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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დ资讯] 毛毛雨《宠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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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7 10: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毛毛雨《宠后之路》

出版日期:2021/02/03

内容简介

前世今生不移
视线的尽头  都是你

蓝海E196-1 《宠后之路》卷一
她傅容就是爱美爱财爱享受,哪知一条姻缘路走得极坎坷,
先是和离後意外成为肃王的妾,最後因要另嫁遭人算计落水而亡,
所幸老天爷给她机会重生在未嫁时,这回她定要睁大眼睛挑个好夫婿!
不料招惹烂桃花的体质似乎变本加厉,拚死避开的前夫仍对她一见锺情,
前世害死姊姊的混帐姊夫也转移目标相中她,
当她为避开破相危机、病染幼弟而迁住庄子时,竟也提前巧遇冷面肃王,
但他和自己过去熟悉的样子完全不同,怎麽缠人怎麽来,
甚至掏出龙纹玉佩含情脉脉许她王妃之位,并在官场上提携她父兄,
只是王爷啊,您的命不够长,这一世我拒当寡妇……

蓝海E196-2 《宠后之路》卷二
傅容没想到一趟庆国公府行竟让她「顺利」甩开肃王徐晋,
定情玉佩被讨回不说,满满一匣五色珍珠也遭回收不留半颗,
但当如意斋的柳姨中毒命危时,
她只想到一借他曾经毫不吝惜掏出救治她的稀世解毒丸,为此欠下人情,
在胞姊出嫁随姊夫上京後,父亲也受贵人相帮成为四品京官,
进京途中大雪挡道不打紧,驿站遇上绝交中的冷面徐晋才让人尴尬……
还没拟定好如何接近完美夫婿人选,嘉和帝兴起决定为皇子们选妃,
结果让傅容傻眼了,从头到尾打扮朴素扮丑的她被赐婚成了肃王妃!
注定与他做上第二世夫妻──

蓝海E196-3 《宠后之路》卷三
嫁进肃王府,傅容感受最多不同的就是徐晋的宠──
她想重开如意斋,他二话不说连买三间昂贵的京城店面,
不畏人言支持她从商,还意外让她认回擅长理事的小叔叔,
老夫人嫌她生不出孩子,以开枝散叶为由塞女人,他不顾情面当众退货,
在她摆脱胞姊难产梦魇、终於怀孕後,
表示不管儿子女儿他都爱,承诺无论如何只要她一人,
更找来神医坐镇王府,要她万事莫愁,让她无比安心,
不想他一不在,来自宫里皇妃婆婆送的名品菊花竟藏有害人的东西,
而那遭逮的出手之人明显是只替罪羊……

蓝海E196-4 《宠后之路》卷四
嫁对好夫君、生个人人爱的可爱儿子,傅容可说是幸福贵妇,
秉持着「我美满、人人美满」的精神,
她给四妹傅宝下指导棋,从企图抢人姻缘的沈晴手中守住情郎,
殊不知自家俊美的徐晋也被他温柔的表妹崔绾惦记着,
但她男人聪明,识破技俩後只让手下去救人,
谁料对方诬指他见死不救、挑拨他和六弟的感情,激得他生出除害之心,
王爷夫君清楚她,乐意给她只有一家三口的清静王府,
嘉和帝却为旧事想给她不愉快,毫无预警地下旨赏赐侧妃,
而他竟不顾前程,抗旨触怒圣颜,被打得起不了身……

蓝海E196-5 《宠后之路》卷五(完)
傅容觉得自己重生到现在几乎能说圆满了──
妹妹终於和那不省心的世子妹夫订亲,
身为皇家媳妇虽然妯娌个个是人精,但徐晋有能力护住她,
而她荒诞的「噩梦预言」他也愿意听信顾好自己,更安了她的心,
眼下太子被皇帝公爹废除,婆母升格当了皇后,
距她家王爷以後不让她跪任何人的承诺又迈进一步,
但看那原该助安王上位的兵部尚书邱铎丁忧守孝去,
怎麽与邱氏一族结亲的换成了与他们夫妻俩结大梁子的成王,
王爷夫君,你的王妃又愁了……


第一章 落水重回十三岁

初秋时节,早晚已经很凉了,徐晋在京营里忙了一圈,赶回肃王府已是暮色四合。

「让芙蓉园备膳。」冷冷丢下这一句,他匆匆赶去书房与幕僚们商议战事。

胡人犯境,皇帝命被封为肃王的四皇子徐晋与被封为怀王的六皇子徐皓领兵应援,两人是亲兄弟,前者已有战功,後者是为历练。

芙蓉园内,傅容晚饭都吃到一半了,听小丫鬟说王爷要来这边,又惊又奇,忙吩咐小厨房再置办一桌饭菜,她也赶紧坐到梳妆台前,一边交由丫鬟们梳妆打扮一边寻思起来——以前徐晋来芙蓉园过夜都没在这边用过饭,今天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还真是奇怪。

徐晋没有王妃,偌大的肃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姨娘,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外面都传徐晋如何如何宠她,但傅容心里清楚,徐晋根本瞧不上她,偶尔过来正眼都不给,只管吹灯睡觉。算算日子,她来肃王府已有一年多,徐晋跟她说过的话加起来双手双脚也能数完,可再疑惑,该迎还是得迎。

快一更时徐晋才过来,他穿一身绣蟒墨色长袍,肤白如玉,两种对比的颜色显得他五官越发精致俊美,只可惜他沉着脸的样子太冷,眉宇间肃穆凛然。

傅容胆子不小,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显然眼里没她又位高权重的冷面王爷,她不敢多看。

「你也坐。」见她打算站在一旁伺候,徐晋沉声道。

男人有喜欢委婉矜持的,有喜欢简单俐落的,徐晋明显是後面这一种,傅容不敢说些客套话惹他烦,规规矩矩道谢後在他右下首坐下,眼睛只盯着身前一小块地方。

「用饭吧。」

两人第一次同桌而食,徐晋心里有事,没怎麽动筷子,傅容已经吃过了,所以两人用的都不多。等丫鬟们收拾桌碗时,傅容便跟着徐晋去了内室,徐晋不喜丫鬟伺候,所以由她亲自为他宽衣解带。

解着解着,傅容又想起一桩怪事。徐晋长她五岁,在皇子里面排四,今年都二十四了,尚未大婚,在她之前身边也没有姨娘通房,京城里有传他不行的,有传他好龙阳的,过去自己听得津津有味全当乐子,後来阴错阳差撞进徐晋怀里,她心想这辈子完了,哪想被抬进来那晚,徐晋虽然明显是初次,却本事非凡……既然身体没事,那他究竟为何不成亲呢?

