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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资讯დ] 寻露《乡野小福女》(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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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3 22: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寻露《乡野小福女》(卷三)

出版日期:2019/12/04

内容简介

迟梅宁和婆母在村人欣羡的目光中上京,
不料半路竟遭好色之徒穷追不舍,一路战战兢兢才与丈夫团聚,
相公状元及第,璀璨未来指日可待,
可没想到现实生活比她写的话本惊险刺激,
除了得不到程子阳的世家千金老找她的碴,
频频陷害丈夫的权贵李家也和她婆母有过节,
不过那些恼人的外敌都有相公挡着,让她头疼的则是自己的将来──
程子阳是宣威侯流落在外的儿子,
如今侯爷得知真相想接回母子俩,有心立程子阳为世子,
却不知富贵侯府收不收村姑出身的儿媳啊……


第四十章 意外结识贵人

  天光微亮,开始分发考卷了。

  程子阳被守在号房门口的军士叫醒,他感激的朝对方道谢,便开始检查考卷,然後研磨答题。

  会试考试流程与乡试相同,皆为三场,第一场是书义三道,每道题目二百字以上,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能力不够者,可自行减去一道。到了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各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能力不达者也可减去一道,字数也是要求三百字以上。

  从考试内容上来看,会试并不轻松,要写许多文章,字数又多,且时间紧凑,稍有不顺可能就答不完。

  程子阳憋着一口气,将题目检查完,磨墨的时候一边在打腹稿,等墨磨好,卷纸铺开,凝眉在脑中略思一番便开始答题。

  不远处的李又鸣握着笔盯着程子阳,见他开始答题,又恨又嫉,也拿着笔,专注精神,努力答题。

  一晃眼到了午时,程子阳将笔放下,活动下手腕,方察觉腹中饥饿。

  在乡试时,贡院有提供食物,不过价格昂贵,味道也不好,考生多半自己准备。

  因程子阳他们并未带食物,只能等卖食物的衙役过来,买一个饼子,乾巴巴的吃。

  程子阳在狭小的号房里活动下手脚,又打算继续书写,坐下时察觉有人瞧过来的目光,一抬头,就对上李又鸣毫不掩饰的眼神。

  程子阳温和的笑了笑,然後低头书写,可正是他这淡定的态度才让李又鸣气得几要发疯。

  程子阳心中有丘壑,答题并不受影响,草稿打好,仔细核对一遍是否有错漏字,或者需要避讳的地方,才提笔将正式试卷铺好,开始誊抄。

  等他誊抄完,看了眼太阳,已是微微西下,号房内光线尚可,离点蜡的时辰也还早。

  程子阳明白,一旦誊录完成便没有更改的道理,便喊了军士要交卷,与其坐在这儿乾等,不如早些出去,也好给李又鸣鼓鼓劲儿。

  军士喊来巡查的官员,程子阳已经将考卷收拾完毕,交给负责人,跟着对方去交卷,路过李又鸣的号房时,他有礼貌的一颔首,这才往前头去。

  将试卷交给收卷官,他随後又在军士监视下来到贡院门口专供举子等待的地方。

  不久便有第二人提早交卷出来,程子阳与对方互相颔首,并未说话。

  然而直到放头牌的时间到了,也只有他们而已,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因为这一笑,原本不相识的两人气氛也少了些尴尬。

  贡院大门打开,程子阳与那人相互拱手,然後从门口出去。

  程子阳在京城无亲无故,到了外头,瞧见不少等待接考生的人也没什麽特别的感觉,他往四处瞧了眼,找到之前替他们保管东西的衙役,取了东西便到前头广场,找个地方等还在考试的丁延、曹戈两人。

  正无聊思索李家之事,忽听一人道︰「兄台怎的没回去?」

  科举考试最是累人,尤其连写数篇文章,消耗的体力和脑力都是巨大的,往常出了贡院的举子多半是赶紧回家补眠,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像程子阳这样非但不回去休息,反而独自一人守着三个背篓,坐在这里一派闲适的倒是少见。

  程子阳抬头一瞧,原来是方才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人。之前在里头视线昏暗,这会儿出来才看清楚此人的相貌,饶是程子阳自认长得好,见了此人也不得不赞一声好相貌。

  此人年纪二十来岁,身穿天青色长袍,外头此时罩一件皮毛比甲,一双鹿皮靴子,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对方主动搭话,程子阳也不能不理,微颔首後随即站了起来,拱手道︰「在等在下的同窗,考之前便说好要一起走的。」

  那人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眼前的东西,不禁问道︰「兄台可是需要帮助?」

  无缘无故的,程子阳怎可能让对方帮忙,连忙摆手道︰「不用,多谢公子。」

  「在下兰泰宁,京城人士,不知兄台怎麽称呼?」对方似乎不愿离开,站着跟他寒暄起来。

  程子阳观其举止神态,便知此人修养极好,也起了结交的心思,拱手道︰「在下程子阳,山东清河人士。」

  兰泰宁听到山东惊讶一声,接着笑道︰「那是个好地方。」

  程子阳颔首,不置可否,「不错。只可惜子阳自幼长在乡间,不曾游历,对山东境内的大好河山竟未见识过,实在遗憾。」

  许是因为一起出来的缘故,两人说了一番山东直隶境内的景致,又扯到刚结束的考试,一番谈论更加惊奇,他们许多观点竟然一致,两人自然而然亲近不少。

  兰泰宁本想早点回去休息,却因与程子阳一见如故,愣是没舍得离开。

  过了没多久,贡院放出第二批交卷的人,丁延和曹戈也在其中,出来後四处打量,瞧见程子阳在这边,便急忙过来,程子阳不免为他俩和兰泰宁介绍一番。

  兰泰宁见两人形容有些狼狈,得知三人如今无处可去,便邀请他们前去他家暂住。

  程子阳等人犹豫,毕竟与兰泰宁刚刚相识,连对方是什麽人家都不知道,又如何肯直接到人家府上住。

  兰泰宁似乎看出他们的顾虑,便道︰「在下乃宣威侯幼弟,你们大可放心与在下前去,相识便是缘分,我与程兄能同时出贡院本就有缘,况且三位看起来也没多少银两,自是不必担心在下谋财了。」

  听他说出宣威侯的名号,程子阳有些惊讶,方才听兰泰宁自我介绍,他还觉得这姓氏熟悉,如此解释也说得通了,宣威侯可不正是兰泰信?宣威侯此人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如今尚未四十,却已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虽然因为资历排不到前头去,可明眼人都知道他前途无量。

  不说他的官职,只身上的爵位便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明明出身武将世家,他却在年方十六那年高中状元,从此开启数十年的官场生涯。

  民间关於宣威侯的传言多不胜数,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高中状元那年打马游街,引得全京城的姑娘们纷纷走出家门朝他抛花、抛手绢,为的就是希望状元郎能在马上看自己一眼。

  能在数十年间从官场新人爬到内阁,还能让皇上不畏惧他武将世家的声势爬到高位,可想而知,此人不管心计还是能力,都是一般人难望项背的。

  程子阳敬佩这样的人,甚至将兰泰信奉为榜样,却没想到刚到京城就与兰泰信的幼弟结识,当真是惊喜。

  他对於兰泰信的了解,除了传闻,便是丁延。

  丁延闲时喜欢翻一些话本,市面上好些话本都是以宣威侯原型写就,如今听说眼前之人是宣威侯的幼弟,他顾不得考完试的疲惫,当即问道︰「侯爷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有七房夫人,而且七房夫人和睦相处,这才传出一段佳话,可是这样?」

