奇。」

容华静立在原地,看着赵宣桓和淑华渐渐从她身边走远。

春尧边引她往住处走边问她,「怎麽会遇到大爷了?」

容华不搭话,第一天入府比她想像的要波折许多,如果不是想到了大爷,她大概还没那麽容易过关,只是得害锦秀要病上一场了。

容华回到住处,刚才冷寂的屋子已经热闹起来,四个嬷嬷、四个粗使丫鬟齐齐站好,见到她急忙行礼。

李氏对她这个府外生养的庶女还算不错,配的下人和她是五小姐的时候一样。

夜深了,丫鬟们伺候容华睡下,春尧在外间服侍。

吹灭了灯,习惯黑暗後,容华看着窗棂上透进来的月光,热闹的府邸重新归於平静,她闭上眼睛,悄悄笑了,笑容在嘴角慢慢绽开,灼灼其华。

那些认为她胆小、懦弱、粗浅的人看到,一定会吓一跳。

她已不再是那个光芒四射的五小姐,不,是她学会了掩去光华,收敛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更加耀眼。

她不会再败在庶出的命运之下,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二日,容华特意起了大早去向李氏请安,远远地就看到丫鬟嬷嬷们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送淑华回府,崔嬷嬷在一旁忙乎,「都小心着点。」

瑶华的丫鬟初晓匆匆跑来,给崔嬷嬷行了礼,恭敬地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这是大小姐刚刚打发人要的东西。」

崔嬷嬷接手,初晓将盒子盖揭开,「就是两个香囊。」她的笑容亲切,语言柔和,任谁都看了舒服。

崔嬷嬷满意地笑笑,刚要往盒子里看,淑华身边的大丫鬟秋荷已经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将盒子拿去,崔嬷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秋荷说:「大小姐可少不了这个,嘱咐我要亲手拿过去。」

崔嬷嬷勉强陪笑,「是,我正想给大小姐送去。」

秋荷也不客气,迳自捧了盒子走了。

秋荷从容华身边经过,伸手将没盖好的盒子盖好,盒子里有一股特别的香气飘散出来,容华不禁多看了那锦盒一眼。

瑶华还是没变,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弄些香。瑶华一直是这府里最和善的人,她屋子里的丫鬟也和她一样,让人看着和气亲切,没有半点跋扈的气势。

春尧向容华引见了崔嬷嬷,崔嬷嬷也是李氏跟前得用的,容华乖巧地叫了声,「嬷嬷。」

崔嬷嬷笑着给容华行了礼,「八小姐这是要去大夫人那儿吧?快去吧,大夫人这会儿正等着呢。」

春尧遂领着容华进了李氏的屋子,刚走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悲戚的哭声,原来有人比她还要早一步,隔着琉璃帘子,容华侧头一看,是六小姐研华。

三年没见,研华比以前出落得更加漂亮了,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李氏正在安抚她,「不过就是一个梦,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

在一旁的陈嬷嬷也忙道:「古话说得好,梦是反的,要我看,六小姐这梦是极好的。」

研华的眼泪这才被劝住了。

李氏看到容华,招了招手,然後慈爱地笑着介绍,「这是你六姊姊,她昨晚作了个梦,梦见我病了,一早就跑来了,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不枉我心疼她一场。」

容华望着眼睛红肿的研华,一大清早就表现出这样的慈孝之心……

李氏是大宅门出来的,这些小心机相信她都用过,研华这番表演看在李氏眼里不过是惹人笑话罢了,李氏这麽好对付的话,她打小也就不会韬光养晦,要不是後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根本不会……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母慈女孝的戏还是要演下去。

李氏拉着容华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下人不得用、住不惯的话一定要跟她说。

太阳出来了,李氏看看外面的天气,站起来,「走,去你们二姊姊那里。」

府里的小姐大多都嫁了出去,淑华嫁到侯府之後,陶府顿时活跃起来,亲事一桩桩地办,如今家里只剩下病着的瑶华、研华、容华及还没有及笄的九小姐、十小姐。

「府里现在就剩下你们几个,平时你们要多走动一些。」李氏边走边嘱咐研华,「你八妹妹刚进府里,你做姊姊的要多照应些。」

研华点头笑道:「八妹妹这麽漂亮,任谁见了都会喜欢。」说着侧头看容华,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友善的手足情深。

容华见研华目光闪烁,想起昨晚淑华说的那番话,不禁心里一动。

研华不是个随随便便向人示好的人,当年研华未满周岁的胞弟得急病死了,她生母四姨娘昏厥过去,她问都没问一声,反而一心一意去伺候感染风寒的李氏,现在研华在李氏面前说她的好,边说还边看李氏的脸色,似乎是想揣摩出什麽意思。

研华这副殷勤又急切的样子……容华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绣花,研华也不是太急躁的人,除非到了紧要关头。

紧要关头……那就是婚事,庶出的小姐争来争去无非是想要桩让人羡慕的好婚事。

不过,会让研华这样费尽心机的,会是怎麽一桩婚事?

陶家这几次嫁女嫁的门第都很好,这样的人家研华若都看不上……

收回思绪,已经来到瑶华的院子前。

三年之间,这里的变化最大,里面的景致也最是精心建造,无不是瑶华喜欢的,虽然如今已到深秋,可院子里的几棵奇树还是佳木茏葱的模样。

李氏看着那树木笑,「不知道你们爹爹从哪里弄来的希罕物,秋冬都是这个模样,我看着喜欢,去年让人也在我院子里种了一棵,谁知道到了秋天,叶子枯黄了,唯独她院子这两棵怎麽也不败的,原来只是觉得这院子比较暖和,就拨给她住,没想到这丫头还住在了宝地。」

容华侧脸望过去,李氏脸上笑容明媚,真正发自内心的慈爱展露无遗。

这才是真正的宠爱,只有对自己的儿女才会表现出来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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