若徐晋对她好,傅容多半会臭美地认为他被她的美貌折服,弱水三千只取她一瓢饮,可徐晋分明没把她当回事啊,想来就来,来了直接睡觉,不来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也不许她派丫鬟打探他的行踪,更别说送她什麽东西哄她了——她就是一个姨娘,只有姨娘的月例。

「王爷先歇着,我去卸妆。」将男人的外袍搭在屏风上,傅容轻声道。

「把花钿去掉。」徐晋突兀地提醒。

已经转过身的傅容咬咬唇,低低应了。

屋里用的是西洋镜,照得特别清楚,脸上纤细绒毛都能瞧见。傅容坐在镜子前,将头上的珠玉发钗一样一样往下摘,目光在自己无可挑剔的脸蛋上游移。

前夫徐晏曾夸她容颜世间最美,傅容知道那是情话,但也有自己最美的自信,可惜……食指指腹在额头中央的花钿上扫过,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玉微瑕。

十三岁那年她出了一次痘,搬到庄子上休养,乳母再三叮嘱她不要用手挠,多痒都不能挠,傅容忍住了,只是最後额头中间的那个痂消得特别慢,黑黑的一块在那儿,极其寒碜。她越看越难受,赌气把黑块抠掉了,结果那里留了一个浅浅的小坑,也就是所谓的麻子,再好的祛疤膏也消不掉。

傅容爱美,怎麽能顶着一个麻子出去见人受人指点?万幸这个位置巧,她灵机一动,每日都点上花钿遮掩,花钿大大小小,或水滴或花瓣状,日日都换新花样,於她的美貌而言正是锦上添花,自己特别喜欢,就连晚上睡觉也要点上,偏偏徐晋这人怪毛病多,非要她弄掉,而她又不能像对待徐晏那样跟徐晋撒娇。

撒娇要看人的啊,徐晏爱慕她,徐晋……唉,有得必有失吧,徐晋冷冰冰的对她不上心,至少他仍给了自己安稳舒适的生活以及最想要的自由自在,她就是想把日子过好而已。

净了面,梳了发,傅容朝拔步床走去。

徐晋歪坐在床边,看着她越走越近,在傅容爬上床时开口道:「胡人来犯,明日我要领兵出征,大概来年入夏回来。」

傅容动作顿住,一瞬间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战场上刀光剑影,万一徐晋不小心丧了命,她该怎麽办?旁人家的姨娘,运气好的话丈夫死後还可以改嫁,她一个王爷的姨娘能跑吗……不对,现在她应该先应付这个男人。

於是自然而然蹙起眉,她露出一副担忧状,「王爷……」

徐晋一直盯着她映着灯光的美丽眼睛,想看清她的心,却在她开口之前压了上去。

他不想听那些虚与委蛇,这个女人始终都在跟他演戏,他不近女色的名声在外,去年她下的那个套子肯定不是为了他,可惜安王狡猾,故意将狼狈扑过来的她推到他这边。

徐晋小时候得过一场怪病,病癒後就不能靠近女人了,即便对方洗得乾乾净净,一步之内他都能闻到一股味儿,正是所谓的女儿香,然後就恶心难忍。此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为了不让早对他起猜忌的安王怀疑,他没有推开傅容,随後错愕地发现,抱着她,他竟然没有那种不适之感。

谁也不能体会他当时的惊喜。他是王爷,需要子嗣;他是男人,需要排解,更需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是正常的。因此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她随机应变充满感激又羞涩地望向他时,他依然顺势将人带回了王府。

女人都有心机,不过她胜在貌美,他还是满意的,路上却得知她是景阳侯府二房的嫡女,曾嫁冀州信都郡王世子徐晏为妻,婚後第三年和离。

这样的身子给他当姨娘都没资格,不过看在她父兄的分上,自己赏了她一份体面。不清白又如何,他要她只是用来发泄,若将来能治好一身怪病,自然不用再理会她,若治不了,也只能努力让她给他生个儿子。

「王爷……」

黑暗中,男人眼里煞气涌动,傅容看不见,她只能攀着对方宽阔的肩膀,娇声哀求。

或许因为马上就要别离了,徐晋这一晚折腾了很久,最後傅容嗓子都哑了,整个人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昏睡过去,徐晋将昏睡的人抱到一旁,让丫鬟们提灯进来,等她们换上乾净的被褥,他再将人放下去。

徐晋没有如往常般熄灯,就这样静静地凝视傅容的睡颜。她确实美,比宫里以美貌获宠的丽贵妃还美,可他最喜欢看她额间的小坑,喜欢看她自己嫌弃自己容貌的懊恼样,那恐怕也是她在床上之外难得露出来的真性情。鬼使神差的,徐晋低头轻轻亲了亲那个小坑。

等他躺下没多久,身边的女人便凑了过来,缩在他怀里拱了拱,依赖地抱着他。

徐晋扫她一眼,侧转过身,将落下去的锦被往上拉了拉,手顺势往下,摩挲她光滑的脊背。

此次出征,他胸有成竹,回来後定能得父皇赞许,但太子多半不会高兴。

太子……太子好色,当日狩猎太子也去了,如果她想攀高枝,为何不选同样温柔俊朗的太子,反而选了无心政事的七皇叔安王?因为安王没有王妃?

徐晋冷笑,别说安王没看上她,就算看上了,也不可能娶个和离过的庶子之女。

怀里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不满的嘀咕,徐晋意识到是他手上力气大了,慢慢松了手,他跟着想起来,这女人还算聪明,清楚这辈子只能靠他,跟了他後便安安分分留在他身边,没有再得陇望蜀,只是不知道万一他在战场上出了事,她会不会再另攀高枝?

念头一起,徐晋自嘲一笑——怎麽跟个女人似的胡思乱想了?

次日天未亮,徐晋便要出发,傅容强打起精神起床服侍他,眼皮时不时轻轻碰一下,慵懒又妩媚。

徐晋默默看着,念及此次远征久不在京,多嘱咐了一句,「若府里出事,可写信给我。」

傅容受宠若惊,忙道:「知道了,王爷在那边也要小心,千万别伤着。」

徐晋「嗯」了声,转身离去。

傅容一直送到芙蓉园院门口,看着徐晋在连灯笼都照不亮的黑暗里越走越远。

其实徐晋对她挺不错的,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哪怕是个姨娘,也没有主母拿捏她,更没有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各种算计。

这样吃喝不愁的日子虽不知会持续多久,但傅容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她喜欢享受当下,最主要的是,她不享受也没有办法改变啊!所以她真的不希望徐晋出事,等他平安归来,她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凭他王爷之尊,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了,运气好的话,徐晋一辈子都没再找别的女人,那她与当家主母有何差别?

可惜这辈子傅容运气注定不是那麽好。

正德二十五年夏,边关大捷,唯有肃王、怀王兄弟俩於班师回朝前双双毙命,死因不详。


浑浑噩噩间,傅容听到有人焦急的呐喊。

她们在喊什麽?皇上驾临牡丹园怎有人胆敢大声喧哗?