  闻言,兰泰宁顿时大笑,见周围有人瞧过来,连忙止住笑意,眼中满是戏谑,他低声道︰「都说了那是传言,又怎能相信?其实,我长兄至今尚未娶妻。」

  丁延震惊,「竟然未娶妻……为何?」

  兰泰宁摇头,其中原因家中知道的人不多,即便他与兄长一母同胞,因着年岁相差太大的缘故,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事。这些年他娘绞尽脑汁给大哥送美人,可惜全被大哥扔了出去,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家大哥有什麽毛病。

  像他今年二十四岁,儿子都已经六岁,长兄今年三十九,却只身一人未成亲。

  当初圣上的第十三个女儿长相貌美,一心想嫁长兄,圣上都亲自问长兄了,可依然没有下文。听闻十三公主嫁人前哭得好不凄惨,得知长兄不愿娶她,甚至上门将长兄骂了一顿,之後才出嫁。

  大哥与十三公主说了些什麽,他不清楚,但从那时起,那些倾慕大哥的人也死心了,於是大哥打光棍到了现在,年方三十九,成为大周朝大龄光棍一个。

  因为大哥没有子嗣,族里甚至想要过继一个孩子来,等大哥百年後继承爵位。

  当然嫡出兄弟里就他生了儿子,若是长兄再不成亲,他的儿子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只是不知外地竟然有这样的传言,若是他娘听见,估计能去求祖宗保佑这传言早日成真。

  见他也未能解答,丁延有些遗憾,本想再问,却被程子阳拉住了。

  此时天色已晚,兰泰宁再次邀请他们,「如今天已经黑了,附近客栈想来也没有空房,你们大可跟我回去,若是有差池,拿我是问便是。」他往常多与一些世家子弟交往,却渐渐察觉不是同路人,那些人大多希望能靠祖宗庇荫每日混吃等死,而他却希望能走长兄的路,通过科举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

  很显然,程子阳等三人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学问上都不差,他不想放过能够结交的机会。

  如今三人已然知晓兰泰宁的身分,加之的确不好找住的地方,而且即便找到了,也难保不会遭到李家继续报复,不如跟着兰泰宁回去,起码进了宣威侯府,安全多少有保障。

  於是,几人便应邀跟着兰泰宁前往宣威侯府。

  路上,兰泰宁问他们为何只带这麽点行李,三人只道所住的客栈走水,不得已之下只能舍弃其他东西,带了考试用具还有书本出来。

  听得这话,兰泰宁眉头紧皱,心道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客栈不慎走水,若是故意的,这时京中客栈内可不止程子阳等三人,想必其他举子也好不到哪去,那麽放火之人的用意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四人说话投机,时间过得也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座气势恢弘的宅邸门前。旁边角门开着,马车进了角门之後,兰泰宁便带他们三人下马车,一路带他们去客院休整,哪知刚走几步,就瞧见昏暗中一身材颀长之人朝这边走来。

  程子阳等人抬头望去,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容俊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看便知是身居高位之人。

  对方瞧见他们一行人时目光落在程子阳的脸上顿了顿,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兰泰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哥,连忙给他们引荐,得知眼前貌似潘安的男人便是如今权势滔天的兰泰信,程子阳等三人俱是一惊,太年轻了吧?

  程子阳朝对方施礼後,便静静的观察对方,兰泰信似乎注意到了,不免多瞧了两眼。

  偷看被发现,程子阳不免羞赧,微微拱手以作歉意,而兰泰信似乎不怎麽在意。

  「这几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兰泰信目光询问的看向兰泰宁。

  面对大哥,兰泰宁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是,他们三个是清河县人士,如今没地方可去,我便将他们带了回来。」

  闻言,兰泰信嗯了一声,朝程子阳三人微微颔首,而後直接走了。

  等他一走,兰泰宁松了口气道︰「我带你们去客院。」

  三人都是农家子,除了当初李家的别院,还没到过这麽大的地方,从角门进来的时候便被这雕梁画栋的建筑震撼住了,待他们到了客院瞧着比他们家都大的院子才真正知道这世家多麽的庞大了。

  程子阳还好些,稳得住,将行李放下便问兰泰宁是否要拜见长辈。

  兰泰宁却道︰「暂时不用,今晚先休息,明日我再带你们去见家慈。」

  说完,他又交代下人烧水,再将饭食早早送过来。

  过了不久,下人还为他们带来新衣,显然都是兰泰宁新做却没穿的。

  程子阳三人对兰泰宁自然是感激,夜里早早睡下不提。

  远在清河县的迟梅宁,昨夜从梦中惊醒後,再也没能安睡。

  一直恍恍惚惚的过完一天,她才对李秀娥道︰「今日夫君该考完一场了吧?」

  李秀娥算着日子,点头道︰「今日该是第一场了,十二日考第二场,也不知是否一切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迟梅宁没说昨晚作的噩梦,和李秀娥说了会儿话便回屋睡了。

  好在这一夜睡得安稳,并未作些乱七八糟的梦。

  因为程子阳已经是举人老爷,村人见了迟梅宁,态度也是好得很。

  不过迟梅宁依然懒得理会,趁着还未春耕,天天躲在屋里写话本,一直到春闱结束,话本的中卷写完,待迟长山旬休回来的时候,托他带到刘家书铺去。

  迟长山回来的时候将上卷的分红带来了,这次总共得了两千两百两。

  迟梅宁倒是没多惊讶,毕竟上一本话本就卖得好,有了基础客群在,但凡知道无聊居士的都会买这一本,而且这回的题材新颖,不似上一本,能卖得好也不稀奇。

  这时候已经是二月十六,村里的春耕也开始了,李秀娥舍不得她下地,可若是只有她一人下地,迟梅宁闲着似乎也不像样。

  当然迟梅宁是不喜欢下地的,虽然只是春日,可春风一刮脸容易皲裂,她可不想冒这个险,於是她偷偷拿钱找村长帮忙,请了几个劳力来帮忙耕种。

  李秀娥见人已经请了,也是无可奈何,她明白迟梅宁的顾虑,便应了这事。

  若是往常,村里人定要说些酸话,但如今程子阳是举人老爷,迟梅宁手里又有钱,请几个人回来耕种也没什麽。

  倒是迟家人,本还打算等自家耕得差不多就来帮程家干活,但因程家田地本来就少,请了人干没几日就干完了,迟梅宁孝顺她娘,又让那几人去给迟家帮忙,两家以最快的速度耕完地,为过些日子的春种做准备。

  村里开始春耕的时候,远在京城的程子阳也考完了会试。

  都说考个会试脱层皮,观丁延和曹戈的确有这麽几分,令兰泰宁惊讶的是,程子阳考完三场竟跟没事人一样,一派闲适悠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未经历这三场考试。

