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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დ资讯] 向云烟《良辰吉食》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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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4 16:4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向云烟《良辰吉食》全3册

{出版日期}2020/12/04

{内容简介}

一手餐饮经,撑起半边天!
且看小孤女如何养弟、发家,成为大齐最出名的女商人~

蓝海E97401 《良辰吉食》卷一
能在古代拥有两家客栈、酒楼,一家素食铺子和火锅店,
赵安然觉得老天待她还算不薄,毕竟她当初可是骂惨了祂……
没办法,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书中反派的姊姊都会崩溃的,
可她没有因此被打败,为了养育饿到皮包骨的弟弟,
她采了野生的木莲果制作冰粉卖给采石场的工人,赚了一笔小钱,
知道原主那些无良家人会觊觎,早早铺好後路,
以冰粉方子换得与原身家庭断绝关系的机会,
带着弟弟投奔外祖家,并入了赵家籍,
只是看着外祖父这一大家子,她下定决心要让赵家人吃饱穿暖有钱花,
得知皇帝下旨修建庵堂,她看准了那一大票工人的吃饭问题,
率先推出订餐服务,谁知引来他人跟风,客源被抢走不说,
还因别人膳食不卫生造成的中毒事件,面临了禁卖危机……

蓝海E97402 《良辰吉食》卷二
身为赵家顶梁柱兼摇钱树,赵安然最重视的不是银子,而是她的宝贝弟弟,
怕他走上前世为红颜一怒变反派的命运,她鼓励他好好读书走仕途,
谁知还是敌不过注定好的剧情,这臭小子终究抛下她从军去!
她为此正伤心呢,无耻宋家人竟冒出来大演温情戏码,说要接她回去认祖归宗,
得了吧!演戏可难不倒她,看她先装乖宝宝道出对无情爹爹的依恋,
再表明要把事业交给外祖家,不让宋家人分一杯羹,果然令他们露出真面目,
不过盯上她的不只宋家人,洛城有贵人不乐见她生意太好,刻意让人来警告,
她向来不轻易服输,索性来到洛城寻找新商机,让对方见识她的韧性,
哪想到她提出开办的托幼所很成功,新颖教育理念与热忱震撼一众学界大佬,
不但有世家名流支持她,甚至表明要认她当义女……

蓝海E97403 《良辰吉食》卷三(完)
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赵安然四处奔波,路上却遭遇重重麻烦,
先是在破庙借宿时遭匪徒包围,还有一群猪队友扯後腿,
後又遭国公府少爷觊觎,落入圈套险些丧失清白,
若非将军陆玄序及时出现,她早就玩完啦!
如今她致力於教育事业,托幼所开遍全国,终於功成名就,
不但被长公主收为义女,还受封县主,身分蹭蹭上升,
然而不要脸的生父一家巴上来,想藉着她攀上义母,
就连大长公主也来凑一脚,直说她生母乃是自己的亲女儿……


第一章 倒楣的穿越

宋安然头疼得厉害,她头一回放纵自己看了一晚上的小说,看完後极其疲惫,倒头就睡了,如今晕晕乎乎地醒过来,四下看了看,心中很是疑惑,这是哪里?她愣了片刻,要是没记错,她该在自己的床上才是,怎麽换了个地方?

这不是她的床,只是普通的板床,也不是她的席梦思,被褥不厚软,躺着硌人得很。宋安然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一看,发现这屋子也不是她的屋子,小小的、黑黑的,感觉还潮湿得很,屋里没有柜子,窗户下面摆了一台她不认识的机器,细细辨认了一番,好似古装剧里织布用的东西。

床边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只破损的瓷碗,与她小时候去奶奶老家见到的陈旧瓷碗有些类似。

她想爬起来,但浑身无力,根本支撑不起身子,这时外面响起尖利的女声——

「他们娘可是除了族谱的,两个野孩子……」

可随即有个颇为愤怒的年长男声打断她,「元曲的事情,我这隔房的曾叔公管不着,但你们也要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元曲的种?举头三尺有神明,老二媳妇你可得想想,真的不管?」

这一来二去的,宋安然大致听明白了,外面应该是一家人,估摸着有两个孩子的爹妈死了,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不想管他们,这位隔房的曾叔公看不下去,是来主持公道的。

不过没良心的人就是没良心,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变得有良心。

孩子的爷爷似还有几分同情心,犹犹豫豫的要同意,又被那强势的婶婶强词夺理了一番。

「公爹,您也要想想,小叔还没长大,一年读书的银钱那麽多,我家也有三个孩子呐,哪里养活得了那麽多人?」

许是被街坊盯得厉害,孩子的爷爷拍板定论,「罢了,就一口吃的而已,一个四岁的娃养就养了,可大的也有十岁了,就……卖掉吧。」

宋安然在心里头啧啧数声,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这样的年头竟然有卖孩子的?

正疑惑着,又听一个孩子哭嚷出声,「我要与姊姊一起,不要卖掉我姊姊……」

後半段声音没了,听着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不叫她继续说。

又听一个老女人呼喝一声,「嘿,你个小崽子,敢咬我!」

宋安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小团子掀开帘子飞奔过来,一下子跳到床上,抱着她就哭喊起来,「姊姊,我要跟姊姊一起,我不要他们卖掉你……」

宋安然看着眼前的孩子大惊失色,要卖掉的那个孩子是她?可她是独生女,没有妹妹……等等,她的手怎麽变小了?这不是她啊,她明明已经二十三岁,大学都毕业了啊。

人群呼啦啦地走进来,宋安然抬头一看,那些人的服装很奇怪,男的也都长发长袍……

长发长袍?

她穿越了?

不等她回神,只见一个长得刻薄,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奔过来,凶神恶煞抓起小团子就是两个耳光,骂道:「野崽子,连你祖母也敢咬,今天看我不打死你,叫你跟你那个没人要的娘去地底下作伴!」

小团子被她打得哇哇大哭,手脚并用地抱着宋安然。

宋安然不喜欢孩子,但再不喜欢也见不得人这样打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她伸手一把扯开宋老太太,吼道:「你干什麽?」

宋老太太显然没想到床上病弱的小丫头会动手,先是一愣,随即冷笑连连,「野丫头也敢甩脸色?看我今天怎麽教训你们两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

然而老妇人手还没过来,宋安然已经跳将起来,伸手就甩在她脸上。

在场所有人见了都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凉气。

宋安然迅速跳下床,奔到织布机前面,举起用来裁布的剪刀,怒道:「谁敢过来,我要他血溅当场!」

宋老太太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道:「你做什麽?我是你祖母,你这是要杀我吗?不孝,简直是不孝!」

宋安然从他们之前的争执里头大致了解了情况,她倒楣地穿成这莫名其妙的孤苦姊姊,妈妈死了有半个月了,都无人管她们姊妹两个,估摸着之前原主的娘还在时,这什麽祖父母也没有管过她们,她这会儿倒好意思来当现成的祖母。

她当即冷笑一声,「祖母?你是给过我一口吃的喝的,还是抱过我哄过我?我娘都被你们除了族谱了,你又算我哪门子的祖母?」

宋老太太气结半晌,指着她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宋安然伸手打掉她的手指,又骂道:「你爹娘没教过你,用手指着人是不礼貌的吗?有爹生没娘教,什麽破烂玩意儿。」

这时,旁边一个年轻的妇人开了口,「唉,公爹你看看,这可不是我们不乐意养活他们,他们如此不知道感恩,将来指不定是什麽祸害呢。」

闻言,宋安然立刻往她跟前走去,隐约猜出这便是婶婶简氏。

许是她手里的剪刀太过吓人,简氏连连後退,支吾着问:「你想做什麽?」

「没有,我观你面相,是个长寿的。」

简氏被她这麽一句夸,只觉得莫名其妙。

宋安然冷冷一笑,解释道:「毕竟祸害遗千年,就你这样的,别说千年,遗臭万年都是妥妥的。」

简氏听了,一张脸涨得紫红,「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麽!你……公爹,你赶紧把这丫头给卖了得了。」

小团子听到这里,一下子跑过去抓住简氏的手就用力咬了下去。

宋安然吓了一大跳,倒不是觉得不该咬,只是小团子太小了,咬起来没有多疼不说,而是这些神经病没拿她们当家人,反手打坏了孩子可怎麽好?

她上前抱住团子,恶狠狠地看着简氏,道:「你若敢欺负她,我定要叫你偿命!」

简氏气得七窍生烟,明明是这小子咬我好不好!

小团子嚷道:「不许卖我姊姊!」

宋安然拍拍小团子的头,安抚道:「乖,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谁敢卖我?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简氏显然是气坏了,「你自己做主?你是宋家的女儿,自该宋家家主做主,公爹,安然这丫头不受教,早点卖了省事。」

宋安然心中一凛,万恶的旧社会,女人的确不容自己做主,更何况她如今才十岁,她眼睛在几个人里头搜寻,之前那位曾叔公听起来是个靠谱的,若是寻得他的帮助……

可目光所及,只有这原主的爷爷、奶奶、婶婶,并没有那位曾叔公。

倒是门口过来一个胖胖的妇人,说道:「唉,家里没穷得揭不开锅就卖孩子,那是要遭天谴的啊。」

虽是来劝说的,但这是什麽道理?难道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就能卖孩子了?

宋安然不满地瞪了那胖妇人一眼,只是这会儿就这麽个妇人替她说话,又赶紧收敛目光,好在没被发现。

那胖妇人又道:「孩子她爹好歹做了官,要是安然这丫头被卖去那种地方,糟践的不只是丫头,她爹那儿也不好听。」

爹没死,还做了官?