「牡丹园」三字涌入脑海,彷佛耀眼亮光突然划破黑暗,一幕幕纷杂场景接连涌了进来——肃王徐晋战死,太子弑弟谋反,七皇叔安王临危镇乱,先皇重病退位,安王登基。

安王登基……是了,那个一直没有娶妻的七皇叔成了新君,她父兄相继升官,傅家圣眷隆宠,因此她得以从废弃的肃王府里恢复自由身回娘家。

她才二十一,依旧貌美无双,听说皇上要去牡丹园,她仗着哥哥御前侍卫统领的身分得以进园,想要和那些贵女们一样搏一次机会,她对将来没有太大的野心,就是想为後半辈子找个依靠,为自己争取舒适生活,可就在即将面圣时,她被一双手推入湖中,冰冷的水灌入喉咙,难受得无法呼吸,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哇」的一声,身穿水红色绣花长裙的傅容突然吐出一口水,跟着就连续不停地呛咳起来。

「好了好了,三姑娘没事了!」浑身湿透的婆子大喜,抬头大喊。

府里三个姑娘,二姑娘温婉端庄,六姑娘知书达礼,只有这三姑娘从小就被老爷、夫人宠得肆无忌惮,今日竟趁丫鬟们打盹偷偷溜到湖边划船玩,不知怎麽落水了,幸好被她瞧见,及时救了上来。

傅家还有两房,在冀州的傅容兄妹们都是跟京城那边统一排的序。

「浓浓!」

唤她小名的声音柔中带刚,既熟悉又好像极为遥远,久未听闻,傅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绿裙的荳蔻少女神色慌张地朝她跑了过来,後面跟着一众丫鬟。

傅容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她还是死了吗?竟然见到了姊姊?既然能与姊姊团聚,死了也还好……

贪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姊姊,傅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父亲,明日你还要去衙门,母亲,弟弟夜里离不开你,还有宣宣,你年纪太小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跟哥哥在这里守着浓浓就够了,有什麽事我会派人去叫你们的。」整齐庄严的嗡嗡念经声里,傅宛再次劝道。

「我不走。」九岁的傅宣坐在床边,小脸绷着,两道眉毛紧紧蹙起,煞有介事。

傅品言看看小女儿,再看看满脸忧愁凝望床上次女的妻子,叹道:「宛姐儿说的对,素娘,你带宣姐儿先回去,你们身子弱,别浓浓还没好你们两个又病了。衙门最近无事,我也留在这里陪浓浓,你们不用担心。」

乔氏虽然担心女儿,奈何正房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小儿子需要照看,便点点头,伸手去领傅宣,「宣宣听话,明早再过来看你三姊姊。」

「我不走!」向来不爱哭的傅宣低头哭了,趴在床上不肯走,她要守着三姊姊。

「正堂,去送你母亲、妹妹。」傅品言皱眉,低喊了儿子的字。

父亲发话,傅宸上前抱起小妹妹,边往外走边柔声安抚,「宣宣听话,你三姊姊没事的,你再哭,小心明早她知道了笑话你,你不是最讨厌她欺负你吗?」

少年清朗温柔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僧人的念经声里,面朝里面侧躺的傅容悄悄用被角擦了眼泪。

她在作梦吗?梦怎麽会如此真实?所以不是梦吧?毕竟她掐了自己好几下,都那麽疼。可如果不是梦,她为何回到了十三岁这年……死後重生?

傅容想跟父亲母亲说未来那些大事,才开口说没几句就被父亲喝住了,厉声告诫她不许胡言乱语,她摇着头跟他们解释,母亲却抱着她哄,说她昏迷时魇到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傅容不信,那些不是噩梦,眼下也不是美梦,都是真实的,然而宠她如宝的父亲怀疑她落水後沾了脏东西,先用帕子堵了她的嘴,省得她继续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又请郎中开宁神丸,又请竹林寺高僧在院中做法事,只求女儿健康平安。

长夜漫漫,傅容没有半点睡意,听着身後父亲、哥哥、姊姊低声细语,感受他们语气里的忧虑,再回想她说那些话时他们眼中的惊骇,傅容闭上眼睛。

死後重生,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怪不得亲人们都不肯相信……罢了,到底是十三岁的她在昏迷期间作了个恍如真实的漫长噩梦,还是她真的在二十一岁那年遇害并起死回生了,日子继续过下去就知道了,如果以後发生的一切都跟记忆重合,就说明……

等等,假如不是噩梦,接下来七、八日後她会发痘,郎中劝她去庄子上休养,以免传染给家人,她由乳母孙嬷嬷陪着去了,待了将近一个月才彻底养好,回家後震惊得知,在她抵达庄子当晚,弟弟就因染病去了,父母担心她胡思乱想,一直瞒着她。

她那喜欢抓她手指含的弟弟啊!

想到此,傅容登时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浓浓怎麽了?」听见响动,傅品言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扶住女儿肩膀看她。

「爹爹!」傅容扑到父亲怀里悲痛大哭,「我……我作噩梦了,在水里没有人救我。」担心父亲又堵她的嘴,临时改了口,没有说弟弟的事。

傅品言心疼死了,三女二子里就这个从小黏他,长得又粉雕玉琢、娇憨可爱,他就是再不想偏心也偏了大半,面对二女儿所有要求,各种软磨硬泡手段轮番用上後,他几乎没有不应的,哪想今日闹出此等祸事。

「不怕不怕,爹爹在这儿,你哥哥、姊姊也都在,浓浓不用怕啊!」轻轻拍拍女儿肩膀,傅品言的下巴抵着她脑顶哄道。

傅容哭个不停,将那噩梦般记忆里的所有心酸委屈都哭了出来,停下时外面刚好传来三更鼓响。

「爹爹,你别骂我,我以後再也不淘气了。」哭够了,傅容埋在父亲胸前闷闷地道。

女儿声音都哭哑了,却带了熟悉的讨好求饶,傅品言挑了挑眉,扶正女儿肩膀,见她目光躲闪就是不肯看他,跟以前闯祸时一模一样,冷哼道:「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

「每年都得说个百八十遍吧?」旁边的傅宸加油添醋。

傅容瞪了哥哥一眼,撒娇地扯着傅品言腰间玉佩晃,「爹爹,我都这样了,你还舍得罚我吗?要罚也得等我好了再罚啊?」

女儿恢复正常,不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傅品言松口气,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罚?只让女儿平躺下去,替她掩了被子,又怕她恃宠不记教训,故意冷着脸问她的身体情况。

「爹爹放心,都没事了。」傅容伸手握住床头姊姊的手,朝父亲和兄长道:「这麽晚了,爹爹、哥哥都回去吧,姊姊在这里陪我就好。」

家人都认为她受了惊吓,眼下就算想把人全部赶走,减少传染可能,他们也不会答应,何况说了也没人信,只好留下姊姊陪她。

但傅容不是很担心姊姊会被她传染,郎中说过,水痘多见於十岁以下的孩子,发痘前两日时最容易传染,得了也不算大病,只有小孩子略加危险些,得仔细照看。

梦里……暂且就当是梦好了,或许是距离她发痘还有些时日,落水後姊姊连续陪她睡了三晚都没事,只有弟弟不知何时染病的。

过去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发痘的人,第一个痘出来之前哪知道自己染了病,几乎每天都要抱弟弟……暗暗抓紧被子,傅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後悔没用,重要的是眼下,是将来。

见女儿只是脸色有些白,精神还算不错,傅品言放了心,柔声叮嘱几句便站了起来,领着长子离去。

傅宸临走前朝傅容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脸上笑得特别灿烂,露出几颗白牙。

那是在告诉她,父亲这次肯定还会罚她抄书呢,让她先别得意!