  丁延面容憔悴,打量着程子阳道︰「子阳瞧着瘦弱,可实际上身子结实得很,脱了衣服说他是习武之人也不奇怪。」

  闻言,兰泰宁倒觉得有趣,「原来世上这样的人真不少,非常巧合的是我家大哥也是如此,不过我大哥自幼习文练武,身体强健倒是正常,就不知子阳如何练就的。」

  程子阳无奈道︰「若你们多干些活,勤加锻炼也能如此。」他见三人一脸的不信,便道︰「子阳早知会试艰难,好些举子因为撑不住三场考试便被抬出,实在太令人遗憾,所以我从十几岁开始便加强锻炼,为的就是能轻松应对考试,日积月累,身子自然就好了。」

  他说着,揶揄的瞧了眼丁延,「似丁兄这般还能竖着出来倒是奇迹了。」

  其实程子阳这话并不假,确实有书生熬不住考试的疲劳晕倒在考场被抬出来的。别看三天考一场,许多考生根本就歇不过来,身子差些的当真撑不住。

  不过本朝还好些,像前朝动辄连考九日,考生出了考场别说姿容没法看,许多精神都恍惚了。那时候的科举考的不只是经义,还考验书生的身体和精神。本朝虽然三日考一场,却将三日的内容压缩到一日来考,好处是考完一场能休息两日。

  丁延也不恼,摇头道︰「左右已经考完,让我早起锻炼那是不能的。」

  三人说完,乘坐马车回了宣威侯府。

  当初兰泰宁带三人去见了母亲兰老夫人,兰老夫人性情温和,对三人非常喜欢,所以让他们安心住着,一切等考完再说。

  程子阳三人并无其他去处,也就依言住了下来,私下他们也商量过是否要凑钱给兰泰宁,可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宣威侯府这样的人家并不在意这一点,人家以诚相邀,想来真心相交,他们若拿钱打发,这是对对方的不尊敬,恐怕也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所以就想着倒不如等考完会试,再去买些礼物送给兰老夫人聊表心意,再请兰泰宁喝酒,这般便好。

  说话间,三人上了马车,程子阳便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兰兄,我与丁兄、曹兄商议过,眼下离放榜还有些日子,我们打算去客栈住。」

  兰泰宁一听果然不悦,「左右已经住了几日,还差那几日不成?你们只管住着,等到春闱结果出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程子阳轻轻摇头,「之前是客栈不好找,如今考完即便住得远些也不打紧了,怎好一直叨扰。」

  兰泰宁舍不得他们离开,这几日应对考试,他们时常坐在一起探讨学问,非常顺心,这人一走,他又没人说话了,大哥忙於朝政,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交谈,其他的兄弟走的是武官的路子,委实说不到一处去,可他也明白程子阳的顾虑,只能无奈应下,却留他们再多住两日。

  如此程子阳自然不再推拒,於是想着正好明日出门给兰老夫人挑件像样的礼品,再与兰泰宁喝一顿酒。

  回去後他们照常歇了一日,第二日,三人单独出门去东市闲逛,为兰老夫人挑选礼品,然而他们挑来选去也不知该选什麽,倒是程子阳想起来兰老夫人信佛,便提议道︰「不如咱们去抄卷佛经?左右咱们买的东西老夫人也不一定喜欢,一些俗物她老人家也不缺,倒不如用心抄卷佛经送她,以此表达我们对老夫人的感谢。」

  丁延和曹戈两人一听也觉得甚好,於是三人回去当日便抄了起来。程子阳抄写的是《心经》,丁延和曹戈则是抄写《华严经》中的一卷,为了以示虔诚,三人抄写前必定焚香沐浴,这才开始动手抄写。

  一连抄写两日,佛经总算抄完,三人央了兰泰宁带他们去见兰老夫人,却意外见到兰泰信。

  兰泰信板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也不知兰老夫人与他说了什麽,他眉头紧皱,却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兰老夫人瞧见程子阳三人进来,也不愿多说他了,只叹气,「你若早些时候成亲,儿子都该有子阳这麽大了。」

  闻言,兰泰信抬眸瞥了眼程子阳,瞧着那略微眼熟的眉眼没有吭声。

  兰老夫人早就习惯他这副态度,也没多生气,左右她如今儿孙满堂,至於这嫡长子不愿娶妻,她这个做娘的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没有问题,只不过拗不过他就是了。思及此,兰老夫人不再搭理兰泰信,转头与程子阳三人说起话来。

  兰泰信想趁机离开,那边三人正好把佛经拿了出来。

  兰老夫人将佛经亲自接过,打开程子阳写的那份,叹道︰「这字写得可真好看。」

  兰泰信刚站起来,闻言目光从佛经上一瞥,顿时惊诧。他很快收敛起情绪,视线落在程子阳身上,不经意道︰「程公子字写得的确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程子阳不疑有他,当即答道︰「幼时母亲教导子阳识字,待大一些便去了书院跟随夫子习字。」

  兰泰信嗯了一声,也没问一乡野村妇如何会写字,转身与兰老夫人说了声公务繁忙便离开了。

  倒是兰老夫人对他母亲有些好奇,多问了几句。

  程子阳从以前无意间瞧见的书信中,得知母亲的身世还有他出生的由来,可这些毕竟不足与人道也,只能挑挑拣拣将能说的说了,至於母亲的身世等问题却是避而不谈的。

  门外,兰泰信脚步微顿,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桩事,心中不免唏嘘,目光透过帘子,落在那温文尔雅的青年身上,片刻,他抬步走出,唤来下人交代一番。

  程子阳三人献了佛经,又与兰泰宁约定了日子出门吃酒,当日下午便辞别兰家,带上行李去找了间客栈住下。

  待到了与兰泰宁约定的日子,程子阳三人穿戴整齐前去约定的酒楼赴约。

  很不凑巧,他们刚到那里,便碰上一位他们并不想见,估计也同样不想见到他们的人。

  程子阳看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好久不见啊同乡,考试考得怎麽样啊。


第四十一章 李又鸣请客

  李又鸣会试考得一塌糊涂,尤其在发现程子阳三人非但没被烧死,反倒如常的去贡院的时候,他的心就乱了,更别提每场考试後程子阳还对他耀武扬威。

  到了第三场的时候,他坚持不住提前退场,如今已然听从祖父的建议,打算三年後再重考一回。他心情本就抑郁,不想今日出门散心又遇上程子阳三人。

  李又鸣想起三人竟然攀上宣威侯府,心里又是一阵恼火,那日得知程子阳等人不知怎麽与宣威侯府的公子一见如故,还被邀请住进宣威侯府,他相当愤怒,回去和祖父一说这事,祖父也深觉程子阳心机深沉,却拦住他想要再出手的决定。

  毕竟他们可以对刚入京的程子阳下手,却不能在宣威侯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不然那便不是报复,而是自寻死路。尤其祖父如今正值入阁的紧要关头,怎可在宣威侯眼皮下犯事让人抓住把柄。

  不过如今会试考完,李又鸣按下的恨意又被挑了起来,尤其瞧着程子阳三人单独过来,心里顿生一个主意。「哟,这不是程解元?」

  他身後跟了一帮纨裤,听到这话纷纷围了过来。

  李又鸣道︰「这里是什麽地方,岂是你吃得起的?要不要老乡请你一顿?」

  闻言丁延脸上露出怒色,程子阳伸手按住他的手,脸上一派温和,「多谢李兄,若是李兄实在愿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李又鸣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心中顿时鄙夷,这人看起来多麽清高,到了这时候还不是露了短处?