简氏冷哼一声,「他们的贱命也值当?」

胖妇人嘿嘿笑了起来,「就算不认他们,这血缘也做不得假不是?」

最後,又是宋老头出来拍板,「算了算了,到底也是元曲的骨肉,走吧走吧。」

一群人便呼啦啦都走了。

宋安然还没反应过来,又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馍馍,递给宋安然,再摸摸小团子的头,叹了口气也走了。

看样子,这就是那个隔房的曾叔公了。

人是走了,家里头却是一团乱,缺脚的桌子、东倒西歪的凳子,简直惨不忍睹。

胖妇人没有走,帮着把家里收拾一顿,才看着宋安然叹气,「也是可怜,心洁这一去,你们……」她说不下去,又去灶台上看了看,探头说:「回头我给你们送点米油过来。不过安然呐,这日子总得过下去的是不是?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他想想,你十岁了,是大姑娘了。」

说罢,她胖胖的身躯一扭一扭的走了,剩下宋安然与小团子大眼瞪小眼。

这时,宋安然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小团子反应快,立刻拿床边桌上的破碗去了灶房。

宋安然跟过去一看,见她努力构着一口大缸,舀出水来回头递给宋安然,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

她看了看那黑乎乎、不怎麽乾净的水缸,又看看也不怎麽乾净的瓷碗,到底也没有鼓起勇气去喝,只打量着小团子。

长发简简单单的紮着,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发丝凌乱耷拉在脸上,又因被宋老太太搧了两巴掌,脸有些肿,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这娃娃是个美人胚子。

小团子疑惑地看向姊姊,将碗放下,忙问:「姊姊不喝?不喝吃不下馍。」

宋安然看了看手里的馍,黑黑黄黄的,也是不太乾净的模样,她记得那位曾叔公的手也是脏兮兮,看着就明白他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肚子又咕噜一响,的确是饿得慌,眼下也没什麽吃的,比起讲究卫生,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不然她都没力气去想接下来该做什麽了。

只那馍馍入了口,宋安然发现不知是不是原主固有的思维,明明没什麽味道的东西,竟让她不自觉地大口吃起来。

她看了看小团子,断定这可怜的姊妹二人从前连这样的馍馍也是不常吃的。

「呐,一人一个。」

小团子一愣,忙摇摇头,「姊姊好多天没吃……我吃菜。」

到底是姊妹连心,小团子说不明白,宋安然却听得懂,她是说自己这个姊姊自从娘死了之後就一蹶不振,不怎麽吃东西,而她则有吃。

至於那个菜是什麽?估摸着是厨房里头那些绿油油的青菜,看着挺不错的,但她没记错,那个胖妇人走的时候说了,他们家没有米和油,光青菜怎麽吃得饱?

小团子被姊姊硬塞了一个馍馍,吃得心满意足後,问:「姊姊,我今天洗澡吗?」

不说还好,一说宋安然便闻到一股子馊臭味,这姊妹俩看样子真的好久没有洗澡了。

她不习惯颓废,当即起身去想法子烧水,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这个家没有浴室,宋安然就拿一只桶、一个盆,让人在卧房里洗。

小团子自己脱了衣服走到盆里坐好,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

宋安然坐在一旁想着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妹妹才四岁,身量不足她之前见过的两岁的孩子,但已经这样能干了,能不麻烦她就不麻烦她,也算是省心。

小团子仰着头喊,「姊姊,我不会洗头……」

宋安然叹了口气,古代就这点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闲不能剪头发,只能盘起来,看小团子这一头枯黄的头发,本来营养就不够,还都被头发给吃了。

她走到妹妹身边,替她将头发散开,无意中往澡盆里看了看,却叫她大吃一惊。

这这这……她定睛再确认一遍,肯定盆里的「妹妹」并不是妹妹,竟是个弟弟!

小团子被宋安然吓了一跳,嗫嚅地问:「姊姊,怎麽了?」

不怪她认错,这个弟弟长得实在是粉妆玉琢,一点儿都不像个男孩。

这时,宋安然不禁想到了什麽,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叫什麽?」

小团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宋安杰。」

宋安杰?

宋安然此刻已经有八成把握,她不是穿越到一般的古代,而是穿越到她昨天通宵看的一本「大女主」小说里头。

「大女主」不是她说的,而是作者说的,据说是女主的奋斗史,可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女主哪里奋斗了,一朵盛世白莲花,靠着一个又一个男主上位……

不过宋安然并不是女主,这小团子宋安杰也不是男主,宋安杰是反派大魔王,对女主痴心一片,但因「心思不正」、「凶恶残暴」,最後被男主打趴下了。

怎麽被打趴的?原本宋安杰不过是个养歪了的包子,虽然一大堆不良习惯,但遇着女主之後也努力想要做个好人。

但、是,女主吊着他玩,跟他一起的时候脚踏两条船,还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欢好。

即便这样,宋安杰这傻孩子还是一往情深,直到她这个被人看不起的悲剧姊姊,被他们的父亲与那异母弟弟给弄死之後,宋安杰才彻底变态的。

想到这里,宋安然简直是欲哭无泪,狠狠搧了自己两个耳光。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一时气愤,觉得作者大大在设计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炮灰时太过残暴不仁,就在那篇文下面刷了好多个负评,所以就让她穿越了吗?

苍天啊,她一点都不想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好不好!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刷了,还要夸耀赞美作者大大写得好,写得妙,写得呱呱叫!

宋安杰被她吓得一抽一抽的,觉得眼前的姊姊是得了失心疯了。

看着被吓坏的宋安杰,宋安然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书里头写的那样凶恶残暴,书里的宋安杰一出场就是个大人了,而且,虽然书里对姊弟两人幼年时候着墨不多,但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从前过得多麽苦……

不过这也意味着,如今这些苦都要她宋安然来承受,将来也死得不得其所!

这就罢了,死後多年还要被男女主挖出来鞭屍……她的命为什麽这麽苦?

耽搁的时辰有些久,宋安杰的洗澡水早就冷了,但见姊姊这样,他也不敢嚷嚷,万一嚷嚷过了火,姊姊又跟前几天那样一蹶不振,他可就惨了。

去菜园子里挖菜,然後去问别人换熟食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再小也知道那些人嫌弃的语气有多麽让人羞恼。

最後还是宋安杰冻得打了一个喷嚏才让宋安然回过神来。

她不打算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来到这特殊的地方,还有一番特殊的境遇呢。

第二日一早,宋安然让弟弟宋安杰带着去四周认了下路。

姊弟两人所在的村子叫西坡,家在西坡南面,屋子不大,陈旧,这样的屋子若是遇着下雨肯定是会漏水的,不过村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土屋,倒也没有特别稀奇的。

按弟弟的说法,隔壁田大婶——也就是昨天替他们说话的那个胖妇人是个好人,娘出去挣钱的时候,田大婶偶尔会接济他们,不过很显然的,田大婶家里的状况也不好,是个有心无力的。

左边隔了几户的是马大娘家,马大娘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总用鼻孔看人,不过偶尔也是肯给他们换点吃食,虽然言语里头各种嫌弃,倒也勉强能依靠一二。

然而再过去几家就是姊弟俩的本家了,也就是那群连邻居都不如的亲人。

至於昨天给他们馍馍的那个老人,他们该喊曾叔公。

宋安然算盘了一下,她不大懂这书里的世界,族中是个什麽情况,但想来大抵差不多,一家人按照姓氏算一个族,族里头肯定有个管理的,估摸着曾叔公就是管理整个宋家的,不过与宋安然他们应该不是一支。

姊弟俩从前跟着娘亲生活,赵心洁主要是靠织布绣花以及卖菜养活两个孩子,现在经济来源没了,做姊姊的一蹶不振了半个月,也难怪昨日田大婶会说那麽一番话。

又走了不近的路,才走到一片菜园子。

宋安杰麻利的伏下身子去挖地里的菜,小小的身子力气竟然不小,而且丝毫不怕脏也不怕虫。

宋安然脸红了红,没敢让弟弟放着说让她来,毕竟她是真的啥也不懂,连好些菜都不认识,便默默看着弟弟怎麽摘,她就怎麽摘。

等摘得差不多了,她才问:「安杰,怎麽样去卖菜呢?」

然而宋安杰脸上一脸困惑,显然是不明白的,而且这菜地不大,也没多少菜可以拿去卖的,估计赵心洁从前主要还是靠卖绣品维持生活吧。

可惜她没有一丝原主的记忆,织布绣花全不在行。这倒是个麻烦事,没有可依靠的人,没有营生的项目,光靠着一块菜地是养不活姊弟俩的啊。

宋安然领着弟弟往回走,路上遇着个瘦削的男人,怀里抱着个竹筐,似乎挺沉的。

宋安杰喊了句,「瘦大叔。」

瘦大叔停下步子,温和的点点头,「安然起来了,可好些了?」

宋安然不认识他,只立时弯弯眉眼,「谢谢瘦大叔,我好多了。」

瘦大叔似乎有些吃惊,旋即笑了起来,「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你能想明白就好,怎麽样也得替安杰想想。今天有吃的,中午来我们家吃。」

宋安杰嘴角立刻淌起口水,「哧溜」一声又吸了回去。

宋安然冷眼看了看他,这个孩子真是的,哪里有书中桀骜的枭雄模样,竟然好吃成这副样子,不过她想了想,顿顿吃青菜,还是不给饱的青菜,也难怪这孩子馋。

「谢谢瘦大叔,我家里也没什麽东西,我和安杰砍了几棵菜……」

瘦大叔笑着推辞,说自己家里有,又感叹安然长大了,懂事了云云。

宋安然怕言多必失,万一被人看出她不是原主就不好了,便岔开话题,问:「瘦大叔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瘦大叔道:「镇上给孩子祖父买了点药。」