换做以前,傅容定会气得把枕头丢过去,可那是她的哥哥啊,牢牢护着她的哥哥。看到还带着青涩顽皮劲儿的哥哥,傅容只觉得好玩有趣,难以想像哥哥会变成那个冷峻似铁的侍卫统领。

「哥哥逗你玩呢,别理他!」担心妹妹动怒,傅宛故意往外坐了坐,挡住傅宸身影。

傅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娇美如盛开牡丹的姊姊,什麽都没说,撒娇般抱住了她。

如果她发痘了,那一切就是真的,父母不信她没关系,她会尽所有努力护住姊姊、弟弟,不让弟弟夭折,不让姊姊嫁给齐策那个混蛋,错付真心,在大好年华香消玉殒。

傅宛只当妹妹後怕,笑着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把噩梦都忘了,爹爹舍不得罚你的。」

「嗯,姊姊上来吧,咱们一起睡。」抹抹眼睛,傅容拽着姊姊的手道。

「等等,我去叫水给你擦擦脸,哭了半天,明早眼睛肯定肿得跟核桃似的。」傅宛打趣她。

傅容舍不得姊姊走,朝外面努努嘴,「让梅香、兰香去不就成了。」都是她的丫鬟。

傅宛看看她,平静地道:「她们没有伺候好你,一人领了十板子。妹妹,你真为她们好,以後就学乖点。」妹妹受了惊吓,哄是该哄,训斥告诫也不能少。

傅容乖乖低头认错。她怎麽忘了,父亲、母亲疼他们,对别人可是赏罚分明的。

见她明白了,傅宛这才起身,吩咐守在外间的她的大丫鬟白芷去端热水。

白芷吗?听到这名字,傅容垂眸,嘴角浮起冷笑——不怕,慢慢来,该收拾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擦过脸,姊妹俩熄了灯,同被而眠。

第二天早上,傅品言夫妻一起床就赶过来看女儿,院子里的僧人们还在念经。

傅容早醒了,咳个不停,见到父亲、母亲,她泪眼模糊地诉苦,「我头疼,爹爹你快快把那些人赶走,吵了一晚我都睡不好觉,现在,咳……嗡嗡的我好难受。」

落水着凉本就容易生病,既然女儿神智已清醒,自然不用再做法驱邪,傅品言马上吩咐管家好言好语送众僧回去,又请来用惯了的李郎中。

傅容的病是装的,李郎中没看出什麽,见小姑娘悄悄朝他眨眼睛,顿时心里有数,开了副驱寒治咳的方子。

傅品言乃进士出身,浸淫官场多年,能升到冀州知府的位置必不可小觑,他不敢开假方子糊弄,反正三姑娘知道自己没病,肯定不会真的喝药。

李郎中走後,傅容再三叮嘱身边的亲人们,「官哥儿还小,我病好之前,娘就别抱他来看我了,还有你们,从我这儿回去後一定要洗漱乾净,换身衣裳後再去看官哥儿,免得把病气过给他。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最喜欢官哥儿了,要是有人不听我的话害他生病,我就一个月都不理他!」在她想到办法提前搬去庄子之前,只能这样护住弟弟了。

「才一个月?」傅宸不太满意这个期限。

傅容鼓了鼓腮帮子,恶狠狠瞪着他,「你到底听不听?娘,哥哥不换衣裳你就别让他抱弟弟!」

乔氏笑着点点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护弟弟,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先别管官哥儿,自己早点把病养好才是。」

「娘别糊弄我,一定要照顾好官哥儿。」傅容抱着母亲撒娇,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不糊弄,娘什麽时候糊弄过你?」乔氏被爱女看得心软软的,再三保证。

傅容这才放心。

第二章 姊姊弟弟我来护

傅品言乃冀州知府,傅容落水一事传出去後,与傅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纷纷前来探望。

其实傅容醒来後什麽事都没有,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所以当乔氏跟那些夫人、太太叙话时,便由傅宛、傅宣两人领着几个姑娘去园子里玩。

眼下傅容装病,以怕过了病气为由谢绝了众人探访,只有梁家二姑娘逛完园子後天不怕地不怕地跑了进来。

「活该,叫你贪玩不叫我,我会划船也会泅水,跟我在一起,保你不会淹死!」梁映芳一屁股坐在床边,拿着刚刚在园子里随手摘的蔷薇花往傅容脸上扫。

梁家是武学世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手八卦拳更是赫赫有名,上至京城勳贵,下至地主豪绅,都想把自家儿子送到梁家习武强身,再凭一身好武艺功成名就。

可惜家世越好公子哥儿们的性子越娇气,不过梁家老爷子可不管,通不过他家收徒考试的,一律赶走。

傅品言出自京城景阳侯府,生母是姨娘,从小苦读中了进士,儿子傅宸的脾性却酷似故去的老侯爷,喜欢舞刀弄枪,偏偏傅宸又聪明,先把傅品言交代的功课都做好,不给父亲挑剔的理由,然後就去翻自己搜罗来的「武功秘笈」练功。

傅品言见长子嗜武成痴,怕他瞎折腾伤了身,就给他请了武师父。去年一家人搬到冀州治所所在的信都城,恰逢梁家收徒,父子俩早听说过梁家大名,立即携礼去拜师,傅宸也争气,不但通过考核,更被梁老爷子收到门下,成了嫡传弟子。

有了这层关系,梁、傅两家很快交好,无形中帮傅品言早早在信都城站稳脚跟,让城里一些原打算送新任知府一些「见面礼」的地头蛇碍於梁家名望不好动手。

当然,这是傅品言最看重的事,傅容一个小姑娘还不懂,她只觉得梁映芳热情大方、坦率真诚,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做什麽都束手束脚,简直对极了她的性子,两人迅速成为好姊妹,平日里傅容跟梁映芳一起玩的时候甚至比跟家里两个亲姊妹多。

「别闹了,没看我病着呢。」即便是梦,因为太过真实,傅容真的觉得自己过了那样的几年,所以现在看梁映芳就好比故人重逢,高兴极了,一点都不生气,只笑盈盈看着她。

梁映芳警惕地看她两眼,忽的挪远了些,「笑得跟花似的,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又在打什麽坏主意?」在她眼里,傅容就是个小狐狸,虽然打不过自己,可傅容心眼多,总能在别的地方讨回去,让她吃亏。

受了冤枉,傅容起身就想打梁映芳两下,抬手时忽的想到她刚刚的嘲讽,心中一动,高高抬起的手就放下了,趁梁映芳放下戒备时抱住她的胳膊,「映芳,等我养好病,你教我泅水吧?」这次的事是个教训,梦里的灾祸也是教训,会了水以後总不至於淹死。