  李又鸣本着让程子阳出丑的目的,大手一挥,丝毫不掩饰他的鄙夷,「那程兄尽管点便是,今日就记在我的帐上。」说着,李又鸣将掌柜叫来,「今日他这一桌,不管点多少菜都记在我的帐上。」

  掌柜认得李又鸣,见他开了口自然没有不应的。

  丁延面色通红,程子阳却道︰「既然是李兄的好意,我们自然要给面子了。」

  两人刚说完,纨裤们顿时哄堂大笑。

  这时兰泰宁从门口进来,笑道︰「子阳,你们早到了?是我来得晚了。」

  然而他一走近便察觉气氛不对,再一瞧,竟是一帮纨裤面带鄙夷的对着程子阳三人。

  他眉头微皱,注意到丁延和曹戈的面色不好,当即就问︰「出事了?」

  程子阳摇头,「没有,我们三人碰巧遇上李兄,李兄为人大方,今日酒席他要请客。」

  兰泰宁惊讶,这才注意到李又鸣。

  李又鸣等人瞧见兰泰宁进来,与程子阳等人态度熟稔也惊了一下,他只顾着发泄心中的郁气,竟没想到程子阳肯上这酒楼定不是给自己庆祝,而是与兰泰宁一起。

  他暗暗懊恼,面上却对兰泰宁笑道︰「兰公子……」

  兰泰宁微微颔首,便对程子阳道︰「咱们上楼吧。」

  程子阳道了声好,转头又跟李又鸣确认,「今日酒席全部由李兄负责?」

  李又鸣见兰泰宁也看过来,连忙道︰「那是自然,就当我请兰公子了。」

  「那可不行。」程子阳抬手摇了摇手指,「今日本是我与丁兄、曹兄一起请兰兄,虽然李兄说了费用记在你的帐上,可这酒席名义上还是子阳请的。」

  他说完,不再与李又鸣说话,转头与兰泰宁等人上楼。

  待到了楼上雅间,酒楼的夥计马上过来招呼,程子阳也没问其他三人想吃什麽,直接对夥计道︰「店里有什麽拿手好菜?」

  小夥计长得喜庆,口才也伶俐,当即道︰「我们大厨拿手菜可多了,公子喜欢什麽口味的?」

  程子阳一听,便道︰「那就——?什麽贵来什麽吧。」

  小夥计出去了,没一会儿果真山珍海味都送上来了,甚至还有一坛子酒,道是最贵的状元红,足足要二百两银子一坛。

  程子阳非常满意,「行了,待会儿再叫你。」

  待雅间里只剩他们四人,兰泰宁笑道︰「这麽一桌子菜,咱们怎麽吃得完?」

  程子阳挑眉笑笑,「吃不完也不打紧,李兄如此热情,我们当然要给足他面子。」

  闻言,兰泰宁三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他的用意,「你是故意点这些的?」

  程子阳慢条斯理的拿了酒杯给三人斟酒,然後动筷尝了一口,点头道︰「这可不叫故意,这是给足李兄好客的面子。」

  兰泰宁之前只见过程子阳温和待人的一面,如今这般使坏还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可想到李又鸣那德性,兰泰宁也觉得大快人心,当即便道︰「的确不错。不过咱们四人又吃不完,不如做点好事。」

  「你是说……」程子阳顿时反应过来,笑道︰「也好,咱们这也是为李兄积德行善。」

  两人说得兴起,丁延和曹戈却没明白两人打的什麽哑谜。

  兰泰宁只道︰「咱们先吃酒,等吃饱喝足再说。」

  四人喝酒又品尝美食,从中午一直吃到傍晚,等肚儿填满,程子阳站起来道︰「走,做好事去。」

  丁延和曹戈满腹疑惑,这会儿也不问了,跟着兰泰宁和程子阳下楼。

  李又鸣突然从雅间里跑了出来,「兰公子——?」

  兰泰宁抬手打断他,「不急,我们出去迎些客人。」

  李又鸣顿时奇怪,於是在他们下楼後,回雅间与朋友说了声,又出来瞧瞧。

  然而到了楼下,他瞧见酒楼门口排起的长队伍时,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几人从旁边过来,程子阳刚要说话,被兰泰宁拦住,他指着李又鸣道︰「这位是李侍郎府上的嫡长孙,今日他心情好请诸位在酒楼大吃一顿,但只有一张桌子,所以你们每次可以进去八人,这八人吃完再换另外八人进去,你们若是要谢,就一定要向李公子道谢啊。」

  排队的都是城中的乞儿,常年吃不饱饭,如今能有机会吃顿好的,顿时感动得流眼泪,对李又鸣感激得不得了。

  李又鸣眼前发黑,头晕目眩,震惊的看向兰泰宁,「兰公子……你这是什麽意思?」

  兰泰宁微微皱眉,「不是你说的,我们那桌你请客?」

  「是,可是他们……」

  「他们是我们邀请的客人。」程子阳补充道︰「总得让他们知道是谁请的酒席,不然把这积德行善的好事安在子阳头上,子阳会觉得对李兄不公平。」

  说话间,排在前头的八人已经根据丁延的指示上楼了。

  掌柜一瞧这架势惊讶不已,这要是让这群人进来,他们酒楼还怎麽做生意?

  程子阳温和道︰「这你得问李兄,客是他请的。」

  李又鸣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刚想反驳,程子阳又故意问他,「怎麽,李兄反悔了?」他摇摇头,遗憾道︰「没想到堂堂李家公子竟然说话不作数啊。」

  李又鸣瞧着程子阳和兰泰宁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欢快,哪里还不知道是他们合夥坑他,可再瞧一眼周边,跟他一同出来的朋友都出来了,正好奇的看着这边,他怎麽说得出後悔的话来。

  「既然李兄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程子阳说完,便与兰泰宁等人往回走,见掌柜站在一旁焦急,便给他出主意,「李兄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在乎一点小钱,不如李兄将酒楼包下不就结了?」

  掌柜眼前一亮,顿时期待的看向李又鸣,见他没吭声,只当他答应了,反正谁没个靠山呢。

  去楼上的八人已经开吃,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程子阳非常体贴的让夥计迅速收拾饭菜,什麽菜色贵就上什麽。

  酒楼里忙碌起来,乞丐们瞧见第一波人吃得满嘴油光,甚至还喝了酒,顿时期待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吆喝着让掌柜准备什麽菜了。

  掌柜这会儿高兴了,甭管来吃饭的是谁,只要能带来利润就是好食客,他也不担心李又鸣拿不出钱来,今日可是李公子亲口跟他嘱咐,人家那些人全在那一桌吃的,可没有吃别桌的,到时候列好帐单只管去侍郎府讨便是了。

  李又鸣看着乞丐们进进出出,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他不用去看也知道,程子阳定是叫了酒楼上好的酒菜,再瞧瞧那队伍,至少还有百十号人,而且还有人正在赶来,这要是继续吃下去……他浑身一个激灵,祖父定会打死他的!

  李又鸣额头上冷汗涔涔,觉得这麽多年的平顺日子真是到头了,似乎从遇上程子阳开始,他的人生就变得不顺畅,先是解元没拿到,接着下毒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现如今不过叫嚣两句,程子阳竟然当真要他请客,还将乞儿也叫来!