这话题有些沉重,而且宋安然不知这瘦大叔是哪一家的,也不敢再问。

倒是宋安杰开口道:「瘦大叔等下还去采石场吗?」

瘦大叔点头,「去,一会儿就去,安杰一会儿与你虎子哥玩儿去吧。」

不料宋安杰却立刻挺了挺胸,「我不玩,我要快快长大,跟着瘦大叔去挣钱。」

瘦大叔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章 发现商机

等回了村子,宋安然发现瘦大叔往田大婶家里头去了,才知道原来他是田大婶的老公。

宋安然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他们一早起来时,田大婶已经端着洗衣盆回家了,而那时候田大叔早就去了镇上。

他们耽搁着这麽久才从菜园子回来,正好遇着田大叔回家,这麽一推测,往镇上的路怕是不会近了,可见卖菜这营生是连一丝指望都没了。

中午去田大婶家里吃了饼,宋安然带了今天摘的菜,虽然人家不缺,但也不能空着手。

去了才知道,田大婶家里与她想的一样,也几乎是个揭不开锅的,主要是家里两个老人都病了,三个孩子里头,大的两个与宋安杰一般大小,最小的还在田大婶怀里吃奶。

好在田大叔有事做,总算饿不着这麽一大家子人。

吃了饭,今天的菜没有了,宋安然又带着宋安杰往菜园里去,这回没有饥肠辘辘,她也有闲心四处看看。

这里与普通农村差不多,菜地都在一起,种的种类也都一样,没什麽特殊能挣钱的。

再往田野边看了看,宋安然不自觉地张大了嘴,木莲树?上面还结了木莲果!

她小时候回老家,奶奶家里就有木莲树,木莲果可以放很久,一天弄一个给她做冰粉吃,现在想想还是口水直流。

宋安杰见姊姊兴致勃勃地去摘木莲果,急得都要哭了,嚷嚷道:「姊姊,那不能吃,不能吃。」

宋安然心道:怎麽不能吃?这木莲果不仅可以做冰粉,还能入药呢。可见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倒也省事。

虽然一看就是野地里随意长的树,但她还是问了句,「这树是野生的,还是有人家种的?」

「种这个有用吗?」

宋安然看着弟弟天真的眼睛便明白了,这些树与果子都是没有主人的。

那就好办了,她立刻摘了好些果子,用布兜托着回了家。

只是冰粉这东西消暑解渴是好的,却不顶饿,要是做出来……这穷乡僻壤里头,哪里会有人买呢?

晚上宋安然带着弟弟做了冰粉,又将剩下的木莲果切开晾在院子角落里,等晒乾了就可以保存很久,想什麽时候做就什麽时候做。

宋安杰头一回吃到冰粉,简直惊呆了,一口气吃了一碗,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姊姊,表示他还要吃。

宋安然摇摇头,「太凉了,吃多了不好。而且这不是正宗的冰粉,要是有石膏粉就好了……」说到这,她突然想到白日里安杰与田大叔说过什麽采石场,那里一定有石膏粉。

宋安杰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姊姊,心头有些不解,听姊姊问起采石场,点了点头,「我知道怎麽去,我与虎子哥一起去过好几回。」

宋安然大喜过望,一把将弟弟搂在怀中,「明日我们去看看,回头我给你做最好吃的冰粉,好不好?」

听说有吃的,宋安杰心底最後一丝疑惑也没了,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宋安然则在心里感叹着,没想到书里头骁勇残暴的大魔王宋安杰,竟是这麽个乖巧听话的馋猫。

书里这姊弟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宋安然是个菟丝花一般的性子,而宋安杰则是孤傲不合群。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叹那作者将人物情感性格处理得非常细腻,比如宋安杰对姊姊恨得厉害时,压根不愿意承认有这麽个姊姊,但姊姊死後,最痛苦的也是宋安杰,女主知道後,甚至想出将姊姊屍身取出来挫骨扬灰的法子,让宋安杰癫狂,最後被人射杀。

如果她不是这个姊姊,或许还能唏嘘一阵姊弟俩的亲情,可偏偏那要被歹人卖去做妓子,後被亲爹与异母弟弟害死,最後还要被男女主挫骨扬灰的变成了她,这个从现代来的宋安然!

这里没有蜡烛,或许有,但他们这样的家庭显然是用不起的,连油灯也舍不得点,天黑了就睡觉,早上自然也起得早。

春末夏初,气候宜人,天亮得早。

早饭照例是清水煮菜,有田大婶送的米油还有一袋面粉,宋安然便做了个饼,与宋安杰两个人分着吃。

物资匮乏,除了省,也没有别的法子。

吃过早饭,宋安然在空旷的屋里仔细搜查一番,确定屋里除了他们床上那薄薄的垫絮,以及薄到发硬的被褥,就没有其他的御寒物品。

虽说现在不用御寒,但她心里很疑惑,之前的冬天,这母子三人是如何过的呀?

除了床上那一套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床单,里屋的一个柜子里还有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床单,此外就是各自两身衣服、两双鞋,但也都薄得很,并不能御寒。

还有一套破败不堪、勉强蔽体的成人里衣,估摸着是死去的赵心洁留下的。

宋安然拿着针线比划良久,最後还是放弃,将手里的衣物叠好收进箱子里,带着宋安杰出门去采石场了。

走了没一会,就遇着田大叔,他走过来问:「安然、安杰,你们这是去哪里?」

宋安然打了招呼,她想了一晚上,自己穿越过来,原书里头可没写宋安杰小时候的事,这西坡村她自然也不记得,对这里的事情更是不熟,要是贸然大变,总归惹人疑心,万一将她当做精怪处置了……倒不如将一切都推到忘记上面去。

「瘦大叔,我这前天才清醒过来,好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想让安杰带我到处走走,认认路……」

原以为田大叔会疑惑的多问两句,宋安然将说词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他一句也没问,反而认真的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不过你清醒过来就好,如今家里就你们姊弟俩相依为命,若是你一直自苦,让安杰如何是好?你放心,有什麽事,只管来找田叔!」

想来从前的宋安然一定是喊田叔的,是以昨天她跟着安杰喊瘦大叔时,他才会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过估摸着原主是个沉默的性子,不喜欢与人来往,现如今换了个芯子,也无人察觉。

为了照顾两个小短腿,田大叔放缓了脚步,与宋安然介绍整个西坡村的情况,一边唏嘘道:「你这孩子也是,从小闷在家里,你家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得怪你爹……不过你爹如今是大老爷了,咱们想怪也怪不着。安然呐,你娘与你田婶感情好,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一定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

听了这话,宋安然心里自是感动,只是田大叔自顾不暇,顶多是给点饭食与他们,饿不死罢了,照顾是没法子的。

至於本家那群人个个人面兽心,远在洛城的亲爹娶了县主,巴不得他们这两个原配的孩子消失不见才好,她想法子带宋安杰走得远远的,绝不能让他变得像书里头那样凶狠残暴、无恶不作。

宋安然故作天真地问:「田叔去采石场不赶时辰吗?」

田大叔一听,又简单说了说采石场的事情,宋安然这才知,自从这里发掘了石矿,方圆几十里的农户都有了指望,只要肯干活的青壮年都过来做工,一天能有六七十个铜钱呢。

宋安然不知道这六七十个铜钱是个什麽概念,但宋安杰听说能买三四十个大馍馍,口水立刻往下淌着,看得宋安然又是一阵无语,这娃实在是太馋了。

田大叔想了想,解释道:「你娘从前五天去一次镇上,卖菜加上织布绣花的钱,能拿二三十个铜板。」

闻言,宋安然这才惊讶地张大嘴巴,「这麽少啊?」

田大叔叹息着摸摸她的头,「你娘辛苦。」

不过他挣钱再多,也扛不住家里有两个生病的老人,每个月的药钱就去了大半,算下来,过日子的钱也根本不多。

至於做工的时辰,田大叔也解释了,他们一天上工只要待满四个时辰就行,可以晚一点,但不能太晚,等到太阳落山,完全看不见了,矿区就得收工。

「现在还好,有人早、有人晚,等再热一点就要排班按着时辰来。人人都想赶早,下午热得很,可没人乐意来。」

宋安杰年纪小,走得气喘吁吁,顾不上说话,这会儿却抬起头,「等我长大了,多热我都乐意去。」

田大叔哈哈一笑,伸手将宋安杰捞起来抱着走,点了点他的鼻子,道:「其实下午干活也好,天热了有消暑钱,早走的只有一文,晚走的有三文。」

但一天拿六七十铜板的人,多数不会在意这两文的差价,除非像田大叔这样,上有老下有小,还心善想要接济他们姊弟的人才会计较这两文钱。

宋安杰算着三文、一文,不知道差距,但可以换馍馍吃,那口水就淌啊淌,淌不尽了,田大叔见状,拿起背着的大水壶给宋安杰灌了几口。

宋安然默默看着,心里便有了计较。

那些木莲果这里都无人觉得有用,她昨日有心逛了逛,发现好多野地里都有,简直是源源不绝,她何不物尽其用,做了冰粉来卖?那麽多采石的工人,总会有乐意喝的吧?