梁映芳好动,一听这话马上就应了,「好啊,咱们去我们家在紫薇山的庄子,那里有温泉,正好你大病初癒,泡泡对身体好。」

傅容也很兴奋,只可惜她真正的「大病初癒」,肯定要等一个月後了。

梁映芳走後,傅宛走了进来,见妹妹脸色红润,笑道:「见了好姊妹,病就好了大半是不是?」

「都是亲姊姊照顾得好。」傅容抱着枕头靠在床头,甜甜地道:「客人都走了吗?」

傅宛点点头,倒了杯热茶给妹妹,闲聊道:「齐夫人今早带阿竺去保定探亲没空过来,只让人送了礼,说回来再看你,让你好好养病。」

齐家啊……傅容低头吹茶,两排浓密微翘的睫毛遮掩了眼中阴郁。

齐家也是信都城里的大户,齐大老爷任陕西巡抚,留妻子儿女在老家信都城奉养老太太,两家关系不错,她跟同岁的齐竺也算手帕交,因此在那恍若前世的梦里得知齐竺的哥哥齐策喜欢姊姊,她也乐见其成。

齐策英气挺拔,姊姊温婉秀丽,两人不论才貌家世都极为相配,她还帮齐策在姊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姊姊渐渐心动,等齐策来提亲时,姊姊羞涩地应了。

婚後两人如胶似漆,等傅容自己嫁给徐晏的时候,姊姊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谁料没过多久,姊姊的大丫鬟白芷也传出喜讯,甚至跪到姊姊面前求姊姊准她生下那个孩子,直到那一刻,姊姊才知道白芷早就爬上了齐策的床。

换做发生在年少无知的自己身上,她定要大闹一场,但姊姊只是命人给白芷灌落胎药後发卖出去,齐策对此什麽都没说。

齐夫人本想留下孩子,姊姊却平静地说她并非容不下姨娘,只是白芷是她的人,如今做出此等背主之事,她若不严加惩戒,以後可能会有更多的白芷,齐夫人便不再多言。

卖了白芷第二天,姊姊主动给齐策纳了两房姨娘,因有孕在身,姊姊不让齐策再进她的房。

傅容去看姊姊时,姊姊什麽苦都不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问她跟徐晏相处得如何,又劝她好好跟徐晏过,但不要把整颗心都放在徐晏身上,这样将来出了事才不会太伤心。她以为姊姊真的放下了,可几个月後,姊姊难产而亡,一屍两命。

这都是齐策的错!男人有妾不算什麽,可他为何要动姊姊身边的人?就算是白芷勾引他,他不会拒绝吗?一边是贴身丫鬟的狠心背叛,一边是温柔丈夫的虚情假意,双重打击下,姊姊哪可能淡然处之、毫不介意?

提亲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表示不让姊姊受半点委屈,娶回家马上就忘了。

这就是男人,一个个都是如此,半斤八两。

等着吧,这次齐策休想再碰姊姊一根手指头。

黄昏时分,傅品言父子俩回来了,还没回房就都先过来探望傅容。

傅容正在院子里跟小丫鬟们踢毽子,暮春时节,她穿了身海棠红的裙子,双丫髻上紮了一朵桃花,背对走廊踢得正欢,忽的转过来,扬起的笑脸顿时被夕阳余晖染上一层霞光,活泼明媚,像天上的小仙女,让傅品言看得心都化了。

「病好了吗?不老老实实在屋待着又出来胡闹。」和傅宸从走廊过来,傅品言故作不悦地问。

「爹爹!」傅容立即丢下毽子朝父亲跑过去,笑嘻嘻的道:「晌午那会儿就好了,在屋里闷着无趣就出来玩玩,连郎中都说生病要多动动,爹爹有何担心的?怎麽样,今天衙门里忙吗?看爹爹衣服都没换,快进屋喝口茶!」

女儿淘气时让人头疼,乖巧时又特别懂事,傅品言笑着摸摸她脑袋,三人一起进了堂屋。

小丫鬟端茶进来,傅容亲自替父兄倒茶,傅品言、傅宸对视一眼,又都装作什麽都不懂的样子。

傅容知道自己的小伎俩瞒不过两人,绕到傅品言身後,讨好地给他捏肩膀,「爹爹累了一天,我帮爹爹解解乏。」

傅品言欣然受之,「再用点力。」

傅容马上加大力气。

傅宸在旁边看热闹,假装疲惫地捏捏肩膀,朝傅容道:「哥哥今天被师父打了两下,妹妹一会儿也帮我揉揉。」

「好啊,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傅容朝兄长眨了眨眼睛。

「说来听听。」傅宸喝了口茶。

傅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这几天春光正好,我想出去踏青。去年娘身子重,咱们一家都没怎麽出门,今年总该出去玩玩吧?爹爹衙门有事走不开,官哥儿太小也不好出门,所以哥哥带我们姊妹去吧,就在咱们家庄子逛一圈,当天去当天回来,行不行?」

傅容打算去了就不回来了,没有长辈在身边,她可以偷偷打发身边人去买治水痘的药,说不定能镇下去呢,那样便免了发痘的苦。在家里,她做什麽都难逃父亲的眼睛,到时候不好解释,一不小心又被父亲怀疑了。如果没用,顺便就在庄子养病,不用担心传给弟弟。

傅宸才不上当,「这事我说话不管用,你得问父亲,父亲答应了我才带你们去。」

「爹爹——」傅容拉长了声音,歪着脑袋看傅品言,「爹爹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是不是?爹爹不放心,可以让刘叔跟着我们去,我保证不会乱跑。」刘叔是前院管事,父亲的得力手下。

傅品言没有说话。

傅容再接再厉,「爹爹你就应了吧,你看你官越当越大,陪我们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你不陪,总该让我们自己出去透透气吧?」

「真那麽想去?」傅品言侧头问。

这就是松动了,傅容大喜,双手并用替父亲捶背,「想,特别想,爹爹答应了,我今年都听爹爹的话!」

女儿叽叽喳喳跟只百灵鸟似的,傅品言看看外头,夕阳柔和,花红草绿,眼里渐渐浮起一丝笑意,「也好,後日我休沐,咱们全家都去。」携娇妻爱女出游,同长子策马踏青,才不算辜负这大好春光。

「爹爹真好!」虽然跟预料的有些出入,能全家出游,傅容还是很高兴的,手上揉捏得更起劲儿了。

「行了行了,你去屋里好好歇着吧,我们先走了。」傅品言起身离座,前院还有旁的事要处理。

傅容将父兄送到门口才回来,进屋後坐到镜子前,再次打量里面的自己。

十三岁的姑娘,脸蛋细细滑滑,跟弟弟的小脸一样嫩,轻轻捏捏就红了,那双眼睛更是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明亮灵动。傅容臭美,对自己这副好皮囊怎麽看都看不够,手指缓缓上移,来到光洁的额头,自赏的目光忽的一变,继而坚定起来。