  然而不管他如何担忧,乞丐们一波一波的进去,所幸很快要宵禁的更鼓敲响了,李又鸣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眼见着排队的人有所不满,程子阳看了眼酒楼的更漏,对掌柜道︰「麻烦掌柜尽快做些饭食,让他们打包好了。」

  掌柜一听,连忙利索的让後厨忙活起来。

  李又鸣听了眼前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

  程子阳和兰泰宁站起来道︰「李兄且慢慢玩,我们先回去了。」

  玩什麽玩!李又鸣怒目而视。

  程子阳等人带着好心情离开,完全不管李又鸣如何善後。

  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自己说出去的话就是哭着也得履行啊。程子阳颇为感慨地对李又鸣抱以同情,临出门时还对他道︰「需不需我们去李府报个信?」

  李又鸣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程子阳啧了两声,「看来李兄身子未癒,多注意的好,告辞。」

  四人潇洒离去,李又鸣彻底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李又鸣的狐朋狗友们这会儿见兰泰宁走了,纷纷过来安抚他,还说李兄果然大方,要是他们敢这麽玩,爹娘肯定得打死他们。

  听到这不知是安慰还是讽刺的话,李又鸣有苦难言,心中苦涩难当。

  过不久,排队的人总算没了,狐朋狗友们也想回去了,李又鸣拉着他们道︰「诸位兄弟,可否借我一些银钱,他日定会连利息一并奉上!」

  狐朋狗友们一听他要借钱,也是茫然,他们哪有钱啊,於是一个个找了各种藉口,转瞬间就跑光了。

  酒楼掌柜满脸喜色的将帐单递给李又鸣,「李公子,您是现在结清,还是小的带着单子去李府?」

  李又鸣惨白着脸,看清上头的一万三千四百两银子,顿时傻眼了。

  程子阳等人自是不知他们吃的这一顿花了多少钱,不过狠狠花了李又鸣的钱,吃了这麽丰盛的一顿,四人心情大好,从酒楼出来後各自离去,回去後,丁延还与程子阳说这事大快人心。

  不过曹戈显然对此事有些担忧,「李家会不会因此记恨上我们?」

  丁延不以为然道︰「我们不这麽做,难道他们就肯放过我们?别忘了,当初咱们在客栈中差点被烧死,今日只不过小惩大诫让他出点血,於他们李家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经他这麽一说,曹戈觉得也对,他们即便什麽都不做,李家就能饶得过他们吗?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道︰「那咱们日後小心行事,晚上睡觉也得警醒一些。」

  程子阳摇头,「我倒认为不要紧,在京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咱们与李又鸣不睦这事,李家若还继续动手,无异於告诉世人他们做了什麽缺德事,况且兰兄又与我们熟识,想来李家会顾忌着些。」

  如此一说,丁延和曹戈放心下来,不过夜里却聚在一处,虽然拥挤一些,可好歹安全一点。

  此後的日子,程子阳三人仍旧在客栈中温习功课,闲暇时出去转一转,或者与同好交流一番,毕竟如今会试虽然考完,可後头若是榜上有名,还有殿试,假若没中,还得回乡准备三年後的春闱,因此大家没有过多将时间浪费在交际游玩上。

  不过兰泰宁显然与他们三个投机,竟每日拿着书本过来客栈中一同温习功课,惹得兰老夫人都道「如此麻烦,何必让他们搬出去,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兰泰宁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长期寄居他人家中的确不自在,也容易惹人非议。会试的时候还好,他们没地方住,可若会试考完他们还继续住,恐怕外头也会盛传程子阳三人巴结宣威侯找靠山这种谣言。

  他们兰家什麽谣言没听过,自然不会在意,但程子阳三人可不敢如此放肆。

  就这样,很快到了二月底,春闱的结果出来了。

  程子阳三人更换了客栈,已然去吏部重新登记过,如今会试结果出来,也没急着出去瞧。本来丁延想出去看的,可三人合计一番,觉得这会儿出去人群混杂,若是出个什麽意外,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安心在客栈等候,若当真没人来报喜,他们再去贡院看也不迟。

  於是,三人从早上开始等,一直到了巳时中,外面陆陆续续传来报喜的声音,但都没有三人的。

  过了半个多时辰,外头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这声音太过熟悉,让三人想起乡试放榜时的情形。

  丁延激动道︰「定是咱们的喜报到了!」

  他话音一落,外头立即传来报喜的声音,「喜报!山东直隶清河县程子阳,高中会元!」

  紧随其後,报喜之声又传了过来,「喜报,山东直隶清河县丁延,高中会试二百一十五名!」

  「喜报!山东直隶密州府曹戈,高中会试七十三名!」

  三人的喜报竟同时传来!

  喜报声落,丁延激动得流下泪来,拉着程子阳的胳膊道︰「子阳,我们都中了,我们都中了!」

  程子阳双手微微颤抖,他中了会元!而且他们三人都中了!想到进贡院时三人说的话,程子阳心中一块大石终於落下,幸好他们三个都中了,不然他对两人当真愧疚。

  一旁的曹戈听到自己会试七十三名也是兴奋不已,「都中了、都中了!」

  「我们出去瞧瞧。」程子阳心中激动,面上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该给报喜之人发喜钱的。」

  丁延和曹戈眼睛都红了,俱是点头。

  他们三个都是农家子,拚了十数年寒窗苦读,终於会试高中,虽然後头还有殿试,但只要发挥正常、不犯忌讳,已是注定榜上有名。

  三人开门出来,报喜之人刚得了客栈掌柜的指点要上楼来,瞧见三人出现在楼梯口,登时狭小的客栈也亮堂起来。

  能争得报喜之人本就令人艳羡,尤其他能给会元报喜,更是激动不已。这会儿瞧见三人出来,虽然衣着不够华贵,可通身的气质,却让人明白这三人皆非池中之物。

  随即,报喜的衙役拱手朗声道︰「不知哪位是清河程子阳程会元?」

  程子阳率先下楼,拱手道︰「在下正是程子阳。」见边上还有两位衙役,显然是来给丁延和曹戈报喜的,又介绍道︰「这位是清河丁延,这位是密州曹戈,多谢诸位前来。」

  他话说完,为首的衙役客气道︰「程会元客气了,来报喜本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衙役按照规矩展开卷轴,将喜报重新高声朗读三遍,务必使客栈内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念完,另外两个衙役上前,也将丁延和曹戈的喜报念了三遍,再将三个卷轴给他们。

  客栈里的一些书生纷纷过来祝贺,毕竟一省同行的三人都高中会试相当难得,更别提还有一个是会元。

  程子阳与丁延三人连忙给报喜的衙役塞红封,又客气的将人送出去,这才回转与道喜的人客套。

  与此同时,被揍得起不来床的李又鸣在家听闻程子阳中了会元,大怒之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什麽?他得了会元?」然而身上伤口未好,瞬间疼得又趴了回去。

  李廷辉想起前些天酒楼送来的帐单,心里就一阵抽痛,一万多两银子啊,在勳贵之家兴许算不得什麽,可在他们李家却是伤筋动骨的!尤其这几年,他为了入内阁四处活动,本就财库紧张,不料往常让他引以为傲的长孙竟接连做下糊涂事,还被人用激将法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而今,孙子痛恨之人竟然中了会元,若是不出意外,进士出身是妥妥的。况且听孙子介绍那人长得又不错,年纪也不大,恐怕一甲都不在话下,如今他们若是还敢动对方,那朝廷必定会发现,尤其他树敌不少,仇敌估计都看着呢。

  李廷辉瞧着孙子不忿的神情,严肃无比地警告道︰「你最好给我消停点,否则就滚回老家去。」

  李又鸣自幼被祖母接到身边照料,祖父因为他会读书,在小辈中遥遥领先,对他最是宠爱,可他从未看过祖父露出如此神情,他打个哆嗦,害怕得愣愣点头。

  「你最好记得今日的教训,以後做什麽事之前先来问过我。」李廷辉临走时又回头瞧了他一眼,「往後就闭门读书吧,三年後,给我一个满意的成绩。」

  李廷辉走了,他安排了人手守在李又鸣房前,务必将人看住了,李又鸣听着祖父的嘱咐,气得捶床。

  程子阳,好得很,算你厉害!