宋安然拿到心心念念的石膏後就待在采石场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了,少了遮蔽,即便还未到盛夏,正午的时候便热得不行。

东南面有几口水井,中午有许多工人会来这里,一边吃着馍馍大饼,一面打井水来喝。

那些矿工个个都黑汗满头,看起来就知道他们累极了,有矿工直接把上衣敞着,可依旧是不解热,一面喝井水一面骂娘。

这若是到了盛夏,还不知该有多热呢。

田大叔这时也出来吃饭,他一眼就看到姊弟两人,忙招呼道:「怎麽还没回去啊?来,吃点!」

今天他带的是大饼,比起硬邦邦的馍馍来,大饼更好吃一点,但也相对贵一点,若是去镇上买要三文钱一个,田大叔看着瘦,饭量不小,一顿得吃两个。

宋安然摇头说:「我们不饿,一会儿回去吃……」

可宋安杰口水淌个不停,田大叔一看,立刻将大饼分了一个给他们,见宋安然不收,就掰下一块塞进宋安杰手里,宋安杰立刻往口里塞进去。

宋安然见状,呵斥了一声,「安杰,不许吃!下午田叔还要进矿洞采石!」

许是她从没严厉过,宋安杰吓得一抖,嘴里的大饼掉下来,咕噜噜在地上打了个转,他想要捡起来,又怕姊姊骂,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田大叔也没见过宋安然发脾气,当下安抚说:「孩子饿了,你这是做什麽?」说罢捡起那半个大饼,拿井水冲了,也不给宋安杰,而是另外掰了一半给他,自己则吃那落在地上的大饼。

宋安杰想接又不敢接。

田大叔不禁叹了口气,「安然,我多吃点、少吃点没事,你看你,把孩子吓得……」

宋安然依旧沉着脸,将宋安杰拉过来,道:「田叔心疼我们,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我们等下回去就有得吃了。」

宋安杰却「哇」的一声哭起来,「我不要吃菜,我要大饼、要大饼……」

宋安然气得火冒三丈,「你怎麽回事?我们没有大饼,你不想吃就别吃,给我回去!」

宋安杰便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一旁的工人都围了过来,拉着宋安然说:「他还小,给他吃一点不碍事的。」

当下便有人拿自己的馍馍、大饼要给宋安杰吃,又拦着宋安然,不让她去挡宋安杰。

宋安然眼睁睁看着,却见宋安杰压根不接馍馍,对送到嘴边的大饼却是一口也不放过。

她气疯了,这个孩子,这两天还觉得他听话懂事,今天出来就好吃成这个样子!

回去的路上,宋安然一直板着脸,宋安杰知道自己惹姊姊生气,噤若寒蝉,哪怕走得累死累活也不敢吭一句。

等到了家,宋安然又去煮了青菜吃,心中也不得不感叹,比昨天在田大叔家里吃的大饼,果真是要难吃许多,清汤寡水又不能饱腹的菜叶子,即便再如何翠绿、如何有机,也不如面粉做的大饼来得香软可口。

宋安杰看着青菜汤,又哗哗的淌着口水,可他不敢作声,也许是的确不饿,又或许是今日太累了,爬上床便睡着了,还能听到细细小小的呼噜声。

宋安然洗过碗筷,打算动手做冰粉,但她得先将石膏研磨成粉,未免研磨时四处飞溅,她走进房间预备去取一块乾净的布用来包裹石膏,只是一进去就听见宋安杰的呼噜声。

她走上前,看见床上那瘦小的孩子,是真正的皮包骨,而不是现代孩童挑食、长不胖的那种瘦。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呼噜声没了,只见嘴巴吧唧吧唧响个不停,彷佛梦里还在吃什麽好吃的。

宋安然心里一软,这孩子只有四岁,也不像她从前见过的那种熊孩子,哪怕好吃,也是因为常年忍饥挨饿所致,今天是她太凶了。

现代的她没有生养过孩子,她也是偶尔去逗弄一下表哥家的孩子,从没仔细去想过带一个孩子是什麽样的情形。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去了厨房,不管原主如何,她如今做了这孩子的姊姊,就一定要做好,不让他受饿受冻是第一步。

等宋安杰睡眼惺忪地起床,鼻子用力嗅了嗅,随即一咕噜爬起来,钻进了厨房,他一看,果然见着姊姊做好了冰粉搁置在案上,比昨天吃的更冰莹透明,看得人食指大动。

只是他想起今天惹姊姊生气了,便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忙碌的宋安然。

听见门口的响动,宋安然回头一看是他,勉强笑了笑,替他盛出一碗来,还搁了一点点糖,道:「安杰,来试试今天的冰粉。」

宋安杰扭捏着上前,却迟迟不敢接。

见状,宋安然问了句,「怎麽,你不想吃冰粉吗?」

宋安杰的口水又没骨气地往下淌,一边点头,一边含糊地问:「姊姊不生我的气了?」

宋安然滞了滞,没想到这孩子睡了一觉,还记得呢。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傻孩子,今天是姊姊不好,不该在那麽多人的面前训斥你。」

宋安杰低着头,许久才小声说:「我喜欢吃大饼。」

宋安然轻轻一笑,「安杰,姊姊一定努力挣钱,让你天天吃大饼,好不好?」

冰粉好做,但盛装冰粉的东西不易寻,宋安然翻箱倒柜,家里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只有一口平底的大锅,约莫能盛装十来碗。

要是卖开了,不够卖还是一回事,现下棘手的是,这口锅装上冰粉实在是沉,若是现代的宋安然,还能勉强地端着它走一段路,可如今这具身子才十岁,显然是端着就走不了的。

姊弟俩蹲在地上盯着那口锅看了很久。

宋安杰拍了拍脑袋,道:「用车!」

什麽车?她知道古代也是有车的,但这穷乡僻壤估摸着没有,他们家更是不会有。

宋安杰形容了半天,总算让宋安然明白过来,是手推车。

只是,她上哪里去弄一辆呢?好像除了田大叔家,她也没有别处可以借了。

於是宋安然与宋安杰便带着一大碗冰粉去了田大叔家里。

田大叔还没回来,只有田大婶抱着最小的孩子坐在门前,穿堂风时不时刮过,极是舒服,小娃娃依偎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

「田婶。」

听着宋安杰过来,虎子与妹妹立刻也钻了出来,笑嘻嘻的拉着宋安杰玩。

田大婶忙应了,问:「一上午没见着你们两个,可是出去玩耍了?吃过午饭没?」

宋安然忙点点头,「吃过了,田婶,我做了点消暑的吃食,给你与孩子们尝尝。」

田大婶听了却不当回事,安然家里头什麽样,她心里都知道,只觉得这孩子与她娘一样,太实诚了。

「你这孩子,如今家里头也没个进项,有什麽吃的且先留着给安杰,正长身体呢。」

只是宋安杰已经愉快的将虎子兄妹拉过去,一起享用姊姊做的美食。

这时田大婶看见碗里晶莹剔透的东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这是什麽?」

宋安杰答道:「是冰粉,我姊姊做的,可好吃啦。」

田大婶的心不由得痒了起来,将幼子递给宋安然,自去取了碗筷分一分,给孩子们一人小半碗,她自己也吃了一点,果真冰凉可口,如今这个天儿还好,若是再热些,吃这麽一碗可得舒爽坏了。

一旁的宋安然却大吃一惊,她是陪小侄子玩过没错,但像这个还要被抱在怀里的,她当真没抱过啊!她真正与小侄子玩耍的时候,小侄子都两岁了。

她手忙脚乱,僵硬地抱着小不点儿,一动也不敢动,哪里还有心思去问什麽手推车的事情。

就在这时,小不点睁开眼睛,张嘴打了个哈欠,然後冲着宋安然粲然一笑。

但宋安然怀疑这不是笑,毕竟娃娃太小了,说不准只是脸皮抽搐一下,可不管是什麽,都让她的心融化了半截。

然而没等她做出进一步疼爱小娃娃的举动,那小不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之尖利嘹亮,实在是让宋安然猝不及防。

见小孩哭了,田大婶立刻放下筷子,说了句,「他尿了,我给他换。」说罢,便抱着孩子去了里屋。

这下轮到宋安然一脸懵了,她还没开口借车呢。

等田大婶帮孩子换完包巾出来,麻利的换了碗,将剩下的冰粉装起来,又替宋安然洗乾净大碗,急急忙忙递给她。

「安然有心了,这东西真好喝,我留一点给你们田叔……」

宋安然看她忙忙碌碌的,着实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只讷讷道谢,准备先回去,明日再做打算。

但宋安杰与虎子兄妹两个玩得正开心,听到这里,抬头问:「姊姊,你不是要问田婶借手推车吗?」

田大婶听见了,停下手中的忙碌,「手推车?安然,你要手推车做什麽?」

得知宋安然想去矿区卖冰粉,田大婶立刻去找了手推车出来,大方地借给宋安然。

看着眼前的器具,宋安然心道:果真跟记忆中的一个样,只是去矿区的路上并不好走,推车而行肯定颠簸得很,不过她并不介意,这已是帮了她的大忙。

她谢了又谢,之後歪歪扭扭地将车子推回去後便满院子转起来,习惯手推车的动力之後,才将大盆小心翼翼的搁在上面,加了锅盖,试着推动,总算是能掌握平衡,让车子能稳定的推动。

晚上宋安然就作了个美梦,梦到自己靠着那些木莲果做了一盆又一盆的冰粉,卖了一份又一份,挣得盆满钵满,天天给宋安杰吃大饼、吃肉,宋安杰的口水淌得比平日更欢了。

第三章 小孩子打闹

可惜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第二天,宋安然看着那只盆,就那麽大点,她做再多也装不下,以一碗一文钱的价格来看,这一盆也就十来文。

不过总比没有好。这麽想着,宋安然就欢欢喜喜做好了冰粉,推着手推车,带着宋安杰一路往采石场去了。

她盘算着时辰出发,到了采石场的井水边,等了没一会儿就有工人陆陆续续过来了。

只是姊弟两人这会儿都如同鹌鹑一般,谁也开不了口。

倒是昨天帮着宋安杰说话的一位大叔上前打了招呼,「这不是老田隔壁家的两个孩子吗?怎麽,还想吃大饼?」

是善意的玩笑话,不过宋安杰已经羞红了脸,又眨巴着大眼睛开始淌口水了。

这一下让周围的人都哄堂大笑,纷纷掏出大饼要分给那可爱的小娃娃吃。

但今天宋安杰可不敢接了。

宋安然忙道:「叔叔们,今天不是来讨要吃食的,是我做了点东西……想、想卖给叔叔们喝……」说完已经满脸通红。

工人们见着这两个瘦得跟鸡爪子一样的小家伙,昨日又听老田说了他们的情况,不免都有些同情。

「卖东西?卖什麽?多少钱啊?」

宋安然忙应了声,「一文钱一碗……」

话音未落,之前开玩笑的大叔手一挥,道:「好了,这一盆都给我,给你二十文好不好?」

田大叔这时候挤了过来,见工人们都围着两个孩子,生怕他们受了欺负,忙上前问:「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安然,你怎麽又来了?」