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什麽小坑。


「姑娘穿这件吧,开春夫人让绣房新做的,还没穿过呢。过阵子该换夏衣了,明年姑娘长个儿後又不能再穿,白白放着多可惜啊。」

兰香从衣柜里取了一件海棠红绣牡丹花的云锦褙子出来,站在穿衣镜前等傅容,只是她上半身微微前倾,樱桃小口也张开了些,好像在忍受什麽不适,就差哎哟叫两声了。

傅容刚擦完脸,将巾子递给服侍她洗漱的小丫鬟,转身见兰香姿势古怪地站在那儿,忍俊不禁,「都是挨了十板子,怎麽梅香看起来好好的,你却像还没好利索?」

两个「怠忽职守」的大丫鬟在床上趴了三天,今日终於能出来了。

一提这个,兰香顿时苦了脸,一边伺候傅容更衣一边小声嘀咕,「姑娘还说呢,劝了你多少次都不听,结果不但遭了罪,我们两个也被老爷打了一顿。算了,挨打也没什麽,只要姑娘以後别再淘气,我们俩再挨十板子也值。」

傅容笑了笑,看着镜子里围着她转来转去的忠仆,由衷道:「知道你们对我好,放心,以後不会连累你们受罚了。」

她这两个丫鬟都只比她大一岁,梅香稳重,兰香机灵,可以说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她贪玩她们会劝阻,劝阻不行就帮她遮掩,处处以她为先。梦里她出嫁後,在郡王府受了不少婆婆、小姑的气,旁人惧怕郡王府的威严,她们两个却是不怕的,始终护在她身边。

正想着,梅香挑帘走了进来,「姑娘,前面摆好饭了,夫人让你早点过去。」

傅容抬头让兰香帮她戴上杏花纹白玉领扣,透过镜子问:「小少爷也抱过去了吗?」

「去了,夫人打算带小少爷一起去庄子。」

想到白白胖胖仙童似的小少爷,梅香情不自禁弯了嘴角。府里老爷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夫人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膝下几位姑娘、少爷也个个容貌顶尖,别说眼前这个十三岁就已经出落得闭月羞花的三姑娘,就连才八个月大的小少爷,浓眉大眼的,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娃娃了。

梅香心情愉快,傅容却犯了愁。她想弟弟啊,只是距离她发痘的时间越来越近,最多四天,虽然不是郎中说的容易传人的时候,傅容还是怕弟弟染病,但她想出门,就不能再装病下去。

咬咬牙,她将刚穿好的衣裳解开,在两个丫鬟震惊无比的目光中重新回到床上,吩咐梅香道:「你去回老爷、夫人,就说我昨晚太过兴奋没睡好觉,这会儿赖床不想起来,让他们先吃好了,出发前我肯定能收拾利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痊癒之前她是不会靠近弟弟一丈之内的。

梅香急了,「姑娘又闹什麽啊?还是快快起来,大好的日子何必惹老爷、夫人不快?」

傅容没法解释,索性耍赖,「不用你管,照我的话说就行。」说完转身朝里躺着。

见她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两个丫鬟没辙,只好分头行事。

前院堂屋里,傅品言等人都已经坐好了,只差傅容一个。

听完梅香回话,乔氏不禁皱眉,起身道:「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我去看看她。」女儿会撒娇讨人喜欢,她并不反对,因为她知道男人私底下都喜欢会撒娇的小女人,她也是靠着自己那些手段拴牢了丈夫的心,只是姑娘家该有的规矩得立起来,不能惫懒了。

傅品言却不在意,笑着拦住妻子,「算了,她不想起来就让她多赖会儿,咱们先吃。梅香,你把三姑娘的早饭端过去,告诉她只能多睡一刻钟,再迟今天就在家里待着吧。」

没有受罚,梅香高高兴兴地退下了。

乔氏不满地瞪丈夫,「你就惯着她吧,都十三了,将来懒到无人上门提亲你怎麽办?」

傅宛低头偷笑,俯身帮旁边小木车里的弟弟擦了擦嘴角。

傅宣也觉得三姊姊太懒了,但她习惯了,好像三姊姊就该是这样。

傅宸愿意纵着妹妹,满脸无所谓地替父亲回道:「没人提亲最好,我来照顾妹妹。最好她们三个都别嫁人了,免得在婆家受委屈。」三个妹妹三朵花,凭什麽他一日日看着她们长大,最後却要拱手让旁人领回家?

乔氏的怒火马上转移到了长子身上,「闭嘴,整日胡言乱语,当着你两个妹妹的面说这话,书都白读了?」

她声音柔媚,训起人来没有半点气势,傅宸嘿嘿一笑,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佯装害怕。

傅品言悄悄踢了踢妻子的绣花鞋,然後在乔氏看过来时一本正经地吩咐小丫鬟摆饭。

见没人帮她,乔氏反踢丈夫一脚,赌气不说话了。

知道母亲肯定不高兴,傅容没有多磨蹭,估摸着时间,在一家人准备出发时及时赶到,并跑到傅宛身边道:「我跟姊姊坐一辆马车,宣宣你小,跟娘坐一车吧,娘哄完弟弟还可以哄哄你。」妹妹才九岁,她得小心点,哪怕没有性命之忧,发痘时那种难受劲儿她也舍不得让妹妹尝。

傅宣抿紧了嘴,懒得理会三姊姊的捉弄。

乔氏又想训斥这个喜欢欺负妹妹的次女,可傅容最会察言观色,在母亲开口之前就跑了,一溜烟钻进中间那辆马车。等坐好了,她笑嘻嘻挑开窗帘,脆声催着家人,「娘,你们快点上车吧,就出去一天,咱们别在门口浪费时间,到了庄子上我再听娘训诫。」

「呀!」瞧见姊姊,乔氏怀里的官哥儿忽的朝她伸手,也不知是想要姊姊还是想坐马车。

胖娃娃头上戴了顶小虎帽,乌黑的大眼睛渴望地望着她,醒後第一次瞧见弟弟,傅容眼里立即含了泪,怕被家人察觉,没敢逗弟弟,匆匆放下车帘躲了进去。

乔氏顿时多看了车窗一眼——次女怎麽不像从前那样亲近弟弟了?前两天生病没办法,可病好了也没去前院看过……

「上车吧。」

傅品言亲自检查完马车後走了过来,暂且接过小儿子,等乔氏跟傅宣都上了车才把小儿子递进去。见母女俩都坐好了,又去後面看过傅宛姊妹,这才吩咐车夫出发,他跟傅宸骑马,分别跟在两辆马车一侧。

不远处的巷子拐角,一个灰衣青年男子指着缓缓而行的马车跟同伴耳语几句,然後悄悄跟了上去,他的同伴则朝相反方向去了。看两人训练有素的样子,彷佛做惯了此等事情,无人时脚步飞快,遇到行人马上放慢速度,如闲庭散步,毫不起眼。

半个时辰後,傅家一行人到了郊外的庄子。

傅品言是景阳侯府庶子,乔氏是他嫡母娘家不受宠的庶女,夫妻俩都没什麽钱财,外放前两年一家子过得捉襟见肘,後来他熟悉了官场上的门道,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此後每到一地赴任,傅品言都会置办田庄铺子,田庄留着自家人闲时消遣,铺子托能干的掌柜打理,几年下来,手里余钱越来越丰。