  程子阳自然不知自己中会元会将李又鸣气个半死,若是知道的话,肯定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不过听闻他中了会元,兰泰宁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得第二名感到不高兴,反而兴致勃勃的跑来与他庆祝,不过因为过几日便是殿试,几人只在客栈内小酌两杯,并约定等殿试考完,四人再把酒言欢。

  程子阳笑道︰「不管到时候结果如何,我都要请兰兄好好喝一杯。」说着,他还眨眼笑道︰「这次我付钱,定不会再让李兄破费。」

  闻言,兰泰宁不由大笑,「你们恐怕不知,之前我也忘了与你们说,你们知道那日一共花费多少银子吗?」

  程子阳摇头猜测,「两千两?」

  兰泰宁摇头,「一万三千四百两。」

  「这麽多?」程子阳惊讶,「虽说看着昂贵也不至於这麽贵吧?」

  兰泰宁幸灾乐祸的给他解释,「那醉太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一道菜动辄十几两银子,更何况当日咱们点的都是最昂贵的菜色,几十两一道也是有的,再加上还有酒,那些乞儿能得这机会,自然什麽好喝要哪个,可不比咱们浅尝辄止。当日李又鸣没那麽多钱,便想跟朋友借,可惜那些朋友一听他要借钱都跑了,最後酒楼掌柜直接带着帐单去李家,李侍郎怕丢人,想将事情压下去,可惜没几日的功夫这事便被城中乞儿传了个遍,满朝上下没人不知李侍郎的孙子请乞儿喝酒吃肉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他没说的是,因为这事儿自家大哥还问了他经过,令他奇怪的是,大哥竟没说他胡闹,只叮嘱他少闹腾。而且据他所知,李侍郎因为这事被御史弹劾说他贪污受贿,不然就侍郎的俸禄怎麽可能出得起那一万多两银子?

  李侍郎气得要死,回去便将孙子抽了一顿,於是李又鸣才下不了床。

  一听李又鸣如今的处境,程子阳三人顿时解气,有些事他们没说,恐怕兰泰宁也有所猜测,可这种事程子阳觉得跟兰泰宁说了也不好,还不如不说,毕竟京中诸官和勳贵关系盘根错节,万一将他牵扯进去就不好了。

  兰泰宁走後,不少山东直隶的同乡前来贺喜,话里话外说李又鸣当初在船上的时候挑唆他们针对程子阳,程子阳自然不会与他们计较这些,人来了就客客气气的,不来他们也不出门了。


第四十二章 状元郎出炉

  到了三月初二,中试的贡士统一去礼部进行明日殿试的礼仪培训。

  按照会试的名次,程子阳与兰泰宁站在一起,不过程子阳并无宫中行走的经验,幸亏兰泰宁从旁指点,一天下来才顺顺利利。

  第二日,皇帝在奉天殿策试贡士,也就是殿试。

  程子阳三人早早起来沐浴,又换上礼部统一发的服装,接着提着灯笼去宫门口等候入宫。

  然而他们刚出客栈,就瞧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口,帘子掀开後,里头的正是兰泰宁。

  他笑道︰「快上来,一起过去。」

  人家都来迎接了,三人也不扭捏,道了声谢,程子阳率先爬上马车,一进去却愣住了。

  在首位坐着的竟是兰泰信,见程子阳进来,他一颔首就闭目凝神,程子阳赶紧喊了声侯爷致意。

  後头丁延和曹戈上来也是一愣,但见兰泰信在养神,便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并未多言。

  兰泰宁感觉到三人的紧张,连忙道︰「大哥正巧要进宫就一道走了。」

  程子阳狐疑的瞥了眼他,有些不信,可对方是什麽身分,他猜也没用,便与丁延、曹戈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上。

  兰家的马车宽敞舒服,程子阳被晃得昏昏欲睡,不等他眯眼,马车已经停下。

  兰泰宁道︰「到了。」

  程子阳猛地睁开眼睛,马车帘子已经掀开,兰泰宁率先跳下去了。

  程子阳朝外头看去,不少贡士已经站在宫门外等候进入。

  「子阳,该下车了。」丁延见他愣神提醒道。

  「好。」程子阳回神,发现坐在主位的兰泰信已经下了马车,随即也跟着下车。

  许是因为兰泰信在朝中威望高的缘故,不少人瞧了过来,同时也瞧见了程子阳。

  有认识他的人便惊道︰「程会元竟然认得宣威侯!」

  「莫不是走了後门?」有人不免小声嘀咕。

  但很快这人便被反驳了,「侯爷若是徇私,也该给自己幼弟徇私,还能放着幼弟不管,去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子走後门?忒没眼力见儿,而且侯爷又怎是那等贪图小利之人,小心说这话被人揍。」

  起初说话那人不言语了,可他还是觉得程会元与侯爷有关系,不然怎麽瞧上去那麽像……他眼睛瞪大,目光在程子阳身上停留一下,又去看已经走远的兰泰信,眼中有了疑惑,两人好像除了眼睛和神态,也没有其他相似的了。

  巧合,一定是巧合。

  程子阳自然不知这些,他下马车後便有其他贡士过来攀谈,尤其见他与兰泰宁站在一起,过来的人就更加多了。

  几人客套几句,没多久宫门大开,礼部的官员过来嘱咐了几句,要他们务必遵守昨日交代的礼仪,然後又有宫中的公公上前叮咛,总之就是一定要守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动的别动,老老实实的答题,答完就走人。

  程子阳等人都将是新科进士,自然明白这些,接着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按照会试名次依次排成队伍,等候入宫。

  等时辰一到,参加殿试的贡士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进入奉天殿。

  礼部官员将他们引至奉天殿殿前,呈东西向列队,面朝北而立,他们在礼部官员的指挥下朝站在高处的永安帝行叩拜大礼。

  这是大多数贡士第一次得见天颜,许多人更是唯一一次面见圣上,因为除非官至五品以上,每日上朝面圣,否则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永安帝在位已经四十余年,民间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程子阳从不谈论朝堂之事,但对永安帝却是好奇的。