宋安然嘻嘻一笑,对田大叔说:「田叔,你喝水的碗在不在?」

田叔立时拿出碗来,「在,我喝完了,你要喝水是吗?我去给你打。」

宋安然忙拒绝,拿过碗,将大盆里的冰粉舀一碗出来,递给田大叔,「这是我做的,打算卖给叔叔们。这位叔叔心疼我们,想要全部买下来,我却不乐意,因为我打算做长久生意,总不能日日都让你们心疼我们吧?」

那大叔一挥手,道:「唉,你这孩子,这麽小哪里知道做生意呢,这也不贵,叔叔我买得起。」

宋安然依旧摇头,「我知道叔叔们买得起,可叔叔们都是做的辛苦活,家里头有老有小,我现在长大了,有手有脚,要靠自己的本事养活我和弟弟。」说着,她看向田大叔,「田叔,你尝尝看,你们干活累了,可愿意买一碗冰粉喝喝?」

田大叔昨日回家就听媳妇孩子说宋安然做了新东西,很是冰爽美味,原本媳妇给他留了,可等他回去後却没了,虎子兄妹趁他不注意偷偷喝掉了。

这会儿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吃食便毫不犹豫喝了一大口,入口爽滑、冰凉透心,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了。

田大叔瞪大了眼睛,「安然,你这东西只卖一文钱?天啊,要是日日都有,我肯定日日都买。」

宋安然解释一通,说着原料并不贵,一文钱只是工费与推车送过来的费用罢了。

等田大叔要给钱,她忙又拦着,「田叔,你就是我亲叔,平日接济我们姊弟那麽多,我哪能要你的钱?更何况这车子还是问你家借的呢,那一碗就当是借车的费用。」

有田大叔开头,其他大叔们虽然觉得田大叔是夸大,但也不介意花一文钱买一份,好叫这辛苦的姊弟早些回去歇着,便纷纷掏钱出来买,只是饮进嘴里却都大吃一惊。

「这是什麽东西,怎麽这麽好喝?还有没有?我再买一碗。」

十三碗,不多不少,除去田叔那碗,一共十二文钱。

宋安然摇头,「我就只有这个装菜的盆,只有这麽多。」

众人很是失望,有没买到的不由得心痒痒,关切地问明日会不会送。

宋安然应了,「只要不下雨,我都送。」

田大叔笑呵呵地说着,「若是下雨,我们也不能开工。安然,你年纪小小的,点子倒不少,回头我上街给你买个轻便的大锅,让你多做些。」

先前的大叔也哈哈笑着附和,「是啊,不然这一天十来份也不够咱们分,光这一会儿我们就有二十多人呢。」

田大叔挥挥手,道:「多了安然丫头哪里做得过来,这样吧,今日吃过的,明日就别买了,让其他弟兄们也尝尝味。」

多了这十来文钱,宋安然也不敢乱花,买了两个馍馍留着当晚饭,其他的都拿一块布包起来,塞在屋子角落的洞里,还把箱子放上面压着。

倒不是她小心眼,而是如今家里情况实在是糟糕。

她没记错的话,书里简单说了宋安杰姊弟幼时的遭遇,自己这副原身的主人,不满十四岁就被歹人捉了卖去那种地方,而在那之前,他们衣不蔽体,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曾经在义庄住了好一阵子。

可如今他们是有房子的,为何书里头没有?

不过想也能想到,一定是本家那凶恶的叔叔、婶婶将他们赶走了,说不定还与远在洛城,做了大官、娶了县主的父亲有关。

她得在这之前想出法子,带宋安杰走得远远的。

连着三四天宋安然都去卖了冰粉,如今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工人都乐意买她的冰粉,还嫌她做的太少了。

一开始她还带着宋安杰一起,後来见宋安杰人小,还要耗费那麽大的体力就不带了,只让他留在家里玩耍,可宋安杰胆子小,除了田家,他哪里都不去。

这也是让宋安然发愁的地方,原生家庭没得选,宋安杰生在这麽个家里头,即便她穿越来,改变宋安然的一生,但万一发生其他事情,说不定也会刺激起隐藏在宋安杰心里头的那头豹子。

她今生是不打算让宋安杰从军的,做个商人挺好,但读书也不能荒废。

等到田大叔要上街的日子,宋安然起了个大早,甜甜的喊着田大叔,让他带她一起上街去。

今日起了风,倒是不热,路上,田大叔揶揄着她挣了多少钱。

宋安然老老实实地回应,「五天一共六十三文,今日带了四十文钱出来,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麽东西可添置的。」

米油都是田大婶给的,已经快要吃完了,她还想买一口大锅,若是买到了,一天可以卖三十来碗,比现在挣得多。

等到了街上,宋安然这才发现,这里的银钱不怎麽好挣,物价也不便宜。

买了够他们姊弟七八天吃的米、油、盐,身上就只剩下二十文了,原本想着扯布,现在也不敢想了,毕竟比起大锅来,布匹什麽的压根就不重要。

到了铁匠那里,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式各样的大锅都有,宋安然问了价格,发现这二十文只够买平底盆那样大小的锅,而她合意的那一口锅得要七十文。

铁匠见她年纪小小,一脸犹犹豫豫地摸着那口大锅,便道:「得了,六十文给你,再少就没有了。」

见宋安然还在犹豫,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小丫头,你不买就别挡在这里了,等你爹娘来了再说吧,一边去、一边去。」

田大叔刚好走过来,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老张你怎的欺负起一个小娃娃了?来,那口锅我买了。」

铁匠老张疑惑地问了一句,「嘿,这是你家闺女?」

田大叔照顾宋安然的情绪,没详细解释,只道:「邻居家里头的,别看年纪小,能干着呢。」

老张立时笑了起来,「我说呢,就你哪能生出这麽俊的女儿来。不过这锅我可以一点没说价,六十文钱,不能少。」

田大叔是个懂行情的,当下点头道:「安然看好了吗?就这口?」

宋安然讷讷地道:「田叔,不然先回去?下次再来吧……」

田大叔哈哈一笑,掏出钱来付了,伸手拍拍宋安然的脑袋,「放心,我知道你不肯要我的银钱,先帮你垫着,等你挣了钱再还我。」

宋安然迟疑片刻,也不扭捏了,用力点点头,「好,田叔,过两天我就能还你。」

田大叔这次出来,特意推了手推车,东西都放在车上。

宋安然有心帮忙推,毕竟她往後要推的冰粉是之前的三倍呢。

不过田大叔说镇上人多,还是算了,等一会儿上了回家的小路再让她推。

宋安然又拿剩下的二十文去买了肥肉和蛋,光是半斤肥肉就花了十文钱,若是瘦肉会便宜一点,但人人都想要肥肉去炼猪油。

两人还没走两步,田大叔突然站住脚,眼神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宋安然,见她一脸不知的模样,倒是想了许久。

「安然,你记不记得你外祖父家里?」

宋安然心中咯噔一下,她不是原主,怎麽会记得?书里对这所谓的赵家提及极少,只知道原主生母赵心洁是赵家的养女,赵家虽不算是大户人家,却也家境殷实。

只是在原主的父亲宋元曲高中,攀上大长公主府之後,赵家恰巧家道中落,一蹶不振,也因此宋家才敢那样对待赵心洁与两个孩子。

至於赵心洁的身世又是另一个故事,宋安然也懒得去管,可此刻听田大叔说起来,彷佛是另有深意。

田大叔指着前面一间窄小的屋舍,「那就是你外祖家,你可愿意去看看?」

太猝不及防了,宋安然满脸都是懵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还在发愣,屋里这时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着宋安然就喊,「心洁,你回来了?」

宋安然一愣,书里头倒是说了,原主与生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都是极美的。她现下还小,旁人不觉得,可面前这位若是赵心洁的养母赵老夫人,想必是记得养女孩童时的模样。

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娘,姊姊已经不在了。」

赵老夫人却回过头,冲着屋里头喊,「瞎说,心洁好生站在那里呢。」

宋安然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害怕感,下意识就躲到一旁的墙後面。

似乎是有个女人探出头来,瞧了瞧道:「娘,您是看花了眼吧?」

赵老夫人疑惑许久,方嘟囔着道:「刚刚明明看到你姊姊的呀,你姊姊瘦了,脸上都没有颜色。」

温和的女声似是劝慰,「娘,许是姊姊在那头过得不好,等夫君回来,让他偷偷去给姊姊上炷香……」

等两人走进去,听不到声音了,田大叔方示意宋安然出来,领着她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走到偏僻的小路上,田大叔才道:「你外祖父母也不容易,如今是罪臣家眷,你们从前那麽艰难,也多亏了你舅父偷偷接济你们。安然,别怪田叔多话,你叔叔、婶婶不是好相与的,你这生意怕是……」

宋安然懂他的意思,要是冰粉卖得好了,叔叔、婶婶肯定会打他们的主意,到时候他们两个小孩子,哪里敌得过那群居心叵测的大人?可想要脱离本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架空的古代,很多东西不完善,偏偏很多东西又很完善,比如户口。他们是宋家的子孙,没法子轻易更改户口,若是祖父母不放他们,他们哪怕跑了,迟早也会被抓回来。