「爹爹这次选的地方好,有山有水,跟咱们家在兰溪的庄子差不多呢。」傅容跳下马车,对着眼前的庄子欣喜地道。按道理,这是她第一次来庄子,哪怕梦里她在此处住了将近一个月,也不能表现出熟悉来。

得了女儿夸赞,傅品言微微一笑,一边去接小儿子一边道:「好了,先去里面休息休息,一会儿我领你们到周围走走。」

傅容朝傅宸眨眨眼睛,跟在傅宛身边先去里面了,傅宣则走在傅宛另一旁。

傅宸也识趣地自己逛去了,顺便看着下人们收拾东西。

傅品言夫妻一起去了正房,进屋後,傅品言把小儿子放到炕头,趁乔氏过来看儿子时一把将人压在炕边上,轻佻地亲了一口,「这回不嫌我没时间陪你了吧?」

乔氏撇撇嘴,扭头嗔道:「你哪是陪我啊,要不是浓浓贪玩,你会想到带我来庄子?」

乔氏生母是苏州人,声音就跟书上说的,又娇又软,乔氏也完全继承了母亲的长处,貌美音柔体娇,单这一点就容易让傅品言忽略她是嫡母娘家侄女的身分,新婚洞房时极其温柔。

乔氏也是聪明人,三言两语让丈夫知道了她在娘家的处境,并用行动证明她出嫁从夫的决心,两人凑在一处便如蜜里调油,恩爱缠绵。

眼下乔氏刚生完孩子不久,该瘦的地方瘦下去了,丰盈起来的还丰盈着,耍耍小性子撒撒娇,傅品言真是骨头都酥了,不顾妻子阻拦先享受了一回,事後他神清气爽,乔氏却是软了双腿,两处小衣湿透,媚眼如丝,根本没法见人。

「正好,你留在屋里哄官哥儿,我带他们几个出去逛,反正你也不喜欢走动是不是?」搂着还在喘息的妻子,傅品言低头咬她耳朵。

「谁说我不喜欢走了?」乔氏狠狠拧丈夫腰侧,满面红晕,眼如秋波,「你就会欺负我,下次再这样,我再也不跟你出门了!」

傅品言低低地笑,又哄了一会儿,哄得妻子消了火,才换身衣袍出门。

傅容姊妹三个正好走了出来,没见到母亲,傅宛好奇问了一句。

傅品言一本正经道:「官哥儿要睡觉,你娘留在屋里哄他,不去了。」

傅宛、傅宣深信不疑,傅容则悄悄打量父亲几眼,转身偷笑——爹爹跟娘的感情还真是好啊,这麽会儿功夫也要闹一闹,可见男人不管明面上看起来多正经,私底下都爱风流,梦里出嫁前母亲的教导都是经验之谈啊。

傅宸过来後,几个人浩浩荡荡去踏青了。

林中小道并不平坦,傅容一直在琢磨如何让父母答应她独自留下来,想来想去还是得装病,便故意往崎岖的地方走,打算假装扭到脚什麽的,好藉口行动不便住在田庄休养。

可惜她忘了自家父亲兄长的脾气,爷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後,傅容才歪了下身子,傅宸的胳膊就伸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训她,「中间路平你不走,非要走边角,仔细摔得你破相!」

哥哥太细心,傅容的受伤计画只得作罢。

第三章 路遇神医治水痘

日头渐渐高了,几人开始往回走。

到了林子外头,忽见一灰袍男子从左侧林间小道走了出来,一手撑根树枝,一手拭汗。双方一照面,那人愣了一下,傅品言父子则不动声色挡住姊妹三人,默默打量对方。

灰袍男子瞅瞅前面的庄子,见周围只有一户人家,若有所思,侧身问傅品言,「看您通身贵气,莫非是那田庄主人?」

傅品言含笑点头,温和儒雅,「阁下是?」

晌午时分,林风吹拂,透过父兄之间的空隙,傅容好奇地打量对面的男人。

那是一个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长眉细眼,肤色白皙,下巴上蓄着一缕美髯,微笑时有书生的儒雅,又有方外之人的超凡脱俗,哪怕一身灰布衣裳也难掩其仙风道骨。

傅容还想多看两眼,被傅宛瞧见,悄悄扯了扯她袖子,眼含警告。

傅容无声笑笑,不再看了,摆出一副乖巧样,侧耳倾听。

「在下葛川,荆州人士,祖上乃医药世家,葛某幼承祖训,出师後遍览名胜古迹,顺道为有缘之人看病排忧,今日路过贵地,口渴难耐,不知这位老爷可否赏碗水喝?」葛川朝傅品言拱拱手,浅笑着道。

他气度不俗又只是讨口水喝,傅品言当即做了个请的姿势,「原来是葛先生,请随傅某来。先生志向高远潇洒不羁,傅某实在钦佩,若先生不急,晌午同傅某共饮一杯如何?」

「傅老爷热情相邀,葛某恭敬不如从命。」

葛川笑着应允,随傅品言一起朝庄子走去,走了几步忽的停下,回头看向傅家三姊妹,最後目光定在傅容脸上,伸手抚须。

傅容愣了一瞬,不懂他在看什麽,侧身回避其视线,虽然她隐隐觉得对方并无恶意。

见状,傅品言面不改色,只是眼底浮现不悦。

彷佛料到他心中所想,葛川在傅品言开口前转了过去,「後面三位姑娘可是老爷爱女?」

傅品言颔首,见葛川皱眉,想到对方自报的身分,不由问道:「莫非小女有何不妥?」

葛川又看了傅容一眼,指着庄子道:「傅老爷若信得过我,可否让葛某替二姑娘号脉?单观气色葛某无法断言。」

三个女儿他却只说了次女,傅品言本能地信了一分,再想到次女几日前落水,很有可能得了什麽隐疾,马上就应了。事关爱女身体,傅品言是宁可信其有的,再说他自认聪明,葛川若是那种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稍後他定能从对方话中分辨出来。

「请。」

两个男人率先走了。

後面的傅容震惊至极,只凭几眼就断定她身体有疾,这个葛川到底是说瞎话呢,还是真神医?