  趁着叩拜的时候,他偷偷瞧了眼,永安帝似乎与他想像中不太一样。他以为对方会是看起来睿智犀利的,可尽管永安帝的确眼神犀利,那面色却一看便知是沉迷酒色之人。

  他心中感慨,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行了礼,垂手而立,等待永安帝给颁赐策题。

  殿试考策论,考的多是治国之策,只立意会有所变化。

  等永安帝和百官先後退朝,礼部官员开始分发策题,诸贡士跪受策题,而後开始答卷。

  程子阳接到策题先流览一遍,题目果真和往年区别不大,他凝眉思索片刻,心中将腹稿改了又改,确定没什麽问题,这才在草稿上奋笔疾书。

  到了中午,礼部官员给诸人送来饭食,程子阳写得正在兴头,将饭菜置於一旁,一口未动,直到草稿写完,拿起来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後,这才将东西收好,拿了饭食吃起来。

  草稿打好,後头也就容易多了,程子阳瞧着时辰尚早,便闭目养神片刻,才又将草稿检查一遍,添添减减,直至再无遗漏,才开始誊录到试卷上。

  试卷写完,程子阳等墨迹乾了就交卷,与其在这儿煎熬,还不如早点交了出去。

  监考官对他一直有所观察,见他交了卷子,便遣人将他的卷子率先送往收卷官那里弥封。

  程子阳被引出了奉天殿,没一会儿,兰泰宁从後头追了上来。

  「子阳。」

  「兰兄。」程子阳见他出来毫不奇怪,「咱们先出宫再说。」

  兰泰宁自然应允,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後出了宫门,就见兰家的马车还停在那里。

  两人上了马车,兰泰宁熟门熟路的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点心,「要不要吃点?」

  程子阳摇头,「我现在只想回去抱着水壶喝上一顿。」

  因为进宫如厕不方便,头一天晚上他们便减少饮水,这一整天未能喝水,口乾舌燥,那些乾巴巴的点心他可吃不下。

  兰泰宁闻言又从暗格里掏出一把铜壶和一个铜制杯子出来,「水可能凉了,将就用些。」

  程子阳自然不会嫌弃,倒了一杯喝了,又问兰泰宁要不要。

  兰泰宁摆手,「不喝了,我喝不得凉的。」

  程子阳专心喝水,喝了两杯後才将东西收起来,准备给丁延两人留一点。

  太阳快落山了,交卷的人越来越多,程子阳掀开帘子瞅了眼,没见到丁延和曹戈出来,却瞧见了兰泰信。

  他道︰「侯爷出来了。」

  兰泰宁微微皱眉,「大哥吃错哪门子药了,早上和我一起出门,现在还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说话间,兰泰信果然过来了,他扫了马车内一眼,抬腿上来大马金刀的坐下,「考得如何?」

  兰泰宁当即答道︰「还行。」

  兰泰信看都没看他一眼,「没问你。」

  兰泰宁一噎,程子阳吓一跳,侯爷是在问他?

  见他还坐得这麽近,不知怎麽的程子阳竟有些压力,努力平静道︰「子阳觉得还好。」

  兰泰信似乎没打算仔细问,嗯了一声就不再吭声。

  倒是兰泰宁愤愤不平道︰「你可是我大哥,怎能不关心一下幼弟?」

  兰泰信抬眼看了看他,嗤笑道︰「你那水准,有什麽好问的?」

  闻言,兰泰宁一喜,然而就听兰泰信继续道——?

  「会试能得第二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程子阳听着兄弟俩的对话,非常不厚道的笑了。他没料到看起来严肃的宣威侯竟然会说出这等玩笑话来。然而等他笑完,就发觉兰泰信瞧着他,他赶紧将笑容敛去,老老实实的坐着。

  兰泰宁对兄长这话非常不满,可他边上还有一个会元坐着,也不好说万一自己得个状元啥的,便扭过头去不肯看兰泰信了。

  他如此程子阳却有些无所适从,一抬头瞧见兰泰信又合上眼睛,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转而掀开帘子瞧外头的情形。

  没多久,丁延和曹戈过来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爬上马车,进了马车才发现兰泰信也在,当即闭了嘴。

  程子阳忍住笑,也没问他们考得如何,马车一路往客栈去了。

  兰家兄弟将他们送到客栈才一起回侯府。

  路上,兰泰信问兰泰宁道︰「你觉得程子阳这人如何?」

  兰泰宁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这麽问,但还是答道︰「挺好的人。」他顿了顿,又道︰「总觉得他与大哥有些相似的地方。」

  兰泰信眉头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气质……」兰泰宁脑中回想起程子阳的模样,再看看大哥,猛然瞪大眼睛,开心道︰「大哥,我瞧着他的眼睛与你可像了。」

  兰泰信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不可避免又想到那个被强塞到他床上的女人,若是那一晚她怀了身孕,那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大了?想到那一晚,他不免想到李家,突然又烦躁起来。

  兰泰宁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兰泰信与程子阳相似之处,就听兰泰信道——?

  「闭嘴。」

  於是,兰泰宁合上嘴巴了。

  程子阳等三人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跑茅房,出来後,又有志一同的让掌柜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因为他们三个高中的贡士一直住在这里,掌柜觉得非常荣幸,知道他们刚考完殿试,不仅饭菜准备得精美丰盛,还送了一壶有些年头的状元红。

  程子阳等人不好占人便宜,适当的给了一些银两,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别提多畅快了。

  入夜後,程子阳和丁延、曹戈一起说起白日的考试,相互说了下自己答题的方向,觉得没跑题,便不再多管,左右三两日的功夫就能知晓结果。

  殿试考完,贡士们可以松快松快,阅卷官们却要紧赶慢赶地开始阅卷,再挑选出最优等的卷子推举给皇上定出一二甲等。

  因为李又鸣并未参加殿试,是以李廷辉也在阅卷官之中,他倒是有心想将程子阳往後挪上几个位置,可殿试弥封考生的姓名,而他根本辨认不出到底哪份是程子阳的。

  最後众阅卷官挑选出十份最优等的卷子出来,一起呈给永安帝御览。

  永安帝看完,指了其中一份道︰「这份不错,就定为状元吧。」

  众阅卷官一瞧,心里也满意这份,於是又将後头的名次定了,最後在内阁大臣的主持下撰写名次。

  第二日一早,读卷官与内阁孙阁老一同来到养心殿,依次拆开一甲三名的试卷,向永安帝面奏考生的姓名和籍贯,得知状元竟是寒家子弟时,永安帝还很好奇,拿起卷子重新读了下,又瞧了眼被定为探花的兰泰宁,犹豫道︰「要不把探花和状元换换?」

  众人一听,顿时皱眉,反驳道︰「皇上,名次已定怎好更改,况且这程子阳的文章的确要比兰泰宁要好一些。」

  比起让兰家再多个状元,他们宁愿是这寒家子弟做这状元。

  永安帝皱眉,「可若是兰泰宁也得了状元,兰家就是一门双状元,听着也好听。」见几位大臣并不赞同,他便宣兰泰信进宫询问此事。

  而兰泰信看了两人的文章,道︰「幼弟的文章的确不如这位程会元。」

  於是状元之争有了定论,唯一愤愤不平的李廷辉也只能强笑着恭喜兰泰信。

  自打二十多年那桩事後,兰泰信对李家便没了好脸色,而他也及时抱对大腿,否则兰泰信会对他们李家做出什麽事来还真不好说,尤其自打去年兰泰信进了内阁,他才慌了神,怕的就是兰泰信会记恨当年之事收拾李家。毕竟兰泰信如今将近四十却未娶妻,外面有人传是其有毛病,他真担心是因为当年他们李家之事,所以他如今四处活动,趁着尚书将要告老还乡,他欲扳倒左侍郎,直接进内阁。