黑户是不存在的,这里的黑户一旦被抓起来,就会如同罪犯一般。

宋家不喜欢他们,要是赵家肯接他们走,签了契,他们就是赵家人,不受宋家管辖了。

不过看到赵家的情况,而且田大叔也说了,赵家是获了罪的,本就自顾不暇,即便有心,只怕也是无力的。

宋安然懂田大叔的意思,是想让她去卖卖惨,赵家再艰难也好过留在宋家,但她抛开这些不去想,现如今是吃饱饭最要紧。

回了家,宋安杰在床上躺着。

宋安然一面搬东西,一面喊着,「安杰,我买了大饼回来,快来吃。」

按道理,宋安杰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淌着口水跑过来的,只是今天也不知怎麽的,宋安杰只低声应了,没动静。

宋安然推门进去问:「安杰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床上的小人赶紧答道:「不是,就是昨晚没睡好……」

宋安然了然,昨晚她想着今天要去镇上,琢磨买东西琢磨了好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估摸着打扰了安杰也没睡好。

「那你睡吧,我去做冰粉。」

这次她做了整整一大锅,因为要揉搓木莲子,又比平时的工作量大了三倍,加上一早去镇上耽搁了时辰,为了赶时间,一双手都搓麻了。

做好了冰粉,还得放置一段时间,宋安然看时辰来不及了,就对安杰喊了一声,「安杰,我去采石场了,你自己起来吃大饼啊。」

今日天气宜人,但采石场的工人干活干得热火朝天,还是热得慌,看到宋安然换了装备,不禁都乐呵极了。

「今儿总算是能好好喝一碗了,排了几天才喝到一次。唉,安然丫头,这东西怎麽做的?」

宋安然微笑着应了,「就是用木莲果的籽做的,你们别看那东西不起眼,其实是消火消暑最好的药材,用来做冰粉,又好吃又降暑。」

那大汉吃惊地问:「木莲果还能做这个吃啊?我之前都不知道,安然丫头,你可真能干。」

不多时,宋安然推着空车,与各位叔叔们告别走了。

今天挣了三十五文钱,可把她高兴坏了,回去拿给宋安杰看,他一定也非常高兴的。

等回了家,宋安然收拾好,去厨房一看,留给宋安杰的大饼已经不见了,许是吃完出去玩了。

她将肥猪肉倒进锅里,一边吃饭一边炼油,心想着,等猪油炼好了之後,做菜时放一点点就会很香,安杰一定喜欢吃。

等灶上熄了火,她也收拾好碗筷後,便预备去房间歇一会儿,只是一进房,却发现宋安杰还躺在床上。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太像这孩子的习惯啊,忙探手去摸宋安杰的额头。

宋安杰立时一惊,回头一看是姊姊,这才遮遮掩掩的要蒙到被子里去。

宋安然觉出不对来,硬将这孩子从被子里捞出来,再一瞧,发现他脸颊伤了一大片,红红肿肿的,看着很是可怖。

「怎麽搞的?谁打你了?」

宋安杰嗫嚅道:「我……自己磕的……」

宋安然心中生出一股怒气,这一看就是被人用拳头揍的,怎麽可能是磕的?

她转身走出去,今晨买东西的时候,鬼使神差买了一包伤药,当时想着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的,尤其是宋安杰这麽好动,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没想到现下就用上了。

宋安杰疼得泪汪汪,却只咬着嘴不作声,任由姊姊给他擦药。

宋安然脸色严肃,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等药擦完了才问:「是谁害你受伤的?」

宋安杰低着头不回答。

宋安然拉着他的手说:「安杰,你记住,我是你姊姊,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宋安杰抬头看姊姊,似乎有些迷惑,许久才低下头道:「是菜狗……姊姊,我知错了,我不该跟他打架……」

看他这个迷茫的眼神,宋安然立刻明白过来,估摸着之前原主的娘与原主都是懦弱软绵、受人欺负也不吭声的性子,而她也知道,宋安杰的身子里藏着一只小兽,随时都可能爆发,她不认为那小兽应该用责骂来压制。

「菜狗是怎麽欺负你的?」

宋安杰诧异地抬起头,从前娘亲与姊姊只会怪他出去惹事,只会抱着他哭,说他们生来就是如此,受了欺负,躲一躲就是了,不可以去招惹旁人,可姊姊今日竟然主动问他?

「他往我身上丢泥巴,说我是没人养的野孩子,我……」

「你就与他打起来了?」

这个菜狗宋安然见过一次,六岁了,却是个实打实的熊孩子。

他本是宋家嫡支的孩子,可如今宋元曲当了官,宋家其他旁支便以宋元曲这一支为尊,这让嫡支的人又怎麽能甘心呢?

他们做长辈的有话不敢明着说,反倒让孩子们听了进去,菜狗这个熊孩子便欺负起没有长辈护卫、年纪比他小的宋安杰了。

「打得好。」

宋安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宋安然摸摸他的头,道:「不过安杰,他比你大、比你壮,用蛮力,你比不过他,只会吃亏的。」

宋安杰下意识的问:「那怎麽办?我骂也骂不过……」

宋安然咬了咬牙,细细想了想菜狗家是住在哪里,立刻便想出法子,拉着宋安杰说:「你年纪太小,除了避开他,也没有什麽好的法子,不过今天这事,我们不能善罢甘休。」

宋安杰不懂什麽是善罢甘休,只是眨巴着眼睛跟着姊姊一起出了门。

等到了菜狗家门口,宋安杰退缩了,之前他丢石头砸菜狗,被宋老二押着来菜狗家道歉,被菜狗的爹娘骂得太惨了。

宋安然已经拿起棍子邦邦邦的擂门,这时候正是午歇睡得最沉的时候,宋安然这麽一动作,就连蔡狗家左右的邻居也都给吵醒了。

菜狗的爹在族中排行老四,宋安然该喊他四伯父。

里头响起易氏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大下午的不睡觉,吵什麽吵?」

宋安然吸了口气,用最洪亮的声音嚷嚷开了,「四伯母、四伯父,你们且出来,菜狗把我弟弟给打成这样,你们连个说法都不给吗?」

易氏略略愣了愣,打开门看着面前两个家伙,不自觉地冷笑起来,「哟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然啊。菜狗把安杰打了?啧啧啧,小孩子嘛,不懂事,扯皮拉架是正常的,回去擦药过两天就好了。」

她倚着门,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认定了这两个孩子拿她没办法。

菜狗精力旺盛,中午一向不睡觉,这会儿正躲在娘後面冲着他们吐舌头。

西坡村人整日无聊,难得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左邻右舍便都打开门看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心疼宋安杰,大多数人则是面无表情。

宋安然听了只笑了笑,「哦,小孩子纷争,大人都不插手的,对吗?」

「可不是,哪家小孩子不惹事的?你们安杰也是,年纪小小的非要惹哥哥们不开心,打不过还要打,真是……」

宋安然冷笑着问:「这麽说,不是菜狗的错,还是我家安杰的不是了?」

话音刚落,她一把推开易氏,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进去,抡起棍子朝着菜狗就一棍子打去,正好打着菜狗的肩膀,菜狗立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屋里,宋四郎钻了出来,怒骂道:「你干什麽?跑到咱们家打人来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易氏扬手便要打宋安然,宋安然灵活的躲开了。

「唉,四伯母不是说了,小孩子打闹而已,大人怎麽能插手呢?我也是孩子啊,我与菜狗打闹,你们大人插什麽手?」

易氏怒气冲天,「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畜生,今天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这时宋安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越哭声音越嘹亮,「杀人啦,四伯父、四伯母杀人啦,看着我们姊弟没有爹娘护着,祖父、叔叔不照顾着,他们就要杀人啦……」

易氏一双眼瞪得老大,冲上来就要打,然而宋安然躲得快,凭藉着小孩子的灵活优势,她一边跳一边哭嚷着,将半个村子的人都给惊动了,包含宋族长——穿越来的那日替宋安然姊弟说话的曾叔公。

「都给我住手!」

宋族长一声怒吼,宋安然立刻噤了声。

易氏正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得到这些,依旧大声喝骂着,「小婊子,今天老娘非得打断你的腿!竟敢打我家菜狗……你个贱婊子,你爹都不要你娘了,你这贱婊子还活着做什麽?我今天就替他们打死你……」

这一句句的恶毒言语让宋族长听得脸色黑沉如水,又大喝一声,「你再说一句!」

宋四郎急忙拉扯住妻子,不让她再骂了。

宋族长头发胡须花白,只看了看宋安杰,又看了看菜狗,最後看了看宋安然,眼神闪了闪,道:「老四,你是我哥嫡亲的孙儿,可我既然做了这族长就不能偏私,安然、安杰再怎麽样都是我宋家的後代,你们这是做什麽?喊打喊杀的。」

易氏忍不住道:「三叔公,您是没看见,宋安然跑到我们家来撒野,当着我的面就去打菜狗,可怜菜狗这麽小……」

「那安杰呢?」宋族长冷冷地看着她,「菜狗在村里横行霸道,你们不管不教,今天安杰被他打成这副模样,你们还护着不管?」

易氏面色白了白,嗫嚅道:「小孩子嘛……大点就好了……」

宋族长点点头,「是啊,小孩子,大点就好了。安然只有十岁,孩子气性大,看不得弟弟受欺负,大一点就懂事了。」

菜狗听到这里,立刻嚎叫起来,「她是个贱婊子,她该死,老子以後见她一次打一次,脱光她的衣裳,把她吊在树上打!」

宋四郎一听这话,忙死死地捂着菜狗的嘴,然而菜狗平日胡闹惯了,哪里肯依,只跳着要去打宋安然。

宋族长气得不行,夺过宋安然手里的棍子,递给宋四郎,「老四,你这儿子,你教不教?不教的话我来教!」

易氏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住,「三叔公,他还是个孩子……」

宋族长厉声喝道:「孩子?你家大郎六岁的时候开蒙了,菜狗呢?偷鸡摸狗,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口的脏话,还爱惹是生非,这都是你们大人不教的关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祖宗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说着,他便高高举起棍子,吓得菜狗屁滚尿流。