「浓浓别怕,兴许是他胡说的。」见妹妹脸色不对,傅宛体贴地握住她的手。

傅宣也从长姊身侧绕了过来,小声宽慰三姊姊,「爹爹也懂些医理,等会儿定能辨别他话中真假,若他胡说,把人轰出去就是。」

傅容被小妹妹逗笑了,别看妹妹年纪最小,却是三姊妹里最严肃正经的,两道肖父的英气眉毛也给她添了气势,怪不得日後能收服那个混世魔王。

「我一点都不担心,走吧,看看他到底有什麽本事。」摸摸妹妹脑袋,傅容满脸轻松地道。不管此人是否有真才实学,她都用定他了,定要藉此让自己留在庄子。

进了庄子,傅品言让傅宛傅宣去禀报乔氏,又嘱咐她们在後头等消息,他跟傅宸陪在傅容身边。

葛川悠哉地用了半盏茶才放下茶杯,对傅容道:「请姑娘抬手。」

傅容稍稍提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又不失丰润的手臂,肤白若雪,真可谓冰肌玉骨。

她再美,在葛川眼里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更何况还是京城那位记在心上的,葛川没有也不敢有旁的心思,多看一眼都不曾,三指搭上去後便扭头看向门外,眼睑低垂,聚精会神,一时屋内针落可闻。

傅品言镇定冷静,傅宸还没练到那个地步紧紧盯着葛川,半握的拳头泄露他心中紧张。

号了约莫十几息的功夫,葛川收回手,等傅容放下胳膊後,沉声问:「姑娘半个月之内可曾接触过发痘之人?哦,此痘指水痘,姑娘或许不知,傅老爷想必知道,府上可有人出现过此类症状?」那位的梦可真是奇了,这姑娘果真有病,莫非两人已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傅容咬住脸颊内侧才没让自己笑出来。神医啊,果然是神医!梦里,不,她都证实生病了,那一定不是梦,而是她的上辈子。前世父亲担心家人也染了病,请郎中诊治,几个郎中都说水痘没发出来之前无法断定一人是否患病。葛川能看出来,可见其医术高超,那是不是也能开个方子治好她,帮她免了发痘之苦?

强压心头欢喜,傅容佯装茫然地看向父亲。

傅品言的心却沉了下去,水痘不是大病,可一个不小心,身上是容易落麻子的,儿子得这个病还没事,女儿,特别是最爱美的次女,一个麻子够她懊恼一辈子。

「没有,府上绝无人发痘,葛先生是不是再重新看看?」他毫不犹豫地道。水痘这种病,真有下人得了,没法隐瞒过大小管事们。

葛川没有说话,询问地看向傅容。

傅容神情忐忑,起身站到父亲身边,凄凄惶惶的道:「爹爹,水痘到底是什麽病啊?我这个月出了几趟门,跟好几家姊妹丫鬟都打过交道,没听说谁身体不舒服啊?」

「或许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患了病。水痘染病後,短则四、五日,长达二十几日才会发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在悄悄养着了。」葛川平静地解释道,见傅容吓得都快哭了,笑了笑,「姑娘无须着急,区区小病,养段日子就好,只是今日起到彻底病癒,姑娘最好远离家人,尤其是比你还小的弟弟妹妹们,免得传给他们。」

说完又看向傅品言,「二姑娘的病五日之内便可见分晓,信与不信全凭傅老爷决断,葛某只奉劝一句,确定之前,傅老爷跟其他家小还是暂时回避吧,免得白白染病受苦。」京城那位说了,必须确保傅家老小周全。

「爹爹,我怕!」傅容扑到父亲怀里哭了起来。

傅品言心疼地拍拍她肩膀,看看葛川,犹豫片刻道:「不知先生可否在寒舍多住几日?一旦小女病发,还需先生照看,诊金不是问题。」

葛川听了,朗声大笑,抚须道:「葛某说过,给人看病全凭缘分,承蒙傅老爷信得过,葛某愿意逗留到姑娘病癒,至於诊金,傅老爷休要再提,免得伤了情面。」

他如此做派,傅品言越发信了,忙吩咐傅宸安排葛川去客房休息。

待人走後,傅品言赶紧宽慰女儿,「浓浓别怕,水痘是小病,就是发出来後会有些痒,养几天就好了,再说葛先生可能看错了,你别着急,别哭啊。」

很快乔氏、傅宸、傅宛也都赶了过来,傅宣留在後头看着弟弟。

各种劝慰听了遍,傅容擦擦泪,红着眼圈道:「爹爹,娘,咱们还是先信了吧,平白无故的,葛先生没必要骗咱们不是?既然这病易传人,你们都先回去好了,让孙嬷嬷过来陪我,我没事的。」

小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疼,乔氏忍不住抱着女儿哄道:「浓浓不怕,娘留下来陪你……」

「那怎麽行。」傅容马上打断母亲,「不说官哥儿,府里都得娘看着,我真的不怕,娘你快去换身衣裳,带着弟弟妹妹先回去吧,还有哥哥姊姊,你们都走吧。」说着又低头抹泪。

乔氏、傅宛也落了泪,傅品言看不下去了,好笑道:「看看你们,都说了没有大碍,何必闹得一家人都掉眼泪?正堂,你先送你娘她们回去,然後把孙嬷嬷、兰香还有刘管事都带过来。素娘你也别担心,我安排正堂留在庄子守着浓浓,我每天也会过来一趟,保管浓浓毫发无损。」

乔氏舍不得走,可傅品言在大事上向来说一不二,又有傅容在一旁劝着,只得带上葛川开的预防方子,领着其他子女忧心离去。

总算都走了。傅容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神医也无法提前治癒她,至少弟弟安全了,只要弟弟能活着,别说再受一次苦,就是脸上多添几个麻子她也愿意。

当然,能不添就最好了。

接下来几日,傅容乖乖待在庄子後院,孙嬷嬷、兰香小时候都生过痘,不会再生,放心大胆地陪她下棋绣花解闷,偶尔再隔着墙头跟傅宸说说话,收下他命人寻来的乡下玩意。因为体验过一次,傅容并没有忐忑不安,吃得好睡得香,面色好得孙嬷嬷不只一次怀疑葛川糊弄人。

然而四天之後,傅容脖子上冒出了第一个红点,很快又变成了一个豆粒大小的水疱。

傅容再也笑不出来了,命兰香把所有镜子都藏了起来,甚至除了必须伺候她的时候,她也不许孙嬷嬷、兰香进屋,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的丑样子。

庄子另一边,葛川趁夜将亲手所书的密信交给了一名黑衣男子。

冀州是京畿重地,庄子所在的信都离京城只有五百多里,黑衣人黎明出发,快马加鞭,晌午便进了京城。

「王爷,信都那边有消息了。」

贴身侍卫许嘉叩门而入,将一封密信递向歪靠在榻上看书的常服男子。

徐晋放下书,伸手接过暗黄信封拆开,逐句看过熟悉的字迹,在看到小姑娘撵走下人闭门不出的时候,唇角轻扬。

许嘉见了,不由记起去年秋天,王爷心血来潮要去冀州逛逛,逛到信都时,恰好赶上信都西山的摘枣节。王爷微服去了,然後遇见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娇憨可爱,站在树下对树上的兄长指手画脚,一会儿又拿竹竿自己去敲枣……

那时候王爷也这样笑了,跟着就派人留守信都,每月都要将那家的大致情况报上来。

许嘉承认,那姑娘确实生得好,只是初遇时才十二岁,身段都没长开,是不是太小了点?

「你说,爱美之人,最怕什麽?」

「啊?」许嘉回神,茫然地看向徐晋,因王爷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徐晋也没想听他回答,摆手示意他下去。

许嘉本能地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住,试探着回道:「怕红颜易老?」

徐晋笑而不语。或许女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发愁老去之事,但她今年才十三,哪会想那麽远?她最怕的是被人瞧见她最丑的时候,偏偏她越怕,他越想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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