  李廷辉如何担忧,兰泰信并不理会,而且幼弟参与殿试,他理应回避,是以与永安帝说完话便退下了。

  待名次都已定下,永安帝便下旨召诸贡士进奉天殿,当场宣读殿试结果。

  程子阳和丁延、曹戈照例坐了宣威侯府的马车一同前往,丁延和曹戈希望自己的名次能够靠前些,不要掉到三甲去,而程子阳也在心里希望自己能够中状元。

  不过他也听说过许多会元未能中状元的事蹟,只能告诫自己要稳住心态,毕竟贫家子弟能够中进士已经足够引以为傲了,能中状元固然是好,即便中不了,也不怎麽可惜。

  几人到了宫门外,由太监领着他们到奉天殿外,众人按照殿试时的顺序站好没一会儿,永安帝和朝臣们便来了。

  不同上一次,程子阳他们穿了统一的进士巾服,先朝永安帝叩拜行礼,这才垂手而立等候召唤。

  永安帝一声令下,司礼监太监当场拆开一甲三名的试卷,授予相关官员,让其将三人的姓名籍贯写於黄榜之上,待永安帝盖上宝印,黄榜也就生效了。

  传胪大典开始,程子阳双手微微发抖,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即便之前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平静,可到了这一刻,他仍旧紧张得双手颤抖。

  在所有人的紧张和期待中,礼部官员开始传唱,「山东直隶清河县人氏程子阳,一甲第一名,是为状元,赐进士及第。」

  闻言,程子阳心中先是一喜,接着按照礼仪迈出两步叩谢皇恩。

  永安帝站在高台上瞧着程子阳,乐呵呵道︰「这状元郎也长得俊俏。」

  左右之人并不答话,只暗暗觉得皇上说话越发没了端庄。

  「江西同安人氏黄卫华,一甲第二名,是为榜眼,赐进士及第。」

  「京城人氏兰泰宁,一甲第三名,是为探花,赐进士及第。」

  接着榜眼和探花也依次出列叩拜。

  叩拜完成,礼部官员又开始传唱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不过二甲和三甲只是就地而跪,并不出列。

  这也是为什麽天下读书人努力读书想当状元的原因,若仅仅中了进士,可能天子都不认识你是谁,如果你往後混得不好,也就一辈子见不到皇上。可一甲进士却可以在这一日被所有人认得。更何况,一甲进士能直接授官,而二甲即便是头名也要参加庶吉士考核,过得了便在翰林院做个没品级的庶吉士,没过就只能自寻门道从县令开始做起。

  程子阳听到曹戈是二甲七十二名,丁延更是上提了数十名,心中喜悦,他们三人同时赴京赶考,一人中状元,两人中二甲进士,可以说收获满满!

  传胪大典结束後,便是打马游街,程子阳颇为可惜他的小娘子今日未来,否则也能看看他骑马游街的风姿,那会是多麽的美妙。

  不过也幸亏迟梅宁没跟着他来,否则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定会将她吓坏不可。

  程子阳骑马游街的时候,远在清河县的迟梅宁正兴高采烈的跟李秀娥道︰「娘,昨夜我梦见子阳中了状元。」

  李秀娥笑得温和,「作梦哪说得准,能中就好,不拘三甲还是一甲,都是咱们家的福气。」

  闻言,迟梅宁笑咪咪也没反驳。心中却想,程子阳这种自带男主光环的人又怎麽可能不中状元呢,自己只要等着做状元娘子就好了。

  她暗暗算着时间,想知道结果恐怕还得再等半个多月,等京城那边有人回来就能收到程子阳的信了。

  而在京城的程子阳在游街後第二日便与众新晋进士一起参加恩荣宴,宴席在礼部举行,主副考官连同各房考官都会参加。

  恩荣宴後,程子阳等进士又赴鸿胪寺练习上表的礼仪。

  第二日谢恩後,永安帝授予程子阳冠带朝服,其他进士就只能得不值钱的宝钞。

  之後状元依照旧例要率诸进士拜谒国子监,拜谒仙师庙。

  忙到一个段落,程子阳写信回去,告知迟梅宁和李秀娥自己中了状元之事,又将客栈的地址写了,托这边的同乡一同带回去。

  那同乡的学子痛快的接了信,毕竟程子阳中了状元,他日说不定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得罪。

  信送出去後,程子阳和丁延等人开始清点钱财,来之前迟梅宁豪气的给程子阳塞了三千两银子,这一路他省吃俭用,倒是没用多少。如今中了状元,势必要在京城待上三年,三年後是外出做官,还是留在京城进六部,都要慢慢盘算。

  眼下他是要将妻子和娘亲接来京城同住的,那麽买宅子就势在必行。

  其实这也是迟梅宁给他这麽多银两的原因,京城居大不易,吃穿花用可以省,院子却省不得,总不能一家老小租个院子住。而且京城的房价只会高不会低,买了绝对不吃亏。

  於是,程子阳便对丁延和曹戈说了自己的想法,又问两人的打算。

  曹戈和丁延要参加庶吉士考试,但能不能考上不一定,两人也商量过,若是考得顺利就去专门赁给官员的公用房住,若是没过,便拖家带口看看有没有门路去个好一些的地方做县令。

  至於他们不愿将家小接到京城的原因,程子阳也能理解。曹家和丁家都是人口兴旺的人家,京城物价高昂,他们农家子弟是负担不起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暂时先和家人分别三年,之後再做打算。当然外放做县令也有各种麻烦,可办法总比困难多,总能过下去的。

  对别人的家事,他不便多说,若非因为娘子有钱,恐怕他也不能这麽大气地说要买宅子。由此他觉得万分对不起迟梅宁,自己这丈夫到底还是靠着她的嫁妆过活。

  丁延和曹戈相当羡慕,直道︰「若我们也有这麽位有本事的娘子就好了。」

  可惜他们的娘子都是普通村妇,缝缝补补、收拾家里是好手,拿笔写字是不行的,连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写出那麽有趣的故事,更何况她们。

  程子阳想到自己的娘子,相当高兴,也相当自豪,语气里满满的炫耀,「其实我娘子也不是那麽完美,那一手字写得软趴趴的,可她自己还不在意,只说她卖的是故事,不是字。」

  迟梅宁写话本这事是他不小心说漏嘴的,所幸两人都不是多嘴之人,答应保密就绝不会往外说。

  三人说了会儿话,各自歇下。

  过了两日,礼部将程子阳的官袍送来,并告知他去翰林院报到的日子。

  程子阳算了算日子,统共有半个多月的假期,可这段时间内还要买宅子,若是想回乡却是不能够了。

  虽然不能亲自回乡接媳妇和娘亲有些遗憾和担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来之前他找过方琦,本来他只是打算托方琦将婆媳俩送上船即可,可临了方琦却道方家在国子监弄了名额让他进去读,等三年後直接在京城参加乡试。

  得知这消息,程子阳自然高兴,将家人拜托他代为照看,当然方琦进京必定拖家带口,倒也不必担忧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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