「我打,我教!」宋四郎急忙接过棍子,赤红着眼睛瞪着菜狗,「给老子滚过来!」

菜狗吓得直发抖,哇哇大哭又不敢躲。

宋四郎抓着他的手,一棍子打在他手上,「叫你不听话,叫你惹是生非,叫你充老子,看看你老子教不教你、打不打你!」

易氏在一旁看得心疼得直抽抽,连声喊道:「轻点、轻点……好了好了……别打了……」

等菜狗家前面的闹剧结束,宋安然便牵着宋安杰往家里走,剩下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宋安杰抬头看着姊姊,「姊姊……要是曾叔公没来,那怎麽办啊?」

宋安然蹲下来看他,一字一句道:「曾叔公没来,总会有其他人来,就算今天我被打了也不要紧。安杰,你一定要记住,吃亏可以,但吃亏不能吃在暗处,一定要让人知道,哪怕我们处於弱势,也不是真正的弱者,我们不是任人揉搓的。」

宋安杰眼神一眨一眨的,听不懂姊姊这话的意思,却一字一句默背着,他姊姊说的话不会有错!

第四章 脱离宋家

自从宋族长发了一次脾气之後,本家那些人虽然还是不亲近宋安然姊弟,到底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意欺负他们了。

倒是简氏跑来冷嘲热讽过一回,却被宋安然毫不犹豫讥讽回去。

但越是这样,宋安然越想带宋安杰离开西坡村,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的人心思狭隘,偏偏自己不觉得,如今看来孟母三迁是有道理的,只如今这个孟母变成了她。

宋安然再次去了镇上,特意买了本便宜的书,这里的书特别贵,一本薄薄的千字文竟然要四十五文钱。

没办法,书籍不是普通人家都用得着的东西,笔纸也贵,所幸这时代的字与现代的字差易不大,她觉得自己可以教。

於是宋安然每天除了摘木莲果、晒木莲果、做冰粉去卖之外,还多了一个任务——教宋安杰认字。

宋安杰得知这一本书就去了两天的收入,那麽多馍馍与大饼,心疼得眼泪直落。

「做什麽要读书?我不想像父亲那样做官!」

宋安然摸摸他的头,道:「这做官呢,不是都会像父亲那样,抛弃家里的一切。何况姊姊让你读书认字,也不是为了做官。安杰要记住,我们学习是为了知世事、明事理。」

也是到这时候宋安然才发现书里的人物究竟有多变态,书里的宋安杰是个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现在他才四岁就已经有些苗头了。

宋安然要求他每天学两个字,他却坚持认五个,没有笔纸就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写。

四岁就如此自律,让宋安然不禁感叹,自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呀。

感叹归感叹,宋安然琢磨着夏天冰粉好卖,想趁机多挣点钱,毕竟还不知道秋天是个什麽情况,万一没找到别的营生,卖冰粉挣的钱将是他们姊弟未来一整年的生活费呢。

时值盛夏,家家户户都热得受不了,农人基本上都是清晨起,晌午做完了农活就赶紧回家歇着,傍晚则聚在阴凉的晒谷场,打着蒲扇闲聊。

最难熬的自然是午歇的时候,这时候宋安然通常正满头热汗的在采石场卖冰粉,不过她怕宋安杰太热,会提前做好冰粉放在家里,以便宋安杰能随时消暑。

这日出发去采石场前,宋安杰吸溜着口水问宋安然——

「可以给别人吃吗?」

宋安然微微笑着,她留在家里的不比带出去卖的少,自然是让宋安杰分给旁人吃的。

宋安杰小声说:「我昨日给村口的小胖,他娘问我这是怎麽做的……」

小胖娘是个大嘴巴,最喜欢跟村里人说各式各样的八卦,又是宋家本家人,与简氏关系很不错。

想了想,宋安然就道:「那你就告诉她,这是我用木莲果做的,还告诉她,我靠这个挣了不少钱呢。」

宋安杰眨巴着眼睛,问:「可是他们不好,要是抢了你的生意怎麽办?」

宋安然摸着他的头,道:「安杰,她问什麽你只管告诉她就是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姊姊就好了。」

忙碌了整个中午,宋安然看着锅里剩下的一点冰粉,便在采石场全都吃掉,心情顿时愉快起来,推着车子回家时,她心里无比希望小胖娘给力一点,也希望宋老二、简氏夫妻足够恶心人。

才推着手推车走到西坡村,就见宋安杰小小的身影发着抖,快步往她这里奔跑过来。

「姊姊、姊姊……」

宋安然也不由得加快脚步,推着车上前一看,宋安杰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心里一阵慌张,上次安杰被菜狗打可没有哭成这样。

突然间,她有些後悔了,是不是她做错了?安杰还这麽小,该是被保护着才对。

可她很快便回过神,安杰太小了,有些事情她没办法给他解释清楚,可是她需要帮手,田大叔他们固然能照顾她、帮助她,但他们只是心疼弱者罢了,骨子里认定的道理始终无法改变,所以要想脱离宋家,只能她带着宋安杰来。

此时宋安杰已经跑到她跟前,抽抽搭搭的说出了缘由。

原来是简氏趁宋安然不在家,带着两个儿子来把他们晒的木莲果都拿走了。宋安杰拦不住,跑去找祖父,但宋老头压根就不管,还吼了他一顿。

宋安然严肃地点点头,问:「安杰,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闻言,宋安杰愣了,茫然地问:「离开这里?去哪里?」

「去外祖父家里,或者哪里都好。」

宋安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忐忑,原本她没打算问宋安杰的,但今天看到那小小的脸,认认真真看着她的模样,她又觉得应该要问一问的,或许宋安杰不想离开呢?

宋安杰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口答应,「只要跟着姊姊,哪里我都愿意去。」

听到这话,宋安然忽然沉默了下来,原书里,这对姊弟感情并不好,虽然相依为命,但两人连话也说得不多,弟弟嫌弃姊姊懦弱无能,姊姊责怪弟弟四处惹事……

可如今的宋安杰哪里有一丝书里写的那样,爱并恨着姊姊,他根本是一心一意的相信她、喜欢她啊。

先回家把车与锅放好,宋安然坐在桌前摩挲着手指。

倒是宋安杰着急了,「姊姊,不去问他们把东西要回来吗?那我们去地里摘吧。」

木莲果应该在初夏摘取,不然熟透了都裂开来,就不太合适制作了,之前宋安然为了以防万一,每天都摘一大筐,基本上都摘没了。

现在已是木莲果落了的时节,虽然还会有寥寥数颗,但也不够她每日做了出去售卖。

宋安然摸摸他的脸,取了竹扇来替他打扇,「不急,安杰要记住,我们无人可以依靠,什麽事都得想在前头,遇到任何事都得平心静气,想一想为什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运筹帷幄才能替我们筹谋好的将来。」

这话太深奥,宋安杰哪里听懂得,他只呆呆地看着姊姊,眼里还有哭过之後的水气,水光盈盈。

看着他,宋安然突然就想起书里一个情节,宋安杰叛国之後,就是靠这张脸引得敌国太子的注意。

书里的宋安杰当时何等不甘愿,却为了抢夺女主,甘做敌国太子的入幕之宾。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书里说女主是倾国倾城,而比女主还要美貌的就是她这个大反派的姊姊,也是因为这张脸让原主活了下来,一路被送到洛城去,多少洛城达官显贵一掷千金也要与原主共进晚餐。

现代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小美女,穿越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余,只透过河水影影绰绰看过自己的容貌,又因为年幼,并没有书里头说的那般模样,不过看着宋安杰她也能知道,这对姊弟的模样恐怕都不会差。

容貌太甚,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麽好事情,尤其原主生在这个无权无势、任何人都能欺凌的家里,她这次的决断,做得并不早。

等日头不那麽毒辣了,也是家家户户该起来的时辰,宋安然这才带着宋安杰走到宋老头家,但也不进去,只立在门口敲了门。

姊弟俩一路走来自是不少人瞧见,尤其是住在隔壁的简氏,立刻走出来倚着院子门看着他们。

等宋老头夫妻俩出来,宋安然姊弟便规规矩矩地喊了祖父祖母。

宋老头迟疑片刻,进屋拿了一颗冬瓜糖递给宋安杰。

看着那颗糖,宋安杰咽了咽口水,却是往宋安然身後躲,「我不吃!」

宋老太太的脸立刻一沉,伸手把冬瓜糖抢过来,「爱吃不吃。你拿糖给他做什麽?元曲都不认,留给松儿他们不好吗?」

宋老头讪讪地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孩子……」

宋老太太却打断他,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吧,什麽事?」

宋安然道:「祖母说得不错,爹爹不认我们、不要我们了,是以娘死了之後,我们姊弟二人都无人管、无人问。」

宋老太太听了不禁挑了挑眉,「你这是怪我不管你们?」

宋安然摇摇头,「当然不是怪祖母一人,虽说爹爹不要我们,但好歹我们姓宋,可是宋家从上到下,从嫡支到旁支,都无人管过我们姊弟。」

本来宋老太太见宋安然摇头,心中一阵冷笑,觉得这孩子到底也不敢怎麽着,可她的话却叫宋老太太大吃一惊。

简氏见宋安然这样伶牙俐齿,立刻站出来道:「唉,你这话可没意思,什麽叫我们都不管你?你爹都不要你了,你娘……哼,你爹为什麽不要你?说不准就是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我宋家的种!」

这话极其难听,竟拿她亡母的贞洁说话,可她不是原主,听了面前这便宜婶婶说赵心洁的坏话,宋安然连一丝波动都无。

只是如今她顶着原主的身子,自是不会让人这样污蔑赵心洁。

「我爹为什麽不要我们,想必你们都心知肚明,常有负心郎,却将一切的过错放到女人身上。婶婶也只管这麽说,就是不知婶婶会不会如我娘一样被人随意闲话,而弟弟妹妹们将来是不是也会被人疑心不是宋家的种!」

简氏被这话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宋安然的手直抖,「你……你皮痒了是不?」

宋安然冷哼一声,「我与祖母说话,婶婶自己要跑来,现下还怪我说得不对?敢情你们如何讥讽辱骂,我都只能忍气吞声?今日我与安杰哪怕是死在这里,都得要一个公平!」

简氏的脸变得更难看了,直嚷道:「说来说去,就是想要那木莲果是不?我告诉你宋安然,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了,那木莲果是我家的,你若是想要,拿出钱来!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拿那些木莲果挣了不少钱,那原本都是我的。」

宋安杰按捺不住,「木莲果是野生的,冰粉只有我姊姊会做!」

简氏声音尖利,「木莲树那片坡地是我家的!」

宋安杰眼里含着泪,但没有滴下来,只恶狠狠的盯着简氏,彷佛一头小兽,随时都要冲上去咬人一口!

宋老太太咳嗽一声,道:「好了,他们还是孩子,不要这麽凶。安然啊,这冰粉的制法怎的不告诉你婶婶呢?」

宋安然讥讽地看了她一眼,「告诉婶婶?祖母也知道,我们姊弟二人无人可依靠,从前我娘在的时候,尚且能叫我们温饱,不至於太过艰难。如今没了娘,我只能自己想法子养育弟弟,从不曾问你们伸手一下,如今这唯一挣钱的来路,你们也不肯给吗?」

书里头,这个所谓的祖母明明是何等慈爱祥和,将孙儿孙女都宠上了天,可现实里头竟然是这麽个冷漠凶狠的老太婆,大抵这些人心里头的亲人,只有宋元曲与他新得的妻子儿女们吧,与宋安然姊弟根本没有干系的。

简氏一听就跳了起来,「好你个宋安然,还有脸说啊你?有钱不知道给自家挣,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自家?婶婶可拿我们当自家人了?」

宋老太太见儿媳又要吵嚷,打断了她的话,道:「行了,安然,你把那冰粉方子交出来,从前你拿你婶婶那些木莲果的事情我们就不追究了。」

闻言,宋安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宋老头,宋老头却是撇过头去,并不理会。

宋安然便开口喊道:「祖父与祖母的意见也是一样的吗?」

简氏忙皱眉道:「自然是一样的,宋安然,你莫不是以为我那些树是白给你用的?」

宋老头咳嗽一声,迟疑片刻方看向宋安然,到底有些於心不忍,「你把方法告诉你婶婶,我让你婶婶拿一半木莲果给你。」

公爹发话,简氏再不情愿也只能忍了,不耐烦地看着宋安然,心想只是一些木莲果罢了,等她问自己要的时候,想法子做些手脚,少少给一些就行。

宋安然敛下眉眼,长长的睫毛映在脸上,即便衣服陈旧普通,可这样看去却彷佛一个圣女,让人不敢轻易去打扰她。

宋老太太等在原地,看这个孙女如此容貌,若是再大些,嫁出去说不定能得个好的价钱呢。

一直到简氏等得不耐烦了,宋安然才抬起头,「若我不愿意呢?」

简氏闻言一滞,哪里想得到这女娃这麽不上道,「你若是不给,我立时就去报官,将你这贼人给抓起来!」

宋安然哈哈一笑,「刚刚祖母还说,我为什麽胳膊肘往外拐,可你们哪一个当我是这个家里的人了?从父亲不要我们的那一刻,你们就没当我们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宋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怒视着宋安然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觉得这个孙女好似变了,以前的她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看样子她娘的死给她的触动太大了,整个人竟然转了性子。

「你想要如何?」

宋安然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更响亮起来,「你们不想认我,我也不想回到这个家,方子给你们,你们把我和安杰的从祖谱去掉吧。」

宋老头听了大吃一惊,忙道:「这怎麽可以?」

宋安然却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样你们包括父亲都应该高兴不是吗?从今往後,我们不姓宋,你们也就没有我们这两个不好安排的子孙!」

宋老太太怒道:「宋安然,你不要太过分,这样的事情也敢说出口,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若是被人知道他们把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逐出族,往後还如何在族中待下去?

宋安然淡然一笑,「祖父祖母的顾忌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且想想吧,我如今的性子可不是那麽好惹的,你们不给我们活路,我就闹个鱼死网破,天翻地覆,也要叫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父亲付出代价!」

「你说什麽?」宋老头大吃一惊。

宋安然看着他道:「我娘的名字早已不在宋家族谱上,族谱上,宋元曲的长子叫宋安辰,长女叫宋安素,我跟安杰的名字在哪里?」

宋老头不自觉後退一步,「你……你怎麽知道?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我也不想去管你们原本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前尘往事无须再纠结,但往後我与安杰的日子,我们自己说了算!祖父祖母想一想洛城的父亲,在那个位置上的他,若是为了富贵抛妻弃子的事情被传扬出去,怕是大长公主也未必会保住他。而你们那个县主儿媳妇会如何?我可是听闻那些地方的女人是可以和离的呢。」

宋元曲娶了大长公主之女的事情,西坡村自是谁都知道,可知道族谱如何记录的却不多,宋安然竟能说得明明白白,宋老头慌乱不已,若真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岂不是害了儿子?

比起元曲的名声,若有合适的契机可以将面前的孙子女打发走也是个好事情,但族里那些叔伯哪里会同意呢?他们这支如今本就树大招风,若再将安然、安杰赶走,那些叔伯的唾沫子都能将他淹没啊。

宋安然知道,原主这对自私的祖父母最关心的无非是宋家这一支的荣誉。

她看了眼宋老头,转身又去了宋老太太身边,「祖父祖母也不用担心,我外祖母身子不好,思念女儿,赵家有心将我们接走,你们也是不忍拂了他们一双老人的心。」

话里头带着蛊惑,宋安然知道,比起心肠略略软些的宋老头,其实宋老太太才是最好攻克的,她自私自利,又深深讨厌他们这对姊弟,根本巴不得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起不了一丝涟漪才好。

书里头,宋家为了摆脱这对姊弟,对外一直说赵心洁不贞,但他们姊弟没有可依之人,因此即便赵心洁名声毁了,宋家不管他们姊弟,姊弟的名字还是不得不记在宋家。

如今宋安然给了个法子与他们,就不知他们肯不肯接受了。

见宋家人沉默不语,她耸耸肩,道:「不急於一时,若祖父想好了,且让人去赵家接一接我外祖父过来便是。」

书里的赵家不是好人,对宋安杰来说可算是助纣为虐,可就是这助纣为虐,宋安然可以断定,只要宋家肯放人,赵家一定愿意接他们走。

不过,还少了些火候。

宋安然回头走到简氏面前,压低声音道:「婶婶,我若是走了,赵家在镇上也不方便种木莲,到时候方子当然是给婶婶了。而且我们走了,屋子也空了出来,三叔长大了,倒也不用另外建造了……」

她话还没说完,简氏的眼睛就登时一亮,面露喜色,大伯子在洛城日子过得好,却没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前几年娶那个什麽县主媳妇,反倒把家底都掏空了,三叔如今十七了,再过两年也得盖房子娶媳妇,可这钱从哪里来?还不得他们老二家来出。

她早就在打那房子的主意了,只是还没想到法子将宋安然他们赶走,没想到她倒是替自己解了套,若是姊弟两个去了赵家,既没了他们在眼前碍眼,房子也能拿回来了。

宋安然见状,缓缓抬起脚步,牵着宋安杰往回走。

简氏眼珠子一转,却是扑到在宋老太太跟前,「哎呀婆母呀,不是儿媳容不得两个孩子,只是前次相公上街见了赵家老太太,说她思念大嫂思念得紧。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嫂人都去了,婆母,不看别的,就看安然与她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定能安抚赵家老太太的思念之情。」

这话说得恶心,好似她原本有多麽舍不得宋安然姊弟俩似的。

不过宋安然没有表示,只要宋老太太与简氏定了心思,不怕她们说服不了宋老头。

简氏擦擦不存在的泪水,道:「我知道这事叫公爹婆母为难了,但我们也要想想赵家,这两个孩子……旁的不论,是嫂嫂生出来的没错呀。」这回倒是没当着宋安然的面说她娘不贞了。

宋安然轻笑一声,「祖父可想好了?若想不好,我便先带安杰回去,若再想不好,我索性也不要这脸面,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宋老太太咬了咬牙,打断她的话道:「这可是你们自己乐意的。」

「自然了,我们也很是思念外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不好。安杰,你是不是也想念外祖父母?」

宋安杰哪里记得外祖父母是谁?当下只顺着姊姊的话,懵懂地点头道:「是……我要跟姊姊一起。」

宋老太太立刻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毕竟是孩子自己非要去的,不如……」

他们都乐意了,後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请来了宋族长,将族谱上记着的宋安然、宋安杰的名字给划去。

宋安然原以为宋族长那儿会为难,没想到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问她是不是自愿的,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便长叹一口气,将这事给办妥了。

不过这样还没结束,西坡村要将两个人的户帖移走,镇上还需要接收,将姊弟两人的姓氏更改成赵,可这一切还需要赵家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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